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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振兴攻略全文阅读

作者:吾谁与归     北宋振兴攻略txt下载     北宋振兴攻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章 到底何为明君?

    赵桓其实早就想到了很多办法,比如汴京守卫战之中的一些敌人的做法。他也看到了种师道那个笑容。

    种师道,上套了。

    他这么久的仁义表现,或者说傻甜白的表现,终于连人精的种师道都骗过了啊。

    在一开始,他就知道大同府无法堂堂正正的正面拿下。

    无法正面拿下,就意味着要用些阴险的招数。

    而这些招数之中,最阴毒的手段,完颜宗望就曾经对汴京用过。

    完颜宗望曾投掷了大量瘟疫的衣物,顺着汴河,飘进了汴京城内!

    自己为何做不得呢?!

    很多阴险的招数他不是没有,甚至比这完颜宗望的招数更多。毕竟经历过九百年后信息大爆炸的时代,自然知道很多奇怪路数。

    但是,他立志要做一个明君的,如果干这种生化战灭城的事,那还是明君吗?

    所以,黑锅臣子得由来背。种师道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而且河东路的地盘上,只有他能背的动这个有损天和之名。

    曹操为父报仇屠徐州而遗臭千年,被骂枭雄,染白脸。

    自己要是真的毒杀一城百姓,那岂不是要在青史上,留下浓郁的一笔的污名?

    赵桓之所以迟迟没有说话,就是在思考一个重要的问题。

    在太原城短暂停留,把自己心中预想的东西搞出来,到那时,种师道肯定知道该怎么做。

    那赵桓这个皇帝,就是收复失地,心怀百姓的仁君。

    而种师道就成为了大同府灭于瘟疫的罪魁祸首。

    大臣不背黑锅!那还是大臣!

    忠臣不背黑锅,那还是忠臣吗!

    对,没错就是这样!

    一个帝王,就应该腹黑,就应该如此!

    一个帝王,如果没有点权谋之术,那还是帝王?

    自己让种师道背个黑锅而已。

    这口锅,哪有晁错的黑锅大?哪里有霍光背的黑锅大?哪里有李林甫背的黑锅大?哪里有童贯背的黑锅大?哪里有严嵩背的黑锅大?

    古代的忠臣,不都是拿来卖的吗?

    奸臣一个个滑不溜秋,能抓到他们吗?

    “朕要好好思量一下,这大同府攻克之道。种少保早些休息。这英才录,这种家遗录,还有这大宋新兵制,晚些也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赵桓说着,就走下了大驾玉辂的车架。

    种师道摇了摇头,今天的官家有些奇怪啊,平日里,总是絮絮叨叨问个不停,这会儿还没说几句,就不说了。

    不过他还有很多事要忙,官家说不急,是官家不急,但是种师道却不能不急。

    他已经七十五岁了,趁着还能看得见,握的住笔,好好把自己没有完成的这三册笔录,好好写完才是。

    大宋在新官家的引领下,应该能走向新的高度才对。

    可惜喽,自己看不见了。

    赵桓下了马车,揉了揉眼睛,这到了河东路之后,风沙就异常的大。

    自古以来,所有的帝王都是这么做的,被卖的忠臣比比皆是。

    自己做这事,也不见得多么过分啊!

    就是背个不义之战的黑锅而已,这兵戈相争,哪里有大义存焉?

    也就是让种师道在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污渍而已。

    靖康元年桃月末,永定军节度使种师道,投带毒皮革数万,大同城决人寰,了无生机。

    就这一点点嘛,能影响种师道的伟光正吗?

    根本不会!

    种师道这个人,这么个忠臣,不好好利用,是一个好的帝王吗?!

    对,没错,就是这样,朕现在也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了,可以卖队友而面不改色。

    该死的,这风怎么这么大!该死!

    从来都是如此,所有的帝王都是如此!自己凭什么不能做!

    只是,他忽然想到了当初在朝堂上他问大臣们的那句话,从来如此,便对吗?

    对吗?

    赵桓停下了脚步。

    种师道,七十五岁,永定军节度使,拥兵十万,坐镇永定军路,震慑大宋西军将门。

    传三代而终,至种师道已经绝嗣。

    三代七十多名子侄战死沙场。

    收七十二名义子,所剩无几。

    七十五岁,千里勤王终不悔,以老迈腐朽之躯干,勤于王事,依旧随自己出征征战河东。

    临死之前,书三笔录,英才录,种家遗录,大宋新兵制录。

    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自己要将这样的臣子推出去背黑锅,然后还怡然自得什么帝王之道。

    他摊开双手,抿心自问,这还是自己吗?

    那个来自后世的五好青年。

    不是了。

    自己这个皇帝当的是真的难啊!

    赵桓摇头叹气,驻足良久,扭头回到了大驾玉辂之中。

    一群封建帝王做的事,自己也要学着做吗?!

    滚特么的帝王术!滚特么的忠臣黑锅的套路!

    都是封建帝王的局限性,自己也要局限在这种循环之中?!

    自己还做什么狗屁明君!

    自己还算什么狗屁明君!

    既然这大同府不好拿下,那就徐徐图之!总会有办法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水到桥头自然直。

    种师道这样的臣子真的拿去背黑锅,自己与这历史上一溜的昏聩君王又有什么区别!

    这种做法,连自己都看不下去!

    傻白甜怎么了!傻白甜就做不得明君了吗?!

    朕,偏要试试能不能!

    种师道看到官家转回,也是讶异,难道是发现了自己的谋划?

    官家天资聪颖,猜到也不例外。

    他笑着说道:“官家驻足车下良久,捶足顿胸,是有什么烦心事吗?这大同府之事,臣有一策,可定乾坤。”

    “昔日有完颜宗望投瘟疫之源衣物,到汴河,顺流进入汴京之中。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大同府不日即破,官家无须挂怀,只是此事,有损天和。”

    “还是老臣来做就是。”

    种师道笑着说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投掷瘟疫,这种战法很常见,他有了一些更多的想法,保证一战定胜负。

    不义之战而已,官家的肩膀还扛不起这么大的污名。

    自己已是将死之人,又有何惧?

    既然官家能拿出军功爵均田府兵制,自己投桃报李,舍得身前身后名就是。

    赵桓站在车门上,久久无言。

    自己想的事,原来种师道早就已经打算好了呀。

    “本意是让官家多想想那些阴晦的事,宽仁在这乱世,并非明君之举。不过老臣一想再想,还是不让官家往阴晦上想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官家有官家的秉性。由心而为即是。”

    种师道说完奇怪的看着官家,平时里唠叨个不停,今日异常的沉默。

    “少保可知天花?”赵桓冷静的问道。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这谁顶得住啊,一死几千万

    “官家可是说圣疮?”种师道一愣,这个名字有点不太熟悉,稍微想了想问道。

    赵桓点了点头。

    因出虏所得谓之“虏疮”;或因其变化莫测叫做“圣疮”:或因其为天行疫疠病而称曰“天疮”;或言人自少至老难以避免故曰“百岁疮”;或因其形之似豌豆状而叫作“豌豆疮”。

    或因其症之变化有若天上花之多变而叫做“天花”;或有称之为“天行发斑疮”者。

    都是一种病,天花。

    种师道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摇了摇头说道:“官家有所不知,早在前唐开元年间,江南赵氏始传鼻苗种痘之法。这圣疮之病,就未曾大肆泛滥过。不知官家有何妙招?”

    赵桓一愣,这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这天花这么无解的东西,在大宋就有了针对的方法?

    【唐:孙思邈:治小儿身上有赤黑疵方:针父脚中,取血贴疵上即消。治小儿疣目方:以针及小刀子决目四面,令似血出,取患疮人疮中汁黄脓傅之。】

    【宋真宗时期,宰相王旦子女因天花夭折,大宋朝堂震颤,而后王旦再生一子,名为王素。峨眉山人出山而来,为其子接种人痘,王素活至六十七岁善终。】

    【宋廷大力推动人痘之法。直至康熙二十七年,俄国学痘医才将天花防治之法,传入西欧。】

    【而后,蒙塔古的夫人于1717年又将此术传入英国。在此基础上,爱德华琴纳,发明了“牛痘苗接种法”。】

    【真正的天花疫苗是失活的天花病毒,是现代医学范畴。】

    赵桓沉默,这得怪胡元,沈从受伤的时候,他那个五谷轮回术治疗箭伤,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

    他还以为大宋的医学极为落后,现在想来,还是实用主义在作祟啊,有用的办法,肯定大肆推广。

    没用的五谷轮回术,反而成了秘方。

    “这人痘之法,为什么没有广而为之?”赵桓问道,他想不明白,他在汴京的时候,也曾接到过疫情报告。还以为大宋没有防止的手段。

    种师道点了点头,官家已经表现出了一个明君的素养,追本溯源。

    “官家,还记得石壕吏吧。这人痘之法甚为精妙,前唐最为盛行,到了现在,反而不如前唐。”种师道说了一句让赵桓自己领悟。

    石壕吏,皇权不下乡。

    乡绅把控县以下的所有权柄,这泥腿子的死活不重要,只要有人干活就是。

    地契在,一切都在。

    赵桓叹气,这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除了皇权巩固以外,似乎没什么好处。

    也对,皇权巩固,才是皇帝最应该关心的事。

    自己这皇位得来的极为容易,崽卖爷田不心疼……

    “西夏,辽国,金国都是承前唐衣钵,这人痘之术,极为纯熟。官家意图用天花之法意图破城的想法,不太好,不如用鼠疫。”种师道非常平静的说道。

    而赵桓听到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鼠疫啊,也就是黑死病这个东西的名头太响了!

    曾经让欧洲三年死掉三千万人的黑死病啊!

    这种师道,平时的儒雅随和哪里去了!

    居然能如此平静的说出了这两个字。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鞑靼人曾经投掷草原老鼠的尸体,扔进了西夏的某个城池,城池最后被全城封锁,一座小城,付之一炬。”

    “我前几年听闻此事,专门差遣了些许军卒,带了些草原鼠,做了验证,行之有效,这会儿呢,正好用上,不是俘虏了近十五万的契丹奴吗?让他们做就是了。”种师道依旧平静的说道。

    赵桓摇了摇头,说道:“此法不可,万万不可。”

    “少保不用急于破城,此等战法,先不说残忍与否。投放如此简单,传播极快的鼠疫,不仅仅是金人防不住,大宋同样防不住。”

    “即便是坚壁清野,金人要是学了去,我大宋也饱受鼠疫之危。不可,不可。”

    赵桓敢用天花灭城的主要信心来源,是来自于自己可以兑换天花病毒灭活的手段,病毒灭活成为疫苗,防治天花还好说。

    这鼠疫,实属恐怖。

    在没有完整的卫生防疫体系之前,这鼠疫之法,还是让他沉睡着吧。

    谁能顶得住?

    【1346年,黑海之滨富庶的卡法城,蒙古大军已经与卡法城中的意大利商人和拜占庭军队对峙一整年之久,守军依托坚固的城墙,守住了这处要塞。】

    【蒙古大军利用投石机将大量草原鼠以及死于鼠疫之下的尸体,扔进了卡法城。卡法城破,城绝人寰。】

    【而逃亡的意大利人,将黑死病彻底代入了欧洲,再加上饥荒与战争,三年间,大约死了三千余万人。欧罗巴三分之二的人口消失。】

    哦?

    离生化战还有两百多年?不慌不慌。

    至于欧洲死多少人?赵桓表示不关心,死绝了更好。

    种师道的依然挂着那个神秘莫测的笑容,他说这个鼠疫之法,只是他忽悠赵桓的一个步骤罢了。

    一个帝王,太过仁慈,在盛世,那就是普天同庆之事。

    在乱世,反而会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他试图用这种方法唤醒赵桓心中的阴晦。

    不过他看着赵桓眉头紧蹙的样子,就知道官家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种少保又在诳我。种少保肯定有其他方法破城。”赵桓想了很久,算是把种师道心中的想法想明白了。

    “用鼠疫破城,自然是速度极快,但是遗害无穷。大同府毁于鼠疫,这南九州,朕还要不要了?燕云十六州如此重要,用如此恶毒之法破城,贻害无穷,不可不可。”

    “种少保还是将真正的破城之法说出来吧。”

    聪慧机敏啊!

    种师道连连感慨,这样的官家要是早生五十年,不,早生十年,大宋有今天之危局?

