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奢靡之始 危亡之渐
秦桧其实并不太介意做一个铁骨铮铮的军汉,特别是汴京皇帝在不断的提高武人的地位的时候,他也曾经仔细斟酌过,到最后促使他逃跑的是皇帝的眼神。
饱含杀意。
他确定,皇帝想要杀他,只是缺少一个动手的机会而已,所以他辞官归乡。
当然,他是为了给自己离开汴京找个理由而已,他真正想的是,其实也是荣华富贵,但是他现在有些犹豫。
虽然他答应了自己的舅舅做所谓吴国的宰相,但是他想起赵英的话,为非作歹,天诛地灭。
就浑身颤抖不能自已。
“娘舅,这次孩儿从京中归乡,便不准备做官了。”
“至于娘舅说要孩儿做吴国的中书舍人,孩儿不敢啊。”秦桧形色惶惶,面带犹豫,做吴国的中书舍人,然后成为尚书右丞,本来是定好的事。
但是秦桧现在极为犹豫,他不敢啊!
汪博彦笑着说道:“不忙不忙,你这刚到临安,应该好生休息一下。官家在尚膳居给你定了接风宴。酒足饭饱之后,做官之事再议不迟。”
汪博彦笑的很有信心,他秦桧已经到了临安,还能不做官?
人都来了,跑是跑不掉了。
“吴王也会同去。到时候酒过三巡,会向你问策。你妥善准备。”
汪博彦领着秦桧向尚膳居走去。
尚膳居是自唐朝时候,就已经存在的江南豪商谢家所置办,后来汴京的樊楼代替了尚膳居成为了天下第一楼。
尚膳居虽然已经不如樊楼,但是依然端庄奢华无比,在尚膳居消费都是用银两结算,可见其奢靡。
尚善居乃是临安三十六处酒楼之首,不仅仅是一个酒楼,更是一整片地域。
雕梁画栋,亭台回廊,好不热闹。
即使到了晚上,但是依旧是人来人往,四处都是靡靡之音,让人沉醉。
而秦桧还未到尚膳居,就听到了人声鼎沸的喧闹声,四处都是笑声,四处都是娇羞女子的喃喃声,更有一种胭脂香粉的香气在空中飘散着。
秦桧刚刚走到尚膳居,就看到了那高高的楼台上,四处都是秀丽的妙龄女子,灯火辉煌。
刚一进门,秦桧就被眼前的景色所惊呆了。
他以为的楼宇,其实在进入之后,别有洞天。
他进入之后,就是氤氲的三眼泉水在大堂之中,汩汩而流,而池中居然泛着朵朵莲花,还有几叶扁舟在水面随意的飘动。
这个尚膳居,居然傍水而建!
庭楼就建在水上,十里荷花氤氲出的水雾,让人沉迷。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烟柳画桥,风帘翠幕。
秦桧如同一个土包子一样四处走马观花,此处花船无数,在堂前小厮的引领下,秦桧和汪博彦一行人,也终于走到了一处花船之上。
而这一路走来,秦桧数了数至少穿过了仁和楼、清风楼、会仙楼、时楼、班楼、潘楼、千春楼等数个楼宇,而让他最为感到震惊的是,楼内的干净和别致。
就连小厮也是头戴方顶样头巾,身穿紫衫,脚下丝鞋净袜,即使走了这么远的路,脚下的鞋袜依然干净如初。
而秦桧看了看自己一身儒袍的打扮,甚至有些地方,还有他的母亲给他衣服上订上的补丁。
这么一看,秦桧更加自相惭愧,自己穿着虽然干净,但是打扮还不如一个小厮奢华。
花船前,是朱黑木条互穿而成的杈子,在提醒来人下马下轿脱鞋。
秦桧看着汪博彦坦然自若的模样,就知道是自己没有了见识。
其实汴京的樊楼比这尚膳居还有奢侈繁华几分,但是他微薄的俸禄,并不支持他去樊楼挥霍。
如果不是汪博彦带着他,他不会见识到如此一面的大宋。
进了花船,是一条宽阔笔直的主廊,南北天井两廊各列小室,而这些小室里都是歌女或者舞女,她们身着轻纱,手中抚琴,掌中握着横羌。
丝竹之音入耳,繁华盛景入眼,软玉在怀,美酒在杯。
秦桧觉得自己的前半辈子真的是白活了,原来这才是贵人们享受的日子。
而秦桧的内心,也变得动摇起来,要不要出仕?
秦桧看着满桌子的酒食,就连器具酒缸、酒提、匙、筋、碟,放在面前,也尽是银器。
这些器具每个人都有一副注碗,两副盘盏,果菜碟子各五片,水菜碗都有三五只,而这一桌至少有十多各人的餐具。
秦桧粗略的算了算,仅仅这一桌的银酒器皿下来,酒食纹银数百两。
而位于上座的赵构面前的桌子上的金银酒器至少价值上千两!
秦桧沉默了,他知道即使李纲作为太宰,种师道作为太保,一个月的俸禄也就三、四百贯,稍微换算一下,也就一百两银子而已。
李纲一个月的俸禄才能买一桌子的酒器,一年的俸禄买下赵构面前桌子上的酒器。
而李纲是谁?
大宋朝的尚书左丞,太宰。
秦桧的手都是颤抖的,他从来没有如此的奢侈过,他忽然觉得自己满身的才华,都浪费了。
这才是人上人的生活啊。
“今日不谈国事,只有美酒佳人,诸君共饮。”赵构同样笑着举起了酒杯,让大家同起一杯。
秦桧赶紧把桌子上的酒杯端起来,恭恭敬敬的喝掉了杯中酒,看向了上座的赵构。
“素来听闻秦相公有贤明,今日一见果然器宇轩昂,不同凡响。某乃白时中,与君共饮一杯。”白时中端起手中酒杯,高高举起对着秦桧说道。
秦桧又喝了一杯酒,才说道:“某不胜酒力,还望诸位不要见笑。”
他这么说的原因,完全是知道今夜他是干什么的,眼前奢侈他前所未见,但是外物还不足以让他神魂颠倒,忘乎所以。
如何在赵构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才华,让自己的彻底进入赵构的体系里,才是他迫不及待需要解决的问题。
如果赵构不认为他有才,不愿给他官位,这种奢侈生活,他一天都享受不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多陪席的官员们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场上保持清醒的就剩下了赵构和秦桧。
赵构站起身来,走到了花船之外的凭栏处,而秦桧知趣的走到了赵构的面前。
赵构靠在凭栏处,抬头看着天空的明月说道:“一屋子的酒囊饭袋。”
“包括朕也是。”
赵构怅然的说道,他有感而发,也是的确如此认为,在汴京哥哥面前,连金人都不是对手。
而到了自己手中的江南,连水贼都无法平定,不是无能,又是什么?
自己屡屡求助汴京,而汴京从来没有给他任何的回应。让他十分的纠结,当了吴王之后,各种政事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忙得焦头烂额,而且没有趁手的人可以用,才是他现在最焦虑的问题。
“官家不必如此介意,毕竟官家未有正统大义之名分,所以无法像汴京一样,放开手脚。”秦桧劝说道。
而赵构眼中一亮,满脸笑意,秦桧说的正中赵构的下怀,他的确如此想,但是满朝文武,又有谁知道呢?
这个知道的人终于来了。
“听说秦相公有安国定邦的两个妙策,汪太宰问你都不说。不知道现在能说了吗?”赵构饶有兴趣的问道。
第三百一十三章 求求你做个人吧!
秦桧看着赵构想了半天,说道:“官家现在所思所虑,第一是为了大义,第二是为了这江南水贼。我已经在路上听闻了水贼闹得天翻地覆了。”
“官家有所不知,这两条妙策,可以用一策办法解决。”
“哦?”赵构大为惊异!
这两个问题,困扰了所有现在吴国的大臣,秦桧居然说只用一策,即可解决?
秦桧笑道:“官家,此策名为,南归南,北归北。一如当初辽国管理燕云之地。”
“怎么个南归南,北归北之法?”赵构问道。
秦桧笑道:“自然是南人归南,北人归北了。这样一来,南北就分清楚了。”
赵构皱着眉思虑了很久,看着秦桧大怒的说道:“胡闹!”
“这样一来,朕这个北人,岂不是也要归北?听说你有贤名,才摆下了接风宴。结果真是白瞎了!”
赵构说完,就要甩袖子离开,秦桧让他失望了。
“官家,南北就分清楚了。”秦桧俯首不起,等待着赵构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赵构开始还在生气,气百闻不如一见,还在想以后,不能再如此,听风就是雨,自己还亲自参加了他的接风宴,真是让人失望。
结果秦桧的话传来,赵构的步伐越来越慢。
最后他才停了下来,又走回到了凭栏之处。
他看着俯首的秦桧很久都没说话。
“起来说吧。”赵构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秦桧露出了得逞的笑容,然后站直了身子,严肃的说道:“官家,南人归南,北人归北,这第一个好处,就是把这大义之名解决了。”
“不管是从宣太后请旨,还是从太上皇请旨,都绕过了向汴京称臣,或者向金人称臣,南北就分清楚了。”
赵构点头,这就是他回头的原因,最主要的大义之名,并非一道虚无的圣旨就可以解决,他手里就有一道自己伪造的圣旨,主要是支持的问题。
现在一淮两川两淮两江,上四州和下四州都有大量的北地地主,这些地主并未联袂,所以赵构一直忧虑的就是这些北面逃难而来的宋人。
这些人虽然躲避金祸跑到了南方等地,但是到了这里,依旧对他赵构不是很支持。他们在想着哪天汴京皇帝回心转意,再回家乡。
这第一条就是赵构转回的理由。
秦桧继续说道:“这第二重好处,就是水贼了。水贼为何反反复复,一直清剿一直出现呢?”
“其实在洞庭湖十九处州县的这些叛贼里,有很多北地的人,他们在北方失地,在南方求地而不得,查清楚籍贯,他们送回北地,这些叛贼就少了继续壮大的机会。”
“不知官家以为如何?”
赵构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秦桧说的很对!
现在洞庭湖十九处州县的大寨总是平而又叛,这里刚灭了火,那里有着火了,弄得赵构焦头烂额。
他倒是派出去不少的将领,前脚刚走,后脚就又反了,反反复复,让赵构头疼不已,他一直找不到病因。
现在他找到了!如果没有人挑唆纠结,怎么可能一次又一次的反复?
其实这些叛贼中,有名的曹成、张用、李成不都是从北方流窜到了江南吗?他一直在剪灭其部队,可是清缴一批,就又多一批。
哪里有这么多人?他终于找到了源头,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秦相公真乃大才也!”赵构点了点头。
这个秦桧有点东西,只一策就把自己心头最重要的两件事,找到了解决的脉络。
而秦桧却笑着说道:“这第三条好处,就是便于官家控制朝政了。”
“官家手下的汪博彦、白时中都是在汴京做过官的,若是谁冲撞了官家,惹恼了官家,官家将其送到汴京。”
“官家不杀他们,使其返乡,官家虽不杀他们,汴京皇帝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他饶不了这些人。借刀杀人也,震慑朝堂,威震天下。”
秦桧说完看着赵构继续说道:“这第四重好处,官家不知道想到了没有?”
