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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振兴攻略全文阅读

作者:吾谁与归     北宋振兴攻略txt下载     北宋振兴攻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三条诉求,危害到底在哪?

    李迁等人跪完就是宴吟的时候,这些乡绅,员外们可不是胸无点墨的人。

    即使有胸无点墨,也有无数才子佳人,肯卖诗词给他们。

    宴吟,就是宴会加吟诗作对。

    李迁笑着说道:“濯濯新姿带月深,便移轻舸就浓阴。蕃花徙琼无种,蜀国琴挑曲有心。”

    “好诗!”汪博彦等大臣也参与到了这次的宴吟。

    李迁一张口,汪博彦就先大声说了个好。

    “公子,好诗啊,新月,轻舟,花,蜀国琴,好诗啊!好景!可惜没有蜀国琴来写成曲,着实可惜。”汪博彦遗憾的说道。

    李迁笑道:“汪少卿稍安勿躁,这只是上半阙,还有下半阙未吟。下半阙是:展罢缥缃存粉指,拈来丝竹废清音,子皮自挈夷光去,为谢君王铸金。”

    “抬上来。”李迁大声喊道。

    “精金像一座。”

    流光溢彩的鎏金像一个,这铸造的正是现在的九皇子,也不知道这些人从哪里得到了九皇子的样貌,铸造了这么一个鎏金像。

    当然里面是铜铅铁,外面是鎏金。

    不可能是全金的,那得多少钱?

    “好说!好说!重重有赏!锦袍一件!倒是挺有心。”赵构开始怀疑自己的哥哥,是不是哭晕在登基大典上,哭坏了脑子。

    放着福禄不享受,大宋国泰民安,只有些许的金人之祸而已,他们金人也不见得强在哪里嘛。

    真是怪哉。为何非要如此的折腾,又是均田,又是军功爵,也不嫌累。

    “公子,草民请了蜀国琴将此诗编成了曲子。”李迁再次拍手。

    一队瘦马组成的女子,穿堂而过,站到了大殿的中央,丝竹声响起,舞姿曼妙动人。

    “好!好!好!与诸君共饮此杯!”赵构连说三个好字,举起手中酒杯,与大殿上的人共饮。

    李迁脸上挂着笑容,只是眼神中带着担忧,这个赵构并非明主。

    他已经感觉出来了。

    在月上柳梢头之后,喝的烂醉如泥的乡绅、员外们从凤山门外鱼贯而出。

    李迁晃晃荡荡的回到驿站之后,刚关上门,他脸上的醉意朦胧全部消失不见,坐在桌前奋笔疾书,安排一名快马向着淮北而去。

    这封信写给陈子美,淮北陈家。

    “陈冲,你来说说,这三政危害在哪?”陈子美将书信递给了陈冲。

    陈冲看了半天的信,表示不懂。

    他虽然是河内的知县事,但也不是任期内,没有一天的休沐,也是有年假的。

    所以趁着省亲的时间,他赶回了淮北。

    官家英姿勃发,得让陈家知道,如果是站错了队,后果不堪设想。

    也正是因为这次省亲,让他得以让陈家向官家献出了千万贯的财资,让陈家进入了当今官家的视野中。

    而且正因为这次省亲,陈家才彻底拒绝了血书联袂之事,安安心心的替现在的官家办事。

    之前赵构曾经在他们陈家数日逗留不走,就是在亲自说服陈家。可惜陈家“不识抬举”。

    明天就是他陈冲的归期,这临走前,突然由临安的一封信,打断了他收拾行囊,陈子美连夜将他找到了书房。

    “你呀你,不堪大用。近臣谐谑似枚皋,侍宴承恩得锦袍。”陈子美怅然若失的说道。

    陈冲脸色羞愤。

    枚皋和东方朔一样,都是以滑稽得了汉朝武帝的喜欢。

    但是汉武帝总是给他们高官厚禄,却只是像优伶般养他们,而不给他们实权。

    陈冲羞愤的主要原因,就是他也不懂这三个政策到底危害在哪里,他的父亲在骂他如同枚皋。

    也在骂那群宴吟之人的滑稽。

    “你还久经官场,就这点见识,怎么侍奉陛下,陈家好不容易进了官家的眼中,结果你还不堪大用,真是家门之不幸啊!”陈子美叹道。

    “还请父亲明示。”陈冲倒是知道自己并不聪明,但是他觉得自己肯学。

    陈子美摇头说道:“第一条,恢复科举之制度。”

    “蔡京废科举,就是嫌乡绅、地主家的官员们,屡屡官商勾结。所以才设立县学、州学、府学、太学,依次层层而上。”

    “虽然上学财资花费开销很多,但是不用自己去私塾,总体上让更多的人,能够上学。”

    “这乡绅员外家里出官员,和学校出官员,不都是以文选士吗?”陈冲皱着眉问道。

    “蠢!”陈子美非常生气的骂了一句。

    陈冲没等一会儿,算是想明白了,说道:“儿子明白了!”

    “真明白了?”陈子美一脸不信的问道。

    陈冲点头说道:“真的明白了,我是想到了湘潭李家的发家史,他家里不就是出了个江浙发运使李溥,用官船贩运木材营利。才起家的吗?”

    “殿中侍御史王沿用官船贩卖私盐。才有了江南王家,虢州知州滕宗谅,用兵士一百八十余人、驴车四十余辆贩茶,不交税,才有了虢州滕家。”

    陈子美点了点头,说道:“辛亏没有读书把脑子读傻了,要是读傻了,你就不要回河内了。就在这淮北待着,省的给我丢人现眼。”

    “京城资产百万者至多,十万而上,比比皆是,而汴京内的员外们,不都是靠着家里出了个进士及第,进而得了实权可劲的贪腐,才有的吗?”

    “大商贾有了官员的庇护,得以垄断商行,左右赋税,并且日益冲击着专卖事业。私盐、私铁、私铸、私矾蔚然成风。”

    “汴京的樊楼不就是这么来的?”

    “这就是为政者以庇我。所以蔡京才废了科举。而是变成了官学选士。”

    陈冲连连点头,这个废科举原来有如此深意在其中,陈冲不知道,因为他是之前的进士,根本没注意这个。

    “既然你明白了这个科举,那第二条,邸店呢?”陈子美问道。

    他在考量陈冲官场的敏锐程度,是站在官员的角度去问的,陈冲当然明白应该站在什么立场去看待这个问题。

    可是怎么看,这邸店都是好事中的好事,财物集中,百姓能找到地方购买所需要的财货,加快货物的流通和周转。增多地方税赋,怎么看都是好事中的好事。

    陈冲不得不说道:“儿子愚钝。”

    陈子美摇头,说道:“这怪不得你。怪你老子我!”

    “当初觉得考个进士及第能光宗耀祖,你书读的是真不错,可是家里的事,接触还是太少了点。”

    “邸店按着资产定户,分为十等,你可知道?”陈子美问道。

    陈冲点头,这他还是知道,他还是去过邸店,只不过被蔡京废掉以后,他就没接触过了。

    “十等啊!你知道我们陈家几等?”陈子美问道。

    陈冲对此非常了解,说道:“粮一等、茶二等、丝、织一等、漕二等、盐五等、矾九等。这是我陈家邸店排行,一等商贾之家。”

    他皱着眉,想了半天,才说道:“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一匹布变成了一尺

    “邸店分为十等。以我陈家之强,因为不私贩矾,不私贩盐,在矾邸,盐邸,依然是九等和五等。”陈子美点了点头,笑着看着儿子,这才有个样子。

    而这个时候,陈冲不禁想到了以前,扑买盐、矾的买卖的时候,陈子美的无力感。

    “自从真宗皇帝天禧年间,皇帝下诏,放开了盐的专卖。”

    “招募商人,运送粮食、铜钱、布帛到汴京,然后到淮南、江浙取盐私贩以后,我们在扑买大宗盐货的时候,就屡屡受制于人。”陈子美叹道,他想到了不好的经历。

    当时盐政开放,他为了陈家的买卖,四处上下打点,东奔西走,到最后的结果依然只是混了个五等。

    这还是他们陈家!

    在其他领域一等一的商贾,面对邸店的威胁的时候,依然得选择妥协,舔着脸上门给盐邸的一等一的商贾送礼、请客。

    他们家养瘦马的习惯,也是那时候养起来。

    陈子美怅然的说道:“我曾经算过,自从仁宗皇帝,天圣八年起的盐政开放,解开盐池之后,朝廷的收入,每年至少损耗二百三十多万贯到三百万贯。”

    “而这些钱也没有到邸店的下户商贾手里,而是到了一等、二等商贾手里。只有一丁点向下流动。”

    “我们陈家因为不贩私盐,总觉得池盐的法令严峻,民间不敢私自煮盐,这个买卖朝堂迟早有一点会严打,所以就没有在上面多花功夫。结果解盐池之后,我们在盐一道处处受制于人。”

    陈冲想到了开封城的茶邸,想到了那小茶商的苦楚。

    “同邸最大的问题就是相互姻亲,汴京茶行,就有十余户兼并之家,盘根交错。”

    “客商运茶到京,都要先向他们送礼、请客,请求他们定价。”

    “客商卖茶给这十余户,不敢取利,只求定得高价,用加倍的利润卖茶给下户商人。茶行如此,别的行户大致也是如此。”

    “豪商开设邸店,通过邸店操控市场,甚至这些兼并之家,还会想中下等商户赊卖货物,定期加利息收钱。原来这邸店是如此之害。”

    陈冲皱着眉盯着窗外,不一会儿就开始手舞足蹈,状若疯癫。

    他好半天才停了下来,而陈子美似乎是见惯了陈冲如此模样,也没有慌张的,等陈冲停了下来。

    陈子美才问道:“可曾悟到了什么?”

    陈冲点头,刚要开口,而陈子美打断了他的话头说道:“不管你想到了什么,不管你想做什么,都不要跟你父亲说。”

    “你是要混官场,是要留名青史的,你跟我说了,那就是官商勾结。”

    “孩儿知道了。”陈冲还是情不自禁,但是他还是听了父亲的话,没有多言语。

    “这第三条呢?折变实物之税呢?”陈子美问道。

    说到这个,陈冲一脸骄傲的说道:“这个孩儿知道,这个折变实物之税来抵充,我曾经亲眼看到过,其要诀是舍其所有,责其所无。”

    “官商勾结,本来蔡州五县全部都是种的粟麦,然后当地知州和大商联合起来,将收的实物税为糯米、粳稻,百姓需要将手中的粟麦卖掉,然后向商人买糯米、粳稻。”

    “这其中一来一回,就是不少的钱财,正所谓一合粟变成一锅,一缕布变成了一尺。”【注1】

    陈冲这还不满足的继续说道:“然后所得财资,三七分账,知州三,大商贾七,大家都有得赚,何乐而不为。”

    陈子美点头,陈冲虽然知道了其中的危害,但是这并不够啊!

    他想了想说道:“你需要想到解决的办法,蔡京那种路子,全部废掉,太过简单,至少换个路数,没几天,下面的人,就有了应对的方式。”

    “既然这些东西出现,就有其出现的原因,一味的废除,并不是好的办法。”

    “比如这第二条的邸店,同行商贾集中,然后将商品进行集中贩售,本来是好事,可惜到现在成了这等模样。”

    “比如这第三条的实物税,本来是帮着没有钱的百姓,用实物去抵押,省的卖儿卖女。可惜到下面才变了味儿,所以,冲儿,你要想到解决的办法。”

    “然后写个札子。递到汴京城里,我觉得官家会再见一面问政,回答的好,那就是飞黄腾踏,封侯拜相。”

    “你可明白?”

    陈冲的脸色数变,原来这才是父亲叫他的真正目的啊!他俯首说道:“孩儿谨记于心。”

    “去吧。准备收拾下,回到河内之前,一定把札子写好。”陈子美看着越来越大的孩子,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

    陈家不是没有出过进士及第,但是能做到宰相的少之又少,如果能出个位列三公的人,岂不美哉?