    “官家机敏过人,仁义无双,就知道这鼠疫之法,官家必然不会采用。”种师道只是想埋下一颗名为阴晦的种子,并没有想让官家真的走上邪路。

    仁义?赵桓摇头,大宋要是有后世那种完整的防疫体系,他用鼠疫平推燕山之北,永绝后患的心都有。

    可惜这生化战,是个自损一万敌伤一千的法子。

    谁让大宋人多,过亿人口,这生化战打起来,吃亏的事自己人啊。

    一旦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他没有信心捂得住而已。

    “官家,鼠疫之法快是快了些,可是欲速则不达。”

第一百五十二章 扁鹊三连

    “夫欲速则不达,半岁之病岂一朝可愈。”

    “鼠疫快是快了,但是城中百姓深受疾病之苦,后患无穷,今日反复,明日反复,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这繁华的周五十里、二十四城门之大城,毁之一旦,岂不可惜?”

    “城中人流亡,或北逃,或南下。瘟疫四起,官家此法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轻启。”

    种师道现在的目的就劝谏官家,如何做一位明君。

    事事都要三思而后行,考虑周全。

    大宋承受不住几个不小心。

    “朕明白。”赵桓又不是不听劝的人,自己这生化战,还是止于这大驾之中吧。

    套路啊!

    这种师道又是借着大同城战,行劝谏之举啊!

    种师道看官家是真的听进去了劝解,就继续说道:“臣有一想法,大同府这么重要,对大宋重要,对金人同样重要。燕云十六州易手,金人岭西之地,都在大宋兵锋之下,仅大兴安岭西侧就有三处百万军马场。”

    “官家,我们可以围点打援。大同府必救,只要金人不是大股部队倾巢而出,这大同府就有破城那一日。”

    “而金人必然不敢倾巢而出。”

    赵桓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有些兴奋的说道:“对,种少保所言甚是。朕怎么就没想到呢!”

    “现在耶律大石率领五路反金,金人倾巢而出支援大同府,必然国内空虚。所以,驰援的军卒必然不会很多。”

    “围点打援,还可以行练兵之举!一举多得!”

    种师道久经战阵,果然看的更加清楚啊!

    赵桓也忽然明白自己钻进了种师道的圈套之中,他在最开始的时候,一直反复强调大同府如何重要!金廷必会驰援,却没有说金国现在也是首尾难以兼顾的事实。

    自己也上套了啊!

    这种逻辑陷阱,果然极为坑人!

    ……

    胡元不会骑马,坐在马车里往太原城而去,路不好走,他觉得自己快要被颠成八瓣的时候,太原城到了。

    胡元见到王禀的第一时间,就只想说没救了!等死吧!告辞!

    只是他一想到官家临行前下的命令,就头破发麻!

    官家明言,治不好砍头啊!

    王禀的十五处创伤,伤口不大,血流不多,虽然面色苍白,但是还不至于危及生命。

    但是这密密麻麻的伤口,已经化脓了。

    伤口发黑,脓多而且伴有恶臭,敷料变绿,每处伤口都红肿异常,肿的老高,而王禀满头虚汗的躺在床上,嘴唇发紫。

    这一系列的症状,都表明,王禀,命不久矣!

    他治不了啊!

    “胡御医,王军都的伤重不重!要不要紧,需要什么,还请胡御医明说,某必然全力配合。”种师中这几天除了忽悠耶律余睹之外,就是守着王禀了。

    耶律余睹好忽悠,他还问官家要了个真的诏书圣命,大金吊伐录真本。以防万一。

    只是王禀的伤,让种师中忧心忡忡,人醒不了,而且伤病一日日恶化着,让他焦虑万分。

    “实话实说,种帅,王禀怕是命不久矣。某也只能说尽力为之了。”胡元选择了实话实说。

    他没有信心。

    沈从那是箭伤,清创草木灰敷之,再加上官家赏下的护理手札,自然是可以治疗。

    这王禀的伤口太多了,已经病入膏肓,到了不治之症的边缘。

    “真的没办法了吗?”种师中颓然。

    王禀这个汉子,他也认识,童贯领捷胜军同在永定军路为官家效力,自然比较熟识。

    又有一同平定方腊、宋江起事,又在西京与耶律大石恶战一场,自然认识。

    这个话不多的西北汉子,和所有的永定军路汉人一样,都是沉默寡言,但是做起事来,一板一眼,极为扎实。

    太原城能够守住,王禀当居首功。

    三千捷胜军冲击金兵铁骑的那一幕,依然在他的眼前不断的闪现,这样的汉子没了,真的可惜了!

    胡元脸色有些挣扎的说道:“你就让全天下所有的医者看到这一幕,都是一个结果,那就是死。我有一个奇怪的法子,可以试一试。”

    “还是算了,不试了,我不插手,这王军都死了,就怪不得我了,不试,还是不试了。”

    胡元还是犹豫,自己要是没插手王禀的事,还好说,自己好歹救过沈从。

    官家总不能让自己给死人陪葬,但是要是自己治死了王禀,那就麻烦大了。到时候,万一官家心气不顺,砍了他,他找谁说理去?

    噌!站在种师中身后的几个军卒将手中的环首刀抽了出来。

    妈呀!胡元直接吓了一跳,这群军卒一言不合就抽刀的吗?!伤到人了怎么办!

    “退下!胡御医是宫里来的御医!你们懂吗!城外马贼流匪无数,你们就有这个力气,还不如去砍砍流匪!”种师中厉声呵斥道。

    种师中的脸色变得很快,换成了笑脸说道:“胡御医还是试试吧。不管什么办法,保住王军都的命才是关键。”

    胡元脸色异常难看,知道自己不试试不行了。

    虽然种师中呵斥的是军卒,可是他却听出了别的味道来。

    这里是军营啊!

    自己要是死了,种师中借口盗杀,官家还能治这个刚拿下河东路大捷的率臣的罪吗?

    胡元欲哭无泪,他颤颤巍巍的从医箱里找到了包裹极为严密的一个瓷瓶,瓷瓶外面缠着一层层的宣纸。

    “我就是试试,要是官家怪罪下来,种帅还帮我说情。”

    胡元也在路上听到了王禀在太原城下的赫赫战绩,他也不愿意这壮汉就这样离开人世间,这大好的河山,王禀还年轻,还应该多看看。

    “官家保佑,这次一定不要有问题啊!”胡元嘟囔着,掏出了一大堆的短刀和针线。

    他非常严肃的说道:“帮我烧一些热水,我要清洗伤口。再来几个人,帮我按住王军都的四肢,防止异动。”

    “还有这些刀具都帮忙蒸煮一下。再准备干净的被褥,放到太阳底下晾晒。”

    胡元是一个一眼就能看出来极为怯懦的人,但是他拿起手中刀时,身上充斥着严肃,眼神中透着认真。

    医者之精粗,病者之性命,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众人屏气凝神,等待着胡元救治王禀。

    “等一下,我先洗下手。”胡元本来刚准备下刀,忽然想起自己光煮了刀具,忘了自己洗手的事。

    这是他自己给自己,新定的大规矩,洗手。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人的性命就只能交给上天去决定吗?

    胡元极为庄重的洗手,然后对种师中说道:“可惜医圣的麻沸散失传已久,麻沸散啊,乃令先以酒服麻沸散,既醉无所觉。要不然王军都还能少受点罪。”

    说完胡元开始动手清创,他异常小心翼翼的拿起了锋利的短刀,这些刀具都在沸水中煮过。

    胡元每次与王重阳谈起卫生之道,都会和赵桓给他的护理札记一一应对,补充护理札记的内容,完善护理理论。

    干净,整齐,无毒。

    只是这个无毒,他时常想不明白是什么导致了毒疮的出现!

    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洗去毒素,虽然他不知道毒素是什么,但他还是从护理札记中学会了如何清洗伤口。

    盐水。

    清理疮口的时候,他努力的只割去腐肉和死肉,但是王禀依然在昏迷中,不断的挣扎和哀嚎着。

    如果不是胡元郑重其事的清理伤口,种师中还以为胡元想要杀掉王禀。

    等到死肉清理完全,他将那个层层包裹的瓷瓶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扒开了塞子,缓慢的清理着伤口。

    蒸馏水很好收集,他烧了一锅水,就收集了一瓶蒸馏水。

    可是这精盐,却不是那么好制取的了,这精盐并非日常食用的盐,那里面杂物太多,这种精盐的制作,乃是他们老胡家的不传之秘。

    将食盐倒入水中溶解,用宣纸过滤,在滴入草酸让盐析出,才能得到一丢丢的精盐。

    这袋子盐水,就是他们老胡家的不传之秘,当年为太宗皇帝治疗箭伤,就是用的这个瓷瓶。

    这是一个屠过龙的汴瓷。

    每清理一处伤口,胡元都用蒸煮过的布绢包裹住伤口。

    这是一个极为精细的活,他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操作着,唯恐哪里出现纰漏。

    十五处的伤口,遍布全身,这是一个不小的工作,在这桃月里,胡元的额头,都是密密麻麻的汗渍。

    以后做这种事,一定要配个人,专门擦汗才是。胡元忽然意识到了他需要一个人擦汗。

    不是他觉得自己多么高贵,只是这汗珠滴落,很容易让伤者的伤口再次化脓。

    只是他这一走神,王禀的惨叫声变得撕心裂肺起来,这个铁打的汉子,在面对战阵时候,都未曾嘶吼的如此惨烈。

    也不知道这个胡元用了什么妖术,让王禀这样的铁人,都如此凄惨。

    胡元意识到自己走神,让清洗伤口的动作变得粗鲁了些,所以才导致了如此凄惨的叫声。

    这清创之事,非常精细,需要足够的耐心和仔细。

    “这清创之事,更适合女人。”

    不过医道乃是方技,哪里有什么名门闺秀,会学这个?胡元连连摇头,异想天开了。

    “天杀的金狗!待耶耶休息片刻!定要取汝等狗头祭酒!!啊!痛煞我也!”王禀突然坐直,大声的吼叫着,怒目圆瞪,眼中的血丝充斥着眼白,如同一头野兽一般。

    “王军都醒了!王军都醒了!胡神医啊!真的是胡神医!”种师中异常兴奋的说道。

    他还以为王禀再也不会醒过来呢。

    只有胡元心虚的点了点头,自己刚才又走神了,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些,导致王禀如此大的反应。

    不过行医多年的胡元知道,人只要能清醒过来,之后总会好办一些了。

    胡元继续做着手头的事,将针线拿出来,开始缝合伤口。

    王禀鬼哭狼嚎的声音,再次在小小的屋舍里不断的回荡着,这是本能,没有人能瞧不起王禀。

    因为他已经用自己的悍勇,证明了自己的勇气。

    只是胡元认真割肉的模样,让在场的众人胆战心惊!还有那细针在血肉间的穿行,实在让人心生畏惧。

    战阵杀敌极为正常,大刀片子砍在任何人身上,都会流血,都会受伤,都会死亡。

    但是这种慢刀子割肉的恐怖感觉,让人不寒而栗。

    众人看着胡元的目光都变了,如同地府中来的鬼差一般,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里有一层专门从事扒皮之事,看来这胡元就是这鬼卒了。

    官家是地府十殿阎王,那胡元是天子近侍,自然也是地府中人了。

    “大功告成。呼。将王军都放到干净被褥上吧。”胡元放下了手中的针线长叹道。

    他这才擦了一下脑门上的汗水,左右看了看,极为讶异的说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他之所以有此一问,完全是因为众人的目光里充斥着畏惧,如同见了鬼一般。

    “哦哦,知道了。”四五军卒将王禀抬到了另外一张床上,

    到这一步,并没有算完,胡元还要守着王禀,随时观察王禀的身体状况,提高医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王禀也需要他的看护。

    种师中试探的问道:“王军都怎么样了?”

    “你们都出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一日,这一日是王军都最关键的时候了,要是挺过来了,那就活过来了,挺不过去,我也没有好办法了。真的尽力了。”

    胡元不耐烦的挥挥手,让众人离开。

    至于王军都如何的问题,胡元虽然极不情愿,但是还是叹气的说道:“唯有听天由命。”

    种师中怅然,如此悍勇之军将,古今罕见,如果就此离开人世,几多遗憾。

    月上柳梢头的时候,胡元支着头,看着王禀愣愣的出神。

    他在思考一个问题,人为何如此脆弱,但凡是受伤,就有可能死去。

    不管多么精心的护理,最后的结果还是交给老天去决定生死。

    人或者医术又在其中参与了多少呢?