赵构一愣,就这三个好处,就已经很够用了,这还有第四个好处?
“你快些说来听听。”赵构的言语里有了一些急切。
“官家,北地南下的乡绅们、员外们,对官家登基之事,都是不赞成也不反对,站着当个看客看热闹。不仅如此!他们还会与官家的善民争利啊!”
“不知官家想过没有,这餐盘上就这么多菜,本来十个人坐在桌子上吃,正好。但是现在桌子上挤了二十个人,谁都吃不饱,谁都吃不好。”
“官家觉得以后会不会闹起来?”秦桧问了赵构一个问题,赵构脸上阴晴不定,这才明白了秦桧看的比他还要长远。
他看到是这群北地南下而来的乡绅,不支持他登基,但是秦桧看到了以后的争利的局面!
若是争利,到时候,会更加麻烦!
而且赵构很怀疑,那群云梦泽造反的家伙,背后是不是站着这群人!
“不知道这四重好处,官家以为如何?”秦桧脸上挂着智珠在握的笑容。
“秦相公大才也。”赵构点头,他已经有些跃跃欲试。
至于他自己就是个北人,有一天会不会被人送回汴京,他倒是没想到。
“不知道秦相公的第二条定国之策,是何策?”赵构问道。
“官家,除了大义之名和水贼之事,不知道官家还有什么事,是迫在眉睫,急需解决的吗?”秦桧反问道,他在考验赵构的能力。
赵构这段时间一直在为秦桧说的这两个问题而头疼,秦桧猛的一问,还真把赵构问住了。
“秦相公以为是什么事呢?今天是朕在考校你的能力,你觉得现在的局势,哪些事必须马上解决?”赵构问道。
“钱!”秦桧大声的说道。
“钱?”赵构皱着眉问道。
现在不缺钱,虽然现在手里的铜钱不多,但是有了专营和税赋,比一般的巨富之家更富一些。
“官家说的钱和我说的钱,不一样啊!”秦桧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对于赵构他很满意,一个皇帝,并不需要多么高深的智慧,也不需要火眼精金洞若观火的目光,那是对开国大帝的要求,皇帝只要能够问政于人,那就是个好皇帝了。
像汴京哪位官家,心里都是百姓,那谁帮着他统治天下?百姓吗?
“官家,前段时间汴京皇帝御驾亲征,南方巨商倒是把今年汴京铸造的份钱,给运回来了,共计九百三十七万贯。”
“但是税赋一缴纳,官家,民间本来就少钱,现在汴京不再派份钱,那两三年还行,时间再长些,百姓怕是要以物易物了。国力自然日渐消退了。不知官家以为,应当如何应对这个局面?”秦桧问道。
赵构想了想说道:“那就建立官督办,铸钱就是。”
“官家错了。现在是钱不够用了。铸钱,杯水车薪耳。”秦桧漏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
赵构皱着眉,这个秦相公有些怪,说话让人听不懂啊!
“不知秦相公以为应当如何?”赵构问道。
“官家看那边。”秦桧伸手指向东边,东方的太阳正在缓缓升起,将西湖水面撒上了一层的金黄色。
这一接风宴,接了整整一晚上。
第三百一十四章 荆湖北路莫名其妙的捷报
“往东看?”赵构下意识的看向了东面。
那里是西湖,他天天看,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他清楚秦桧应该不是无的放矢才对,他想想问道:“秦相公指的是倭国?”
他当然知道秦桧指的并非临安向东的仁和,宁海这些地方,他觉得秦桧应该指的是倭国的银山。
赵构通过和倭国进行海贸,获得了不少的白银,其中的一部分都交给了金国。
如果说是白银代替铜钱的话,赵构觉得这第二策,怎么能算得上定国安邦之策呢?
秦桧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说道:“非也,非也。臣所言,指的是海贸。”
“就以大宋现有的商贸海图,北边可勾连金国、高丽、倭国,东边到琉球、麻逸,通过万里石塘的海路,可勾连朱罗、占城、吴哥、后遮、索兰基、库斯达尔、马克兰等南洋诸国。”
赵构皱着眉,千里长沙,万里石塘,上下渺茫,千里一色。
由潮州而生,迤逦如长蛇,横亘海中,向着大洋伸出了自己的爪牙。
这就是大宋已经完全探明的海路,赵构已经有些明白秦桧的意思了。
秦桧从袖子里掏出一卷书来,说道:“官家请看,这乃是宣和年间,太上皇遣使到高丽绘制的图经,名为《高丽图经》,而后太上皇下令太学整理民间海图,得卷四十卷。这是第一卷。”
“臣的第二定国之策,就是复置市舶司,在两浙路、福建路、广南东路,设立市舶司,再设下属邸、场、务,掌市易南蕃诸国物资,蕃货海舶征榷贸易之事。”
赵构拿过来了高丽图经看了很久,点了点头。
的确是定国之策啊,大力发展海贸,拓展财源,来补充国库。
“秦相公果然有谋国之才。”赵构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按秦相公所言,广开海路,广拓财源,以弥资朝堂之财务窘迫。”
“不过秦相公所言,这《高丽图经》共有四十卷,为何只有这一卷啊。”赵构不接的问道。
太学府设有书舍,而这本高丽图经的第一卷,就是秦桧从书舍里借出来,而秦桧没有还而已。
剩下的三十九卷,自然还在汴京。
只是秦桧赶紧岔开了这个话题说道:“这图经本来就是刊印之物,极容易寻找。倒是臣这一策的好处颇多,除了可以增补国库以外,还可以广开民生,也是一个养民之策。”
“比如各种布匹、漆器、铜像、折扇、笔墨纸砚、茶叶在倭国都是抢手货,只需商船到了,就可以赚的盆满钵满,臣以为,不禁要官船去开海行商,坊间也应该鼓励其开海拓财。”
赵构忽然想到一句话,叫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发现自己出现了一个重大的决策方向的问题,那就是太考虑眼前,而忽略了未来。
“秦相公想的很远,朕心甚慰。”赵构笑着说道。
“倒是臣的第一策,官家还需要谨慎考虑。这个执行南人归南,北人归北,也是需要分批进行的。”
“先盘查清楚所有的北人的户籍,加以乡绅经纪规劝,最后送到北地,先从老百姓,再到乡绅,员外,一步步的送回去。小心施为,以防止民变。”
赵构点头,算是结束了这个问政,笑着说道:“朕还是那个官职,中书舍人。杜充不堪重用,尚书右丞的位子早晚是你的。不知道你觉得如何?”
秦桧这次没有犹豫,今日之奢靡的一切,都需要权势才能一直拥有,在见识过繁华之后,还怎么能够忘却?
“臣愿肝脑涂地,以报圣恩。”秦桧算是正式认领了这个遣官。
从今天起,他秦桧也成了人上人了!
“朕还有一事,秦相公可知道朕在汴京的王府是否一切安泰?”赵构小声的问道,脸上露出了担心。
妻儿都在京中,自己那个好哥哥会怎么对自己的家人,实在是让他有些担心。
“臣在汴京时候听闻康王府添了一个男丁,六斤六两。就再没有其他的传闻了。”秦桧非常老实的说道,他得到的就这些消息。
不过秦桧紧接着说道:“不过官家,不要忧虑,没有消息,或许眼下最好的消息。”
“哦?”赵构皱着眉稍微思虑了一下,点了点头,笑道:“能宽心的也就秦相公了。”
没有消息,代表汴京皇帝,并没有打算册封刚出生的嫡长子为世子,他这边就可以照旧册封世子,或者册封太子。
没有消息,也代表着赵桓并没有为难他的妻妾和孩子。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赵构的心情舒畅了一些,他拍了拍秦桧的肩膀说道:“知我者,秦相公也。”
赵构看着初生的太阳,满心的希冀!
当然这个心情,被踉跄而来的禁军传令兵给打断了。
“官家!大事不好了!汴京皇帝派出大兵压境!”
“从京西南路攻入了荆湖北路!拿下了峡州、江陵府,已经与越州和鼎州的叛贼杨幺等部,连成了一片!”传令兵的高呼,让赵构眼前猛然一晕!
刚刚制定的平叛计划,招安加北归,他以为未来大有可期,可是汴京的皇帝似乎没有给他时间,直接让人率军拿下了荆湖北路!
荆湖北路就是洞庭湖所在的几大州府!
“孔彦舟干什么吃的!十万大军守不住峡州也就算了!连江陵府也守不住吗?”赵构愤怒的大喊道。
但是让赵构非常疑惑的是,汴京城哪里来的大兵压境?
精锐尽在北地,禁军都解甲归田,哪里还有大兵能够压境?
这一点赵构的眼神中带着疑虑,难道是京畿路的守卫军?
那现在汴京守备空虚,自己要不要兵发汴京?
他心中有了一个想法,便再也挥之不去!
拿下汴京!就拿下了正统的名分啊!
哪里还需要什么南人归南,北人归北,全都是自己的!
赵桓接到荆湖北路的捷报的时候,和赵构的反应差不多。
自己哪里来的大军?帮自己拿下了荆湖北路?
第三百一十五章 官府给发媳妇吗?
赵桓对自己收复了荆湖北路同样莫名其妙。
这事怪就怪在,赵桓并没有下令大军开拔,荆湖北路自己就回来了。
“李太宰,朕这个算不算是传檄而定?”赵桓不确信的问道。
李纲摇头,说道:“官家未曾传檄啊,算不得传檄而定。”
“那依李太宰所见,这荆湖北路算是怎么一会儿事?”赵桓还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李纲问道。
李纲想了想说道:“官家,这就是民心所向吧。”
“大约是吧。”赵桓茫然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李纲的说法,他还沉浸在军报传来的喜悦之中。
“李太宰,你说荆湖北路的事,能不能复刻其他路?这南方就平定了啊。”赵桓继续翻看着手中的军报问道。
而李纲摇头,他刚开始接到军报的时候,也细细斟酌过这个可能,可惜荆湖北路的事是个个例。
“官家,这次荆湖北路归附,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所以官家,臣以为想要复刻荆湖北路之事,非常困难,几无可能。”李纲回答道。
“是啊,很难复刻,可惜了。”赵桓也是非常可惜的说道,他也知道不可复刻。
荆湖北路的归附,其实也可以算是赵桓传檄而定。
因为赵桓的确向荆湖北路的洞庭湖发了一道诏书,这道诏书,就是封了两个统制。杨钦和杨幺。还有一大批的低级军官。
当然这种招安,是你情我愿之事,结果杨幺在细细询问了北地详情之后,决定率领义军归附汴京。
顺带着把峡州和江陵府给拿下了,给汴京的官家做了投名状。
所以,的确是赵桓的兵马,拿下了荆湖北路,并非赵构的传令兵,或者孔彦舟为了脱罪诓骗赵构。
因为杨幺、杨钦等人打的旗号,是赵家旗,荆门军。
所以,孔彦舟并未撒谎,的确是赵桓的人,拿下了峡州和江陵府。
当然杨幺能够下定决心率领义军归附的最大原因,其实是一个叫张用的人。
张用和岳飞乃是旧识,同在汤阴做过一段时间的弓手。
在岳飞第三次从军的时候,岳飞投奔了宗泽,而张用机缘巧合的投了杜充,然后就被杜充给逼反了。
张用在洞庭湖八百里水寨中的地位算不上高,也算不上低。
岳飞给张用写了一封书信,说是恭贺同乡,其实也是劝降张用,向张用说了下现在官家的种种政令。
张用这个人虽然武功不强,但是为人却极为多疑,他不太相信官家的招降,当然他更不相信的是北地的均田令和征兵令。
所以张用以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为理由,乘快马从荆湖北路,用了两三天的时间赶到了相州老家。
他呆了几天之后,算是彻底相信了,杨钦说的那些话,在自己的老家已经完全实现了。
那还造个棒槌反?