    当然他有这种愿望,并不是为了官商勾结,挣更多的钱,他陈家的钱足够多了。

    如果陈冲真的能走到三公九卿的地步,他陈家这生意,就是不要,没人继承也无所谓。

    陈子美虽然一直在骂陈冲蠢,但是他在陈冲这个岁数的时候,就看不到这三样任何一丝一毫的危害,到了这知天命之年,才品出几分味道。

    他也曾经考取过功名,可是他在陈冲的年岁里,他只知道一味的锐意精进,结果就是官场失利,回家继承了家业。

    在他看来,陈冲大有可为。

    当商贾不能留名青史,一个家门有一个能够留名青史,表示自己存在过,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陈冲依然像个疯子一样,在院子里肆意的扭动着,这是陈冲的一个小毛病,思绪万千时,状若疯癫。

    学有所成,略有所悟的时候,就会如此。

    每到扭动完了,他对圣贤书就有了很深刻的理解,现在陈冲显然在思考着三政的危害,陈子美非常期待自己的孩子能够真的位列三公。

    到那个时候,陈子美就散尽家财,他要给陈冲一个完美的出身,去名垂青史。

    陈冲显然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喜欢疯魔的举动。

    他刚刚思考完,就觉得周身有些疲乏,不过他的精神非常的亢奋。

    他铺开了札子,就开始写给官家的札子。

    他当然无心纠正康王的政策,对于南方那个小朝廷,他觉得没两三年就得倒台。

    江南百姓集中,富裕不假,可是百姓多为穷苦之辈,钱粮多藏富与大户之家。

    宣和三年的十抽一,算是把绝大多数的中产之家给灭干净了。所以江南和天下不太一样,就是大户和普通百姓中间,少了个中人之家。

    这也算是太上皇坑的第二个儿子了吧。

    南方小朝廷这么不在乎百姓,怕是不知道民可载舟,亦可覆舟吧。

    当然他这个民和太宗文皇帝的民是一个民,是天下黎民百姓。

    当然,这个太宗文皇帝也说的是前唐。

第二百八十四章 得给岳飞换个绰号

    此时的平州很平和,榆关有两万民夫在修缮城关,而韩世忠瘸着腿,四处溜达,巡视防务。

    城中留有四万永定军,而且还是百战老兵,均田在燕云的兵卒,一人分了两个渤海人做奴仆耕种那种老兵。

    韩世忠对自己的军卒非常的不满,奴仆也吃三顿饭!

    有这样的吗?

    不饿着他们,他们给干活吗?

    可惜这事家是事,他管不了。

    他最瞧不了这个,这奴仆是给他们用的!消耗掉!可以立军功再分配就是,可是呢?

    让韩世忠如此难受的原因,就是自己的军卒们把这些渤海人当人看。

    而且喂得饱饱的,轻易不打不骂!

    过得日子跟大宋普通民夫没个两样,军卒还整日里嘻嘻哈哈,说那些渤海人无知的笑话。

    在韩世忠想法里,这奴仆,就是个货,用完就扔。

    可惜,军卒们显然把他们当大宋佣客看待了。

    不过他也懒得纠正,正因为如此,他走到哪里,渤海人都会给他磕头,说他是佛陀转世。

    “夫人,你说我老韩,居然有一天能混到佛陀转世的这个层次来!而且还是他们感恩戴德,真心实意的来跪拜!哎呀,我老韩是真的好牛!”

    韩世忠的腰杆挺的更直了,他脸上也是满满的笑容,对待渤海人也是如此。

    渤海人的尊敬是真诚,干活时非常的卖力。

    甚至比雇用来的民夫干的更快,更扎实。

    一天三顿饭的好日子,还有衣服与鞋子。

    这怎么能让他们渤海人不感恩戴德?要知道在金人的统治下,他们能够活着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现在不仅活着,而且活的比过去还要好,甚至比过去的主子金人的日子都过得要好。

    他们丝毫没觉得叩拜这个解救他们的将军是个恶人。

    最关键的是韩佛陀不喜欢签军,不随意征民夫进军队。

    梁红玉看着韩世忠脸上的得意笑道:“我的夫君,你这腿脚怎么好没好利索啊!”

    韩世忠一听这个脸上的得意消退了,变成了惊惧,左右看了看,说道:“夫人且小声点。”

    “最近汤阴小无敌手痒的很,四处找人打架。他那什么小无敌啊,我看叫大宋大无敌才对!”

    韩世忠前两天腿脚突然变好,跟岳飞打了一架,先是步战,被打了个灰头土脸。

    然后是马战,结果被打得人仰马翻。

    最后比的是骑射,本来韩世忠不太擅长这方面,让擅长弓弩的梁红玉去了,结果梁红玉比骑射失败。

    韩世忠护妻心切,骑着马就要和岳飞比骑射,结果双层冷锻甲插满了箭镞。

    活脱脱的和刺猬差不多,铩羽而归。

    辛亏箭镞是个钝头,箭头被磨平了,否则这不出几下,就死了。

    梁红玉笑道:“这岳校尉是看你要回京了。跟你比试。是让你放心呢,他这个人十分的谨慎,进退有度。是为了让你放心呀,所以才找你打架,说服你老韩最好的办法,就是打败你啊!”

    “说的也是。”韩世忠点头,岳飞不是那个没有分寸的人,跟他打架其实还让着他了。

    要不然全力以赴,他的马的马腿两下就得被抽断,高打低,他输得更惨。

    “回汴京好,那群文官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不跟他们接触,你呢,就当个泥菩萨,到了大殿站一会儿就回,汴京城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咱们也少吃这战阵的苦。”梁红玉虽然这么说,但是她依然留恋的看着榆关城外数里外的金兵大营。

    夫君决定了回汴京,让年轻有为的岳飞在边关立更多的功劳。

    她喜欢军阵,但是也得听夫君的话。

    “韩校尉,韩夫人。”岳飞的大喊声突然传来。

    韩世忠猛地一蹲,躲在了一堆土料之后,对梁红玉说道:“就说我不在。”

    岳飞来到梁红玉身边,左右看了看,没看到韩世忠,一脸迷茫的问道:“刚才还看到韩校尉的,人呢?”

    “我家夫君说他不在。”梁红玉轻笑的说道,将躲在土料后面的韩世忠拽了出来。

    韩世忠叹气的说道:“我说岳无敌,我打不过你,要不你找找别人练练手?”

    “哈哈,韩校尉啊!这次该叫你韩将军了!官家来了谕旨,对你进行了加官进爵。现在也是偏将军了。”岳飞脸上挂着笑恭喜道。

    他同样也进了爵,现在是中校尉,从六品的武官了,可以领一万军卒了。

    韩世忠的偏将军比他高了两级是从五品。

    “尊夫人也被官家册封了安国夫人!”岳飞再次恭贺道。

    这一次册封的梁红玉是他所没有想到,这可是实质性的官位,可以领兵五千人的武官!

    来自前唐武则天皇后建立女官,天知道官家怎么从旧纸堆里找到这个官位的。

    “呀!我以后也可以统兵打仗了?”梁红玉一脸讶异的看着韩世忠。

    她千叮咛万嘱咐,不要韩世忠给自己邀功,这是将自己在军中之事报给了官家吗?

    韩世忠摇头,他可是知道女人在军中那是不祥。

    他和官家没怎么接触,贸然把梁红玉的事上报,那是在邀功,没事给自己惹一身骚,谁乐意?

    岳飞却没有那个顾虑,笑道:“是某我报上去的,夫人武功卓越,这定鼎之功,自然要有夫人一份。”

    “我大宋军卒,四万永定军、五万捷胜军、还有五千五百亲事官们!都可以作证夫人的功劳,由不得旁人分说!”

    岳飞笑道:“不用过于担心朝堂非议,这次官家的谕旨用的是字验的法子,我已经确定了,这次回京的是我。”

    韩世忠皱着眉看着岳飞,自己曾上了札子说自己回京,为何最后却定下了岳飞?

    “岳校尉,这不太符合我大宋的惯例啊,我已经拿下了这平州榆关,不是该找个文臣来接手吗?然后让我回京的吗?”韩世忠越想越不明白。

    自己这个边将,他觉得怎么都做到头了。

    按照老赵家的套路,他现在应该被召回京才对。

    不都是武官打仗,文官吃现成的,然后武官再给文官擦烂腚吗?

    这都一百三十多年了,从太宗皇帝到现在,一直如此。

    毕竟以文抑武和重文轻武虽然仅仅换了两个字,但是其中文武的待遇,相距甚远。

    岳飞摇了摇头,说道:“韩将军啊!我觉得官家不是过去的那种官家,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你想想云中路的经略和总管都给了杨忻中,其实也可以理解一下,官家现在的思路。”

    “就是跟金人死磕到底了?”韩世忠一脸讶异的问道,这都收复了燕云十六州,官家还要打吗?

    这是做作甚?

    岳飞点头,说道:“怕是不死不休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臣构言,今来画疆

    岳飞这边整顿军务,准备回京。

    他还年轻,有的是机会,而韩世忠比他要大十岁左右,哪里还等得起?

    岳飞心绪万千的看着关隘之外的金军大营,有点无奈的摇头,现在除了云中路在王禀的率领下,拿下了临潢城以外,其实大宋没有余力在进攻了。

    禁军已经全部解散,现在这些精兵是最后的防守力量。

    所以,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王禀选择玩命,也要拉住完颜宗翰的步伐,使其不得南下,妨碍奉圣州的军堡,其实只是以进攻当防守而已。

    大宋的命运掌握在端坐在汴京皇城里皇帝的手中。

    而此时的金兵大营里,完颜宗望看着赵构的书信愣愣的出神,这样的人他没见过。

    是真的没见过。

    同时他感觉到了一种羞辱!

    金兵在云中路的战事屡战屡败,在平州,金人手中同样是屡战屡败!

    最后甚至连门户都丢了,他不得不驻扎在榆关的外面,防止宋军北伐。

    他感觉到的羞辱是,自己就是被这样的国家所打败吗?

    简直是耻辱!

    他用力的锤了一下桌子,他依稀记得当初自己和完颜宗翰在金国皇宫里,大笑着两年灭宋的那种肆意。

    “希尹,我们的对手如此的废物,我们屡战屡败,是不是我们也是废物?”完颜宗望对着完颜希尹说道。

    完颜希尹拿过来了完颜宗望手中的书信,说道:“说宋国是废物的金人将领应该亲自到前线来试试,宋人的兵戈是否锋利。一群纸上谈兵的家伙。”

    “抱歉,我可能要收回来我刚才的话,宋人是真的废物。”

    完颜希尹也开始怀疑自己,甚至怀疑金兵是否真的是精锐了。

    【臣构言,若天兵至,则来画疆,合以淮水中流为界,西有唐、邓州割属上国。自邓州西四十里并南四十里为界,属邓州。其四十里外并西南尽属光化军,为弊邑沿边州城。】

    这封书信倒不是很长,落款是何铸的名,但是信的内容很明显是赵构写的。

    “他说他是臣构。说要以淮水中流为界限,北归北,南归南。”完颜希尹不敢置信的说道。

    完颜宗望摇头说道:“你看下面啊。”

    【既蒙恩造,许备藩方,世世子孙,谨守臣节。每年皇帝生辰并正旦,遣使称贺不绝。】

    完颜希尹的眼睛瞪得老大的看着完颜宗望,他从来没想到过如此肉麻的宣誓,不敢相信的说道:“他还说如果能受到金国的封赐,准许他牧守一方,就会让子子孙孙,都守着臣子的礼节,每年咱金国皇帝生辰的时候,都会遣使恭贺。”

    完颜宗望点头,但是这封信并没有到头。完颜希尹继续看着。

    【岁贡银、绢二十五万两、匹,每春季差人般送至泗州交纳。有渝此盟,明神是殛,坠命亡氏,踣其国家。臣今既进誓表,伏望上国蚤降誓诏,庶使弊邑永有凭焉。】

    完颜希尹的手在抖的说道:“每年朝贡银二十五万粮,绢二十五万匹,每年春天到泗州交纳,有违约的地方,神明厌弃,死掉不说,还要亡了自己的姓氏,赔上自己的国家。”

    “他今天献出誓表,趴在地上希望金国能够降下誓书,使他的政权永远有依仗。”

    完颜希尹的眉头越皱越深,最后愤怒的喊道:“宋人都是一群骗子!”

    “他们刚刚用奸计拿下了燕云十六州不说!还拿下了我们的平州!”

    “这是奸计!是大宋康王和皇帝共同使用的伎俩!他们在骗我们!我明白了!”完颜希尹恍然大悟的说道!

    这都是奸计!

    完颜宗望眼神越来越亮!

    他原来以为是宋国不给赵构吴王的册封,他找到了金国册封。

    现在完颜希尹一提醒,他恍然大悟!

    自己真的被他们骗了!

    康王和大宋年轻的新帝是一伙的!

    那这一切的一切都能说通了!

    为何大宋的将领突然敢违抗君名,居然没有撤退!

    为何粮草那么容易烧着了!为何他们会一败涂地!

    不是他们打不过,而是敌人太狡猾了!

    这场布局,从完颜宗望在汴京城下,见到康王以后!就开始了!

    “处心积虑!欺人太甚!”完颜宗望愤怒的锤了一下桌子!

    完颜希尹说道:“我这就写明奏疏,奏名陛下,只是我们中了敌人的奸计而已。非战之罪!!他们居然用粮食来麻痹我们。”

    “太可怕了!”

    完颜宗望终于明白了自己输在了哪里,他愤怒的叫嚣道:“竖子欺我!竖子欺我!我要将这封信,宣扬的全天下都知道!”

    “没错就是这样,他们宋人不是最注重名声吗?”

    “对!就是如此,然后请我金国皇帝赐下诏书!他赵构不是要吴王的册封吗?我金国册封了!看他如何自处!是当金国的吴王,还是当大宋的康王!敢用阴谋!”完颜希尹说做就做,站起身来。

    他将赵构的书信临摹了几分,差金使送到了榆关城中,顺便大肆嘲讽了一番宋人都是怂瓜。

    韩世忠那个气啊!