    人就只能听天由命吗?生死只能由天来决定吗?

    凭什么。

    似乎是一颗奇妙的种子,在胡元的心中不断的生根发芽,似乎有什么念想,要从心中长出来一般。

    但是他又不知道那是什么。

    “这位医者,能给我口水喝吗?”虚弱无比的声音,在小小的房间里响起。

    胡元往油灯里添了点灯油,仔细的看着王禀,才确定了是王禀在说话。

    醒了。

    嘿嘿。

    胡元脸上挂上了腼腆的笑容,他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茫然,自己好像又救了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刚刚守住了大宋江山社稷的将军。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点头说道:“诶,诶,这就给你端点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嘿嘿。”

第一百五十四章 躬行仁术 普救众生

    胡元很高兴,为医者治病救人,这一天的功夫,治好一个病人,让他异常的开心。

    晨阳总是和煦,胡元顺着第一缕阳光拉开了门口,又猛的关上了门。

    乖乖,这群人是准备干掉自己吗?

    自己治不好王禀,就会被环首刀给枭首吗?!

    这群兵痞这么可怕的吗!

    门口围着一大堆的军卒,在焦急的等待着消息,而这里面还有不少的伤患军卒。

    胡元好不容易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脸上挂上笑容,再次推开门,直面军卒,他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因为王禀已经醒了过来。

    只要七天内不再出现化脓,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胡御医,王军都他怎么样了?”一个军卒急切的问道。

    胡元志得意满的点了点头,说道:“官家保佑,这人算是救活了。”

    这消息一出,在外面等着的军卒们,都像是炸了锅一般。

    “真的不愧是胡神医啊!这都能治好!真是太厉害了!”

    “你是没见浑身是血的王军都是何种凄惨的模样,啧啧,要是我,怕是得疼死。”

    “你这个没卵蛋的家伙,也好意思跟王军都比,谁给你的勇气!”

    “伤病营里还有一百多号军卒伤病,能不能请胡神医去看看呢?”

    “吓,可不能乱说,胡神医是官家的御医,咱们这群丘八,贼配军哪有资格让人给我们看病?使不得,使不得。”

    “汴京都传官家是阎王转世,王军都作战英勇,官家这才绕过王军都的命,你懂什么!军卒的事,还是得看官家绕不饶命!”

    “有理,有理。不过胡神医是官家近侍,贿赂胡神医些银钱,说不得也能活命!你们说,是不是?”

    “鬼差不都是吃香火钱吗?怎么贿赂?烧个香?”

    ……

    胡元本来听着夸奖,心里美滋滋的,自己这一出手,就是一条人命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可是听着听着,军卒们的讨论似乎是变了味一样。

    自己还没死呢!这就给自己烧上香了?

    官家保佑,是他最近学会的口头禅,他总觉的能拿得出护理札记这种医学宝录的人,一定有更多的典籍。

    不过,他还是皱着眉,思考军卒们讨论的伤病营之事。

    他还记得昨天晚上,盯着王禀那因为发热而变得滚烫的身躯时,他抿心自问的话。

    人就只能听天由命吗?

    “来,你过来,给我看看伤口。”胡元招呼一名伤卒,想看看他的伤口。

    军卒猛地后退一步,拼命的摇头,说道:“我这都是小伤,就不麻烦胡神医了!不麻烦了。”

    昨日有军卒按着王禀的身躯,看到了胡元如何治疗王禀。

    那家伙小刀割肉,麻线缝肉的诡异,早就在军卒之间传的沸沸扬扬,岂止是恐怖!

    这种将人肉当破麻袋缝补的感觉,实在是诡异万分,那如同蜈蚣一样的伤口,早就被传成了鬼差神通。

    “你过来!让我看看,要是不小心化脓了,会要了你的命!你可晓得!”胡元有些生气,他是医者,虽然是方技,但也是治病救人的!何曾和什么鬼怪有了牵扯!

    患者不听话,就会让医者很为难。

    军卒有些害怕,这不看病,就要施展神通要了伤者的命吗?

    畏畏缩缩向前而来,胡元仔细看了半天伤口,深不过半指的伤口,并未化脓,几日就会康复,不用理会。

    “伤兵营在哪里,让我去看看。王军都已经醒了,谁跑个腿,去通知种帅一声?”

    胡元准备去伤兵营看看,都是为国而战的好儿郎,没有一个孬种。

    种师中看到胡元的时候,胡元正在清理某个伤病的伤口,一些伤卒患病,无药可用,用一些观音土,随意的糊在了伤口之上。

    本来没事的伤口,反而溃脓,有了生命之危。

    胡元小心整理的伤口,对着附近几个军卒说道:“这种伤口不足半指,舔两下就行,只要不流血了,就不要多管。糊泥巴,怕是嫌自己死的慢吗?”

    “处理伤患,特别是外伤的时候,一定要将刀具、针线蒸煮,还有手也要用草酸洗干净。明白?”

    胡元准备教几个帮手帮自己,虽然伤兵营只有一百余人,但是整个太原城的伤号实在是太多了。

    还有种家军营的伤兵,更是多的数不清。

    教几个帮手,省的自己忙活不过来,耽误了救治时间。

    “种帅,这是精盐制取的法子,劳烦种帅寻些军卒,制备一些。”胡元非常不舍的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

    这是胡家精盐秘方。

    可是现在不拿出来,太原城下这些伤病,怕是要死定了。

    自己准备了瓷瓶里的盐水,能处理一个王禀,就已经捉襟见肘了。

    没什么好可惜的,有什么能比命更重要吗?

    拿去拿去。

    胡元一边暗骂自己败家仔,一边继续医治伤病。总共一上午的时间,胡元才从伤兵营退了出来。

    他觉得自己蛮厉害的,除了重伤弥留边缘的他无能为力以外,其他的伤兵,伤势都在好转。

    太原城还有很多伤兵营,特别是种师中为了突破完颜宗翰的封锁,不恤兵力,更是让一些无甲军卒受伤。

    胡元匆匆吃了两口饭,又带着一队人进了伤兵营。

    “这是伤兵营!不是猪圈!这破地方,也好意思称之为伤兵营吗?我一定要禀报官家!”

    “这又是什么?马粪还是羊粪?赶紧清理掉!伤兵营最重要的是干净!好不容易清理了创口,待在这环境里,还不是要再次溃脓?”

    “通风!通风知道吗!你们把这门窗锁上,伤兵都被捂死了!”

    “这被子这么脏,这棉花四年老棉了吧!都馊了!去换一床。”

    胡元絮絮叨叨的纠正着伤兵营的种种错误做法,一个军卒手里拿着笔,快速的记下了胡元的絮叨。

    这是种师中下的命令。

    医术为何是方技?还不是打着医者名字的江湖郎中,卖一些不知所谓的药丸导致的?

    真碰到有本事的医者,特别是官家近侍,哪个不是费力巴结?这等机会可不多。

    每多记下一句,就多一份活命的机会。

    胡元一边治病,一边絮叨,军卒记的很快,这一个字就有可能是一条命。

    每战之下,伤兵是最多的,也是最难处理,稍有不慎就是哗营,这等神医在不遗余力的治病救人。所言每一句,都要牢记于心。

    胡元忙碌了几个昼夜,未曾停下,算是把整个太原城下的伤兵营的伤患,处理了干净。

    他呼呼大睡之时,依稀觉得自己心中的某个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躬行仁术,普救苍生。

    知之非难,行之不易。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万物皆有道,其道亦可名!

    胡元并没有停下休息,匆匆总结了一下自己这一天的收获。

    在伤兵营的种种境遇,还有那声声的道谢、神医的赞誉,都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结合军卒的手稿,彻底总结了自己的收获以后,开始在太原城里,不断的游走。

    贫困之人,并没有太多的治疗手段,但是他们也是考验自己医术的对象。

    医术的存在,并不应该是哗众取宠,或者权贵专享之事,而应该是普天之下,任何人都应该享有。

    著书立说,流芳百世。

    胡元忽然有了一个自己都极为惊讶的目标。

    太原城撒下的种子在生根发芽,而汴京城内,赵桓撒下的种子,也在生根发芽。

    当初赵桓交给刘益的两本书,带给了刘益极多的思考。

    以至于,刘益有些疯魔。

    “这些表中一定有某些我还没有参悟透彻的奥妙存在。”刘益盯着面前的宣纸,喃喃自语。

    自从李纲升了尚书左丞之后,权力就在汴京城内蔓延。

    先把汴京城城区的卫生大搞了一遍,上次完颜宗望在汴京城投下了瘟疫的衣物,让他到现在都有些心有余悸。

    辛亏是冬天,那些衣物顺流进入了汴京城,没有造成大面积的瘟疫。

    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为此几道经过汴京的水门的栅栏,也都翻新了一遍。

    城里的的土路都换成了三合土重新夯实,铺上了刚刚打磨好的石砖,久未疏通的地下水道,也被李纲从新梳理。

    而且加了不少的水门和栅栏,如果再遇到投放瘟疫衣物这种举动,汴京城不再是听天由命。

    他做这些,很大的原因,就是工赈监的黄河筑堤的工事,已经趋于完工。

    大量的工赈监的民夫,正在缓慢返回汴京。

    只是李纲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这些民工在大名府转了个弯,向着邢州进发而去。

    刘益最近迷上了从《几何原本》中学习来的不少归纳思想,也从《同文算指》中,感受了数字计算的别样风情,完善着大宋的算学。

    想到这里,李纲就极为头疼。

    大宋算学,十二本,一十四年,考举的题每次都是千奇百怪,让人匪夷所思。

    刘益这研究算学,再进一步,学子们怕是要疯魔了。

    但是,李纲也无法阻止刘益研究算学,甚至还需要帮助刘益。

    现在刘益面前的所有图表,都是来自钦天监的历法表录,让人头皮发麻。

    “这几何原本,其实只是在归纳总结而已。其中各部,都可以在《九章》、《缉古》、《缀术》、《海岛》诸算经寻得其妙,这本书做的一个归纳总结而已。”刘益喃喃自语着。

    “但是其归纳总结的数学思想,以及命题和证明,都可以做一个参考。同文算指的计算并不是更加简便,但是书写确实方便。”

    他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弓形图,上面密密麻麻画着无数的三角。

    李纲看不懂这个弓形图是何种意思,他自问比多数学子,更懂算学。

    可是面对刘益的研究,他也无从插手。

    “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事不竭。无线切割求弓形图幂,异曲同工之妙,亦无新意。我想知道我到底在想知道什么!”

    刘益忽然大声喊了一嗓子,将弓形图的纸张随意的仍到了一边。

    李纲顺手抓住了这张宣纸,刘益觉得无趣的东西,拿到军器监,就是改良军械的良方!

    这也是李纲将司天监的各种古籍,搬到刘益房间的原因。

    自从刘益拿了官家两本书以后,就变成这个疯子的模样。

    “开方作法本源图,司辰星漏历,太阳,月亮,星星,这些物体之间,一定存在这某种联系,可是存在何种联系呢?这就是我要找的内容,可是我在找什么?”

    “课分法、今有术、合率术、分率术、方程术、两不足术,等一等,方程术!对就是这个!”

    “月初月缺,月中月圆,月末月缺,月中月再圆。随着时间的流逝,月亮阴晴圆缺。月为一元,而时为另一元。”

    “冬,昼短夜长,日远横与天南。夏,昼长夜短。日近横与天中!日为一元,时为另一元。”

    “方形,圆形其围、幂、积,可为一元,而边为另一元!”

    “稻、谷、麦总量可为一元,而亩产一定,亩数为另外一元!”

    “天下万物皆循道而行,是为周天复始。道可道,非常道,非恒道,亦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非恒名,亦恒名。其道飘忽,其名不定。”

    “不!万物皆有道,其道亦可名!”

    “凡道中含天,为天之函。凡此变中,函彼变数者,则此为彼之函。”

    “我明白了!哈哈哈,我明白了!果然,某乃天生英才!哈哈哈!”