张用就乘快马准备返回荆湖北路,带着自己的部卒回老家种地去了。
他在返回洞庭湖的路上,途中遇到了河南府的闾,被闾赏识。
而闾同样劝说张用归宋,并且将自己的义女一丈青嫁给了张用。
一丈青原来是马皋之妻,结果在第一次开封之战中,马皋失滑州望风而逃,被当时李纲按照国法处斩了。
马皋的妻子一丈青,是个盘马弯弓的巾帼英雄,武艺超群,闾可怜她受到了马皋案的牵连,就收了其作为义女。
张用和一丈青,两人一见钟情,闾就同意了这门亲事,而张用回去一趟,不仅分到了地,还娶到了媳妇。
这还得了?
八百里水寨闻风而动,见过嫂子之后,就是询问张用,归附是不是官府发媳妇?
那不可能!
张用解释的很详细,这媳妇是自己凭本事娶的!官府不发!
但是均田的事,和家乡的变化,张用一五一十的和水寨的头目说的很明白。
而杨幺本来就在杨钦的劝说下,就已经动摇,而张用的话,成了杨幺心中,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最后杨幺接受了汴京的招安。
并且送上了投名状,峡州和江陵府,以及自己八百里水寨十数万的水军。
人一旦上了位,还想屈居人下吗?
很显然这次的归附的关键是杨幺。
在钟相死后,杨幺就成了义军实质性的首领,当然名义上的首领,还是太子钟子昂。
杨幺在做选择的时候,选择了赵桓这一边。
所以李纲才说,民心所向。
“官家,此时此刻最重要的事,是免荆湖北路税赋三年。还有赈济荆湖北路的兵祸了。”李纲劝说道。
这个时候荆湖北路如果没有赈济,荆湖北路的百姓,怕是还要造反起事。
杜充在荆湖北路的时候,还是和乡绅、员外们三七分账,他杜充拿三份,而乡绅员外们七份。
结果孔彦舟觉得这群乡绅、员外们都是群欺软怕硬的人,所以,就不给乡绅、员外们分账了。
当然,弱者发怒,拔刀向更弱者。
生气的员外和乡绅们,并没有向手握十万荆门军的孔彦舟动手,而是选择了从百姓手里,扣除自己的利益来。
但是拿了足够多的孔彦舟,并没有履行他与江陵共存亡的誓言,在杨幺兵临城下的时候,孔彦舟带着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一溜烟的跑到了荆湖南路。
所以,为何李纲说荆湖北路的事,不可复刻?
毕竟天下再找一个像杜充和孔彦舟这样的蠢货,实在是太难了!
而现在的荆湖北路民不聊生,如果不抓紧时间赈济,荆湖北路还是只有造反一条路可以走。
毕竟都是个死,何不放手一搏。
工赈监的赈济效果最好,但是并不适合荆湖北路的情况,现在荆湖北路的百姓,可真的是手头无粮,心里发慌的时候,哪里有工作的心情?
所以,李纲才谏言说要赈济。
赵桓一听,笑着问道:“李太宰,赈济的事,是不是比较棘手?否则你李太宰还不早就安排下去了?让朕猜猜看,是哪里遇到了难处。”
“朕觉得是钱的事吧。说吧,要多少钱?”
赵桓已经猜到了李纲要问他要钱,国库的钱还没他的内帑多。
商税是月缴,但是李纲还要给百官们发工资,而粮税则是按年缴纳,现在李纲手里,没钱没粮,他能办事才奇怪呢。
“汴京的储粮都是北方边地的军粮,臣不敢乱动,所以,臣现在非常的为难,又打上官家内帑的主意了。”
“现在不赈济荆湖北路,官家再想收拢荆湖北路的民心,就难了。”李纲忧心忡忡的说道。
“说吧,要多少钱。”赵桓摇头,制度上,内帑和国库分开,本来是不想皇帝占了国库的便宜。
现在倒好,李纲天天盯着他的钱袋子,眼睛都不挪一下。
一出事,自己都要出血。
第三百一十六章 奇葩君臣
赵桓倒是有钱,他也不介意给国库一笔钱,度过难关。这天下姓赵不姓李。
“大约要一百万石的稻谷或者麦谷,或者一千万贯钱。”李纲小心的说道,这笔钱,可不是紧急给关中青苗法应急的那一千万贯。
那一千万贯何栗可是答应年底还一千二百万贯的钱,自己要这一千万贯钱,可还不回来。
赵桓看了眼赵英,赵英信心十足的点了点头,就是一千万贯,一万万贯也不是没有。
“去找赵都知支钱吧。”赵桓无所谓的说道。
钱嘛,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比如赵桓就从来没有自己用到过钱,所以他对钱很无所谓。
李纲俯首称是,如果官家不是赵桓这样的人,他也只能学蔡京一样,四处拼命捞钱。
可能他比蔡京好一点的就是自己不贪钱。
但是也无济于事。
拼命捞钱,就得符合捞钱的潜规则,和乡绅、员外们分账,这样一来,受苦的还是普通百姓。
蔡京那种搞法典型的拆西墙补东墙,补来补去,最后全都得塌了。
李纲直接拆得皇帝的墙,这种做法很犯忌讳。
可惜,李纲是个新手宰相,赵桓何尝不是个新手皇帝?
两个人都没把这当回事。
赵桓觉得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是一种很正常的逻辑,毕竟他就活在那么一个时代里。
赵桓手里绝大部分的钱,都是抄家抄出来、燕云十六州打下来分的收益、赵英经营而来,绝对的取之于民。
赵桓倒是很喜欢大兴土木,在河北路填坑,在河东路造太原城,在燕京路修燕京,但是这种大兴土木,是建城,是国事,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奢侈享受。
这样一来,赵桓建城填坑,用的工赈监的民夫,虽然消耗很大,但同样也有大量当地百姓自带干粮的参与其中,节省了大笔的开销。
但是要修宫殿,绝对没人会自带干粮了。
赵桓大兴土木,其实花费也不是很大,赵桓对燕京路的行在,要求也很低。
这种臣问君要钱,双方各都觉得理所应当的诡异之事,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发生了,还没有人劝阻。
所以,赵构就觉得这种汴京皇帝的做法真的奇怪,本来就是皇帝,坐拥天下,居然不好好享受,费力不讨好的变革。
变来变去,哪天把自己的皇位变出去,才知道改悔。
“你赈济灾民的时候,务必保证钱粮到灾区,到百姓的手里,如果处理的此事时,力有未逮,就问问李邦彦,他现在应该从河东路回来了吧。”赵桓问道。
李邦彦这个人,就很会站队,在七门进京的时候,李邦彦居然带着老仆二人,从汴京千里迢迢的赶到河东路去投奔赵桓。
奈何赵桓行事风风火火,从云中考察进入河东路,再到关中,行踪飘忽,李邦彦并未能面圣。
倒是赵桓都回京好几个月了,李邦彦才乘着牛车,慢慢悠悠的回到了汴京。
李纲知道自己并非全知全能之人,所以赵桓的建议,李纲俯首称是。
李纲出了宣德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夕阳下的皇城,一阵的恍惚,他自然知道拿官家的钱,并不好,但是他有点办法,就不会开口了。
现在四处都在花钱,他好不容易维持住了收支平衡,奈何现在的荆湖北路的事,他又不得不开口要钱了。
幸好官家不是很在意。
李纲的轿子并非回府,而是直接找到了李邦彦的居所,一个两进一出的小院子,在这繁华的汴京城里并不起眼。
李邦彦听到门房说李纲到访,着实一惊。
在李邦彦看来,李纲这个宰相比自己当初要强多了!
面对危险不低头,面对皇权不畏惧,面对万事,都尽量处理周全。
所以,李纲能来,让他着实的惊讶。
他赶忙收拾了一下亲自到了正门迎接李纲,连连说道:“李太宰,稀客稀客!”
“士美折煞某了。”李纲笑着说道,和李邦彦进了府中。
李纲对李邦彦说了说朝堂之事,也和李邦彦说了自己乃是受命而来。
“太宰,某有一句话,不得不讲。你问官家从内帑出钱,还是不还那种,实在是天下少有啊。亘古未闻呀。”李邦彦连连摇头,这对奇葩的君臣。
当然,在大宋,奇葩还是它的本意,奇特而美丽的花朵,称赞人出众,并没有贬义。【注1】
“太宰,公私分明才可以,今天是国库一时空虚,你问内帑要钱。若是哪天内帑缺钱,国库空虚,你要学蔡京那样,四处给官家捞钱去?”李邦彦先是指出了李纲的错误。
而李纲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件事的考虑,他了解官家,总觉得官家在酝酿件大事,这事成了,国库和内帑估计都不缺钱。
只是李纲却不知道官家到底准备干些什么。
但是李邦彦显然不清楚官家心中所想,这就是一个宰相,离开了权力的中心,就会对各种事,变得不再那么敏感。
“李太宰今日登门拜访,某不胜荣幸。但是李太宰,你问政的事,某怕是帮不了你啊。”李邦彦说完就一脸的颓废。
这几个月他从汴京转到河东路,再从河东路转到了关中,他终于见到了金祸之下的百姓到底是何等的惨淡模样。
一路走来,李邦彦感触最深的,还是官家的各种政策对百姓切实的好处。
所以,对自己过去当政时候的种种举措,李邦彦进行了反省,写成了札子。
李纲问的赈济荆湖北路之事,李邦彦面色带有羞愧的说道:“宣和三年,太上皇命某带着两百万贯和三十万石粮草,去赈济两浙路和江南东西两路的方腊叛乱之事。”
“某未能完成皇命,致使两江和两浙复叛,而太上皇在宣和四年,十抽一杀尽江南中人之家。”李邦彦说起这事,就是一阵的叹气。
自己还是大看自己了。
方腊之事,涉及六路,需要赈济四路,他李邦彦带着两百万贯和三十万石粮草,是万万不够的。
但是太上皇只给了他这么一点,他能怎么办?
李纲就胆子大多了,直接狮子大开口要了一千万贯!
让李邦彦着实意外的事,皇帝居然真的从内帑里把钱拿出来了!