    他腿也不疼了,脚也利索了,几个跨步从桌子上跨了出去,抓起来金使愤怒的说道:“你再特么说一遍!老子把你生吃喽!你信不!”

    韩世忠的愤怒是有理由的,大宋人已经在战场证明了自己不是怂包。

    结果金人罔顾事实的瞎说,让他异常愤怒。

    这是有军卒们用生命挣来的面子,他必须维护。

    “韩将军!看看这封你们宋国康王的书信吧!你们太下作了!竟然使用如此阴谋!”金使面无惧色的将书信递了出去。

    韩世忠愤怒的拆开了信,然后脸色数变,对着金使说道:“回去告诉完颜老二。老子能不能打,我大宋是不是怂瓜他心里有数。行了,你走吧。”

    韩世忠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啊!

    金使虽然叫嚣,但是他连杀人的理由都没有。

    韩世忠突然怂了,让账内偏将的人群情激奋!

    自己的主帅这么怂!怎么带着他们打胜仗!

    立军功!加官进爵!

    金使耀武扬威、扬眉吐气,几乎是横着走出了宋军大营。

    而众多参将直接站起来了。

    “韩将军!若是韩将军怕了金人,自让某领三千精兵,定要让金人好看!”

    “我大宋儿郎那里是怂瓜!他金人是什么?落汤鸡吗?”

    “韩将军!某请战!”

    ……

    众偏将义愤填膺的说道。

    如果战事一边倒,金人如此耀武扬威还可以理解,但是现在是宋人赢了!

    他金人凭什么依旧如此模样!

    韩世忠虚弱无力的将信件递了出去,说道:“你们看看吧,不能让我一个人恶心。”

    每一个传阅的军卒脸色都是酱红色,整个大帐之中,都是安静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赵构误我!”韩世忠异常愤怒的喊道!

    一名偏将忽然说道:“韩将军,诸位参将,这赵构是挺丢人的。”

    “但我们的官家极为英武,大宋的官家也不是他赵构呀。”

    一语点醒梦中人。

    他老赵家出的杂种,自然让官家劳心劳力就是,跟他们这些边军有个毛线关系?

    虽然真的很恶心,但是大帐之中又充斥着欢声笑语。

    他们的官家虽然姓赵,但是不叫赵构,而是叫赵桓。

    他赵构也配代表宋人?

第二百八十六章 废康王

    但是信件,韩世忠还是让偏将严格保密,这毕竟是大宋之大耻辱。怎么能随便宣扬?

    结果呢,金人就整了个万人队,学韩世忠的做法,山呼海喝的整齐划一的喊,喊的内容就是赵构的信件里的内容。

    “夫人啊,这就是天道好轮回啊!”

    “我这个气呀!但是不能出城啊,那是给金人机会啊!我终于知道完颜老二,当初在城里,被我骂的狗血淋头的感觉了!难受啊!”

    韩世忠虽然嘴上说的气,但是脸色却没有多少难过。

    毕竟赵构只能代表他一个人,如此献媚的信件,只是他的信件,这只能代表他自己。

    如果大宋现在的皇帝,弄这么一份信件出来,后果就是军心不战自溃,仗不用打了。

    韩世忠很怀疑如果大宋皇帝真的整这么一出,他估计会直接致仕。

    梁红玉撇了撇嘴说道:“你让文书们把军卒们的工作做好,让他们切实的知道,谁才是大宋的国贼,而且赵构代表不了官家,这个赵构,真是添乱,还大宋勋贵呢。”

    “别开城门了,就当没听见就是了。金人肯定埋伏了大队人马,等着你呢。”

    “晓得晓得。我是冲动的人吗?我韩泼五,是有勇有谋的泼皮耶!”韩世忠点头,这种骂战,他会理会?

    才怪。

    “可劲儿的喊吧。这里还有不少南方的民夫呢,他赵构在南方的民心,还能玩得转?自毁长城。”韩世忠算是看明白了赵构这个人,那是真的垃圾。

    信件已经快马加鞭送到了大宋的汴京城池,虽然河北路上都是坑,但是并不代表不能跑马。

    赵桓拿到信件的时候,也是一愣,看到书信的时候,用力的将书信攥成了一团!

    “赵构!”

    赵桓攥的很紧很紧,他的内心有多么的愤怒,对赵构有多么的憎恶,攥的就有多紧!

    很快他将信件放到了御前,摊开了看了半天,对着赵英说道:“让李太宰宗少卿过来一趟,算了,朝会吧,把文武百官都叫上。”

    赵桓无奈,在韩世忠的军报里说的非常明白。

    金人觉得他们上了当,以为赵构和赵桓兄弟两人,联手玩弄了金人。

    所以他们要宣传的全天下都知道。

    而这个宣传手段很多很多,大宋有很多金国黑水司的谍子,这些谍子足以让这封信,传遍这个大宋。

    瞒不住,索性让朝臣们,都直接知道好了。

    省的大宋朝臣们议论纷纷,朝政不宁。

    “臣构言……”赵英负责念信,开了个头,就念不下去了。

    他姓赵啊!

    虽然是赐姓,但是赵这个姓氏,已经跟了他这么些年了,他也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

    他快速扫着看了一遍书信,感觉眼前一黑,脚一软,从御前摔了下去,滚了两三个圈,滚到了李纲的脚下。

    这个赵英花活还挺多……

    赵桓沉默了,这是正常反应,大宋的太监也是有廉耻心的。而且赵英还被赐姓赵,更加难受。

    “魏承恩,把赵都知背到御医院看看,哎。”赵桓无奈的说道,这赵英的戏演的比较假,改天送到宇文虚中那学习下演技。

    赵英滚到了李纲脚下,书信刚好落在了他的身边,他拿起来准备看看,毕竟这大中午的突然把人召集在一起开什么朝会。

    太反常了。

    李纲大致看了看,将书信放下,喘了几口粗气,闭着眼睛,手在抖。

    过了很久,李纲的脸色才恢复如常,俯首说道:“官家,此时汴京无兵,北地关隘极为重要,不可轻易南北两线作战。特别是我方无兵、无粮之时,官家,三思而后行。”

    李纲觉得官家想御驾亲征揍赵构才这么一说,但是现在官家兴兵,他觉自己不好意思拦,实在是太丢人了。

    赵桓摇了摇头,自己不是那么冲动的人。

    他现在手里兵只有两万,即使岳飞带回来三万捷胜军,也无济于事,用到人手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李太宰多虑。朕并没有兴兵讨伐的想法。只是刚刚收到军报,给诸位都看看,省的诸位从坊间听说的版本稀奇古怪的,乱了阵脚。”赵桓摇头说道。

    他是在防备流言蜚语这种事,坊间传闻只会愈演愈烈,要是朝堂乱了,那大宋也就乱了。

    李纲一听就知道官家已经早就生完气了,不准备兴兵讨伐。

    “李太宰,赵都知晕了,要不你来念念?”赵桓问道。

    李纲一捂眼睛,说道:“多看一眼就头晕目眩,不能自已,官家另外找个人?”

    赵桓摆了摆手,让诸位大臣们自己传阅算了。

    文臣们其实自觉不要脸的很,黑的能说成白的,死的能说成活的。

    但是这种献媚一样的书信,而且是一个即将成为实质性一国之主的赵构,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文臣们表示让他们读,这太难为人了。

    “官家!让某领三千精卒去临安杀了赵构吧!”

    “臣,受不了了!”

    张叔夜是个耿直的关中大汉,看着书信一种名叫耻辱油然而生!

    “你渡得了江?”赵桓摇头。

    南下已经多次庙算过了,如果有十万军卒,自然可以得胜乃还,但是现在这两万人,实在是败多胜少。

    他是个皇帝,不能被情绪左右。而且他预先就知道赵构是个善于自毁长城的人,所以他火气虽然大,但是也无甚大碍。

    张叔夜被问住了,这个问题也是无法南下的主要问题,但是现在哪里有那么多的讲究?

    他大声的说道:“末将率军卒就算是游过去!也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玩笑话。”赵桓摇头,长江那么好游的吗?

    宗泽突然站了起来,大声的说道:“臣附议张将军所言!就是游也要游到临安!此等国贼!不诛不足以平民心!官家!”

    “宗少卿,临安城高三丈,你说怎么攻城?”李纲面色严肃的说道。

    宗泽站着气得发抖,只是最后无奈的甩了甩袖子,说道:“唉!”

    “好了,大家气呢,气完了。他赵构不能代表我大宋,朕决议废除赵构亲王的封号,不知诸位以为如何?”赵桓看着诸多大臣问道。

    “废了吧。臣附议。”李纲带头说道,这本来就是对付康王的一环。

    本来对赵构还有些幻想的官员们,算是彻底认清楚了赵构的面目,也随着朝臣们大声喊道:“臣等附议。”

    赵桓点头,本来废亲王这事,很复杂,结果让赵构这么一整,连个反对的人都没有,连台谏,都是咬牙切齿的模样。

    这大宋朝堂终于有点样子了,众人拾柴火焰才高,互相掣肘狗斗,平白内耗。

    这赵构一封信,倒是把朝堂人的心给凝聚到一块去了。

    出人意料。

    “最近汴京闹得沸沸扬扬的大案,现在到哪一步了?给朕说说。”赵桓想起来这事,就有些头疼。

    这事算是商税改制出现的状况,这个状况,很棘手。

    “官家,三司会审过了,这个案子事实非常清楚,但是其复杂程度与前汉之赵娥复仇案以及前唐徐元庆之案子的复杂程度,更加复杂一些。案子很清楚,案情也不复杂,甚至简单到了无以复加。”

    “但是太难判决了。”大理寺卿周三畏站起来说道。

第二百八十七章 儒以礼乱法

    前唐武则天皇后时期,同州下人徐元庆之父徐爽,被下县尉的赵师韫杀害。

    徐元庆更姓易名,在驿站之中充当仆役。

    赵师韫恰好住在这个驿舍中,徐元庆手刃父仇,然后投案自首。

    对于这个案件,当时朝中有不少人认为徐元庆为父报仇,是孝义刚烈的行为,应赦免他的罪。

    当时的武则天皇后,也是如此认为。

    而时任右拾遗的陈子昂,则上书《复仇议状》,他认为按照法律,擅自杀人要处死。

    后来一百多年以后的柳宗元,对此则持不同意见,为了驳斥陈子昂的主张,他写下了《驳复仇议》。

    与陈子昂进行了一场关公战秦琼的斗法。

    这段争论在历史上,就是礼法之争的一个典型。

    而在东汉的时候,有一名女子名为赵娥,其父被酒泉县的恶霸李寿打死。

    赵娥的三个兄弟都想复仇,但李寿防范甚严。

    不久兄弟三人同时死于一场瘟疫。

    听说赵家的男丁已全部死掉,李寿甚喜,大宴宾客,认为只剩赵氏一个弱女子,不足为虑。

    赵娥悲愤交加,买来一把刀,天天在家里磨刀,准备复仇。

    一天赵娥看到了李寿,就地斫之。割下李寿头颅后,诣县自首。

    以孝道治天下的汉朝的处理结果,汉灵帝亲自下旨,赦免了赵娥,以百善孝为先为名,还册封了赵娥为孝女,烈女以示褒奖。

    但是唐朝的徐元庆,最后被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陈子昂,给砍了。

    连武则天皇后都被陈子昂的策论,逼迫的无法下旨饶恕徐元庆。

    这两件案子代表着从汉朝到唐朝法制的进步,奈何到了大宋,又变成了麻烦事。

    周三畏站了出来,娓娓道来:“董承的母亲刘氏,撑起二楼的窗户的时候,叉杆掉了下去,砸到了一个青龙帮的恶霸秦伍。”

    “恶霸秦伍与董承的母亲刘氏起了争执,然后秦伍一怒之下,就趁着夜色,闯到了董承家中,杀死了董承的母亲刘氏。”

    “此案发生在宣和六年。当时是开封少尹燕瑛审理。后来金人围城的时候,燕瑛南逃,之后杳无音讯了。”

    赵桓点头,这都是两年前的事了,现在的开封府少尹已经是李若水了。

    “李府尹,此案的卷宗可曾带来?”赵桓问道。

    李若水站了出来,说道:“秦伍之事,我已经重新彻查过了,当时秦伍贿赂了燕瑛,随便抓了个小喽斩了之后,就结了案。”

    “也就是说,确实是秦伍指示并杀死了董承的母亲刘氏?”赵桓问道。

    李若水点头说道:“涉案之人已经羁押,青龙帮一系的人,已经被李太宰全部端掉了。敢在汴京称龙,他们莫不是疯了。”

    周三畏看旧事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继续说道:“前段时间商税改制,这董承家里有个炊饼摊子,就把税交给了税稽查,这本来是合乎国法之事。”

    “但是秦伍一项作威作福习惯了,就又收了一遍董承这摊子的税钱。”

    “董承旧恨未平,新仇又生,是当时,董承携刀藏于袖子之中,找到了秦伍所在的瓜摊,董承以瓜不熟为由,三言两语之下激怒了秦伍。”

    “董承共计捅了七刀,每一刀都是致命的伤口,杀死了秦伍的董承,反而端坐在摊位之前,等待捕快的缉拿。”

    这就是让周三畏极为头疼的案子,非常的清楚和简单,按照惯例,在大宋,为父母报仇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这种事虽然在《宋刑统》中,杀人偿命是必然,但具体司法操作层面,往往又对血亲复仇者从轻发落。

    李纲此时站了起来说道:“官家,董承本来此事可分成两部分看,第一部分就是秦伍有杀董承之母的实质,第二部分,也是董承为了响应商税改制,才与秦伍有了新的冲突。”

    “襄王曾言,君臣皆狱,父子将狱,是无上下也,事亲有隐无犯也。”

    “所以恳请官家,下旨特赦董承的罪名。”

    “臣等附议。”诸位大臣们也是同时说道。

    整个朝堂除了在废康王之事外,又在董承报仇之事上,出奇的达成了一致。

    而这个时候,端坐在龙椅上的赵桓却默不作声的看着朝中大臣,一言不发。

    周三畏叹气,这事难就难在这里。

    按照宋律,杀人者偿命,董承必须被判处死刑。

    而且董承,还是为了商税改制犯得事,还是占了为父母报仇的大义之名,怎么看,其罪孽都是可以被饶恕的。

    只要赵桓下一道谕旨就可以赦免其罪过,但是这道谕旨,迟迟请不下来。

    “董承自己怎么说?”赵桓没有正面回到李纲的问题,而是问到了别处。

    周三畏想了想说道:“怨塞身死,民之明分,结罪理狱,君之常理,何敢偷生以枉公法?”