    刘益飞速的在纸上书写着,《几何原本》和《同文算指》两本书带给他足够的启发,而扎实的算学给了他突破自我的土壤,终于让这数学更向前跨了一步。

    而刘益在宣纸上写下了几个大字,应变,自变,无穷无尽。

    “李太宰这是有什么事吗?”刘益忙完了自己的事,才看到了李纲站在他的身后,对于刘益的喃喃自语,李纲表示,你这太难,学子会把你骂死的!

    李纲点了点头,说道:“我这里有一道题,是今年算学特制官考里的一道题。不知道刘大家,能不能帮个忙看一下?”

    刘益这几天有些疯魔,动不动就发火,想不通透的时候,见到谁都是劈头盖脸一通训诫。

    不过看刘益好像有了什么新的领悟,今天的心情应当是不错的。

    “今有三个抽屉,第一个抽屉里放着两本诗经,第二个抽屉里放着一本诗经,一本论语,第三个抽屉里放着两本论语。”

    “现在随机选择一个抽屉,拿出某一个抽屉里的的一本书,发现第一本书诗经。那么,抽屉里另一本书,也是诗经的率古为几何?”

    率古,刘益自然清楚,乃是占卜、置闰的词语,意味出现的几率有多大。犹疑不决之时,需要决疑时,经常会用到。

    以前是占卜,历代不断发展,在唐时,决疑术,已经成为朝堂决疑的一种重要手段。

    刘益笑道:“这有何难,不就是二分之一吗?”

    “咦?让某再看看。似乎不对。”

第一百五十六章 新指鹿为马之颠倒黑白

    “应该是三分之二。对没错,很简单的一道假定决疑,这么简单的一道题,也难得住李太宰了?”刘益揶揄的说道。

    自从李纲做了宰相之后,刘益这群旧友,就经常那这个太宰之名,来调侃李纲。

    谁让他将手头军器监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王重阳和刘益。

    刘益每天处理军器监的公务不提,还要研究算学,哪里有那么多时间。他现在忙的头晕目眩,算学都是抽空研读,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李纲摇了摇头,说道:“这太宰之事,暂且不提,暂且不提。官家未亲征归来,我的官爵还是少卿。少拿这个揶揄。”

    “这道题对我很重要,刘大家给我讲讲吧。明日朝堂奏对要用。”

    “伯纪,我没记错的话,你是进士及第,算学当时七十二道题,全朱。当时可是出了大风头,一时无二。”

    “这么简单的一道假定决疑之题,还能难得住你?”刘益看着李纲郑重其事的模样,不似作假,讶异的问道。

    “我自然知道是三分之二。这不是有人有疑虑,才想到了你吗?快给我讲讲,否则寝食难安。”李纲也是一脸愁云的说道。

    他怎么能不知道这道题的答案,但是有的人提出了异议。这让李纲异常头疼。

    “这道题未曾学过《海岛》的话,自然会有些许疑问,只有两个抽屉里放着诗经,既然拿出了一本诗经,那么另外一本书不是诗经,就是论语,二选一,为二分之一。”刘益郑重其事的讲解道。

    李纲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才如此郑重,他一个少丞,真的帮不了李纲什么。

    “其实这种想法显然是错误的,何为假定决疑?这就是有了前提的条件,就容易产生迷惑。”

    “假定诗经一,诗经二在第一个盒子里,诗经三,论语一在第二个盒子里,论语二论语三,在第三个盒子里。”

    “既定结果是我们拿出了诗经。这样第三个抽屉,肯定就没抽到,不算在内。先行舍去。”

    “那么我们拿到的诗经,可能是诗经一,诗经二,也有可能是诗经三。”

    “我们要的两本都是诗经,不管是我们拿到了诗经一,还是诗经二,那么我们都得到决。得到了诗经三则得到了疑。”

    “三本诗经,取一、二,则决为三分之二。”

    刘益说完喝了一口水,他很久没有讲过如此简单的假定决疑了,前后自恰,他很满意自己的讲解。

    李纲点了点头,这就是大家啊,说的通俗易懂到了极点。

    “说说什么事吧。”刘益问道。

    李纲脸色比较差,说道:“刘大家,今年特制考试和官考临近,我负责从算经里出题。这道题是我出的。”

    “我给的结果也是三分之二,结果被国子监的算学博士,给否了。”

    刘益端起茶杯的手猛地一顿,否了?

    《海岛》里不知道多少种这样的题,常人还好说,国子监的算学博士给否了?

    那这背后,怕是有大事在酝酿。

    因为李纲现在是李太宰!

    是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现在官家不在京,连一人之下都不成立,这朝堂说是他李纲的一言堂,也不为过。

    说句难听的话,就是李纲现在对着皇太子指鹿为马,皇太子都得缓思,这李纲是不是要效仿霍光废立之事。

    然后他这一道没有任何问题的算学题,被否了。

    事情大条了啊!

    刘益这种政治白痴,都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朝堂最近有很多人上书,言宰执德不配位,多行不义。要求皇太子和朱皇后废相。”

    “明天常朝,我需要自辩。才找到你,看你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更简单的说法。结果和我想的一样。”李纲无不怅然的说道。

    这就是他让工赈监的民夫们,带着大名府的工赈监所属的粮食和银钱,绕刑州入太行的原因。

    这汴京,要变天了!

    刘益十分愤怒道:“朝堂衮衮诸公!皆为进士第出身!他们没学过《海岛》?怎可如此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就算是没学过《海岛》!国子监那么多算学博士!太学那么多太学生,随便抽出一个问问!不就有了答案?”

    “这群文臣,官家当初就该挨个砍了!他们为什么如此!”

    刘益出离的愤怒,官家仁厚,不愿轻启铡刀,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现在官家刚刚离京半月!

    这群文官再次勾连,意图蒙蔽年幼的皇太子!把李纲的监国之位给彻底贬斥!

    是何居心!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他们做到了吗?

    官家走的时候,明言让李纲看好这大宋朝堂!这才一个月,就出了问题!

    李纲摇了摇头,说道:“此事与文臣无关,此事官家提举的官员,都三缄其口,不曾表态,官家饶了那些文官,有不少都上书言事,劝谏皇太子。他们没有那么狼心狗肺。”

    “那是谁!”刘益惊讶了,这群文官怎么转了性了?这不符合他的认知啊。

    李纲笑骂道:“他们又不是人面兽心的畜生,安敢忘恩负义?官家提举的官员正在谋划大事,只等时机成熟,便雷厉风行的行动。”

    “官家提拔的官员,最大不过三十,心里正是一腔热血之时,不愿为权贵折腰,正是刚猛精进之时,比如那赵鼎就在大殿上,大骂王景儒是祸国殃民之徒。”

    “骂的蛮难听的。”

    刘益想了想,也算是明白,谁刚进士及第的时候,不是意气风发,指点江山。身上棱角慢慢磨的干净之后,就变得圆滑世故起来。

    “他们是谁?谁想把你拱下这宰相之位?”刘益还是穷追不舍。

    “王、陈、朱、李、郭、高、向、崇这八门和西边的刘、折、孙三家。”李纲叹气的说完了一长串的姓氏。

    刘益沉默,老将门和新将门居然出人意料的联合在了一起。

    “官家提拔的年轻官员,是不是在谋划着北上投奔新帝,谋划着让新帝给他们做主?应当是这样了。等到官家回来,他们还敢这么猖狂?”刘益不忿的说道。

    河东路的战事,总有完的那一天,官家归京,这帮人一个个都要倒霉。

    李纲摇头,刘益算学极强,可是说到这朝堂狗斗,就是门外汉了。

    “官家怕是回不来了。”

    嗯?!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能低估任何人的无耻程度

    刘益盯着自己的宣纸发呆,这句话让整个屋舍变得沉静。

    “官家是御驾亲征,打的是金人,对吧。”刘益呆呆的问道。

    “对的,没错,官家去河东路重拾旧河山,想要拿下大同府,保北地百年平安。”李纲肯定回答着。

    又是一阵沉默。

    “官家是登基之前,没人看好,甚至连朱家都让朱凤英嫁给了赵楷,做了两手准备。甚至连开封府尹都是那赵楷的。对吧。”刘益面无表情的问道。

    “郓王的名讳怎么能直呼其名!刘大家,谨言慎行。”李纲非常严肃的纠正了刘益。

    “那是个反贼!反贼!我怎么就不能直呼其名了!你迂腐!”刘益突然大声嚷嚷起来,情绪有些激动。

    一顿情绪发泄之后,刘益再次颓然的坐在凳子上,久久未言。

    又是一阵沉默。

    “官家,上位之后,做的每件事都有理有据,诛杀李擢全因四万军民力战而亡,诛杀吴敏是因其贪腐成性,在其位不谋其政,当时没有任何人反对,官家设立抚恤对军卒也很仁厚。又设立工赈监,收拢流民,对百姓也很仁厚。”

    “这一桩桩的事,官家,做的还不错,对吧。”刘益再次呆呆的问着。

    岂止是不错,老赵家也就出了个太祖,仁宗还有当今官家。

    诛杀吴敏不想牵扯太广,连夷三族都未做。李纲知之甚详。

    亲事官造反,按制也是要夷三族的,官家让他们将功赎罪。

    何等仁善?

    “没错。官家做的不错。”李纲回答道。

    “官家得位乃是禅让得位,法理无错,也未曾失德!他们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行事!”刘益木讷的问道。

    “没有什么理由。”李纲摇头叹息。

    新旧将门联手的目的,就是稳定现在的局面,大宋不需要明君,只需要一个听话的君王。

    需要一个像太上皇一样的皇帝,仅此而已。

    他们这些勋贵联合起来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将大宋的格局,变回百年未变之格局。

    皇帝吃肉,将门喝汤,老百姓吃土。

    工赈监涉及的工坊实在是太多了,城中的员外们,哪个背后不是站得将门?

    触动他们的利益,哪怕你是皇帝,也对面对这种冲击。

    刘益忽然猛地起身,抓着李纲的衣领,怒声吼道:“他们凭什么!这世界难道就没有对错之分了吗!他们这么做不对!就是不对!他们何德何能!全都是窃国之贼!窃国之贼!”

    “这世界一就一,二就是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他们错了!就是不应该!”

    “他们是错的!官家要打大同府,保大宋江山社稷!他们居然如此行事?!就不怕金兵来了,把他们全部生吞活剥了吗!”

    “啊!!他们不害怕吗!”

    李纲将刘益的手从自己的衣领上掰开。对刘益的反应,李纲并不意外。

    刘益乃是正经的进士第,当初蔡京在朝堂上一手遮天,刘益作画取悦了太上皇,封了个闲散的官。

    可是刘益最后还是离开了朝堂,宁愿做一个军器监的少丞,帮忙画点军器图纸,改良军器,都不愿在朝堂为官,可见其心智。

    刘益在军器监的月俸十贯,足够家里开支和花销。

    但是在朝堂的时候,刘益光月俸就五十贯!

    就是不贪不腐,也能够几年混个中人之家,供养个庶子读书,考取功名。

    可是刘益悲愤与朝堂黑暗与倾轧,选择了离开。

    现在大宋好不容易出了以个不喜欢从御上丢草叶的官家,出了个励精图治,心怀天下的官家。

    当初那群蝇营狗苟之人,又在谋求大宋之根基。

    他怎么不会生气。

    李纲自问沉浮官场十多年,已经练出了钢筋铁骨,百毒不侵的心性,但是依旧为他们的无耻感到不齿。

    什么狗东西!

    啊呸!

    李纲冷静的说道:“这世界不是算学的世界,一是一,二是二。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办法。老将门和新将门联手之下,我们根本无力还手。只要他们军队到了汴京城,一切都完了。”

    “甚至那些官家都没砍的卖国求荣之徒,可能都要被这朝堂倾轧给灭的干净。只因为他们为我求情。为我求情,就是为官家求情。”

    “朱皇后是将门之女。太子尚且年幼,八门已经控制了大部分群臣。我们拿什么还手。”

    “今天我来找你,就是有要事跟你商量。我决定转移工赈监和军器监两监到河东路去。”

    刘益不屑的嗤笑一声,忿恨的说道:“胆小怕事就是胆小怕事。跑路就跑路,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转移?”

    “你李纲没胆,我刘益有胆!这次我就在这军器监看着!看着这群狗东西还能把皇位给篡了不成!”

    李纲点了点头,说道:“他们真的准备这么做。”

    啊?