“某知道士美在赈济江南时候,已经竭尽了全力,但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没能赈济抚恤,那也无可奈何,正因如此,某才向士美请教,当初的赈济是哪里出了问题。”李纲笑着说道,他没有笑话李邦彦的意思。
这个浪子宰相,能用不到两百万贯赈济两浙路,已经着实不容易了。
李邦彦看李纲的态度和事情发展,也知道李纲是真心求教,而不是上门揶揄,无不感怀的说道:“某痛定思痛,发现坏就坏在,救民先救官上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有的人想进去,有的人想出去
“流民无数,饿殍千里的江南,当时最紧要的,就是把赈灾的粮食,送到百姓的嘴里,让他们不饿着肚子,但是这粮食,我怎么送?”
“肯定是重新启用官员,路、府、州、县,层层而下。”李邦彦叹气的说道。
李纲有些犹豫的问道:“不复体统,如何安排粮食下方到百姓手中?这一条没错啊。这千千万万的灾民呀,救灾的粮食,还不得靠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
李邦彦无奈的摇头说道:“李太宰谬矣。这天下哪里有喂得饱的官?”
“根本不可能喂得饱!他们将稻谷,麦面全部换成了麸糠去赈灾,还美名其曰乃是为了让更多的百姓活命。”
“满嘴胡言乱语啊。”李邦彦回忆了一下继续说道:“宣和三年江南地龙翻身,毁掉的是官舍,民居,死伤惨重,本来就是天灾,而后呢?”
“大多数的常平仓都是完好无损的,各级官员说,百姓和叛军,将这些常平仓疯抢而空,其实呢?”
“多数都被这群官员手中!他们将常平仓的粮食给贪墨了。”
“朝廷的赈灾的钱粮,本来就不是很多,再被这群官员层层剥一层皮下去,到了百姓手里,还能有多少?”
“所以,我才说当初赈济之败,第一败就败在了这救官这一条之上。”
李纲沉默,他当然知晓宣和年间,江南的惨状,可是当时的他位悲言微。
但是现在呢,自己已经是宰相了,自己面对荆湖北路的赈济,手中握着比李邦彦更多的赈灾的钱粮,可是又能如何?
不救官,则民无人救。
救官,有无法避免层层的剥皮,赈到最后,赈的官员富得流油,百姓依然饿着肚子。
但是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听李邦彦这么一说,李纲也是犯愁。
本来荆湖北路归附之事,就来的突然,而赈济之事现在有一筹莫展。
这赈灾,着实让人头疼不已。
“官家让某来找士美,是不是士美有什么良策?”李纲也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官家让他来找李邦彦。
李邦彦点头说道:“这里是一本札子,不过你除了向官家要钱以外,你还得问官家要人,就看种太尉和何栗会不会放人了。”
“还得问官家要官,册封张用、杨钦、杨幺等人为各处工赈监的少丞,督办此事。”
“这篇札子的要点还是官家的想法为主,就是以工代赈,不过是先赈再工。确保赈灾,能把粮食,真的赈到了灾民的手中,而不是赈到官员手中。”
“赈济由工赈监赈济,而不是由百官赈济。”
“各司其职,而非由官员代赈。”
李纲打开了札子,细细研读了一番,才确定这浪子宰相不仅仅是个浪子,而且是个很有才学的浪子。
李纲俯首说道:“谢士美教诲。”
“哪里是我的功劳,如果不是官家的工赈监,我能想到什么?不过拾人牙慧而已。”
李邦彦可不敢当。
他这些套路招式,其实都是官家在关中和河东路用烂了的招数。
为什么孙博和何栗还留在关中和河东路不回来,就是他们负责的工赈监,联合各村寨的农会在进行赈济。
金祸也是**,四处劫掠的金人造成的破坏,要比荆湖北路闹得更加严重的多。
河东路和关中都能把事情办得停当,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各工赈监的少丞们,深入到村寨去振济。
李纲为何不知道这些?
因为李纲不知道河东路和关中现在的局面,他并没有亲眼看到过。
李邦彦做的事,就是他说的那样。拾人牙慧而已,捡到了官家、孙博、何栗在关中和河东路的赈济经验而已。
他只是做个总结,并不敢居功。
李纲想了半天,忽然说道:“这还得问官家要工赈监要三个五品的少丞,安排数十名少监,不知道官家会不会同意。”
“要不某建议让官家把孙博或者何栗召回京,负责此事?”
他越想越觉得合适,孙博和何栗在关中和河东路干的不错,自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万一事情办砸了,岂不是要糟?
李邦彦看着李纲,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挥动了两下,最后叹了口气,李纲这个宰相,做到这个份上,真的是头一号啊!
有不懂圣意,听不懂皇帝的话,看不懂皇帝安排的人,能当上宰相吗?
李纲当上了!还干的不错!而且官家似乎没有换相的意思!
果然和当初自己看李纲一样,这个人处事太过周正,做事一流,可惜就是不会揣摩官家的圣意!
“李太宰啊,官家让你赈济灾民,就是你总体负责此事。官家的目的,就是扶持太宰啊!”
李邦彦一语点醒梦中人,笑着看着李纲。
赵桓的目的的确如李邦彦所说,他在给李纲功绩,让李纲对朝政的把握更强一些。
“虽然在我看来,李太宰这个宰相之位,稳如泰山,但是我依然想不明白,官家为何还要给你填上这么一笔功绩。”李邦彦皱着眉思虑了很久,他才摇头说道:“看不懂。”
“按理说,应该限制相权才对啊。为何还要给你一份这样的功绩呢?”
“某离开朝堂已经几个月了,对于官家,对于局势,已经判断不清楚了。唉。”
李邦彦叹气的说完,神情极为落寞,李纲这个位子,他当初做过,可惜他的皇帝是太上皇,弄钱是第一首要的任务。
现在的官家明显心怀大志,可惜李邦彦已经看不清楚官家的大志在何方了。
他忽然有些羡慕童贯和蔡京了,他们倒是一死了之,将身前是身后事撇下,再无忧虑。
而自己明知大宋已经有了新的明君,已经有了前所未有之变革之机遇,可惜,他无缘参与其中。
这种无法参与的感觉,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惆怅和落寞。
“谢士美之教诲。”李纲听懂了李邦彦话里行间的意思。
他虽然对官家为何不断的给他的功绩加码,有一些简单的猜测。
可惜他也看不太清楚,官家心中的大志到底在何方。
赵桓得知此事的时候,感叹了一句。
果然都是老狐狸精,自己还没做什么,这帮老狐狸精居然都猜到了一些。
“沈指挥,朕记得跟你说过,不要再派人盯着李太宰了。怎么还有李太宰的言报?”赵桓看着手中的札子说道。
李纲和李邦彦在府中的谈话,赵桓为何清楚,就是沈从递上来的言报。
他为何让李纲去问李邦彦,就是知道了李邦彦到底在搞些什么,他对河东路的工赈监赈灾事宜,总结的非常到位。
沈从想了想说道:“官家说不盯着李太宰,就负责保护太子啊安全就是。可是官家也说过盯着李邦彦啊。这是李邦彦的言报,官家。”
赵桓仔细想了想,有几分道理。
“沈从,朕再问你一遍!派你出宫做事!你愿不愿意!这上一指挥的庙太小了!”赵桓有点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沈从在他心里,不仅仅在自己刚才大宋时候的功臣!
更是继承了种师道遗志的种少保的义子!
赵桓一直想把种师道的政治遗产让沈从继承下来。
可惜沈从一直不太配合,而赵桓显然已经闻到了一些不太对的味道,那就是种师道给沈从留下了什么他不知道的遗嘱。
所以,沈从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了自己给他升官。
他已经直呼其名了,表示他心中的不满。
凭什么沈从就有遗嘱,而种师道就给自己留下了一句让大宋一直走下去的话呢?
当然赵桓刻意的的忽略了《种家遗录》、《英才录》、《大宋兵制》这三本厚重的札子。
“沈从做事不太谨慎,还是在宫里做事较为妥当。”沈从依然拒绝了外出做官,拒绝升迁。
赵桓摇头问道:“说吧,少保走的时候,到底跟你怎么说的?一个年轻人整的跟个老头一样,没有大志的模样,像极了废物!”
“义父走的时候,告诉臣,让臣安稳的待在宫里做一个废物。”沈从极为郑重的回应了官家骂他废物的言论,并且安心做个废物。
赵桓沉默,说到底,种师道把沈从看成了儿子。
种师道已经看出来了,赵桓会把高高的供奉起来,甚至入太庙这种事,种师道怕是也想到了。
所以,才让沈从在宫里当个废物,上一指挥,五品官员,不升迁,以维护沈从的周全。
种师道的遗志,哪里有那么好继承的?沈从的肩膀扛不起来他的遗志。
种师道的遗志,是大宋复强汉圣唐之荣光。
这个责任,只能他赵桓去做。
“所以说,你就这么听话?”赵桓气急的问道。沈从这个铁憨憨!
他总是在危险的边缘不停的试探!
沈从想了想,回答道:“若官家把臣当成上一指挥,而不是当成少保的义子,臣安能不敢为大宋效力?”
赵桓看着御前的沈从,气不打一处来,说道:“跟你们这帮喜欢钻牛角尖的人,说个话,咋这么费劲呢?”
“现在荆湖北路,缺少一个朕的心腹大将,到荆湖北路,统管整个荆湖北路的义军。”
“并且将他们训练成真正的水军,可兵临临安的水军!”
“朕要平定赵构的南方割据,就需要大船和水军,而这个人必须要是朕的心腹,还要带着亲从官渗透到义军之中,控制这只军队。”
“派出宦官,赵英他一个大厨不合适。而且任用宦官,很容易再启党争之事。所以,现在大宋只有你合适。”
赵英在旁边一愣,这里面还有自己什么事?
赵桓盯着沈从恶狠狠的说道:“一句话,去不去!”
沈从摇头说道:“官家,荆湖北路的一路总管,臣不合适。那是正二品的军职。臣就一个五品官,官家还是把臣当成了少保义子。恕臣不能从命。”
沈从很坚定的拒绝。
其逻辑就是坚决不能接受种师道的政治遗产,这份遗产,他扛不住。
本来种师道的政治遗产,是要给张俊的。
也就是之前在御前,和岳飞争功的那个义子。
但是很显然,张俊因为争功之事,这份遗产的继承,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沈从不敢接受啊!
现在官家所有的军队,或多或少都和种师道的种家军的牵连甚大!
几乎所有的主力,都是永定军。
他要是真的继承了,无论如何,都不得善终。
赵桓笑着摇头说道:“你还想要一路总管,美的你!”
“朕给你的也是个总教头的官职,五品官,训练水师。想做一路总管,你先爬到太尉再说。”
“而且这路水军和你义父没有关系,并不是因为你沈从是少保义子,朕才给你的任命,而是,因为你在战场立下的功勋。清楚了?”
“如果是这样,臣愿前往荆湖北路。”沈从想了想。
才明白不是破格提升他的军阶,只是平级调任,而且和永定军没有关系的时候,他应允了这个任命。
谁不想做点事?