    【历史翻译机:母亲含冤而死,草民知之甚详,但是犯了罪,就该秉公处理,这事天下的最大的道理,哪里敢偷生以致使国法沦丧?】

    赵桓端坐在龙椅上,看着朝臣,这就是大宋啊。他总觉得大宋在国法一途上,在开历史倒车。

    “周少卿以为应当如何判决?”赵桓问道。

    本来邢狱就是大理寺负责审理,提刑司负责侦查,现在这个判决应该是周三畏做主才对。

    “按制度应当是董承死罪,罪不可恕。”周三畏说道,不过他紧接着说道:“但是臣以为其罪可恕!有大义之名。”

    赵桓问道:“说说饶恕他的理由。”

    “考正其曲直,原始而求其端,则刑礼之用,判然离矣。何者?”

    “若董承之母,不陷于公罪,秦伍之诛,独以其私怨,奋其吏气,虐于非辜,州牧不知罪,刑官不知问,上下蒙冒,吁号不闻。”

    “而董承能以戴天为大耻,枕戈为得礼,处心积虑,以冲仇人之胸,介然自克,即死无憾,是守礼而行义也。”

    “执事者宜有惭色,将谢之不暇,而又何诛焉?”【注1】

    赵桓摇头,这个周三畏和李纲一样,认为董承无罪,别说董承有罪了,还要大宋感谢他。

    赵桓忽然想到了一句话,儒以礼乱法,侠以武犯禁。

第二百八十八章 得一妙字

    赵桓看着朝中的大臣,叹了一口气,说道:“朕还是决议杀董承以正国法。”

    “法如果不能孚人,人必不愿伏法。”

    “李太宰,周寺卿,宗少卿,国有国法,若是事事以舆情、礼法来约束,那要法律做什么?大家一人一票,票决吧。”

    赵桓不得不叹气,他之前曾经跟李纲说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而李纲当时只是说他引经据典错误,没有品出他的话里,其实更多的是在渗透着依法治国的想法。

    “官家,董承不能杀。”李纲再次俯首。

    这一次李纲的声音同样坚决无比,这涉及到了他第一次执政的政策,那就是商税改制的进行。

    如果杀了董承,那他还怎么推行商税改制?

    李纲已经明白了官家的想法,那就是用法律去约束所有人。

    不仅仅是天下百姓,士人乡绅,甚至他官家,都想把自己约束在框架之下。

    可是李纲还是坚持,官家是大宋自太祖皇帝以来,唯一英明决绝的皇帝,如果不加强皇权,他的相权由何而来?

    “退朝!”赵桓站起身来,他决心依法治国,而且看李纲的样子,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可是为什么要反对!

    这可是一等一的大好事!

    为什么李纲要拦着自己呢?赵桓有些想不明白。

    李纲这个太宰做的很有水平,只要是小事,就算是赵桓昏聩些,他李纲都当做视而不见。

    比如那个一直没有名分的李清照和朱凤英,李纲连提都不提。

    赵桓想了想,李纲真正拦着自己,不让自己干的,似乎只有自己决心杀赵佶的那一次。

    而事后,赵桓也真的觉得,现在不是杀的时候,以后也没有杀的必要了。

    那就是个废物了,没有必要去理会。

    现在,自己依法治国的理念,甚至连自己都约束到了法律的框架之下,怎么看李纲的态度还是这么坚决呢?

    赵桓从大庆殿走到了文德殿,等着李纲、宗泽二人来到常朝殿。

    “官家,今日殿上臣莽撞的忤逆圣意。但是董承真的不能杀。”李纲还是把腰板挺直了。

    赵桓给自己立的人设是仁义,还有从谏如流,所以他倒是没有对李纲有太多的不满,皇帝也是个人,有时候也会想歪的。

    “说说理由。”

    “坊间传闻。这是臣第一个的想法,本来商税改制就涉及到了国朝根本,与均田之事,都是我大宋最急迫解决的问题,董承死,则商税改制半途而废的可能性很大。”李纲说道。

    赵桓想不明白,这和依法治国有什么关系?

    “李太宰,依法治国才能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不分勋贵,不分老弱,全部一律平等……”

    赵桓说了个半截,自己就停下了。

    一碗水端在手里,端得平吗?

    所有人不分勋贵、不分老弱一律平等?天下就没这个道理。

    李纲知道表现自己作用的时候到了。

    他其实一直以为官家御驾亲征前后这段时间,官家表现的从谏如流,只是为了应对危局,才表现的那么仁义和宽恕。

    现在看官家的样子,似乎是真的本性如此。

    “依法治国的出发点,绝对是好的,臣也听懂了官家话里的意思,但是现在不是普及这个的时候。”

    “臣要说的其二,就是前些年党争弄的民不之法,法不束民,百姓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法,怎么去遵法?”

    “但是礼,却是根深蒂固,所以,现在的大宋朝,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上,不适合依法治国。”

    李纲客观的陈述了他为什么反对现在推行依法治国理念,他不是反对这个理念,而是反对这个时间节点。

    “官家,臣记得当时官家突然起了兴致,到了臣管的广备攻城作,问了臣个问题,就是为什么工匠们用雕版印书。”

    李纲这话一出口,赵桓有些懂了,为何李纲如此反对自己的依法治国。

    识字率。

    其实李纲之前说的那些他都懂,也曾经权衡利弊的考虑过,最终他还是决定不赐下赦免诏书。

    目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趁着这个案子,把这个理念普及下去。

    但是最后一个识字率上,赵桓是真的没想到,识字率是个老大难。

    不识字,则不可能知道法,而且也没有任何的普法教育和工作,不是专门司职的大理寺卿的大学士们,甚至都不知道法。

    知府、知州、知县事,也对此不甚了解,怎么依法治国。

    “李太宰所言,朕想一想。”赵桓说道,他要仔细思考一下。

    现在阶段,似乎真的不适合普及这个思想。

    不适合归不适合,但是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促进社会进步,改变大宋格局,实在是太过可惜了。

    “死罪不可饶。”赵桓最终决定,还是不准备放过董承。

    李纲俯首说道:“官家。现在的时机,真的不好!”

    “但是可以缓刑。”

    “如果在缓刑期间,表现良好,死刑可以饶恕。”赵桓说道。

    他忽然觉得缓刑这种东西,才是法学中最人道的发明。

    如果头顶达摩克利斯之剑,依然死不悔改,执意犯错,那还是物理消灭的好。

    “额……”李纲漏出了一副凝重的表情。

    官家挺会玩的。

    他依然保持俯首说道:“官家,叫来咱们大宋提刑司的司正和大理寺卿,一起商量下这个缓刑?臣觉得大有可为。”

    “如果臣理解没有出错的话,官家的缓刑是暂缓执行,看缓刑期间的表现如何?决定是否执行死刑,如果不执行死刑,就执行徒刑?”

    赵桓点头,对着赵英说道:“你这头昏眼花翻滚的晕病,倒是好得快,去跑个腿,把两位邢狱的重臣叫过来。”

    赵英一溜烟的跑出了文德殿,毕竟刚退朝,大理寺卿和提刑司的两位正官还走远。

    “官家这个法子妙。李太宰觉得呢?”宗泽非常满意。

    “妙。”李纲笑道,这个法子能不妙吗?

    现在朝臣和官家之间,其实比较僵硬。

    特别是因为董承案中,关于董承的判决,大宋的官员和官家的想法,出现了极大的分歧。

    但是这缓一字,不仅仅董承有了或者的机会,还大大的缓解了朝臣们和官家僵硬的关系。

    不仅如此,这缓刑,还表现出了官家的仁义和尊法的理念。

    还维护了国法朝纲,一举多得的缓一字,实际不可多得。

    李纲真的觉得自己小看了自己这位官家。

    一个字,解决了李纲都极为头疼的问题。

    但是李纲觉得这是最漂亮的地方,就是巩固了皇权。

    官家是英明的,只要官家依然如此,他就会一直不停的加强皇权。

    没有强权的皇帝,他想励精图治,变革大宋?那是痴人做梦。

    王文正相公那么厉害的角色,在神宗崩了之后,人亡政息。

第二百八十九章 胡神医和赵神医的隔空对话

    “周寺卿,你负责将这缓刑的逐项事宜,编成札子,承到御前来。”

    赵桓看着周三畏说道。周三畏点头称是。

    赵英在赵桓的耳边轻轻说道:“官家,太上皇那里出事了。”

    赵桓脸色数变,他还指望这赵佶这个牌坊,把除了赵构剩下的皇子骗回京呢。

    这怎么出事了?

    一切都好好的,能出什么事!

    “好了,若是无事,暂且退下吧。”赵桓屏退了外臣,问道:“赵都知,出了什么事?”

    赵英叹气的说道:“刚才碰到了李师师姑娘在外面候着。说是求见官家。”

    “臣就问了问,结果是太上皇那,出了事。前两天太上皇一直说自己腰疼,四肢发冷,大夏天的裹着个被子,死活不出来。”

    “找个御医,让沈从陪着去看看。”赵桓挥了挥手,让赵英下去了。

    太上皇是因为朕没收了童贯留给他的钱财和铺面,他才如此模样吗?

    沈从和李师师配合当着赵佶的面,把童贯留下的钱给拿走了,赵佶当时蒙着眼,听到了动静,也没言语,继续玩闹。

    当时不说,现在这个时候了,闹什么?

    赵桓心思杂乱的看着札子,没过一会儿赵英就回来了。说道:“御医说,太上皇他腰膝酸软、两腿无力、心烦易怒、眩晕耳鸣、形体消瘦、失眠多梦、颧红潮热、盗汗、咽干、阳强不倒、而又亢进。”

    “他倒是挺易怒的,不过他什么毛病?说人话。”赵桓不耐烦的说道,他哪知道这是什么毛病。

    “房事过度,肾虚了。”赵英赶紧说道。

    “御医给太上皇开了两个方子,拿不准,就拿来给官家看看。”赵英掏出两张纸,给了赵桓。

    赵桓一愣,自己会什么医术?让自己看看?

    “开药方的是胡元吧。”赵桓问道,估计也就胡元把自己当成神医去看了。

    赵桓打开两个方子,看了两眼,就是冒着一头冷汗,这个胡元这两张方子,一张是大补之药。

    以野人参为主药的大补元气特效方,以人参、黄芪、红枣、当归、枸杞、冰糖等为成分。

    而赵桓在方子上居然看到了雷公藤和关木通。

    【历史翻译机:雷公藤是传统的中药材,性苦、寒,具有清热解毒、祛风通络、舒筋活血等功效,但是对肾脏的危害极大。关木通同理,短时间可以促进肾功能的各项功能,长期服用,容易导致肾功能衰竭。】

    历史翻译机,连名词都能翻译了?系统你升级了?