    刘益脸上的不屑还在脸上挂着,结果李纲甩给他这么大一个结果。

    “我为官十多载,嗅到了他们的意图。他们的确要如此行事。你满意了吗?带着军器监到河东路找到官家,这是最好的结果。”李纲就不再劝解。

    刘益只是个朝堂狗斗白痴,又不是笨蛋。

    只是嗅觉不敏锐而已。他等着刘益想明白其中关节。

    “不为人子!一群不为人子的家伙!该死!就该用床子弩他们全部突突了!”

    刘益这句话让紧绷着脸的李纲,笑出了声。

    长不大的孩子啊,或因寄所托,精于算学,专注于算学,就显得有了几分赤诚的可爱。

    李纲笑着说道:“其实也是好事,河东路被打了个稀巴烂,河东路的乡绅地主外逃出太行,河东路良田无数,又有太行八径可守。”

    “官家只要重整河东路,不过三年,出潼关,围逼汴京,这群人一个人都跑不了。”

    “你想想,官家那个仁义的性子,真的班师回京,怕是不会下狠手整治就将门,可是与将门虚与委蛇的最后结果,不还是这个样子吗?”

    “四处掣肘,官家也不会爽利。”

    “还不如东山再起,彻底把这天下的格局梳理一遍。”

    刘益看着一大堆的图表叹气的说道:“我说不过你,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军器监有多少匠作肯跟着我们到河东路吃沙子,还说不准呢。”

    “你太小瞧军器监的匠作了,当汴京城的百姓都是瞎子,还是聋子?上次官家御驾亲征时,全城高呼万岁,你忘记了?”

    “大可放心,我都安排妥当了,你一路照应好匠作。匠作家人随后就到。”李纲拍了拍刘益笑着说道。

    “你还有安排?其他计划?”

    “我准备他们全部杀了。可能过程会受点委屈。你不用管了。”李纲笑着说道。

第一百五十八章 汴京城人心犹在

    李纲点了点头,他站在门头,突然回头说道:“能带走的都带走,不能带走的全都烧了吧。那帮将门的人眼馋咱们的瞄具和新型投石机很久了,不能给他们留下。”

    刘益点了点头,说道:“没问题,反正我都记住了,一把火烧了就是。”

    刘益丝毫不留恋,正如他所言,只要他还活着,军器监的军器更新换代就不会停滞。

    耽误一个月的功夫而已,到了太原城自己还是可以研究算学。

    至于为什么答应李纲的说辞,带着军器监的进入太行,也不是处于一时激愤。

    他身上打着新帝的标签,这个时候,就是不走,那群将门的人,也绝既不会放过他。

    他是个朝堂狗斗的白痴不假,甚至朝堂狗斗比他的算学还要复杂,但是他却知道,这种级别的狗斗,绝对不会善了。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这个时候,脚底抹油,绝对是最正确的选择。

    他们这一系的人,连最强的李纲,都因为一道荒谬的算学题,面临着被罢黜的危险,可想而知,情势多么危险。

    李纲没有坐轿子,就带了一个仆从,来到了大狱之中。

    前有乌台诗案,苏东坡苏太师待过的这处大狱,种满了柏树,树上常有乌鸦栖息筑巢,让人不寒而栗。

    李纲走到大狱之时,狱卒拦住了李纲,但是定睛一看,是宰相大人,又迅速放行。

    李纲之名,在汴京简直是如雷贯耳。

    修城郭、修御道、修石路、修水道、清淤、调配工赈监、盘点扑买等等大事,都和汴京城的每个人息息相关。

    做的事简直不要太多,汴京城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随着桃月的来临,越来越多平底漕运船进入了汴京城。

    这些商贾,拉走去年定好的硝化皮毛、布匹、汴绣、刊印书籍、监书、内酒、端砚、洛阳花、建州茶、蜀锦、定瓷、晋铜。

    来自北地的西马、契丹鞍、夏国剑、高丽秘色。

    又拉来了粮食、宣纸、浙漆、吴纸等等一应物件,供明年订货所需。

    最重要的事拉走汴京的新铸的钱。

    南方的海贸极为发达,白银不断的流入江南,但是白银数量远远不够。

    大多数交易货币,还是铜钱,所以必须用粮食换取大量的铜钱,以供贸易之需。

    只是这些年,越来越多的南方富商们,开始不断的私自铸造钱币。

    本来私自铸造铜钱乃是违法之事,但是富商们不得不如此行事,因为汴京铜钱,是真的越来越薄,一贯钱只有一扎长。

    随着方腊起事和平定,汴京对江南诸路的控制也越来越捉襟见肘。

    北方战事吃紧,南方富商们做起事来,愈加为所欲为。

    即使如此,汴京依然是富商们必然要来了地方。

    天下之都,四十八座城门,周六十里的百万人口大城,有天下所有的货物。

    就连高丽秘色都有,那是丝毫不逊于扬州瘦马的奇货。

    今年汴河一解冻,无数的富商云集进京,战乱让他们唯恐自己去年下的定金都打了水漂。

    不过让富商们没有想到的是,汴京城早就做好了准备,连河道都宽了几分,整个汴京,也如同换了个模样一般,焕然一新。

    金玉其表,败絮其内?

    富商们以为汴京城一冬天都是在做这表面文章,结果到了地界,货早就准备齐全,质量上乘不说,甚至货的数量也增了不少,格外的大气,没有加价。

    这一切的变化,都是李纲废寝忘食,孙博和何栗带着工赈监们的民夫们,做出来的功绩。

    平时看不显山不漏水,结果富商猛一进京,这汴京居然比江南还要艳丽几分。

    饶不了会和汴京的好友饶舌两句。

    是个人都好面子,汴京人也不例外。

    夸汴京变得更好的比比皆是。汴京人也心里美的很。

    谁不愿意自己这脚下的一亩三分地越来越好?

    可惜,现在的李纲,脚步匆匆,没空欣赏汴京的改变,他需要尽快把所有的事宜安排停当。

    明日朝议,他需要自辨。

    其实就是走个流程,结果已定,他这个宰相之位,怕是要被罢黜了,如果不想被罢黜,就要答应将门胖朱琏皇后临朝称制的条件。

    所以转移工赈监和军器监匠作的事,他只能在自己权力还在的时候进行。

    比如此时,他毫不费力的进入了大狱之中,见到了老何。

    就是他认识了多年的给邓圭传递情报的老何,何三。

    “老何,这里有钱五百贯,你出去后,把名单上,广备攻城作的匠作家眷们,送出城,让他们雇个车,到河东路太原府。”

    “都是商量好的。跟我这个家仆换衣服,动作快点。”

    李纲开门见山,直接说出了来意,他虽然在广备攻城作干了七年的时间,但是不是每个匠作的家里都晓得在哪里。

    这份名单是已经送走的广备攻城作的匠作。他们的家眷还留在城中。

    “李少卿?这,这如何是好?”何三百无聊赖的时候,突然看到了李纲也是吓了一跳。

    “废话那么多,赶紧的,换衣服。随我出大狱。我只能给你四天的时间,过了四天之后,还没转移走的匠作家眷们,就完了。”李纲把老何从牢里捞了出来。

    不几日,狱卒查点人数的时候,就会发现这何三犯人,已经被掉了包。

    到时候,李纲也是虱子多不痒了。

    反正自己已经是出错了题,目无道德伦常之乱臣贼子了。

    也不缺这一条罪名了。

    他还是救下了老何,是个人都有私心,他也不例外,这些年,老何算是比较对眼缘的人了。

    而且现在广备攻城作需要老何这样的经年老狐狸,带着家眷们逃离汴京。

    广备攻城作是军器监的军器改良部门,也是各种新式武器设计的地方,李纲绝对不会把广备攻城作留给将门的这群无胆匪类。

    李纲出了大狱就和老何分开,他还需要安排赵臣夫和宇文虚中的老母亲出城。

    现在的皇城司,不在李纲的管辖范围之内,万一宇文虚中是细作察子的事实暴露,至少不会殃及家人。

    李纲马不停蹄的安排了一天的时间,才算是将军器监和工赈监转移的事项安排好。

    官家的内帑还有四千万贯的铜钱,无数的田契,商铺,这些东西都拿不走了。

    那也是内廷的事。现在归皇后娘娘一力掌管。

    他也无能为力。

    “李太宰,别来无恙。某是来和你告别的。”李邦彦站在太宰府前,身后是一辆大大的马车,上面摞得很高的行李。

    “哦?这是投奔太上皇吗?”李纲饶有兴趣的问道。

    官家都不在,甚至这皇位都有了变动的危险,这李邦彦安能不知危险?

    “某是蠢货吗?投奔太上皇?”李邦彦摇头说道。

第一百五十九章 李邦彦的三问

    “李太宰说笑了。某要是投奔太上皇,就不会见太宰了。不知道能不能府上一叙?”李邦彦一身长衫,这一个月多修身养性,身上的儒雅气息更加浓郁。

    “请。”李纲倒不是迂腐的人,既然不是投奔太上皇,那就只有投奔官家了。

    李纲自认为自己在老新将门手里逃不过去,官家需要一个称职的宰相,帮官家梳理朝政。

    虽然可能仅仅是河东路的政事。

    两个太宰,相对而坐,诺大的太宰府连个使唤的丫鬟都没几个。

    这李纲真的是把宰相的位置当得两袖清风。

    这样不好,容易遭到围攻。

    “今日叨扰。是有话不得不说。还请李太宰解惑。”李邦彦坐的板正,他很想知道李纲心里到底是何种想法。

    “请讲。”

    “某虽然不在朝堂,但是有些门生故吏,还是会把朝堂上的事告诉某,让某定个方向,以供他们参考。”

    “当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某还是未曾给他们提供过任何的参考,也未定过任何方向。还请太宰知晓。”李邦彦把话说出来。

    省的李纲以为自己不在朝堂还想把控朝堂。

    李纲点了点头,自然是知道李邦彦未曾参与。

    “第一问,李太宰。贵为三公之首的宰相,手中权柄不可谓不滔天。为何在将门围堵之际,表现的如此孱弱无力?”

    “各路转运使和招抚使,汴京三省六部,不全部都是将门爪牙,为何李太宰一败再败,一败涂地?”

    李邦彦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第一个疑惑。这是他最奇怪的地方,他还以为自己能看到一场足够写入历史长卷中的朝堂风云变化。

    可是这场一边倒的战局,他根本就没看出来李纲行而有效的反击。

    李纲稍有沉吟,说道:“非不能,实不愿。”

    “自官家登基以来,日夜不辍,有疑虑也是咨询经年老臣,再做处置。就是为了维持朝堂的稳定,在这个多事之秋,能保住一丝大宋的实力,就保一丝实力。”

    “太子监国,大臣辅国。国策不变,我怎么能越俎代庖。”

    李邦彦拱手作揖,这李纲做宰相还显得稚嫩,但是这份觉悟,实在是让他汗颜。

    别的宰相们是如何行事?

    李林甫身为宰相,同门平章事,为了保住自己的权柄,利用胡人不可为相的规则,大肆任用胡将,激化了胡将藩镇割据的步伐。

    再看看,李纲,这权力,说舍就这么舍掉了?