他不去河间县训练飞军,因为那是赵桓和种师道商量好的,他当然不能去。
而这个和少保毫无关系的荆湖北路水军总教头的职位,怎么看,都和义父的瓜葛不大。
赵桓点头说道:“这不结了?收拾一下,你明日带着一千五百亲从官出发。”
“李太宰会派出赈灾官员,估计是孙博,孙博忙完关中青苗法和均田之事,就会到荆湖北路去。”
“到时候你帮朕盯着那群官员,还有工赈监的少丞、少监,要是有人敢在灾粮上吃卡拿要,报上来,一律处斩!”
沈从这个铁憨憨,太听话,还是头犟驴,要不是不忽悠他,窝在皇宫里,太屈才了。
只要出了皇宫,到了军队,哪支军队,都不可能跟种师道脱了干系。
毕竟永定军中立功的军卒最多。
而赵桓要往荆湖北路的水军中,大量派遣低级军官,所以这只军队,其实在赵桓的安排里,也和永定军有莫大的关联。
可惜到时候,木已成舟,他沈从要是能抛开袍泽之情,赵桓立刻倒立洗头。
第三百一十八章 范汝为在福建路揭竿而起
此时的孔彦舟带着十万禁军,退回了荆湖南路,说是十万,其实有三万多是吃空饷。也就七万余人。
他捞钱捞够了,怎么会死战不退?
赵构深知他无人可用,秦桧的政策虽然看起来不错,但是每一项执行都需要大量的时间,眼下最紧要的就是如何拿回荆湖北路。
荆湖北路为何如此重要?因为荆湖北路关乎着蜀中。
峡州是蜀中的大门,每年蜀中的赋税都会顺着大江而下,在江陵府,卸船,然后转运到汴京去。
而赵构哄骗的两川之地的蜀中,本身就是哄骗,他本来意图变成既定事实,强行绑架蜀中到自己的站车上。
而峡州一丢,那蜀中的赋税就要在江陵府转道汴京了!
这让赵构异常的惊恐。
本身荆门军的驻扎,目的就是防备赵桓从襄阳而下,攻下荆湖北路,杨幺等人的造反,打乱了赵构的部署。是的荆门军在鼎州、岳州等地平叛。
但是没想到赵桓如此果断的就拿下了荆门、岳州等地,让赵构始料未及。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赵构异常愤怒的喊道!
而此时的杜充瑟瑟发抖,孔彦舟是他的人,本身他在荆湖北路望风而逃,乘坐快船跑回了临安,就已经让他所谓的相位不稳,现在孔彦舟不战而退,更是让他恐惧。
而且他看着端坐在中书舍人位置的秦桧,就更加头疼不已。
“官家,荆湖北路的形势十分严峻,必须用最快的速度,重新收复荆湖北路,否则汴京只需从归州,过白帝城入蜀中,那一切皆休。”
汪博彦最先发声,他这句话直接就诛了杜充的心。
杜充面色煞白的说道:“官家,臣会催促孔彦舟,用最快的速度,重新收复荆湖北路。”
“杜少宰,此时说这话是不是为时已晚?”
“汴京到岳州的距离,和临安到岳州的距离一样,都是两千余里。孔彦舟既然第一次挡不住杨幺,第二次就能挡得住了吗?”赵构愤怒的说道。
他发现一个恐怖的事实,那就是自己手中无将。
本来在他的计划里,就不存在反攻汴京的选项,就没有在这方面下心思,而此时他到用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头居然没有一个可用的将领。
“黄潜善黄少卿,两个月,朕给你两个月,率领兴**从淮南而出,进攻荆湖北路的鄂州。”
“严令孔彦舟,从潭州入鼎州云梦泽。”
“两路大军齐出,务必在两个月的时间里,拿下整个荆湖北路!”赵构声音非常的冷漠,他大声的说道:“如果两个月内,无法平定荆湖北路的复叛,让孔彦舟提头来见!”
而此时的杜充心思已经歪了,毕竟在临安城里,还有个金国使者,等待着宣读金国的诏命,册封赵构为吴国皇帝。
这件事虽然是个机密,但是早已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
良禽择木而栖,既然赵构这里已经容不下他了,自然投了金人,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汴京他知道,是回不去了。
就他在沧州做的那些事,汴京皇帝知道的门清,他回汴京,会被赵桓大卸八块的!
而此时的沈从,也从宫中点了一千五百亲从官,乘快马南下荆湖北路,而张叔夜同时率领一万捷胜军,从汴京而出,前往赵构想要攻打的鼎州,而宗泽被任命为了荆湖北路的总管。
统领整个荆湖北路的防务。
赵桓手里握着高精细的地图,他能不知道荆湖北路在这场国运之战中的重要性?
所以,沈从的确是个总教头,五品的官。
而宗泽,才是此次荆湖北路攻防战的防务总管。统管荆湖北路的军事,防备赵构的反击。
而此时的京中,仅剩两万捷胜军,而之前的两万永定军,都被赵桓解甲归田,帮助李纲和孙博进行均田和河北路填坑的事了。
官吏紧缺,是赵桓面临的主要问题,而赵桓的官吏多是来自军卒。
这并非自砍手脚。
因为防备赵构,只需两万精兵足矣。赵桓还怕他不来呢。
汴京有两万捷胜军,赵构有一万个胆子,都不敢过长江,越雷池一步,入淮北攻城略地。
雷池是长江上的一个湖泊,是进攻淮北的战略要地,本来赵桓人手不够,赵构趁虚而入的话,会给淮北造成很大的麻烦。
但是赵桓已经看死了赵构,他现在根本无力北上,所以淮北之地,还是由原来的禁军防守。
都是禁军,只要淮北禁军能抗住几天的时间,赵桓就会御驾亲征派出自己的两万禁军,打的赵构头皮发麻。
均田并没有在淮北进行,所以淮北的禁军也未解散。
赵构为何无力北上,荆湖北路的杨幺彻底反了,赵构就已经很头疼了。现在荆湖北路战事吃紧。一件更让他火急火燎的事发生了。
盐政,官制官卖法出事了。
福建路的范汝为造反了!
赵构异常头疼,范汝为杀散军兵之后,聚众越来越多,气焰日益,贼马数万,已经攻破了建阳城。
而福建路的统制李棒和王民两人进攻了范汝为。
可惜被范汝为利用官军不熟悉山川道路,放任其入山,在崎岖蜿蜒的山路上,把官兵拖的疲惫不堪。
埋伏好的范汝为,趁着王民和李棒的军队,陷入了泥沼之中的时机,从四面奋勇进击,全歼了李棒和王民,聚集数万人,攻城略地。
赵构现在扑火都来不及,北上?能把自家后院安稳住再说。
范汝为等人,为何因为盐政而造反?
汪博彦曾提议官制官卖法,在福建的下四州实行的官制法,彻底将范汝为等人逼上了绝路。
福建下四州的百姓,有很多失地的农民,他们没有地为生,就自发组织起来,以贩卖制私盐为生。
而且因为官盐质低价高,导致私盐极为畅销,非常受欢迎,所以,这群百姓虽然没了土地,自然还能过日子。
但是现在赵构一条政令下去,百姓们活不下去了。
所以范汝为才揭竿而起!
“官家,还是招安吧。不能打啊!”汪博彦同样擦了一把冷汗,杜充坐立不安,他汪博彦也坐不稳啊,他的盐政刚实施不到一个月,百姓就告诉他们,这个盐政,不行。
“官家,要不然废掉新盐政?以平复福建祸乱?”杜充笑着给了汪博彦一刀。
刚才汪博彦捅他捅的开心,现在轮到他了。
赵构摇头,说道:“不,必须平叛,此事涉及到了国本,必须镇压!”
“令神武军节度使辛企宗进兵福建路!务必两个月内平叛!”
赵构必须派兵镇压!这是盐政啊!他的钱袋子!
第三百一十九章 横渠四句
范汝为端坐在建阳城上,心中思绪万千,他没有想到官军如此废物不堪,连自己全都是百姓都打不过。
而范汝为此次造反的目的,并不是要推翻这大宋,而是为了反对盐政,所以才做的这事。
当然这是他最初的想法。
范汝为攻破了建阳城,审讯了城中的员外们之后,他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这新盐政!根本不是汴京官家来的圣旨!而是那篡了权的赵构做下的事!
直到此时此刻,范汝为才彻底知晓了赵构篡权之事,这就给范汝为的造反,提供了更多的大义之名。
他现在的旗号已经从最开始的呼应钟相的均富,变成了响应汴京均田,举义事行大义,诛国贼。
而且范汝为用最快的速度,将赵构篡权之事,让更多的百姓知晓。
这让范汝为的队伍扩张的速度更快,战火已经不在建阳城的附近燃起,而是已经在整个福建路和广南东路燃起!
并且有愈演愈烈的情势。
这让范汝为心中对于起事的忐忑,变得越来越心安。毕竟这么多人响应,也应证了那赵构的篡权,就是违背天和之事!
而范汝为盯着建阳城下正在收割田间稻谷的百姓,愈加觉得自己行事是对的。
“侄子想什么呢?”范积中笑着拍了拍范汝为问道。
范汝为恭恭敬敬的说道:“叔父。”
范积中,就是当初组织私盐贩售之人,当初建阳范家都快活不下去了,自然要找一条生路出来。
但是起事时,推举的首领之人,本来是范积中,奈何范积中粗知书,觉得自己担不了大任。
所以起事之前,将这首领的头衔,给了范汝为。
而事实证明,范积中的想法是正确的,范汝为比他要强多了,现在建阳城百姓安居乐业,比过去的日子要好很多。
信息不对等,自古至今都存在,而赵构篡权建立吴国之事,百姓甚至都不知道此事。
建立吴国,篡权之事,止于员外和乡绅们,在员外乡绅的控制下,坊间的茶话、评书和艺人,哪里敢多造次?
乱嚼舌头根,会被拔掉舌头的!
但是随着范汝为打破了这一层的信息不对等的界限,直接把赵构篡权之事,暴露在了百姓之间。
这事就麻烦大了。
而范汝为执意要让此事宣扬的全天下都是,而没有遵循叔父的建议,将此事隐瞒下来,让范积中有些生气。
“叔父这是气消了?”
“侄儿也是寻思着,越多的人知道,就会越多的人响应。那均田之事,就会越多的人支持。到时候举义事之人就会越多,咱们也会越安全。”范汝为笑着说道。
因为他拒绝了叔父的建议,没有隐瞒赵构篡权之事,范积中很久都没理会他。
范积中左右看了看,建阳城头附近没人,小声的说道:“侄儿啊!你说是汴京近还是临安近!”
“那肯定是临安近。”范汝为皱着眉头回答着。
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需要如此谨慎?
“你响应汴京均田。汴京鞭长莫及,顾及不到你这边。临安大兵压境,如何是好?我让你压下赵构窜权的事,是为了你好啊!”范积中怅然的说道。
范积中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如果你压下了赵构篡权,那赵构还能招安你。到时候做个官,不必做个泥腿子在田里刨食强?”
“你这样,将所有的消息放出去,到时候大兵压境,叛乱被平,你这个罪魁祸首,赵构饶不了你了啊。”
“叔父,咱这是谋大事啊!均田,让百姓好好活下去啊!这怎么会失败呢?”范汝为有些不明白的说道。
范积中摇摇头说道:“这自古,又有几个造反能成的?到最后不都是败了吗?”