    【没有。】

    ……

    另一张方子名为四神丸,肉豆蔻、补骨脂、五味子、吴茱萸。

    胡元很贴心的多写了几个字,温肾暖脾,涩肠止泻,补下焦元阳,需禁房事三月。

    赵桓沉默了,现在决定权在他手里了,他可不是神医,但是也明白虚不受补的道理。

    “太上皇看过了没?”赵桓问道。

    赵英摇头说道:“胡御医刚写好就送过来了。”

    赵桓点头,说道:“那就让太上皇自己选吧。”

    赵桓其实很想选第一个方子,但是他不能选,也不是胡元故意挖坑,涉及到太上皇的事,都得问他这个官家,所有宫里人都懂这个规矩。

    赵英拿着两张方子跑回了艮岳宫,结果还没进宫,就碰到了李师师站在门口等着他。

    “赵都知。这急匆匆的,是官家选好了方子吗?”李师师媚笑着问道。

    赵英摇头,说道:“官家国事繁忙,说一切太上皇做主就是。方子也没看,就让咱家送过来了。”

    “师师姑娘一起进去吧。”

    赵英又不是不识字,也不是不知道规矩。

    这两张方子,官家是不能选的,甚至对外来说,官家连看都没看,才是正确的选择。

    将来太上皇要是出了什么事,那跟官家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太上皇,官家命臣送来了方子,官家国事繁忙,也没看,就让送回来了。”赵英笑着把两张方子递了上去。

    赵佶满不在乎的坐在床边,说道:“你看看,寡人就知道,寡人回宫以后,你们肯定事事都要问皇帝。”

    “可是这皇帝哪有那么好当的?你看这儿,天天忙得昏头转向,现在知道了吧。寡人当着二十六年的皇帝,是真的当烦了,一天到晚的忙。”

    赵英眼底露出了嘲讽,但是脸上却带着笑容说道:“那是,官家能不知道太上皇的辛苦?”

    “太上皇,你看这方子,怎么选?一个好得快些,一个好的慢些。但这好得快的治标不治本,太上皇,这怎么选?”

    赵佶拿起来两张方子看了看,笑着说道:“就这个吧,第二张。寡人还想活的久一点呢。”

    “那臣这就下去让御医院给太上皇熬上药。”赵英点头,这个赵佶倒是挺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还挺惜命。

    李师师的脸上却满是讥讽,只不过她背对着众人,没人看到她的表情。

    那方子上的内容,她是看着写的,自然知道要求,治疗这肾虚,需要禁房事三个月,这太上皇能忍得住?

    忍得住也不能让他忍啊!

    李师师已经想到了好几种樊楼里的节目,不过这些节目都是些不上台面的东西,赵佶之前从没见过。

    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往往都有着奇特的魅力。

    只要使用得当,这赵佶还是得用回第一个方子。

    李师师早就想明白了,李太宰是现在官家最忠诚的犬牙,而现在的官家对赵佶恨之入骨也不为过。

    要不能有弑父的想法?

    李师师觉得不过分,这俩皇帝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最关键的事,当今天子在做太子的时候,日子可是非常的不好过。

    前有狼后有虎,脑袋上还顶着赵佶的狼牙棒,随时都有性命之虑,没有这种想法,才奇怪。

    李师师自然帮官家完成这个夙愿,帮官家就是帮李太宰。

    赵英拿着方子到了御医院,胡元一脸茫然的看到第二张方子,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第二张方子。

    赵英说道:“胡神医不必猜测,照做就是,这都是官家的旨意。”

第二百九十章 史上第一奸臣上线

    “沈从,安排下,朕要去邢狱,顺便见一下董承。”赵桓对着沈从说道。

    李纲、宗泽等人最想不通的地方的地方,就是赵桓为何执意要杀董承。

    即使官家意识到了自己的执政理念,可能出现了些许的认知偏差,但是他依旧执意的判处了董承死刑。

    而选择了缓刑来解决这个问题。

    直接下旨特赦就是。为何赵桓执意如此?

    赵桓最大的目的就是打破祖宗之法。

    当然这个祖宗之法,自然是驴车皇帝重文轻武的祖宗之法。

    熙宁四年,宋神宗召开御前会议,两府宰执商讨推广交子、保甲法等新法事宜,最后演变成了宋神宗与保守派的代表文彦博的撕逼大案。

    文彦博为了反对王安石的新法说:“祖宗法制具在,不须更张,以失人心。”

    宋神宗反问道:“更张法制,于士大夫诚多不悦,然于百姓何所不便?”

    其实神宗皇帝已经出离的愤怒了,如果换成坊间的话,神宗这句话就是:对变法反对声音最大的不是你们士大夫么?屁民们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文彦博直接了当的怼了宋神宗一句:“为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

    把宋神宗怼的哑口无言。

    当然神宗受限于祖宗之法,没能把文彦博怎么样,文彦博甚至在神宗死后,当上了平章军国重事,和现在的李纲一样的位高权重,不可一世。最后以少保致仕。

    但是蔡京在文及甫一案,替神宗皇帝出了一口气,还把文彦博弄上了党人碑。

    文及甫是文彦博的儿子。

    然而为与士大夫治天下这句话的本身,代表了一种名为双轨政治的绥靖政策。

    在徐元庆案中,陈子昂力排众议将国法放在最高的位置,处死了徐元庆。

    但是事后,陈子昂也不得不向舆论妥协,将徐元庆厚葬,亲自写了墓志铭和一份荣表,传遍天下。

    来宣扬为父母报仇的正确性。

    赵桓要改变的正是这种双轨政治,一边是礼法,一边是国法。

    赵桓对董承的严加处置,其实也是一次争夺国权,树立国法的试探。

    朝臣们也正是意识到了官家这种做法,是在削弱他们的话语权。

    礼法是由谁解读?士大夫。

    国法是由谁制定,解读?国家。

    然而到最后,双方在缓刑一事上,都做出了让步,赵桓将缓刑的条例编纂交给了周三畏,其实将这个缓刑的标准,制定给了士大夫。

    这就是缓一字的奥义。

    赵桓之所以没有强行让朝臣们吃下董承必须死的结果,是考虑到了时代的局限性。

    但是相比较之前,国法的重要性在这个案件中,已经得到了确认,这就够了。

    饭,一口一口吃,路,一步一步走。

    “董承。”赵桓看着面前面黄肌瘦的董承叹气。

    “草民拜见官家。”董承跪坐着拜见皇帝,他很奇怪,为何官家想要见他。

    赵桓笑着和索道:“朕其实在这个案子发生之后,李若水,李府尹已经跟朕说过你的事。也是朕命李府尹重新调阅了卷宗,然后,借此处理掉了一批官吏,除掉了汴京城里最大的帮派,青龙帮。”

    “朕能够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朕不支持你的行为。”

    “为父母报仇,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之事。但是你这个报仇的法子不对。万一你要没杀了秦伍,反而被秦伍杀了,你又当如何?”

    董承想了想说道:“草民当时一时冲动,也未曾想那么多。”

    “那你觉得这件事,怎么做才算是正确的做法?”赵桓问道。

    董承满头是汗的说道:“草民最开始的时候,想到的是报官,可是草民一想到母亲冤案,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选择了私刑。”

    赵桓点头说道:“你知道燕瑛做开封府尹这几年,办了多少件像你母亲一样的那种案子吗?”

    “整整七十六起类似案件。所以,周三畏周少卿,说朝堂应该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朕也不知道有如此多的冤假错案发生。”

    “但是你应该试着报官,秦伍是青龙帮的一个头目,人多势众,如果不是刚好身边没人,你也无法得逞。”

    “百姓慑于青龙帮的名头,恐怕你的死,就成了无头冤案。你觉得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倘若你走遍了所有的正当途径,而没有任何的结果。那你选择了手刃杀母之贼。朕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特赦你的罪名。但是你没有啊。”

    “若天下百姓人人不信任官府,人人不信任朕这个皇帝,那这个世道就会变成阿鼻地狱。”

    赵桓端坐着看着董承,这个开封的爷们,做的事很爷们。

    但是其做法,直接走私仇,而没有选择任何正当的手段,去处理此事。

    这才让赵桓彻底认识到了民不知法的可怕,民不知法,而不信法,自然就不会相信官府,到最后的结果,就是法制崩坏。

    大宋已经一百六十年了,走到现在,很多东西已经到了崩坏的边缘。

    而法制,却是维护社会稳定的重要手段和工具。

    如果这个工具失效,赵桓觉得大宋不亡于金人,也要亡于天下百姓之手。大乱之世,受害的还是百姓自己啊。

    所以,他才会这么决绝的在商税改制的关键节点,依然如此强硬的有了这样的看似昏聩的政令。

    “草民知罪了。”董承颤抖的说道。

    “死缓的这五年的时间里,一定好好表现,千万不可再次犯错。”赵桓笑着说完站了起来,继续说道:“不过在你去服刑之前,青龙帮的帮派老大一共七十五个人,罪大恶极,明日被执行斩立决,朕特许你去观礼。”

    “谢陛下隆恩!”董承已经有些不能自己。

    害死他的的确是秦伍,但是青龙帮那群人,全都是帮凶。

    如果不是帮派有背景和能量,秦伍也不敢那么肆无忌惮的行事。

    所以董承杀掉秦伍真的算报仇吗?只有灭掉青龙帮才是!赵桓反而是真的彻底帮他报了仇。

    赵桓并没有走出大狱,见大狱中的董承只是顺带的而已。

    他只是不希望自己树立的第一个典型,在服刑期间,又闹出什么事端来,那样就没有了榜样的意义。

    他要见得是另外一个人,现任太学学正,一个在政和五年和何栗一起,唱名东华门外的进士及第,官名为密州教授,秦桧。

    当然何栗人是状元,秦桧就是个普通的进士及第,一百多人其中的一个而已。

    世上第一奸相,历朝历代奸臣之首的秦桧,秦教授。

    根据他的官名,应该喊他秦教授。

    这次的青龙帮之事中,秦桧也受到了牵连,他在他的老师汪博彦的帮助下,曾经收受了青龙帮的贿赂,一共纹银十两。

    秦桧给青龙帮写了个聚义堂的牌匾字样。

    谁让秦教授写字好看呢。

第二百九十一章 铁骨铮铮秦教授

    李清照的母亲王氏,是元丰年间的宰相,文恭公王的女儿,王的孙女嫁给了秦桧。

    所以李清照与秦桧的妻子王氏应该为姑表姊妹。

    当然这样的亲戚关系,看起来略微复杂,但是这都是过年上门磕头的亲戚关系。

    赵桓到现在收到秦桧的札子,共有两份。

    第一份是在金兵围城的时候,秦桧上书言“不宜示怯,以自蹙削。”

    这句话,是秦桧坚定的站在主战的立场上,说不能向敌人露怯,否则就是自削弱国力。

    第二份札子,是前段时间金人要和大宋言和,而秦桧听闻,金人意图割据三镇之地时,他上的札子。

    一张反对状,但是这张反对的札子,他秦桧并不是一个人上书,而是他找到了御史中丞,台谏长官赵鼎一起签名,

    上书反对议和,割让郡县,言辞之激烈,大有割让三镇,就撞死在大殿上,死谏的意思。

    赵桓和秦桧的接触只有这两次,因为秦桧官职不入五品,连朝会的资格都没有,所以赵桓并没有见过他。

    如果仅仅从这方面看,秦桧看起来是个有骨气的人,但是赵桓是一个有系统的皇帝啊!

    【历史事件提醒:建炎元年,1127年,秦桧与赵佶,一起写了一份信,是给完颜宗翰的书信,向金国酋长摇尾乞怜,言:使子子孙孙永奉职贡。】

    【完颜宗翰大喜,因为当时的孙博、何栗、陈过庭等人表现出的气节,让完颜宗翰有些恐惧,守节不屈。但是唯有赵佶与秦桧见风使舵。完颜宗翰赏赐了一万贯,绢万匹给了秦桧。】

    【秦桧也因为这封信,被留在了燕山府,先做了任用,而后做了参谋军事,完颜宗弼设宴时候,还会叫上秦桧一起,左右侍酒者,皆为中都贵戚王公之妻妾。】

    【感受到了趋炎附势的好处的秦桧,感受到了权力的好处之后,一发不可自拔,建炎三年的楚州保卫战中,秦桧写信劝说楚州百姓投降。】

    【楚州百姓抑痛扶伤以巷战,虽夫人子女亦挽贼俱溺于水,来回答了秦桧的劝降信。】

    【秦桧的三四年的金国生涯,真切的感觉到了趋炎附势带来的权力的好处,观其一生,都在为权力奔波。】

    【百姓们的眼睛是雪亮的,临安城的百姓皆言:秦相公是细作,并且把这句话贴到了秦桧的家门口,这一贴就是三十余年,未曾断绝。】

    【秦桧是善于伪装的,连老谋深算、明察是非的李纲,也曾上书言秦桧精忠许国,立大节于宗社倾危之秋。不过很快,李纲就发现归来的秦桧的本质。】

    【李纲负责帮忙赵构建立了南宋朝廷,在朝堂上有惊人的影响力,所以秦桧被李纲安排了。长达七年,秦教授一直被闲废多年。】

    赵桓还在看秦桧的资料,秦桧这家伙很会拍马屁,当时是宋朝洛学的扛鼎人物,这个洛学就是程朱理学在大宋的名字。

    绍兴七年出任枢密使,然后开始了坑岳飞的计划,因为岳飞的兵权最重,收复建康,定鼎之功的岳飞也深受赵构信任。

    只有彻底斗倒了岳飞,他才能够彻底杀死南宋北伐的决心,进而借着金国的威名,稳固自己的相位。

    在重文轻武的大宋,想斗到一个功勋卓著的武人,简直不要太简单!