    “在下佩服,佩服啊!”李邦彦不得不感慨。

    宰相,三公之首,权柄滔天,就连宋太祖赵匡胤,为了限制宰相的权力,又是设置三衙,又是设置枢密院,设置率臣等等手段,来削弱相权。

    可是,现在的时局,枢密院话事人蔡攸,不吭不喘,闷头做事。

    三衙指挥使更是直接空缺,自从梁世成刺杀沈从逃亡临安之后,就一直空缺到了现在。

    太子年幼,皇后虽是将门之后,但是这大宋禁军调度、粮草皆由李纲一人把控。

    真的要反击,那就是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漂杵。

    李纲的整体实力虽然不如将门爪牙,但是有天子大义,也能够和将门杀的你死我活。

    “这种为了大义舍私利,某做不到,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李邦彦感慨万千。

    官家走的时候,故意没有设置三衙指挥使,枢密院让蔡攸做个人形图章,目的就是增加李纲的权柄。

    “我相信我做的事,官家不会怪罪。”李纲非常确信,官家如果面临这种情况,他在这个多事之秋,也会为了保存实力,选择妥协。

    妥协的多了,这大宋和过去,不会有什么分别。

    李邦彦听明白了李纲话里的意思,官家也会选择保留实力,不给异族可乘之机。

    李邦彦不得不叹服,这君臣二人,没一个人把权力看的多么重要。

    这李纲做了一个月的宰辅,见识就已经如此非凡,也是奇才。

    “第二个问题,就是李太宰,转移工赈监、军器监之事,不知李太宰有何打算?”李邦彦问起了具体的事物。

    到了这方面,李纲就不如李邦彦的多了。

    毕竟李邦彦做宰相数年,里面有很多规则,看的比李纲更加明白。

    李纲说了下自己转移工赈监和军器监家属的事,让李邦彦叹息。

    “趁着时间还有一些,组织人把军器监的能装走的,比如陶炉之类的全部搬走。”

    “既然不给将门留下东西,那就一点一滴都不给他们剩下。将门的人会等着你忙完所有的事,才拿掉你的宰相位置。”李邦彦建议道。

    而且他小声说道:“明日自辩,你就要求自证,汴京城闲人有的是。找一百个空白的房间,把你那道算学的题验证一下。至少能拖延十天的时间。”

    李纲摇头说道:“我把能想到的拖延时间的办法都想到了,这自证的法子,耗时十多天,就怕将门不许。哎。”

    “非也非也,这次不是官家要拿你的位置,是将门要拿你的位置,只要你还是节节败退。不说十天,就是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也得等着。”

    “你是不舍得消耗大宋国力,他们是不舍得牺牲自己的爪牙。和平过渡相权,也是将门那群无胆匪类所喜闻乐见的。”

    李邦彦信心满满的说道。

    李纲沉默,自己好像有点低估了自己这个职位的分量,李邦彦说得对,自己只是拖延时日,那群人未必不会等。

    反正都等了一百六十年了,不差这几天了。

    “还有,明日进宫自辩的时候,问皇后娘娘把内帑的钱和地契商铺拿到手。这钱是官家的,也只能是官家的。他们谁都不能花!”李邦彦带着些许的愤怒说道。因为那里面有很多钱是他的啊!

    李纲一愣,这也能要回来?

    李邦彦点了点头,的确能拿回来,禅让的皇帝,带走国库的财产,这是在规则之内,而这种逼迫官家不得回京,谋求权力。

    凭什么不能把钱带走?

    这钱是他李邦彦辛辛苦苦攒下来的!然后献给官家的!

    凭什么让将门的人捡便宜!

    对,就是献的!

    “将门此次逼迫李太宰下野,逼迫官家不得回京,其实就是欺负官家仁善,欺负李太宰心中有大义,不愿这繁华的汴京城,没有毁于战乱,而是毁于内讧。”

    “所以,李太宰尽可能的为之,为官家谋求更多的利益便是,这群家伙,不敢拿你怎么样。”

    “只要种家军还在一天,一天没有彻底全军覆没,他们这群将门一天就得夹着尾巴做人。”

    “谁让他们不经打呢。”李邦彦嗤笑的说道。

第一百六十章 浪子回头金不换

    “第三个问题,李太宰,可曾想过自己?”李邦彦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很想知道李纲心中到底怎么想的,两个人都姓李,五百年前还可能是一家。

    他很想知道李纲做了宰相之后,到底心态发生了如何的变化。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范文正公这句话,不知道李士美知否?”李纲问道。

    李邦彦点头,此等名句,自然是知晓,岳阳楼记。

    滕子京可是个大贪官,全是靠着传闻天下的岳阳楼记,才被人记住。

    滕子京被贬为岳州太守的缘由,是因为在泾州做太守之时,挪用公款十六万贯,安抚诸部属羌用了三千贯,其余馈赠了游士故人。

    当时的监察御史梁坚举报了滕子京挪用公款之事,京中派人来查,滕子京一把大火,将被宴请、安抚者的姓名、职务等材料全部烧光。

    弄了个查无实证出来,按制官降一级。

    这才被便到了岳州做太守。

    至于名篇岳阳楼记,更是诸多深知内情的笑谈,范文正相公,被这同科进士的滕子京的一幅画给骗了。

    做一地太守,整州父母官,大肆扩建学府,修筑防洪长堤这也就罢了,还耗费巨资,大兴土木重修岳阳楼。

    耗费民力物力无数,只为所谓耀眼之政绩。

    一个百废俱兴的岳州,哪里承担的住如此消耗?

    范文正相公凭借着一幅《洞庭秋晚图》的画,就写出了气势磅礴的《岳阳楼记》,其实只是在述说他自己而已。

    谁看了那篇岳阳楼记,也是为范相公的品德折服。

    至于滕子京?

    因为这篇岳阳楼记调任江南重镇苏州做太守。不过没做两年也就去世了。

    李纲引用范文正公这句话,其意十分明显,就是未曾考虑过任何自身的处境。

    李邦彦也知道了李纲这人,是真的没有考虑过自己的人身安危。

    他笑着说道:“李太宰莫要着急,将门所求乃是将门恩荫永固。也就是让这大宋一直保持这种将门有将,相门无相的模样。自然不会坏了规矩。”

    “太宗皇帝的宰相卢多逊,因交通秦王赵廷美,事涉谋逆大罪。也仅仅落了个削夺官身,流放崖州。”

    “去世之后,太宗皇帝于心不忍,也就特赦了卢多逊的几个孩子和妻子。从新回朝。”

    “坐上了宰相的位子,就是三公之首,安有随意诛杀的道理?李太宰莫慌。”

    李邦彦当了这么些年的宰相,自然有不少的门道,李纲自然知道卢多逊的事,这是他一直忙于正事,未曾想到这里而已。

    李纲点头,说道:“谢士美提醒。只是士美问完了,不知道某能不能问个问题。”

    “但讲无妨。”李邦彦点头,他其实猜到了李纲要问什么。

    “不知士美为何力主议和,更是亲至金兵大帐之中。此时又准备行囊,准备投奔官家而去。此中缘由,不知何故?”

    李邦彦没有说话,他长于民间,做事放浪,还会把街头词曲,编成词曲,在汴京,他也得了个李浪子的雅号。

    浪子宰相,真的好听吗?

    人长得足够俊朗,写文章是一把好手,走到哪里都受欢迎,做事自是以为什么都是对的。

    李邦彦叹气的说道:“吾持讲和之说,以图偷安眼前,正如寝于厝火积薪之上。火未及然,自谓之安;迨其势焰薰灼,则焦头烂额而不可救矣。此等道理,某安能不知?”

    “当时受太上皇诏命议和,而后,太上皇禅让,议和的事,已经是弓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康王与某一起入金兵大营,只是想要议和,寻得一丝喘息之机。”

    “当时是真的觉得,议和是唯一的出路。但是也是有苟安的心思在,我不掩饰。的确抱着苟且的心态,到了金兵大营。”

    “直到在金兵大营看到了我汉家俘虏的惨状,我也才知道,错的如何离谱啊。”

    如何凄惨?李邦彦不愿回忆起那些惨状。

    唯一让他觉得尚有一丝温情的是,他记得一个名为赵臣夫的小姑娘,经常将完颜宗望给她的大饼和馒头,分给面黄肌瘦的俘虏。

    也是在那时,他才知道,自己活得还不如一个五六岁的丫头。

    自己这一生,何其可笑!

    自此,他也明白任何的苟且,都换不来国泰民安。

    他知晓李纲准备迁工赈监和军器监到河东路时候,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到河东路去!去投奔官家!

    自己一身才学,官家用不用是一回事,自己去不去又是另外一回事。

    “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我这李浪子,浪子宰相,也能回头。至于官家用不用我,我不在意,哪怕到河东路做一农夫,也好过在这汴京城里做一宰执。”

    李邦彦说这句话的时候异常的严肃,他很认真,这就是他的心里话。

    而且这李纲若是真的被罢黜之后,谁能做宰相?

    他李邦彦就是现成的!

    现在不赶紧脚底抹油开溜,难道等官家回汴京,兴师问罪?秋后问斩?

    官家仁义一次,饶了他一命,他可不认为官家还会仁义第二次。

    他的嗅觉可是极为敏锐。

    他闻到了危险,就官家登基以来的所作所为,他可不认为太上皇能斗得过新帝。

    也不觉得将门这群人,能斗得过新帝。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他可不信这群在国难之时,按兵不动的将门,表现的比他李邦彦这个浪子,还要差的将门,能够斗得过官家。

    太宰府沉默了许久,李邦彦站起身说道:“李太宰明日还有朝议自辨之事,我就不多叨扰了。现在离京者,也并非我一人,还记得官家亲征时,那响彻云霄的万岁之音吗?”

    李邦彦笑着说道:“我走了。”

    “我送送。”李纲也算是回过神来说道。

    走到门口之时,李邦彦忽然小声开口说道:“将门受国恩惠良多,却不思反哺。一心只想保自己的荣华富贵。”

    “此时兵发汴京,尤若火中取栗。若是官家河东路腾出手来,他们会死的异常难看,还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世代受人唾骂。”

    “但是太上皇…”李邦彦左右看了看,继续说道:“太上皇那头蠢猪都没有娶将门虎女为后,官家这等力挽狂澜、救民护国、军威正隆的明君,安能不对他们下手?他们现在就是急眼眼的狗。”

    “但是这疯狗,确实要万分小心的,我得到消息,他们这次怕是不会善了,稍有风吹草动,尽快出走河东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将门也不是没有准备,他们已经彻底疯了,有一支军队正在绕道娘子关,以勤王杀敌为名,行不义之举,意图让官家战死沙场,万分小心。”

    李邦彦为了问三个问题不假,也是收到了消息,有人要对李纲不利,还要对官家不利。

    李纲点了点头,说道:“某,晓得如何做。”

    李邦彦哈哈大笑三声,坐在了马车上,踢了管家一脚说道:“走着!”

    李纲叹气,他能不知道这种局面之下,离开汴京,离开这个旋涡的中心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他身为圣命,安能像李邦彦一走了之?

第一百六十一章 李纲很擅长骂人,句句扎心

    “参见太子殿下,皇后娘娘。”

    李纲摆动着紫色公服,曲领大袖,腰间束革,头戴长翅帽,正襟危坐,等待着今日的朝议。

    李纲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金鱼袋,这是太宰,也就是宰相的标配。

    紫色公服乃是宋制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穿的颜色。

    而金鱼袋,代表左金紫光禄大夫,官尚书左仆射,乃是从一品大员。

    自元丰改制以来,正一品还剩下太帅,太傅,太保,少帅,少傅,少保。

    而太帅,太保,少帅,少傅不设。

    正一品只剩下两个席位。

    太傅一人,蔡京担任,远在临安。少保一人,种师道担任,远在河东路。

    现在在这大宋朝堂之中,他的官最大。

    太上皇在位的时候,为了钳制将门,把尚书左丞改名尚书左仆射,从正三品,升为从一品。

    而后因故,又改为尚书左丞。而后未曾降低品秩。

    所以,李纲从一品正襟危坐于朝堂之上,位于首位。

    “官家离京已有月余,河东路战事未平,官家一时无法转回。这天下之事,多有劳左丞费心了。”朱琏端坐在珠帘之后,也不知是真心还是虚假意的说道。

    赵谌坐在龙椅上,不安的扭动了一下,本来商量好,这句话应该是他说的,结果娘亲抢了他的台词。

    离京!李纲听到这个词,就想愤然而起!

    官家是御驾亲征,保大宋社稷!两字之差,其意义天差地别!

    朱琏端坐在珠帘之后,声音有些飘忽的说道:“左丞忙于政事,有时候有力有未逮的时候,出些纰漏自然在所难免。吾本意不追究官考错题之事,可是朝臣非议不绝。这才有了今日之朝会自证。还请李太宰不要和妇道人家一般见识。”

    “臣,不敢。”李纲俯首拜道。

    “那李太宰就开始吧。”朱琏轻笑了一声对李纲说道。

    李纲再次做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臣曾寻得多方名师博士,辨析这道题,出自《海岛》假定决疑,属于大宋特制和官考选题经典。”

    “此题,乃是算学第七年所学,《海岛》决疑篇三十六所录,臣巧变题干,使其略微增加了一些难度,自是引来了一些非议。”

    ……

    李纲知道,自辨是徒然无功之事。

    但是他依旧详细的解释这假定决疑之题目,赵谌听得井井有味,他现在还没学到《海岛》,这个题他也让他很疑惑。

    虽然有太子太师也给他解惑,但是依旧没有通晓其中原理。

    李纲也是按着刘益的说法,说了一遍,这题没什么争论的地方,但凡是算学官考中,获得乙等评价以上的官员,都能够听得明白。

    朝堂之上,近百名官员,却是听的昏昏欲睡。

    这道题,根本不是重点,只是一个逼迫宰相的由头而已。

    果然李纲还没有说完,一身直裰糯白对襟长衫的书生站了出来,带着一块头巾,乃是学苏东坡苏太师的东坡巾。

    “不才,某乃王家王景儒,李太宰所言……”

    李纲面色忽然严肃的问道:“你可曾有官爵?”