“你这样就和赵构势不两立了。到时候赵构想招安你都不行。”
范汝为想了想,好像真的如此。
陈胜吴广大丈夫,揭竿而起,到最后被章邯所镇压而失利。
新莽天凤年间的绿林起义,到最后不也是被刘秀所镇压?
赤眉、黄巾军、瓦岗寨、黄巢这些最后也是失败,惨淡收场,在大宋的王小波、李顺、梁山、方腊到最后的结果都是输的一败涂地。
百姓对朝廷有着先天的劣势,很容易被分化,也很容易失败。
范汝为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一样,脸上的忧虑也变得成了笑容,说道:“叔父也是不看好此次起事?”
“即使败了又能如何?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然是要顶天立地。他赵构有违民心,即使是败了,赵构也得斟酌下,他那个不靠谱的新盐政吧。”
“这就够了。”
范汝为心满意足的说道:“叔父,真的够了。”
“那你也活不成了啊!”范积中满是担忧的说道。
而范汝为笑着说道:“他们读书人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我听评书的人说过一次。叫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说是横渠四句。”
“我一个泥腿子,地里刨食的憨憨,也算是实现了其中为生民立命,也不枉此生了,不是吗?”
“我范汝为也能称之为大丈夫了呀!”
范积中点了点范汝为的额头,恶狠狠的说道:“你呀你!那都是读书人说出来忽悠人的!你也信!”
范汝为摇头,读书人、士大夫、三公九卿都做不到的事,不正是说明了想做到这些事的困难吗?
他一个泥腿子能够做到!岂不是比那些三公九卿更厉害?
更重要的是,这事必须要人做啊!
要不然福建下四州的百姓何以为生?近百万生民无所依靠,岂不是更加可怜?
“叔父莫要担心,谁胜谁败,还不一定呢!”范汝为非常有信心的说道。
就最近和禁军交手的战况看,他赵构,并不能轻而易举的获胜!
他赵构有十万雄兵,但是他范汝为有上百万走投无路的百姓,一群乌合之众,不见得就能平定福建路之乱。
而且现在很麻烦的是,广南东路最近也是烽火连天。
他赵构真的稳赢吗?
“侄儿也向着汴京写了书信,借大义之名,行均田之实,训练新军以抵挡赵构的平叛军,而又请了官家从海路而来,驰援福建路。”
“不求官家派兵而来,只求官家能给某一道圣旨。待万事平定的时候,某自然引颈受戮,若果怕了,范某把范字倒过来写!”
范汝为继续宽慰着自己的叔父,同样也是坚定自己抵抗到底的决心。
而赵桓收到范汝为的信件的时候,知道自己又得花钱了。
你问赵桓愿意不愿意收纳福建这只起义的军队?
那自然是有多少来多少!
第三百二十章 倭国的特使
赵桓决定支援福建路,而能走的海路,而赵桓手里的市舶司,只有密州市舶司。
密州市舶司成立于开宝十年,已经有超过一百多年,可惜在政和二年,也就是宋徽宗在位的时候,几乎废止了。
所以,赵桓想要支援福建路,就必须重新建立密州的市舶司。
当然圣旨之事,非常简单。
赵桓立刻写了一张圣旨送到了福建路,特别提拔了范汝为为福建路的宣抚使。
专门负责福建路防务与治理之事,若是能够保证福建路不被赵构所统治,在万事皆定时,可以特赦起义军。
赵桓想了很久,对赵英问道:“那个倭国的什么鸟的特使,还在都城里吗?”
“还在,他还在等着面圣之后归国。他不是鸟羽王的特使,他是崇德王的特使。”赵英对官家笑着说道。
赵桓点头,说道:“那就让他过来一趟。”
赵英犹豫了一下说道:“倭国一舟泊于境内,一行凡三四十人,妇女系被发,遇中州人至,择端丽者以荐寝,名‘度种’。”
“度种?”赵桓一愣,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历史事件提醒:宋朝时候,倭国人常常派出船队,到大宋借种,目的是为了改良身高。但是其更多的目的是保持与中州,也就是中原王朝的通婚,以保证其本国的利益。所生孩子多数会回到倭岛,同样会被分给优秀的伴侣,以保证血脉的优势。】
【能够来到中州的女子,多数都是倭国的上层人士。】
赵英还在笑着说道:“此次来到大宋的一共正副两名特使,一人名为平清盛,此人在倭国人里,算是少有的器宇轩昂。而另一名女子,名为深田恭子,和平清盛有婚约在。”
“平清盛此次前来,带来了不少的女子度种,希望能够送到宫中两名倭国公主希望与官家通婚。臣预先看过了,端庄得体。官家你看?”
“不要。”赵桓异常坚定的说道。
开什么玩笑,自己放着大才女不闻不问,能看得上倭国人?
赵桓稍一沉思,上下打量了一番赵英说道:“你收了那什么鸟的特使多少钱?这么替他们说话?”
“臣收了一千两白银,不过都给了李太宰了。臣这就去宣他们觐见。”赵英一溜烟的跑了了,官家太聪明,自己还没个小动作,就被发现了。
赵桓对赵英收受贿赂的事,并不是很在意。因为赵英从来都是三七分账,三分自己拿着,七分归内帑。
这货真的要贪,自己内帑里上万万贯的铜钱,贪起来岂不是更方便?
他继续批阅着札子,总体来说,札子里的内容,除了要钱,还是要钱。
辛亏赵桓的内帑很富有,凡是要钱的札子,只要合理,多数都被赵桓准了。
但是现在大宋国内缺钱,倒是愈演愈烈了。各地要钱的呼声也越来越高。
“倭国国主崇德王特使平清盛,叩见大宋天子。”平清盛站的老远,就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赵桓再次沉默……
自己当上皇帝之后,朝臣们除了第一次见面,还会喊个吾皇万岁什么的,之后大臣们别说跪了,能作个揖,都是给你皇帝的面子。
“大宋不兴跪礼,起身吧。”赵桓让平清盛平身。
他上次让李纲安排的腐化倭国贵族的各种安排,李纲已经做了。
“此次让你过来,大宋的宰相和你说过的,朕要你们倭国的白银,而给你们的都是些你们那稀缺的丝织品,瓷器,茶叶。不知道此事你们那个崇德王怎么说?”赵桓直接开门见山的说。
而平清盛笑着回应道:“臣的王上已经同意了天子的贸易请求,并且广开海岸,只是倭国船业不兴,需要大宋多多排大船才是。”
“倭国船小不抗风浪,在海上漂泊,三艘船里有一艘靠岸都是好的。”
三艘里靠岸一艘,感情这家伙来到大宋全看老天爷赏脸?
此前金兵南下,赵桓这个皇帝都差点被完颜宗望给端了,大宋的船久没到倭国,看来这个平清盛是乘着日本船只来的。
也算是不容易了。
“只是崇德王最希望的就是来自天子的册封。”平清盛再次俯首拜道。
现在白河天皇已经濒死,若是再没有来自大宋的天子册封的话,崇德天皇就要被他名义上的父亲,其实是兄弟的鸟羽天皇给废掉了。
“朕需要白银。”赵桓言简意赅,想要得到自己的册封,那可不是一笔小钱。
“一船白银约五千石。”平清盛知道大宋缺什么,他过来就是为了求赵桓给崇德天皇册封。
若是没有了大宋皇帝的册封,白河上皇一死,崇德就有马上被废弃的危险。
五千石?三百五十吨!宋朝一两约为42克,这五千石的白银,就是八百万两白银!四舍五入一个亿啊!
早说啊!早说早就给你册封了!还等什么?朕很缺钱的你晓得伐!
“成。赵都知,把圣旨给他吧。多给几份,省的他路上船沉了。记得在入档。”赵桓点头了。
赵桓顶不住啊!
如果有八百万两,赵桓就能打造银币,通行天下了!
“崇德王必不忘圣恩。年岁五十万两白银,以供天子驱使。万谢天子隆恩。”平清盛没想到如此简单,就得到了大宋天子的册封,哆哆嗦嗦的又跪下了。
而此时的深田恭子也是激动的手抖,将手中的书卷呈上,说道:“大宋天子,此乃倭国《源氏物语》,已被我译为汉文,敬请天子斧正。”
“好说好说。”赵桓再次点头。
一年五十万两白银啊!比之前一年的岁币还多,大宋朝年年岁赐,今年轮到倭国向大宋上供岁币了。
赵英将源氏物语放到了赵桓的案头,将圣旨递给了平清盛。
“臣还有一事相求。”平清盛见赵桓心情还算不错的赶紧说道。
赵桓一愣,果然是倭国人啊,得寸进尺是他们的本能啊!
赵桓脸上带着莫名的笑容说道:“说说看。”
平清盛犹豫的说道:“倭国一直仰慕大宋之盛,倭国也有券契所,请天子准许倭国与倭国共行货币,已勘定倭国之经融之乱。”
平清盛知道崇德天皇最缺的除了法统以外,还有鸟羽天皇掌控的券契所!
鸟羽天皇握着钱粮大权,让崇德天皇很是难受,如果可以得到与大宋共行货币,那鸟羽天皇手里的银钱就彻底失效了。
到时候,崇德天皇彻底可以坐稳皇位了。
“哦?”赵桓一愣,这个要求看起来并不过分啊!
“你先推到偏殿,朕与朝臣商议之后,再告诉你。”赵桓挥挥手让平清盛先行离开。
要与群臣商议一下此事,赵桓觉得万一一拍脑袋同意了,出了问题,岂不是连个背锅的人都没有?
第三百二十一章 铸造银币
“李太宰啊,倭国的白银真的很多啊!”
“一船的白银,整整八百万两的白银,就为了买一道圣旨。朕把册封的圣旨卖给他了。”
赵桓先给李纲交了个底,册封都是是商量好的事。
但是这一船的白银,算是让赵桓始料未及。
李纲沉默,自己这边为了铜钱挠头的时候,自己官家这边写了道札子,直接搞八百两白银出来。
如果按照市价换算,十两白银就是十贯铜钱,一两白银约为一贯铜钱使用。
但是白银并不是货币啊!
事实上一两白银,通常能换两贯铜钱!
毕竟大宋的铜钱都是铁铜钱,而且还薄的很。
李纲沉默,赵桓最近手中的圣旨,先是送到了荆湖北路,荆湖北路杨幺攻破的州府直接归附了汴京。
连带着整个荆湖北路全部归附。
而第二道圣旨,直接送到了福建路和广南东路,这两路虽然不富,但是确实整个大宋社会的基础,产盐大路!
而第三道圣旨,卖了八百万两白银,不仅如此,每年还有五十万两白银入账的岁币人,让李纲怀疑人生。
“官家生财有道,臣远不能及。”李纲俯首拜道,反正官家有钱,大宋就有钱。
“此乃国事,这八百万两白银,归了国库吧。”赵桓决定把这笔钱进国库,李纲这个太宰当的不容易,省的他老惦记自己的内帑。
“这八百万两白银,全部按两打造成银饼,每一两的银饼折合一贯铜钱,不知李太宰以为如何?”赵桓问道。
这八百万两白银,能打造出一千万的银饼出来,就是一千万的贯啊!