    仅仅不到三年的时间,岳飞就死在了秦桧和投降派的赵构手里,书天日昭昭而绝世。

    杀死岳飞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秦桧不得不在赵构的授意下,发动了诏狱,杀了一百多朝堂上的士大夫,才算让朝堂之中的反对之声消散。

    而当时的韩世忠心灰意冷上书言:“陛下尚不觉悟,竭民膏血而不恤!忘国大仇而不报!含垢忍耻!举天下而臣之甘心焉?”

    韩世忠指着赵构的鼻子骂赵构,问他忘记了当初的耻辱了吗?

    举天下之力臣服于异族,甘心吗?然后得到的回答是岳飞死,而韩世忠也致仕,离开了朝堂。

    当然秦桧和赵构这对君臣,非常有趣的就是,他们都没有自己的后人,儿子都是领养的。

    无后。

    文武百官,都和秦桧与赵构这对狼狈为奸的君臣做出了抗争。

    到最后,侥幸不死,只能黯然离开朝堂。

    赵桓研究完秦桧的资料,知道此人不可用,贪恋权力,而且见缝插针。

    “秦桧这个贪污实在是太少了,十两银子啊。唉。”赵桓怅然的说道。

    如果再多点就好了,赵桓就能够一刀剁了他了。以没有发生过的事治罪,那自己和秦桧没什么区别。

    都是莫须有的罪名,他不愿如此。

    “拜见官家,官家万安。”秦桧跪在地上,直接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这就是洛学,也就是程朱理学的核心,跪。

    学问都是好的,洛学是一套非常严谨的一门系统化的哲学及信仰体系,当然这套体系是唯心主义的代表。

    但是具体到用的人身上,这个学问就因人而异了。

    比如秦教授就很喜欢这个跪的核心,他四处下跪,向金人下跪得以苟活,向赵构下跪得以成为宋国的宰相。

    到最后,在武穆祠前跪了一千年。

    秦桧无疑是善跪的,而且跪的心安理得,跪的堂而皇之。

    “秦教授,你为何不多贪污一些呢?”赵桓抓着手中的笔笑着问道。

    秦桧连连扣头说道:“臣知道错了,臣有罪。”

    赵桓摇头,说道:“朕不喜欢扣头虫,别一直磕了,磕的乓乓响,也没有用。”

    他起身就走,对于这个千年的奸臣,他一句话多懒得多说。

    “官家!官家,臣冤枉啊,臣是大宋的忠臣!”秦桧大声的喊道。

    赵桓只是好奇秦桧长什么样而已。事实上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并没有张出三头六臂来。

    不过秦桧毕竟只贪污了十两银子,怎么说都罪不至死。

    所以赵桓权衡再三,不知怎么处理。

    秦桧这一生可没有经历过什么金人俘虏的生活,现在也是坚定的主战派,乱杀的结果,就是朝政混乱,刚刚把国法捧起来的赵桓也懒得理会他,不重用就是了。

    在自己手下,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秉性,还能重用吗?

    但是赵桓想到了个阴恻恻的计划,正常历史线里,是赵构的宰相,那把他安排给赵构霍霍赵构,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赵桓和赵构的争斗乃是大道之争,用阴谋简直让人笑话。

    所以,他最后的决定是安排秦桧到新兵营里当马倌。

    到时候,军训的时候,把秦桧安排进去。

    说不能练出个铁骨铮铮秦教授,也算是美谈一件。

第二百九十二章 赵构自立为吴王

    按照秦桧的个性,面对强权的皇帝,还真有可能锻造出一个铁骨铮铮的舔狗来。

    赵桓对此还是有点信心。

    秦桧从牢里出来的时候,面对一纸调令,心情异常的复杂。

    他被罪责调到了河内新军营,充当了马倌。

    这个马倌还要参加日常训练,在岳飞回到汴京,各路选出的儿郎到达汴京的时候,他还要参加军训。

    秦桧的心情异常的复杂,收拾行囊的时候,他忽然收到了他老师,汪博彦的来信。

    汪博彦是他的老师,而汪博彦许给秦桧在吴王赵构那里的官职,是中书舍人。

    这个官职是宰相的前置,负责给皇帝写诏书,了解天下时事,洞观天下大事,为他日成为宰相做准备。

    秦桧无比的犹豫,现在他只是一个密州教授寄禄官,实际上在太学教书,面对这个中书舍人的官职,对他的诱惑,无比巨大。

    一个马倌,一个中书舍人,就在他的面前摆着。

    秦桧真的犹豫了。

    而此时的赵构已经在临安的行宫自称吴王,其法理依据是他伪造的宋徽宗赵佶册封的诏书。

    只不过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个幌子。

    真正的册封诏书来源于金国。

    【咨尔宋康王赵构。不吊,天降丧于尔邦,亟渎齐盟,自贻颠覆,俾尔越在江表。用勤我师旅,盖十有八年,于兹。】

    【朕用震悼,斯民其何罪。今天其悔祸,涎诱尔衷,封奏狎主,愿身列于藩辅。】

    【今遣光禄大夫、左宣徽使刘等持节册命尔为帝,国号宋,世服臣职,永为屏翰。呜呼钦哉,其恭听朕命。】

    这才是赵构成为吴王的最大依仗,来自于金国,而使节是刘。

    当然赵构还没有那么不要脸,将这封诏书在他自封吴王的时候,念出来。

    这封诏书只有他和几个人知晓而已。

    他告诉金国使者的理由是,在等朝政稳固的时候,等到登基为帝的时候,再用这封诏书。

    刘是刘彦宗的第二个儿子,而刘彦宗已经死在了宇文虚中皇城司的刺杀下。

    在汴京城下,宇文虚中破釜沉舟的一击,不仅仅杀死了刘彦宗,还有郭药师。

    刘并没有觉得作为金国使臣有什么丢人的事,但是面对赵构的请求,他还是同意了。这事不急,只要他赵构认就是了。

    “杜少宰。”赵构端坐在龙椅上,笑道:“朕对你还是不错的,尚书右仆射同平章事这个官职还是不错的。”

    赵构喊的人就是杜充,原来是集英殿修撰,原沧州知府。

    赵构手头实在是没什么人,梁世成本来要做右丞相的,可惜梁世成在扬州应奉局,身负重伤。

    所以,只能任命了杜充,而杜充的官位除了右仆射同平章事这一官职以外,还是江淮宣抚使,主管长江防务,还负责平叛江南的盗匪。

    之所以赵构如此任命,是因为杜充本来就是沧州知府,当时金人南下,金人在燕京路上,征签军随行,而当时杜充杀掉了这些签军。

    江南盗匪横行,曹成、李成、钟相、杨幺等大盗割据一方,每个人都有数万水兵,实在是难以处理。

    而赵构这边实在是没有打过仗的人,所以只好认命了杜充。

    当然,赵构并不清楚,他认命的杜充,其实杀死的根本不是签军,而是当时沧州地界上,从燕京路逃回沧州的汉人。

    他以这些汉人都是金人的内应为由,不论男女老少全部杀害。

    以人头论军功,骗了不少赏金。

    不仅如此,他还逼反了丁进、杨进两部兵马,他们本来是大名府的义军,从聚义以后,就一直抗击金人。

    结果到了杜充手里,彻底成为了盗匪。

    特别是张用,曾经在汤阴做过弓手,与曹成、李宏等人都是拜把兄弟,逼反张用后,曹成也跟着变成了盗匪。

    现在曹成在江南割据,成了赵构的心腹重患。

    江淮曹成、李成、钟相、杨幺这四个大盗中,其中以杨幺的实力最强。

    “帅臣不得坐运帷幄,当以冒矢石为事。曹成等人盗匪,怎么可能是我大宋官军的对手,只待臣一声令下,则曹成等人,必然灰飞烟灭。”杜充哈哈大笑起来说道。

    “深得朕心。”赵构点头,之前他命汪博彦去扫荡这些盗匪,但是汪博彦却百般推脱。

    郭永,是现在的赵构手下的提刑司的司正,他与杜充有过一段时间的共事,他忽然不耐烦的站了出来说道:“充人有志而无才,好名而无实,骄蹇自用而得声誉,以此当大任,鲜克有终矣。”

    他是个比较耿直的人,他变成这吴国提刑司的司正,乃是被杜充给诓骗了。

    现在他已经尽然知晓了这个吴王,并没有经过汴京册封以后,他对这个小朝廷满是失望。

    他这已经是指着杜充的鼻子骂了,说杜充有志而无才华,好名声而不注重实际,骄蹇自用却想要得到声誉,让他担当重任,难以到善终。

    杜充拍桌而起,指着郭永大声喊道:“你!你!你!亏我看你在大名府当个司法参军,位卑权轻!给了你一场荣华富贵,你这是不想要了吗?”

    “此等荣华富贵,不要也罢。”郭永将自己的长翅帽、金鱼袋和官牒,放在了案牍之上,笑着说道:“此等官,不做也罢。”

    “康王殿下如此行事,安然若泰,今日之事,旷古奇闻也。某极为佩服。”郭永站了起来,说道。

    他转身向着殿外走去,而此时的赵构坐在台上,面色如常。

    赵构看着郭永离开了大殿,才说道:“此等憨货,喧嚣于朝堂之上,本该立刻杖毙,以儆效尤。但是今日朕称王临安,就不与他斤斤计较了。”

    “官家仁义。”群臣们齐声说道。

    赵构是跟他的哥哥赵桓学的,赵桓怎么拉拢到了那么多宿将群臣?赵构认为,他哥哥身上可取的地方,最有用的就是仁义二字。

    所以他有模有样的学着赵桓的从谏如流和仁义,轻易不降罪于人。

    他表现出自己非常的贤明。以安稳还有些动荡的朝堂。

第二百九十三章 赵构为何把皇位传给太祖一系?

    “官家,眼下最重要的事,乃是定国本,以安民心。”汪博彦站出来说道,他是赵构册封的左丞相,尚书左仆射。

    “汪太宰所言有理。”赵构点头说道。

    国本是什么,就是太子。

    但是赵构目前,没有儿子,他之前有一子,早早夭折。

    现在赵构的王妃还在汴京城里,肚子里有个娃娃,还未降生。

    所以,赵构必须赶紧生一个儿子出来。

    否则汴京那边万一是个儿子,那就是正统,万一汴京皇帝给未出生的娃,册封一个吴王世子出来。

    赵构图谋的一切,都给汴京做了嫁衣。所以,生一个娃,是赵构迫在眉睫之事。

    对于太子之位,他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他现在毕竟没有称帝,所以只能选世子过度一下。

    “汪太宰以为如何是好?”赵构问道。

    汪博彦沉吟了半天说道:“此事,臣不敢多言。”

    现在赵构没有世子,但是在汴京的王妃,肚子里有个娃,如果让汪博彦说,那就是等孩子出生,如果是男丁,就立汴京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做世子。

    赵构笑道:“开选秀,择良人入宫。在未有男丁时,朕欲先择两个赵氏宗亲,以继承国家社稷。以防不测。”

    “不知汪太宰以为如何?”

    汪博彦沉默,正统性上,肯定是选择汴京肚子里的孩子最为合适。

    但是看赵构的意思,现在是必须马上定下来,以防止汴京掌握主动。

    但是他实在是不想如此。

    大宋仁宗皇帝无后,然后从濮王赵允让的孩子中,选了赵曙为养子,并定了赵曙为太子。

    仁宗皇帝仁义一生,崩后传位给了赵曙,赵曙也就是宋英宗。

    但是赵曙在仁宗死的时候,就直接称病,连仁宗下葬,都未曾亲去。

    结果在仁宗皇帝刚刚死了十四个月的时候,宋英宗,也就是仁宗的养子赵曙,就动起了歪脑筋。

    他朝议追封自己的亲生父亲濮王赵允让。

    朝廷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应该称仁宗皇帝为皇考,而称濮王为皇伯。

    一派认为应该称仁宗皇帝为皇伯。

    也就是说宋英宗这个养子,不想认仁宗皇帝当自己爹了。

    这场政治事件,被称之为濮议。

    把当时的曹太后,也就是仁宗的皇后,曹彬的孙女,给气的七窍生烟,决议要废了宋英宗的皇帝之位。

    两宫不和,给当时的朝堂带来了极大的震动。

    而韩琦之所以被称为两朝顾命定册元勋,也是因为当时韩琦周旋于两宫之间,不断的左边劝劝,右边劝劝,让曹太后认了宋英宗这个不孝子。

    最后,宋英宗成功的认了自己的生父赵允让为皇考,也就是父亲。

    认了自己的养父仁宗皇帝为皇伯,也就是伯父。

    宋英宗这个不孝子干的这些事,就像一把悬在头上的剑一样,随时都可能让想要过继兄弟之子的无后君王,时时警惕,防止养子不孝这种事端。

    所以,汪博彦一听要选一个赵氏宗亲继承大统,心中警兆陡升。

    “不知道官家,要怎么选?”汪博彦小心谨慎的问道。

    赵构不可能不知道宋英宗皇帝干的那些事,所以他到底要如何选择?