    王景儒一愣,他堂堂王家,何时需要官爵才能立于朝堂!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哈哈,李太宰所言……”

    李纲再次粗暴的打断了王景儒的话头,怒斥道:“闭嘴!我问你,可曾有官爵?”

    “未有。”王景儒只好回答道。

    李纲站了起来,看着王景儒脸上怒气不减的说道:“按大宋律,私闯常朝殿,杖四十。程褚!”

    “末将在!”程褚出班俯首说道。

    “将此人带下文德殿,杖四十。以儆效尤。”李纲愤然的说道。

    程褚点头称是说道:“末将领命。”

    程褚招呼了两名亲从官,将王景儒拖下了文德殿,准备实打实的杖四十。

    亲从官乃是内廷之事,李纲此举指挥亲从官,其实已经违制了。

    但是程褚为什么听李纲的就耐人寻味了。

    朱琏在珠帘后,微眯着看着御下的种种事情,脸色不是很好看。

    亲从官居然听从李纲的命令,这超出了朱琏的预料。

    这刚登上朝堂还没开始发力的王景儒,就被拖死狗一样拖下了文德殿。

    那必然是死狗一样,实打实的廷杖四十,基本没人能活下来。

    而且看程褚的架势,这是往死里打的意思了。

    也是让诸多官员朝臣们惊异!他们没想到,一向退让绥靖的李纲,怎么突然就如此强势起来。

    李纲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他既然需要转移官家的内帑,需要转移军器监作坊的工具,就需要更多的时间。

    李邦彦的提议其实蛮好的,用闲散惯了喜欢凑热闹的汴京人,做一场大规模的验证,自然可以拖延不少的时间。

    可是李纲比李邦彦更清楚,军器监那些工具,至少需要一个月才能彻底打包装车,进入太行。

    这就是需要他拖延更多的时间。

    而且,居然敢派兵打乱官家河东路战场布局,那就得接受自己的反击。

    元丰党人,元党人斗什么什么鬼样子了?有杀一人?

    这群人,真的是贪心不足啊!

    “李纲!你目无尊长,盗名暗世,以为用些许政绩,就能隐藏那丑陋的模样了吗!现在暴露了吧!你越权指挥内廷上一指挥,是何居心!”尚书列曹侍郎猛地站起来,大声斥责李纲的行为。

    “有官家亲笔手书在此。乃是官家受某权柄。不知道朱侍郎,可有不服?”李纲做事都是有理有据,不喜欢越权。

    他可是有官家的便宜行事的诏命。

    “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官家放权让你越俎代庖?!内廷事关重大,怎么可能交给你一个外臣掌管?一派胡言!矫诏之举,足以把明年的今日变成你的忌日!”

    右谏议大夫愤然而起,大声斥责。

    “官家除亲笔手书之外,还用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大玺!难道陈大夫,不认识这印章吗?还是以为某用萝卜雕了个皇玺专门矫诏?”

    “还是以为某有太上皇爱好,仿造印玺十方?”

    李纲立马将手书展示了一边,这方玺,实在是太有名了。诏书也是正经货,不是李纲矫诏。

    赵佶曾制作了数枚大玺。究其缘由,还是意指着天下皇位的传承,并非赵家一家在传承,指责其中的愤慨,意指老将门也在传承。

    更意指责老将门干涉朝堂。

    李纲引太上皇仿玺,骂陈家右谏议大夫意图谋逆。

    比骂人,李纲自问不虚。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这招好难接!

    可是这朝堂是骂人就能解决的吗?

    李纲知道朱琏皇后的依仗,是不断向着汴京城出发的八门所控制的禁军,他们正在用一日十里的速度,龟速挪动着。

    广信军两万,安肃军两万,保定军两万,信安军两万,顺安军两万,永宁军两万,永静军两万等,共计十四万兵马,正在日夜兼程赶往汴京。

    这些兵马都是八门的人,只有朱琏皇后的本家军卒前往了河东路,若是李邦彦的消息为真,朱家应是去河东路掣肘官家!意欲谋害官家。

    这些军卒到达汴京那一刻,李纲就知道自己会失去权柄。

    这需要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官家已经御驾亲征月余,剩下最后一个月。

    自己不愿意摆开阵仗对打,凭白损耗大宋国力而已。

    官家也不愿。

    所以,李邦彦说的很对,眼光很准,他们就是看官家河东路抽不出手来,才孤注一掷。

    但是现在,他需要将官家的内帑全数转移,就必须表现出自己的强势来,虽然是默认的规则,但是也需要李纲在朝野中,尽力争取。

    “李纲纵恣于上,朋邪于下,舞智御人,在人主前,颛狙伺为固位计,谓当越拘挛之俗,内怀不道,伏诛此獠!”

    “李纲睥睨社稷,内怀不道,欲效王莽自立为司空,欲效曹操自立为国公,视祖宗为无物,玩太子如婴儿。其罪当诛!”

    “京不孝夹持人主,下以谤讪诋诬天下。大臣保家族不敢议,小臣护寸禄不敢言。颠倒纪纲,恣意妄作,自古人臣之奸,未有如纲今日之甚者!无复廉耻!”

    “其下者,则巧言令色,献媚人主,窃弄国柄,荼毒生民,如秦之赵高,汉之十常侍,唐之卢杞、李林甫,天下犹以不正典刑为恨!”

    “纲欺君妄上,专权怙宠,蠹财害民,坏法败国,奢侈过制,赇贿不法,致使赤地千里,盗贼偏野,白骨如山,人心携贰,天下恐有解体之祸也!”

    朝臣们在朝堂上,开始口诛笔伐,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不过李纲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要将自己,比作王莽和曹操。

    这太抬举他了。

    他何德何能,单是这卒致宗社之祸他都受不住。

    “说够了吗!”李纲猛的高声怒喝道。

    朝堂瞬间安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自己担不起这个骂名啊!

    他们说的这些事,是内八门和外三家们正在做的事情!

    如此睁眼说瞎话,李纲也不是第一次看到。

    他以前是一个旁观者,现在是当局者,血气翻涌,他真的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好了,好了,不要在朝堂喧嚣。李太宰乃是刚正之臣。这题还有人有疑虑吗?”朱琏皇后在珠帘之后,开口说道。

    “李太宰所自证之法,满篇荒诞不堪,随便找个站着喝酒的百姓,都知道如何解此题,李太宰,错就是错了,认个错而已。”

    观文殿大学士,户部尚书向良站了起来说道。

    “李太宰还有疑虑吗?”朱琏还是挂着笑问道,明显采用了向良的说法。

    李纲说道:“皇后娘娘,臣有一法,汴京城有近百万人居住,还有不少番外之人。离官考还有几个月之久,不妨在各城门放置三个抽屉,验证一下这算学题目即是。”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错就是错,对就是对!”

    “几月时日太久,秘书省还要刊印考卷。”朱琏摇摇头说道。

    “一月足矣。”李纲无奈的说道。刊印考卷而已。不用几日就可以了。

    朱琏这是急不可耐的想要临朝称制了吗?

    “那就以一月为期。依太宰所言。”朱琏算是同意了李纲的说辞。

    “有事出班,无事退朝。”尖锐的嗓音在整个文德殿内回荡着。

    “李太宰留一下。其他人散了吧。”朱琏站了起来,转身向着后殿走去。

    赵谌从龙椅上跳了下来,追着自己的娘亲而去。

    他现在个子太矮,这高大的龙椅他只能跳下来。

    “太宰不要心有怨怼。此间诸事,也非吾之所愿。”朱琏依旧端坐在珠帘之后,轻声说道。

    她是宫内之人,轻易不能以真面目见朝臣,这是规矩。

    朱琏继续说道:“内八门和外三家各军共计十四万大军,正在日夜兼程向着汴京赶来。吾也是被情势所逼,还请李太宰知晓。此间有给官家的一封书信,还请李太宰投奔官家之时,代为转交。”

    李纲从太监手中接过了书信,手一抖差点把书信扔掉。

    借刀杀人之计!

    因为这封书信没有用密蜡封好,似乎是封了一次,未曾封好,从新密封了一次。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道具,足以让李纲彻底失去官家的信任,甚至有何能有性命之忧。

    私拆官家家书,是何等罪名?

    到时候他在官家面前根本无法自证,即便是这封信他未曾拆过!

    可是这封信明明不是他李纲拆的!

    果然是宫中之人,这朝堂狗斗之高明,李纲自愧不如。

    他现在无比怀念工坊那些冰冷与火热的机械,他们没有感情,也不会让李纲如此劳累。

    “臣知道了。”李纲收下了这封信,这是筹码,今天他在朝堂上杖王景瑞四十杖,还要延期一月,证明那道可有可无的算学题。

    这封信,就是他的催命符,但是他不得不接。

    李纲继续说道:“皇后娘娘,太原城被毁的七七八八,官家意图从新修太原城,工赈监民夫,正在入太行,但是这钱粮怕是不够几月只用。还请懿旨,送钱送粮入太行。”

    “哦?”朱琏一愣。

    停了很久之后,朱琏说道:“那就听太宰的。自行调拨就是。”

    “谢皇后娘娘。”

    李纲出了文德殿,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金兵大军压境的时候,他都没有如此慌张过。

    万一朱琏皇后埋伏刀斧手于殿外,他今天能这么顺利?

    希望官家能够信任自己吧。

    李纲写了一封书信,将京中的事和这封没有密封好的书信,差人送到太原城去。

    此时的官家,已经到了晋中吧,希望河东路诸事皆顺。

    赵桓带着两万禁军走到了晋中,已经一月零五天,禁军从两万变成了一万。

    其他人都掉队了。

    这群渣渣。

    他在车驾上看着晋阳城的旧址,就是想不明白,为何赵光义能把晋阳城就那么毁了。

    他从地图上仔细端详过,不管是从雁门关南下,还是从朔州绕过雁门关而行,北地游牧民族都是需要经过这里。

    太原别名晋阳,又名龙城。乃是龙兴之城。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龙城。

    战国之时,赵国的都城,也不是从一开始是邯郸,而是在晋阳。

    隋末时,李世民、李渊,就是驻守在这太原起事,夺了天下之后,更是以晋阳古国之名唐为国号,开大唐盛世,光耀千载。

    五代十国之时,后唐、后晋、后汉、北汉都是发迹于晋阳城,并以晋阳为都。

    这座一千四百多年的古城,就简简单单的被赵光义给毁了。

    一干二净。

    ps:地图楼八门所在位置已经在地图楼更新。朱琏人物卡已经添加。

第一百六十三章 给国贼盖棺定论

    大宋老赵家这强本弱枝的国策,赵桓可以理解一点点,但是这把晋阳毁掉,怎么看都有点头疼砍脚的失智。

    在燕云十六州不在手中之时,毁掉晋阳,大宋拿天灵盖抵抗北方游牧民族的侵扰吗?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生,少算不胜,而况不算乎?

    赵桓想到了前些日看到的这句话,乃是武圣孙膑所言。

    这赵光义算是太膨胀了,未有燕云,先毁晋阳,以为自己能拿下燕云十六州,未曾想被孤儿寡母的辽国萧皇后,给打的狼狈而逃。

    双股中箭,得名驴车皇帝。

    这次凭着太原城军民一心和种师中的支援,算是勉强守住了太原城,但是下次呢?

    再修一座像晋阳古城那样的大城?可是,修一座大城要多少钱?

    赵桓有些头疼。

    他只知道当时李治和武则天修大明宫的时候,把京官的俸禄都给停了。

    而这晋阳古城周四十里,十里之城,面积约为二十五平方公里。

    大约为两千五百万平方米。是明清皇宫紫禁城的三百四十七倍之多!

    虽然不是皇宫,不用那么考究,可是一座大城,需要千年沉淀,赵桓哪有千年时光去再建?