事实上,锻造的时候,会掺杂一些锡来防腐,还有铁铜掺和起来。
“官家,民间银两交易都是通过秤,还要切割,着实不便,这也是白银迟迟无法在市场上流通的问题,实在是太难计数了。”
“而且白银成色不一,也造成了流通上的困难,官家,臣以为,可以由官府打造银钱以供天下百姓使用。”李纲想了想说道。
银饼交易实在是繁琐,而且因为各地成色不足,导致银两交易常常出现问题。
“关中军饷共计六万石米,四十万钱,其中四十万钱,以十万两银,五千两金折支。一两银折合一贯钱是可行的。”
“官家,若是能够打开航道,与倭国长期通商的话,每年能铸造一千万银钱,则可大大缓解大宋之缺钱的现状。”李纲还在劝谏。
赵桓想了想说道:“你的意思是,铸银币?”
大有可为啊!
只要有白银,统一有官府回收银两,锻造银币,则可以大大的缓解市场对银两交易的抵触!
而且有利于控制银根,通过银钱控制天下,李纲这个建议不错。
他在想要不要将自己的头像印在银币上?
技术是觉得能够达到,但是这事估计也就这么一想,中原王朝的价值体系里,钱的排序并不是很高,他这么做是在作践自己的身份。
只有欧罗巴的国家,才喜欢把头像印在银币上,供人使用。
但是赵桓可以印点别的东西上去,目的是为了防伪。
“可以印上大宋通宝,银七分,锡一分,铁铜一分,镀锡一分,就叫大宋银元吧。”赵桓决定锻钱,只不过锻造的是银元,来刺激经济,提高税赋。
镀锡的目的是为了防止白银损耗,定期投放新币,回收旧币镀层锡就能当新币用了。
“还有一事,太宰,倭国想要与大宋通行货币,这事你怎么看?”赵桓问道。
这事必须仔细斟酌,大宋货币国际化的道路,现在到底合适不合适?
李纲也敏锐的感觉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与倭国通行货币的好处很多,但是那都是基于大宋国力强盛,现在这个时间点上,通行货币,不可取。
“官家,臣以为通行货币,可促进两国商贸,增加对倭国的影响力,毕竟发行权在我大宋手中。”
“官家册封了倭国王,自然是法理上的开疆拓土。而货币通行,则可以在货币一事上开疆拓土。”
“可是凡事有利有弊,现在大宋缺钱,如果与倭国通行货币,本身大宋就缺钱,这样一来,就更缺钱了。”
“而且对流通在日本的货币,大宋也无法监管。平白增加钱的损耗,臣以为直接通行货币不可取。”
“但是官家,咱们有钱引啊。通行钱引倒是可以。反正都是纸。”李纲将自己的话说完。
赵桓点头,论阴人这种事,赵桓觉得自己这辈子想赶上李纲,怕是没戏了。
李纲一出手,就是交子通行。
在大宋钱引,交子都是擦屁股纸,到现在蜀中的态度都极为反复,不就是当初交子的事给蜀中闹得离心离德了吗?
李纲不通行货币,而是交子,运到倭国的货物都是用白银结算,倭国运到大宋的货物都是纸币结算。
赵桓看着李纲,这个人能把自己的感官封闭试验搞成黑棺材,果然是个带恶人啊!
“朕觉得可以。”
“臣还有一个建议,那就是派遣一些工匠到倭国,帮倭国开采金山和银山。”
“倭国产银产金,可是缺少勘定,也缺少产银产金的技术,臣以为挖矿这事,派点工匠指导一番,早点把金山银山挖出来送到大宋才是正理。”李纲笑着说道。
“可以,李太宰安排就是。”赵桓点头,这个建议不错,可以增加倭国的白银产量,大宋才能源源不断的铸钱,刺激经济发展。
李纲继续说道:“旧矿三七分账,倭国崇德王七成,我大宋三成。而新矿我大宋七成,倭国崇德王三成。官家臣以为这个比例是合适的。”
“毕竟没有我大宋工匠勘定和指导,他们倭国产出这八百万两白银要有好几代人了。”
赵桓一愣,这技术入股就要七成收益?他犹豫的问道:“是不是有点多啊。”
“多吗?臣先从八成收益谈起,若是不成就七成。不能再低了。”李纲摇头,没有大宋的技术,他们倭国能开出多少矿来?
他们只能挖出些露天的裸银矿!那些矿床里的白银矿,只能干瞪眼,不仅如此,他们锻造的技术极差,火耗极大!
“那李太宰和平清盛谈谈这个技术入股的事,看倭国能不能同意。”赵桓点头,他心里倒是对分成期望不大。
“倭国会同意的。”李纲非常有信心的说道。
倭国、金国、辽国有一个算一个,就技术上,大宋还是有足够的信心,这个分成也不是李纲张口就来,胡说八道,这事是有先例的。
在占城,就有大宋帮忙开办的银矿,分成就是三七分成。
“官家,倭国地界上的白银是真的多啊!”李纲提醒了一句赵桓。
赵桓仔细品味了一下这句话,颇有深意的看了一下李纲,表示朕懂了这句话的潜台词。
这白银是倭国地界的,现在,这些白银属于倭国的,但是到最后,还是属于大宋的。
第三百二十二章 河间兵事
岳飞其实很满意自己这个飞军总教头的派遣。
他将自己从汴京领兵一直打到榆关的作战,总结成了一份札子,当然他还很年轻,当然不会将这个札子,交给皇帝。
他要用一生来完成这本兵书。
著书立说,是所有文人墨客的愿景,武人著书同样可以流芳百世。
岳飞收到了一本来自汴京军器监刊印的书籍《种家遗录》。
岳飞刚得到这本书,就参考之前赵桓赐下的《军事文选》,再结合自己的实战经验,努力吸收书里的内容。
每每阅读,都有新的收获。让岳飞时常感慨,一山更比一山高,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岳飞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刚刚走了万里路,再加上两本兵书,他觉得自己对于领兵打仗有了新的感悟。
干说不练假把式。
此时此刻的河间路军营,正在积极准备着选兵之事,让岳飞始料未及的是,这些军卒们的训练热情,要比他想象的高很多。
通过新兵考核,就会拥有十亩地!这就是他们士气如此旺盛的源泉。
不仅如此,在军中,其实攀比。比斗是极为严重的现象。
而这些提前到了河间路军舍的军卒,多数都是一州一州送到此处,所以这些军卒的地域性极强!
这进一步的加剧了军卒们前的斗性。
而赵桓得知之后,添油加醋的生下了新的许诺,若是军卒们可以通过新兵考核,那除了可以得到原有的军爵田以外。
前三甲营队,可以额外获得天子的嘉奖,每人钱三百贯,金犀带一条。
前十强营队,可以额外获得天子的嘉奖,每人钱两百贯,银犀带一条。
前百强营队,可以额外获得天子的嘉奖,每人钱一百贯,犀带一条。
这个犀带是荣誉的象征!
赵桓这一剂强心剂打下去,整个河间军营如同沸腾了一样,更加卖力的训练。
赵桓深知军功爵乃是他兵制根基,土地也是他的根本,所以不能轻易赏赐,若是能够赏赐土地,那士气只会更加旺盛。
这才五更天,整个河间军营,就跟炸了营一样,四处都是号子声,按照科目开始逐条训练起来。
岳飞研究了很久的所为的考核表,让他非常意外的是,军事项目居然仅仅占了六十分,而内务卫生居然占了四十分!
而且还建立了专门的稽查队,进行内务稽查和军事项目考核,这张表,就是所有人的成绩单。
一人内务不达标,全营队就会扣分,累计十次扣一分。
“岳校尉!官家倒是定了这个表!并且说要以此表作为重要参考,来决定名次!这考核表什么路数啊!营队的人都疯了!”
“昨天晚上子时,三十七营,一个内务不达标的军卒,因为扣了营队的分,昨天夜里差点被打死。”傅选负责稽查,因为有十分之一的分数,军卒被同乡给揍了。
天下奇闻!
反正傅选对立山头的军队,见得太多了,这同乡还互相揍的,还是第一次见。
岳飞也是苦笑连连,这个稽查是个好事,可惜军汉都是一群精力无处宣泄的壮汉,你给营队抹了黑,不挨揍才是奇怪的事。
特别是一个营队五百人,一般都是一个州的同乡,大家都能做好,你自己做不好,最后连累了整个州的名誉。
“军营寻衅滋事斗殴纪律扣分一分。你给他们扣了没?”岳飞问道。这才是关键,除了六十分的军事项目,四十分的内务,还有五十分的军纪考核。
这也是要人命的地方。
“扣了。今天三十七营的气势很差,都憋着一股劲,也不知道会做什么。官家这一套是不是缓缓?”傅选尝试着问道。
万一哗营,该怎么办?
但是岳飞却摇了摇头,这群军汉多数都是普通家庭出身,哪里有那么娇气?
他们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通过考核!闷头训练还来不及。每天累的要死,到军舍倒头就睡,哪里有那么多闲散的功夫,串联哗变?
“让三十七营队,今晚加练,大青山一圈。”岳飞想了想说道:“官家仅仅是扣分,对于一些垫底的营队,对于扣分无所谓的话,没有相应的惩罚,是说不过去的。”
“大青山一圈?”傅选吞了吞喉咙,围着大青山一圈,从山脚跑到半山腰,再下山到营地,大约四个时辰!
上山就很累,但是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段更难!
所以,对于这个加练,其实岳飞的惩罚非常严重。
但是岳飞在河间军营里说一不二,谁也说不上话,那三十七营,这一圈跑下来,第二天的军事训练项目的分数,怕是又要丢好几分了。
“告诉三十七营,他们是第一个违反军纪的营队,枪打出头鸟,既然想出头,就要做好被打的准备。”
“如果他们都是爷们,就牟足了劲,把后面的训练搞好,不要再丢分。把各项目的成绩搞上去,让人刮目相看才是。”
“若是做不到,就别说是从相州走出来的爷们,爷丢不起这个人。”岳飞的语气很严厉。
如果是别的营队,岳飞可能还会犹豫一下,说不定不会罚的这么重。
但是三十七营不行,三十七营,正好是相州出来的五百军卒,正因为如此,岳飞才下了这么重的惩罚,除了体能的惩罚,就是次日的军事训练分数的扣分了。
“我这就去告诉他们。”傅选摇头无奈的走了。
而岳飞也向着军备营走去,他想要实现官家的训练考核,刘经的军备营是重中之重。
“步人甲的兜鍪厚越一寸,而军将的兜鍪厚越一寸半,拿七十石弓箭来。”刘经大声的喊道。
岳飞一看正好自己兵器架上是七十石弓,将弓弩递给了刘经。
刘经抽出两只羽箭,拉了个满月,正好一箭,穿透了普通军卒的兜鍪,而军将的兜鍪差了一些。
“不行,还是有些危险,还是六十石的弓弩合适,要是再高些,怕是有危险。”刘经摇了摇头,靶距离他的位置约二十丈,弓弩上有此威力,那要是再近些,怕是要出大事。
“岳校尉!”刘经赶紧见礼,他与傅选不同,他知道罪军所有人都应该感谢岳飞,如果岳飞当初在邢州峡谷,遵循了官家赐下的便宜行事的命令。
他们这群罪军,不见得能够将功赎罪,重获新生。
“你这边验证的如何了?咱们是要考核,不是杀人啊。”岳飞非常关心此事。
不管是大规模的军阵演练,还是考察单兵尖刀的能力,不能搞出人命,是一等一的要事。
他们是练兵,不是杀人。
第三百二十三章 这一世的赵构太难了!