    这个时候,赵构神秘一笑说道:“朕前些日子,收到了孟太后的书信,言:汝祖自摄谋,据我位久,至於天下寥落,是当还我位。”

    “孟太后说是梦见了太祖皇帝,太祖皇帝说帝位该回到他这一系了。所以朕决议,在太祖皇帝一系中,选出养子来。”

    汪博彦心服口服。

    宋英宗皇帝,之所以可以完成濮议,当上皇帝,立刻不认仁宗这个爹,而是认了自己生父做爹。

    完全是因为当时的濮王势力庞大,本家势力强大,则有可能干出英宗皇帝,这种孝子孝孙干的事。

    而且当时韩琦最开始也是想让英宗皇帝认仁宗皇帝当爹,到最后选择了妥协。

    濮王一家本家势力极为强大,连曹太后这种角色,都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个不孝子干的事。

    可想而知,本家强大,对于过继为帝这种事,很有很能再出一个英宗皇帝来。

    赵构是太宗皇帝一系,而选择太祖皇帝一系,则没有这么多负担。

    好控制,不听话就换掉。

    果然是赵构啊。

    “朕从秀州青杉闸的官舍里选了个孩子,名叫赵伯琮,乃是太祖皇帝的七世孙,是太祖皇帝四子秦王德芳之后。”赵构信心满满的说道。

    汪博彦点头,说道:“臣无异议。”

    他当然没有异议,这个赵伯琮出生在秀州青杉闸的官舍里,一听就知道,已经是接近平头老百姓了。

    所以,他当然没有异议。

    如果赵构生了娃,再废黜这个赵伯琮,易如反掌,也没有人会反对,毕竟本家也是个普通人家。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不能让汴京册封了康王妃的肚子里的孩子为世子。

    特别是这个孩子还未出生,不知道是男是女,所以,先领养一个,定了国本再说其他的事。

    否则汴京一道旨意下来,这赵构处心积虑,岂不是尽数白费了?

    赵构觉得这个主意很好,至于孟太后到底有没有做梦梦到太祖皇帝,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而且赵构自己还有其他的打算。

    养子不用心疼啊。

    他在临安的行宫里,准备了一千副的扁担,这一千副扁担是用来干什么的?

    逃跑。

    日雇夫五百人,立殿廷下,人日支一千足,各备担索。随时可以准备南逃。

    这一点上,赵构准备的非常的充分。

    所以,如果有突变之事,他也可以学自己的父亲,宋徽宗一样。

    选择禅让,然后果断跑路。

    毕竟太上皇的目标小,皇帝的目标大。

    如果他还是皇帝,那自然会被人追着满世界跑,但是如果他是太上皇,那就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了。

    所以,他选的这个赵伯琮,就是关键时刻抛出的诱饵,诱导大兵前去追击。

    他在防备谁?

    有可能是在防备汴京皇帝,毕竟汴京的皇帝那可是御驾亲征,在北方打了几次大仗、硬仗,才确定了自己的皇位的稳固。

    虽然汴京皇帝不是个武人,但是其武功是他皇位的基础。

    而且金人可是渔牧民族,可是有不少大船,甚至连倭国都被金人揍过,所以,万一金人乘船来袭呢?

    要知道现在完颜宗望已经认定了,他和汴京皇帝联手坑了他。

    所以,大兵压境那一天必然会到来!

    那亲儿子顶缸,会心疼。养子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心理负担。

    所以赵构,为自己的一箭多雕非常的满意,显然精通此道的汪博彦,也只是考虑大统继承,而未考虑长远之事。

    朕果然是皇帝啊,眼光都比大臣们长远!

    赵构如此想到。

第二百九十四章 赵构还是个人

    赵构此次来到临安可不是泥马渡江而来,没有长时间骑马,所以他现在还不是个天阉。

    此时,他对未来还是极有信心,南方天气潮湿温热,他坐拥一淮,两川、两浙和江南大部分地区。

    要钱有钱,要粮有粮,手中将近千万户,超过三千万的人口。

    他最关心的就是正统,那么在他自以为完美的计划中,收养太祖皇帝的血裔,还能增加自己的正统性。

    一举多得,简直完美。

    汪博彦沉默不语,官家的这个决定非常英明,他思前想后,似乎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然后说道:“臣这就派人到秀州去接世子。”

    还没册封,汪博彦已经叫上了世子,地主联袂给了现在的吴国,大量的金钱和粮草,招人练兵,以黄河为天险,据险而守,万无一失。

    “官家圣明。”应声虫们都在大声的说道。

    汪博彦继续说道:“臣有一外甥,素有贤明,政和年间的进士及第,算的是治国之臣,之前和官家说过的。”

    赵构点头,秦桧他还是知道的,也在诗会上见过几次,对于这个名字,他还算熟悉,他笑道:“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为贤是举。这吴国之盛,还需诸君与朕一同并肩而行。”

    普通的临安百姓,并不知道他们头上突然多了个吴王,他们也不需要知道。

    粮税有乡绅经纪负责,商税有员外扑买负责,该怎么交税一如过去,只是多了几个名目,多收几个铜板而已。

    赵构还是决定养民的政策,并没有直接加大税收,而是缓缓图之。

    除了一个郭永给他添了点堵,这次的自封吴王的事,完全没有任何的差池。

    “官家,臣有一言,不当讲,但是臣还是要讲。”两浙转运使李椿年站了起来。

    前有郭永,这次有他李椿。

    他左右看了看,这吴国朝堂满是乌烟瘴气,如果不是他本身就是浙江转运使,家族势力盘根纠错,他是断断不会在这吴国为官。

    听着汪博彦不停的拍马屁,他更是恶心。但是,既然已经做了吴国的官,就得为吴国着想。

    “李少卿但讲无妨。”赵构乐呵呵的说道。

    “臣以为,现在最为紧要的事,是效仿汴京皇帝的举措,厘清田产,以正经界论。”李椿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压制住朝堂的议论声。

    这乱哄哄的还不如当初太上皇赵佶上朝的时候安静。

    “哦?通过强制手段,整理确定不同土地所有者之间的土地界限?”赵构若有所思的问道。

    他倒是想做,但是他却深知自己的基本盘是地主联袂,此时不宜想赵桓那样直接均田。

    “官家,经界不正共有十大害,一曰侵耕失税。坊间私斗成风,无界则无端。”

    “二曰推割不行,秋收加重百姓负担。”

    “三曰衙门及坊场户虚供抵当,以假乱真,肆意抵押借贷,造成经济上的混乱。”

    “四曰乡司走弄税名。贪腐成性,百姓苦不堪言,朝堂也没有税收。”

    “五曰诡名寄产;六曰兵火后税籍不失,争讼日起;七曰倚阁不实;八曰州县隐赋多,公私俱困;九曰豪猾户自陈诡籍不实。十曰逃田税偏重,无人肯售。经界正,则害可转为利。还请官家明鉴。”

    李椿年从怀里掏出了一本札子,上书《通考田赋》,交给了赵构的太监,低头等待着赵构决定。

    赵构也没有等下朝,直接拿起来看了看。

    第一条就让赵构不得不佩服,而这十条每一句,都让赵构如同醍醐灌顶一样。

    汴京自己那个哥哥,不光厘清田产,还要均田。结果得罪了无数的地主。

    搞什么商税改制,搞得自己都头皮发麻,又得罪了无数的员外。

    也有越来越多的地主和员外们跑到了两淮等地。

    在赵构眼里,步子实在是太大了,得罪太多人了,仗着自己手里有军权,为所欲为。

    但是李椿年的札子里,只是提到了要正界,厘清各地田产,以保证税收,手段温和不激烈。

    具体的步骤,李椿年在札子里也写的非常明白。

    第一步,打量步亩:以乡都为单位,逐丘进行打量,计算亩步大小,辨别土色高低,均定苗税。

    第二步,造鱼鳞图:保各有图,大则山川道路,小则人户田宅,顷亩阔狭,皆一描画,使之东西相连,南北相照。

    第三部为堪舆:合十保为一都之图,合诸都为一县之图。合诸县为一州,合诸州为一路,诸路为国。

    则成天下堪舆图。

    第四步置砧基簿每户置簿:逐一标明田产的田形地段,亩步四至,以及得产缘由,赴县印押,永充凭证遇有典卖交易,须各持砧基簿和契书对行批凿。

    “好!”赵构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拍的手都疼了,他也全然不顾。

    结果他还站起身来,端着札子,从御前走到了御下,看着李椿年大声的说道:“肱股之臣!”

    “天佑我大宋!”

    赵构高兴的忘乎所以,依然忘记了他自封的是吴国,但是朝堂上也无人纠正。

    赵构最后还是称帝,他们的官位也都是一朝之官位,而不是王官。

    吴国最后还是要成为大宋国。

    至于法统问题,自然交给赵构和赵桓去讨论了。

    如果赵构不称帝,他们还跟着赵构混什么?

    “真乃是天佑我大宋啊!”赵构用力的拍了拍李椿年的肩膀说道。

    李椿年受宠若惊一样低下头说道:“官家谬赞,臣只是尽自己职能而已。”

    赵构想要做皇帝,并且他认为自己有做皇帝的能力,他能不知道自己现在朝堂里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与北方汴京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所以,他才会说出求贤若渴的话。

    他能不知道汪博彦是个什么样的草包?

    他赵构在汴京二十多年,看着汪博彦中了进士及第以后何等的狷狂。

    所以,他能不知道汪博彦、黄潜善都是纸糊的?

    他当然清楚!

    只是朝中无人,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

    只是没想到和汪博彦说了几句话,倒是激出一个人才来。

    划清界限,其实就是田制的开始,只要弄清楚有多少田产,就不会有瞒报,朝堂的税收就可以保证。

    乡绅经纪在其中中饱私囊,他能不清楚?

    厘清田产,乡绅经纪们还想要中饱私囊,在中间捞好处,就只能交足给国家的,向更多的泥腿子们伸手。

    到那个时候,泥腿子就是造反,第一个杀的也是他们那群地主。

    赵构只要象征性的赈济,然后有模有样的学自己的哥哥一样,搞搞工赈监,大赚特赚之余,还能树立民间威望。

    这才是定鼎之臣啊!

    “朕会向汴京请旨,封你为经界所提举,专委你为措置。你安心办事就是,不管是你为大宋办事,还是为吴国办事,到最后你都有有功劳与社稷。”

    赵构的意思很明显,不想让李椿年有什么心理压力和负担。只要给大宋办事,那就是大宋的良臣!

    他在故意释放一个信号,这个信号就是,他和赵桓的皇位之争,不会涉及群臣。

    哪怕他赵构最后输的一塌糊涂,吴国这些官员,都是在汴京皇帝那里挂名。

    即使没有朱批,也是他赵家承认的大员。

    如此一来,这些大臣们才能精心于王事。

    赵构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也是个极为留恋皇权的人,为了皇权甚至把自己的脸扔到地上,任人践踏也无所谓。

    但是他同样希望大宋能够昌盛,繁荣。

    这是每一个宋人都应该有的觉悟。

    人一旦无耻的一种地步,真的会过得很快乐,但是即使再无耻的宋人,心里还是多少装着点大宋的社稷和未来。

    赵构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要脸的人,他只想要当皇帝,不顾一切。所以,他对李椿年的期望很高很高。

    “臣,定不负皇恩。”李椿年这里的皇恩,指的就是他赵家人的皇恩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搁置争议,奸臣必死

    赵构散了朝,他在思考如何做好一个皇帝,当然现在的任务是,如何当好一个吴王。

    做皇帝并不会轻松,即使再无耻,也要稍微顾忌一下江山社稷。

    他心里也不大愿意接受金国的册封,他更希望能得到汴京他哥哥的册封。

    他虽然不要脸,但是接受金国的册封,实在是太丢人了一些。

    所以,他才称王而不是登基称帝。

    他仔细想了想,想借着李椿的事,跟汴京赵桓那边,缓和一下关系。

    那第一步,也是他习惯了的套路,称臣。

    这不丢人,只要能当皇帝,称臣就称臣呗,反正石敬瑭当儿子都当了皇帝嘛。

    他仔细想了想,才把札子写好,然后命快马,加快宋到汴京。

    而赵桓收到赵构札子的时候,正在组织迎接岳飞回京的典礼。

    赵桓不会忘记岳飞的贡献,不管是邢州峡谷的阻截,拖延了完颜宗翰还有完颜宗望合并一处的战略计划。

    还是拿下了雁门关,打开了整个河东路的战争局势,还是到燕京路在大北关下,力阻完颜宗望,在平州滩余保住了粮道。

    又有夺取榆关的功绩,这足以让任何皇帝侧目的盖世功勋,按照制度,岳飞才升到了中校尉一级。

    原因就是岳飞本身的品秩太低了,这离封王还有十万八千里。

    但是品秩低点,并不代表岳飞的战功不卓著,事实上谁都清楚,岳飞已经成了大宋冉冉升起的宿将,没有人能够阻拦。

    所以,盛大的欢迎仪式很有必要。赵桓也知道自己的统治根基就是那些依旧奋斗在边境的军卒,还有无数的无产农民。

    所以,盛大的欢迎仪式,更有必要,可以表明自己支持武将、武人之心并没有变。

    赵桓准备欢迎岳飞的同时,收到了赵构的札子,别提多恶心。

    他耐着性子打开了赵构的札子,倒是出乎意料的看到了赵构还是人的一面。

    赵构请了三件事,第一件事还是希望赵桓能够册封他为吴王,这样他就不登基称帝,赌咒发誓让人不得不信以为真。

    赵桓没有相信。

    骗鬼呢?