    赵桓真的不知道如何才能重现晋阳当初的辉煌,那个周四十里,二十道城门的晋阳,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残垣断壁和夯土,就出现在他的面前,告诉他,当初的晋阳城多么宏伟。

    一千年河东的晋阳城,一千年河西的太原城。

    赵桓已经走过了晋阳,终于来到了这个大宋的北大门,太原城。

    入目就是一座极小极小的城郭,周十里,小土城一个。

    太原城原来就不足十米的土城墙被毁的差不多了。

    串楼依在,雁翅台上的投石机依然有人在看守着,太原城民有些怕了,即使雁门关已经回到了宋人之手,并且由天子亲军亲事官把守。

    但是太原城民还是相信自己这高大的雁翅台上的投石机。

    禁军的马军前往太原城通传种师中,天子到了太原城。

    这只是个通传的仪式而已,表示官家这个天子,尊重这个河东路的率臣,事实上种师中早就知道官家到了晋中,一早就准备好了迎接圣驾。

    赵桓进城前,先看到的是串楼下的累累白骨,和挂在穿楼上的一具具尸体。无数乌鸦盘旋着串楼之上,看到禁军大队人马,也未曾飞起。

    还有那堆积如山的木料,都是被毁掉的串楼,还有护城河上的被填平,河道里被碎冰冻住的尸首。

    赵桓好似看到了太原城军民在守卫太原城时,那种决绝。

    仿佛无数的契丹奴金人不断的冲击着串楼,而太原城军卒奋死应敌的场景,嘶吼声喊杀声似乎就在耳边经久不绝一般。

    这是幻觉,赵桓没来到大宋之时,就是承平已久的盛世,人们丰衣足食,为了些许鸡毛蒜皮没小事吵个没完没了。

    何曾见过如此阵仗?他勉强维持住了身形,他知道那都是幻觉,但是他必须顶住这种战阵对他冲击。

    乱世,就是如此模样啊!

    禁军大队人马缓缓入城,城中四处都是被投石机石块砸烂的模样,还有为了修建雁翅台上的投石机,被拆毁的民房,连太守府都被拆的一干二净。

    真正的油尽灯枯的太原城,居然守住了这座城池,简直不可思议。

    再难也要重建太原啊!否则怎么对得起太原城的军民?

    毁家纡难。

    这四个字突兀的出现在了赵桓的面前,久久不去。

    也不是种师中没有眼色,天子亲至,为什么不将尸体残垣断壁清理一下?

    这种基本迎接天子巡查的手法,种师中为官已久,安能不知?

    实在是太原城内遍地都是事,而太原城外,岳飞据雁门关,抵抗着还想夺回雁门关的金兵。

    而他还需要防备完颜宗翰绕道再袭太原,这些事都忙不过来,面子工程实在是抽不出人手来。

    所以,在赵桓面前,就是一片狼藉的模样。

    他端坐在城门口,手中端着当初官家赐下的鱼符和旌旗,这是表示率臣交回兵权。

    毕竟天子已至。

    赵桓深知自己不是军事天才,瞎指挥反而给大军带来困扰,让种师中将率臣虎符和旌旗大印一并交给了种师道。

    自现在起,河东路率臣变更为了种师道。

    反正是兄弟俩,种师道只能坐在转椅上,这河东路的军事,还是种师中去做。

    “臣惶恐,未经官家准许,擅自矫诏,大金吊伐录之事,还请官家降罪。”种师中请罪,这事就是矫诏。

    赵桓摇了摇头,这等小事,他才懒得计较,自己当初给了耶律大石一张地图,种师中做的事,是在补充他的计划而已。

    “情势急迫,种帅言重了。赵英,颁旨吧。”

    太原城总要抚恤,大宋将士也要加官进爵,否则谁会跟他这个皇帝干?

    “朕庆登储,安享泰宁之祉,晋阳乃吾汉人之圣地,晋阳之祸,事出太宗。”圣旨的开头第一句,先把罪名按在了驴车皇帝的头上。

    “以违天拒命,烈火焚城,复引晋、汾之水,尽毁之,毁晋阳,自废武功,修大小丁字街近九百于道,谋钉龙脉,以破不祥之兆,亘古奇闻,何其荒诞。”

    赵桓这一句,让听宣的太原城民,心头触动极大,要是当初的围四十里的大城,守城还能如此惨烈?

    赵桓也是无奈之举,这要是不清算驴车皇帝的罪恶,怎么安抚得了太原城以及河东路之民?

    骂自己祖宗的事,赵桓毫无压力,反正他又不是驴车皇帝的后人。

    “李嗣本、耿守忠二人罔顾圣命,投敌叛国,隆德府义胜军,望风而降,具言中国虚实。反戈一击,金人如入无人之境,直趋太原。童贯及临事乃蓄缩畏慑,奉头鼠窜,夜开太原门而出,日驰数百里赴阙,人心亥散。太原城危在旦夕。”

    赵英阴阳顿挫的声音再次响起。

    隆德府义胜军在李嗣本、耿守忠两人的率领下,投降了金人,还把太原城的虚实堪舆图告诉了完颜宗翰。

    而当时的宣抚使童贯,率领捷胜军直接一天跑了数百里,跑回了汴京,太原城人心涣散,太原城危在旦夕。

    种师道和种师中心中无不骇然,这是要将这三个人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啊!

    人还没死,已经被盖棺定论。

    赵桓没有怪罪张孝纯投敌的想法,完全是因为当时的太原守军已经先人一步投降了!

    宣抚使童贯带着剩下的主力逃跑了!

    这张孝纯一个纯粹的文人,你指望他能做什么?

    守住太原的正规军只有那死的所剩无几的三千捷胜军,还有太原的百姓!

    他必须给太原百姓一个交待。

第一百六十四章 军功爵均田露出一点边角

    不找罪魁祸首,找张孝纯这个软柿子捏吗?

    李嗣本乃是将门李家之后,童贯乃是异姓王,金兵至,或逃或降,对得起大宋给他们的优待吗?!

    他们何曾有一点勋贵的觉悟?

    “幸太原军民一心,据守朝曦、开远、金肃、怀德之门,屡次击退金兵,设壮兵,专充修城,昼夜不止,此间大义,天地泣啼。”

    “昔有於菟为令尹,自毁其家,以纾楚国之难。今有太原百姓毁家纡难,奋死报国,朕,大惶恐。唯恐无颜以面河东乡亲。以负民意。”

    “吾皇万岁。”太原城民瞬间觉得自己做的这些事,没有白做,他们是真的把自己的家都毁了,抵抗了金兵兵锋。

    官家直接将他们写在了诏书里,那再多的辛苦也算值得了。

    “王禀军都,惟尔公忠秉性,智勇超伦。系江山安危与一身,不负圣命,忘生死而决。我宋之定国侯也。当国家之多难,保社稷以无虞。生为人杰,死为鬼雄。”

    “种师中进太尉衔,擢集团军将,遣河东路制置使。种朴进上将军衔,擢集团军副将,遣河东路保卫指挥使。宗泽进偏将军衔,擢偏将军,遣河东路营田使,岳飞进中校尉衔,擢旅级,遣云州观察使,统亲事官四千余人,镇守雁门关。”

    “种师道进大元帅衔,擢广阳郡王,遣天下兵马大元帅。钳制天下兵马。”

    “王禀进上将军,擢军都指挥使,遣河东路保卫指挥副使。”

    “太原城民人人升爵三级,为下士衔。”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入内内侍省都知赵英,宣。天下兵马大元帅种师道,奉。河东路制置使种师中,行。”

    “授玉鱼袋、金鱼袋、银鱼袋、铜鱼袋。”

    这些差遣,太原城民听懂了,都是升的这些守城大将,在河东路之战中有大功之人。

    只是这些衔是什么意思?

    他们一脸糊涂。而且好像太原城民每个人都升爵三级,是何种意思?

    赵桓看着太原城民疑惑的眼神,知道这需要解读,赵桓也早就准备好了文书。

    所有的衔,都是种师道这一个月半月的时间里,写下的大宋新兵制。

    上等卒为经过训练后的普通军卒,分田十亩地。

    下士、中士、上士因有功有别于卒,是为士,分田二十亩、二十五亩、五十亩。

    偏都尉、下都尉、中都尉、上都尉为基层军官,分田百亩、一百五十亩、二百五十亩,配铜鱼袋。

    偏校尉、下校尉、中校尉、上校尉为中层军官,分田十顷、二十顷、三十顷配银鱼袋。

    偏将军、右将军、左将军、上将军为上层军官,分田二十顷、五十顷、一百顷、两百顷。配金鱼袋。

    太尉、节度使、元帅为高层军官,分田三百顷、五百顷、一千顷、配玉鱼袋。

    大元帅,分田一万顷,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

    对于这一级,赵桓只打算给种师道一人,如果种师道离世,就废除此衔。

    没有商量的余地,这个衔实在是太危险了一些。

    是为新军功爵均田乡吏二十等。

    现在地都在地主手里,怎么分?成为了一个让赵桓有些头疼的问题。

    所以他的新军衔的释疑里,并没有把分田多少写出来。

    但是。新军衔释疑中,解释了为什么要分新衔。

    原来那套五十二转军爵不能用吗?

    不能。

    这就是赵桓的回答,因为军爵五十二转是糊弄天下贼配军的一个梦想。

    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终北宋南宋完成这五十二转,普通人做到建节这一级的只有两人。

    狄青和岳飞。

    狄青被文臣活活吓死,岳飞更是千古奇冤。

    连螨清皇帝都看不下去,给岳飞建祠堂,又给武穆祠面前铸四跪像。

    那为什么建立新军爵?

    完全是下士可转业安置为里长,中士可转业安置为亭长,上士可安排为书令史、偏都尉可以安排为县尉,是不入流品的官员。

    而下都尉可以安排为县衙从九品入流正官,中都尉可以安排为县丞一级从八品官,到偏校尉则可以安排知县事,县令这一级别的正八品官员了。

    这才是真正毁灭将门勋贵、毁灭士绅把持县以下一级权力的杀手锏。

    太原城里有几处公栏,专门张贴此事,只是太原守城的时候,连太守府都拆了,这公栏,自然也是拆的干干净净了。

    随便找了几块大石头,一些随军文书,开始给太原城民解释这新军衔的各种好处和理由。

    每说到一处,都引起阵阵惊呼。

    当兵的能退役,不仅能退役,还能当官?

    这大宋是要变天了吗?

    而赵桓的车架也没有停歇,走到了安置王禀的伤病营。

    进屋之前,赵桓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草酸味,这个味道很熟悉,有点像后世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

    消毒,胡元这家伙倒是会活学活用,有几分样子了。

    赵桓也见到了王禀。

    【王禀:汴京人,字正臣,行伍出身,官至婺州金华观察使、步军都虞候,参与镇压宋江起义。而后镇压方腊起义力战敌将景德,声名鹊起,擢捷胜军军都指挥使,从童贯攻打辽国,败于白沟,驻守太原。】

    【金兵至,而建武军节度使李嗣本投降,王禀率三千捷胜军出城力战,战通敌卖国李嗣本,靖康元年,太原援绝,军民断粮,城陷,犹率次子王荀等疲兵巷战,身中数创,投河而死。】

    【完颜宗翰寻得王禀父子尸首,剁成肉泥,拍马践踏王禀尸身。】

    【太原城四十万军民,尽数被屠。太原军民坚守二百五十余日。】

    【王禀尚在襁褓的孙子王沆,被王家忠厚老仆抚孤乞讨南下,中岛临安长平乡,结草为庐。】

    【而后其王禀被追封安华郡王,王沆袭封安化郡王,为海宁安化王氏始祖,近代著名大师王国维为王沆二十九世孙。】

    【对你的忠诚度77/100,对大宋的忠诚度100/100.】

    赵桓沉默,他摸了头上一把冷汗。

    如果当时在汴京第一次庙算的时候,他稍有迟疑,没有让种师中率领秦凤路精兵转道晋中,前几日的太原城之战,太原城怕是要被破了。

    幸好,幸好当时自己没有怂啊。

    赵桓还在庆幸,王禀已经从病榻上翻下了身。

    “罪将王禀见过官家。”王禀这个大动作,让本来愈合的伤口,又沁出了些许的血丝。

    罪将?这如何说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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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振兴攻略介绍: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北宋振兴攻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振兴攻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振兴攻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