    第二件事,赵构请他的母亲,也就是请韦贤妃去临安颐养,尽孝。

    赵桓信了。

    因为赵构在正常的历史线里,也是将议和之后,从金人手中要回了自己母亲的骸骨。

    至于赵佶的骸骨,赵构既没有守孝,也没有打开棺椁,但是对于生母,他足够的尊敬。

    这一点不管是出于希望养子孝顺,还是真心实意,都是值得肯定。

    所以赵桓第二件事准了。

    这第三件事,在赵桓看来,跟见了鬼一样,他赵构,居然问自己要官。

    你一个实质性独立的政权,问自己要官员任免是不是太过分了?

    但是赵桓还是耐心的看完了赵构送来的第二个札子。

    那就是李椿年的《通考田赋》,然后不得不感慨,这人是个人才。

    所以大手一挥,准了第三件半事,成立经界所,让李椿年成为经界所的提举。

    为什么是三件半?

    因为赵构很不要脸!

    他知道赵桓一定会准了自己的札子,所以,问赵桓要人,要能吏去厘清南方田产。赵桓捏着鼻子认了。

    自己这边的确有不少负责分田的能吏。

    因为赵构答应按往年的税收交到汴京。这些人,还是赵桓的人,但是最后得到的天下堪舆图,双方共同持有。

    搁置争议,联合开发?

    不能乱想,不能乱想。

    为什么赵桓认为李椿年是个人才呢?

    赵桓之所以能够在北方诸路均田,搞得风风火火,还搞商税改制。

    一方面是他的拳头足够的大,而且打出去足够有力,金人都给他都把他给打跑了,这些乡绅员外哪里有反抗的余地?

    第二方面是真的穷,事实上,北地的地主其实不是很多,员外也是稀松,大地主和大员外,像陈家、崔家、李家等巨贾都是在江南才有。

    第三方面还是金祸,让北方诸路成为了一片又一片的赤地,民不聊生,这个时候,均田商税改制,正是时候。

    流了足够的血,足够的疼,所以才能彻底进行下去,否则步子大了,容易扯到蛋。

    只不过北方诸路连个裤衩都没有,就不用考虑扯到蛋的问题。

    但是南方和北方的局面完全相反。

    赵桓这个均田的法子,赵构即使不在南方称王,他也不会在飞军未成的时候,在南方随意均田。

    就是飞军已成,也是步步为营,小心谨慎。

    否则就是官逼民反。

    不管是种师道还是李纲,都对赵桓的均田给予了高度的肯定,但是对于执行,都是限制性的执行。

    缓缓图之。

    所以,对于李椿年的这个经界法,赵桓同样异常的高度赞同。既然赵构划出道来,将皇权的斗争局限在了赵家人内部,赵桓自然乐见其成。

    每一个政治漩涡,在皇家吹起来的风可能只有一级,到了朝堂上是三级,到了地方可能就是十三级大风了。

    既然赵构主动划道,缩小皇权狗斗范围,他也不畏惧。

    能保存一份大宋的国力,就是一份,在中兴大宋上,就能少走一步。

    但是赵桓把札子都看完了,他皱着眉看着札子。

    赵构是不是忘记了什么,这封札子太怪了!

    就一个李椿年让自己册封?

    那汪博彦、黄潜善呢?

    白时中等人呢?

    不用自己册封吗?自己不封官,到时候,他赵构要是输了,岂不是这群人也要遭殃?

    这么自信的吗?

    赵桓皱着眉想了很久,才想明白赵构的想法。

    那就是这些人,他赵构也不放在心上,都是群无能之辈。

    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万一赵构他哪一天输了,人头落地,这**臣们也要跟着一起完蛋……

    狠人啊!

    赵桓算是想明白了,自己这个皇帝当的不如赵构无耻。

    “完颜宗望啊,你猜的没错啊,赵构和朕在某些方面的确是联手了,只不过坑的不是你,而是那一堆吴国重臣啊。”

    赵桓心情稍有些放松,赵构就跟一颗老鼠屎一样,不停的恶心自己。

    总算是办了一件,让自己舒心一点的事。

    赵桓并没有一言堂,他可不觉得自己思虑的就完全周全,他将两本札子给了李纲,李纲从前到后的看了四五遍,才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官家和赵构联手了?什么时候的事?在赵构去金人大营议和的时候吗?”李纲一愣,出神的问道。

    赵桓刚喝了一口水,一听这话差点呛到。

    他连忙说道:“怎么可能。李太宰不要听完颜老二胡咧咧。”

    “怎么看都是联手坑金人,坑完金人坑这些奸佞。”李纲犹豫的说道。

    赵桓把自己的心里的想法说了说,绕开了联手的这个话题。

    李纲倒是赞同赵桓的做法,李椿年明显的谋国之臣,两边都封官,保险一些。

    “这是要坑死汪博彦啊。”李纲叹道。

第二百九十六章 闷声才能发大财

    在大宋做臣子哪有那么容易?

    蔡京、蔡攸、童贯之徒,纵恣于上;高俅、杨戬、朱之党,朋邪于下。

    这些人都属于奸臣中的奸臣,大宋之贼、社稷之贼。

    上了奸臣传,自然是理所应当,没人会认为他们不是。历史的评价也相对公允。

    但是王安石呢?

    王安石死在宋神宗之后,在太皇太后高氏执政后,全面废除了王安石的新法。

    司马光的元更化,将王安石与神宗三十五年的努力,全部付之一炬,变成了废纸一堆。

    高太皇太后的执政理念是:以复祖宗法度为先务,尽行仁宗之政。

    别人都是人亡政息,王安石还没死呢,就一天一个坏消息,今天是青苗法,明天是免役法,后天是将兵法,直到所有的努力全部消失,抑郁不已。

    而元更化,也是开启大宋最严酷党争的标志。

    王安石被全面否定,新政被全面废除,变法派的代表人物菜确写了一首《车盖亭诗》,以为皆涉讥讪,贬死于新州。

    而另外一名吕惠卿,也是小心翼翼,连口冷水都不敢喝,唯恐得病被人抓了把柄。

    但是到最后,吕惠卿还是被贬为了建宁军节度副使。最后的评价也是背信弃义、祸国殃民、人格低劣。

    在边事上,司马光和高太后,恢复了熙宁新政前的绥靖政策,把已经收复的疆域:安疆、葭芦、浮图、米脂四寨割让给西夏,以图安一时。

    听闻这个消息的王安石被活活气死。

    从神宗死后,王安石的评价就在一路走低,从最开始的停宗庙配享,然后削其王封,到最后的更改谥号,都是一步步的向一个奸臣评价转变。

    这种导向,到了宋徽宗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王安石乃是獾子精投胎,而说起王安石,也变成了此老乃野狐精。

    李纲为何会想到王安石?

    因为在他眼里,现在汴京皇帝与九子赵构的争斗,其实和元、元丰的党争,有着极为相似的一面。

    都是激进、变革、新法与守旧、绥靖、祖宗之法的争斗。

    但是李纲却深知变革的重要性和迫切性。

    比如现在官家所依仗的大宋西军。

    比如西军,追根溯源,还是追到了王安石的将兵法上,在范仲淹手中,西军才彻底变得强大起来。

    如果不是当年王安石的将兵法,能有现在的西军定鼎之功?

    所以李纲非常喜欢赵桓时常嘟囔的一句话。

    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中国未闻有流血而牺牲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

    李纲也愿意做那个殉道人,可惜的是他还没做,已经有人抢了先。

    那就是自己面前的这个官家。

    直接用最强硬的态度和手段,进行了最为本质的变革,虽然一些手法稚嫩,一些手段太过激烈,还有些想法太过激进。

    但是这种变革,正是大宋所需要的变革。

    朝臣们对变革的态度是保守向的支持。

    保守是因为,王安石当年太惨了。

    所以,大家都不敢跳出来说,这就是新政,这就是变法,这就是变革。

    大家都在做事,但是无人说话,闷头做事。

    风风火火的均田、商改已经落到了实处,但是依旧没人敢提一句,我们就是在做新法,在变法求存。

    在改变祖宗之法。

    至于朝臣们,为何都支持官家做这些事呢?

    金人都打到家门口了,再不想办法变强,下一次就是身首异处了。

    所以李纲看着赵构的信,不是看到了赵构的孝,也不是看到了赵构心里还装着点大宋,而是看到了政治格局。

    保守与变革的冲突正在酝酿。

    这次的党争,不仅仅是朝臣,连皇帝都亲自下场,做了变革的引导者和掌舵人。

    李纲想了想说道:“官家,臣以为不如派个官员到南方诸路,也厘清一下商税之事?田无经界,则误国,商无经界,也是误国啊。”

    赵桓皱着眉,喃喃自语道:“你的意思是工商管理局?赵构能同意吗?等一下,我什么都没说。”

    他这才反应出来,自己似乎是说漏嘴了。

    李纲什么人,一听就知道,官家对于商税改制有了新想法,只是觉得不成熟,没有理论依据而已。

    就这几个字,李纲的脑海里已经浮想联翩。

    他俯首说道:“官家英明。”

    “官家所谓的管理局,其实追溯到周朝之时,就已经有了,那时名为司市。”

    “物勒工名,以考其诚,工有不当,必行其罪,以究其情中,这其中物勒工名,就是说酒坊等工坊有自己独有的名字,其他人不可随意占用。”

    “这都先秦时候的事了。”

    赵桓一愣,感情商标管理,在先秦就开始了?这么早的吗?

    李纲继续说道:“到了秦朝的时候,就开始注籍,也就是所为的市籍、商籍、贾籍,到了咱大宋,还区分出了坐商,行商。”

    “官家所言的工商管理,其实一直都有,只不过名字不同而已。”

    “只不过,没有相应的官僚体系。官家是想着六部再加一部商部吗?其实前唐时候,就有人提过这事,到后面觉得商贾无状,不登大雅之堂。就不了了之了。”

    赵桓皱着眉想了半天,才说道:“李太宰,仔细分析一下利弊,写个札子,我们从长计议一下。”

    “这事不急。”

    毕竟这是宋朝,总不能自己拍脑子就决定了这事,这可是设部,哪里有那么容易?

    到现在军器监、工赈监都没有升院,更别说设部了。

    军器监在兵部之下,而工赈监却在户部之下。

    设部不是儿戏,需要谨慎、慎重,但商税乃是重中之重,也应该尤为关注。

    至于赵构要不要自己的工商管理局(划掉)商部,还是要看赵构自己本人的意愿。

    此时的岳飞骑着高头大马,还未走到陈桥驿。

    他大老远就看到了锣鼓喧天的陈桥驿,无数百姓披红挂彩的站在陈桥驿的道路两侧。

    不仅如此,岳飞还看到了大宋的殿前司左右军。【注1】

    殿前司左军和殿前司右军,由拥有军籍的百戏、杂技、唱戏、评书的艺人所组成,组成的专门在大典礼节上,负责表演庆祝。

    殿前司左右军的前身叫做东西班乐。太宗皇帝当年建立,一直延续至今。

    当然,不仅仅有东西班乐。

    还有教坊、云韶部、钧容直等部门,和东西班乐的功能相同,当然,这些人都没有军籍。

    而且不管是东西班乐、诸军乐、还是教坊、云韶部、钧容直等部门,虽然养着一大堆人,但是到了一些大祭司、大庆典上,往往都会人手不够用。

    这个时候,教坊使就会出面,去民间雇佣。

    当初向经为何去樊楼就是这些部门的乐团已经不够用了。

    岳飞看到的不是仅仅有百姓,还有无数的乐团,规模很大,至少在陈桥驿,岳飞没有看到人的尽头。

    “前面有集市,大军绕道而行。”

    岳飞并不认为这是在迎接自己,反而觉得这是集市或者祭祀。

    毕竟陈桥驿是大宋的龙兴之地。

    所以,他以为是官家在进行对太祖太宗皇帝的祭祀,否则怎么会搞得这么热闹?

    赵桓在城头接到岳飞已经入住京畿北营的消息时,一脸茫然。

    自己把赵英派到了陈桥驿,这是没接到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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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北宋振兴攻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振兴攻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振兴攻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