官家对新军的要求太高,除了要求集团作战以外,官家同样让岳飞保证军卒的单兵实力。
“岳校尉,差不多都准备好了。弓弩测试是最后一次的验证了,通过了,就可以作为拉练使用了。”
“不过,岳校尉,这样训练有用吗?我怎么感觉不管怎么训练,都是花把势,只有上了战场才算是老兵呢?”刘经不确定的问道。
岳飞点头,这个顾虑很对,只有亲上战场,才能感觉到战阵那种带着生死的大恐怖,训练新军有用吗?
刘经不知道的是,赵桓安排了实战演练的环节,全国四处盘踞在山头的流匪,就是最好的实战对象。
岳飞从来不觉得流匪的战斗力薄弱。
事实上,恰好相反,流匪在大宋的危害极深,战斗力极强。
比如杨幺等人的起事,让孔彦舟后退数百里!直接让出了荆湖北路。
而现在范汝为在福建路的起事,更是让赵构束手无策。
流匪的战斗力比禁军要强,只要能够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打败了流匪,才能算这只军队正式训练成功。
韩世忠训练新军的方法,并不是和岳飞这种正式军训选拔一样,他在边地,搞军训,都是直接和敌军进行接战,来以战为训。
可是为何大宋的禁军如此虚弱无力?
这个问题,盘桓在岳飞的心头一惊不知道多久了。
他一刻钟能说出很多的答案,为何宋军孱弱。
但是他总觉得这些问题都不是根本,所以,他决定动身前往汴京问问官家。
当然,问问题,不是岳飞此行的目的。
他最主要的问题是确认单兵尖刀训练和考核的内容。
这个单兵训练,岳飞觉得很难训练。
他自己就是个很强的武将,但是他自以为自己身高七尺有余,力气大的惊人是关键。
比如刘经手中的这把七十石的长弓,在岳飞手中能玩出花来,但是普通军卒,怕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还有腰弩,他的腰弩是三百石,就是脚踏弩,以腰力上劲,普通人就别想了,这种弓弩一般人也拉不开。
所以,这个单兵尖刀能力,在岳飞看来就是天生的。他实在是摸不清楚头脑该怎么训练单兵训练。
而且还要将刘经的研究所得的札子,递给官家。
让官家审阅之后,正式用于大规模集团作战的训练,这个他很擅长,不用官家操心。
赵桓在文德殿听到岳飞的问题,为何禁军的战斗力如此孱弱,而现在河间新军军卒士气如此高昂的时候,赵桓摇头笑了笑。
在赵桓看来,这个问题是一个很值得探讨的问题。
而且是一个极大的命题,值得最新成立的军事学院,长期研究的一个课题。
在赵桓看来这个问题,可以归结到太史公那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为何当初汉朝的时候,可以一汉当五胡,而到了东汉的时候,一汉当三胡都成了一件丢人的事,结果到了大宋朝的时候,二十胡可挡两千宋军呢?
汉朝的时候,杀一披甲之士,就可以得到最低等的爵位公士,均田一顷,五十亩田,按后世的征收价格算,五十亩地少说的七十万。
不仅如此,一级爵位公士,还有年岁五十石,就是最低的收购价,一年也是一万r的补贴。
最主要的是这个爵位,是可以世袭。
所以,按五世而泽的原理来说,杀一个披甲之士的价格,最少就是一个移动的五百万。
每一个匈奴人都是五百万的买卖,你说军卒不拼死效力?
而且在赵桓看来,范仲淹、王安石在西北的西夏作战,节节胜利,证明了大宋不是文官不行。
狄青、岳飞、韩世忠、孟珙等人证明了,大宋的武将不是不行。
而多次击退完颜宗翰的太原城民,在三千捷胜军的带领下创造的奇迹,也证明了大宋百姓不是不行。
那是谁不行?
赵桓已经完全确认了,是皇帝不行。
幸好他来了,稍微给武人提高点待遇,大宋军队,就恢复了中原王朝军队的一贯士气。
那大宋的皇帝,到底是何等模样?
其实站在赵桓的立场,即使他已经当了将近八个月的皇帝了,但是他依旧不习惯当皇帝。
这个差事在他看来,并不是很好。
他天天批阅札子,为了国事劳心劳力。当这个皇帝,实在是累的不行。
如果赵家有人能做这个位置,而且做得和他差不多。
在确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
确保江山社稷稳固。
确保不会被金人再打到家门口。
他可以把这个皇帝真的让出去,也不是不行。
可是赵家无人啊。
当然,这么多确保,哪个的确都很难。
赵构是高宗,功高者曰“高”,高祖王亥、高宗武丁。
赵构的庙号不可谓不高端,可是赵构干的事是人事吗?
他在乱世中就任兵马大元帅,从而抓到兵权,在应龙府坐看汴京被围困,建立了他自己的最初班底。
来自帝国东北的残忍的外族侵略者,一路南下无一合之敌,夺取了他的帝国大半个国土。
他重用的亲信将领杜充、黄潜善、张俊等人,多为酒囊饭袋,贪腐一把好手,导致战争初期一触即溃,搜山检海与转进如风。
他委任的杜充,更是为了迟滞敌军主动扒开黄河大堤,造成赤地千里,直接淹死了数十万的民众,数千万百姓受灾。
他任命的杜充的在建康,追着完颜宗弼数十里投降!建康被破,数十万城民被血腥屠掠,尸骸堆积成丘,血流漂杵。
他麾下也曾有一支骁勇善战纪律严明的部队,岳家军和韩家军也是征战南北无一敌手,他却总对其指挥官韩世忠和岳飞不放心,总以为他们会学习黄袍加身的戏码。
他惯于遥控指挥,千里外越过主帅直接向将领发令,十二道金字牌,导致朱仙镇-汴京之决战,十年之功,功败垂成。
他对两位力主抗战的著名将军,他将其中一位杀死,另一位革职赋闲终生,在秦岭之地颐养天年。
他因连战连败,曾离岸逃离,带着他的小朝廷,被迫泛舟海上。
他因病不能人道,只好收养了两个儿子,其中一个最后继承了他的皇位。
如果这里不提名字,会想到谁?
赵桓看着赵构和运输大队的大队长,那是越看越像。历史已经证明了这种地主代表人物的失败,赵桓要是将到大宋交给赵构,岂不是石乐志?
赵构一个高宗,都这个模样,赵桓也实在是找不到人,把这个皇位让出去了。
可惜现在赵构手里,可没了岳飞,现在岳飞正待在河间路研究,怎么才能训练出一支天下雄兵。
可惜现在赵构手里,也没了韩世忠,现在韩世忠整天琢磨着如何气的金人嗷嗷叫,让金人,攻打他的防区,来减缓王禀在临潢的压力。
可惜现在赵构手里,也没了李纲,给他重整朝纲。只有一个秦桧,还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李纲现在正为如何将荆湖北路正式纳入手中而发愁。
所以,赵构没了这三名重臣,靠着一帮贪官污吏就能成事?
天下奇闻!
赵构这一世真的太难了,手中无雄兵,无大将,还无治世之臣,他能怎么办?
第三百二十四章 只要思想不滑坡
“官家,河间县的军卒已经云集了十万之众了,可能飞军要扩军了。”
“按照官家之前定下的标准,河间县的新兵就有了超过六万军卒,符合标准了。”岳飞略带为难的说道。
赵桓预计到了合格的军卒会超过他的预料,本来他以为会有四万左右合格的军卒就可以烧高香了,结果岳飞告诉他居然有超过六万军卒合格。
衣步人甲,操五石之弩,负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
赵桓稍微改了一下魏武卒的标准,但是这个标准,对于大宋的禁军来说,依然是一个极高的标准。
就这个日趋百里,着轻甲,都需要五天才能完成。
结果岳飞告诉他,各州府选拔了十万人到河间县,就有六万军卒达标,这让赵桓怀疑的看了一眼岳飞。
大宋有吃空饷的先例,赵桓早就了解过此事。
难道说?
不应该啊,岳飞在赵构手下的时候,一辈子都没吃过一次空饷,那会的局面,比现在要糟糕几百倍,岳飞都能守得住底线。
现在应该不是仿照旧例搞贪腐才对。
但是这可是共计六万军卒,这可是六个标准师的兵力!
看起来不是很多,但是要是算上战场辅助的军卒,还有负责运输军粮的民夫,就至少二十万军民了。
有六个师的兵力,他赵构还能蹦到今天吗?
“确实有这么多的军卒达标吗?”赵桓不确信的问道。
岳飞点了点头说道:“末将写了个札子,这是编制,还有各级军官之名单。还有一箱子名册,是已经确定,达到官家所言的新军要求的名册。共计六万余人。”
“所以到最后考核之后,还会超过六万。而且是一定的超出。官家,这批超出的人,怎么办?”岳飞问道。
这个事,他本来是想要提高标准,可是这个标准,其实已经非常严格了。
真的不能再高了,在岳飞看来,普通人最高极限,也就如此了。
毕竟不是人人都是大力士。最后,只好将这个问题,交给了官家。
赵桓非常犹豫,三万的飞军已经让大宋国库的财政捉襟见肘了,又要花内帑的钱?
“赵都知,内帑还有多少钱?”赵桓扭头问道。
如果内帑也没有钱,那多出来的三万多人,只能另作安排了。
“官家,如果官家没有把倭国献出来的白银,归了国库的话,咱内帑就还有万万贯,可是现在只有九千万贯了。”赵英满脸的苦闷。
本来平清盛,带来的一船白银,如果能归了内帑,赵英能变着法把那八百万白银变成两千万贯钱,充了内帑。
可惜,官家将白银归了国库,这让赵英异常的苦闷。
只有九千万贯的赵英?你知道不知道这笔钱很多很多!
赵桓对于赵英这个憨货不多做理睬,钱多了,就只是数字了。
“上次计省报过来的账目,三万飞军预计月俸是五十五万贯,月粮十万石对吧。六万的话,就是月俸禄一百一十万贯,月粮二十万石粮。”
赵桓算了算,头晕目眩。
他手里的钱,九千万贯,看似能养很久,但是要知道,赵桓不仅仅是要养这一只飞军。
秦凤军、永定军和永兴军,还保持着着二十万的规模,在边地防守金人和西夏,国库虽然现在能够收支平衡。
这群军队现在不用自己操心。
但是稍有不慎,哪里出一点事,李纲就得问他赵桓要钱。
其实这九千万贯,看似很多,但是花起来的速度,还是太快了些。
得广开财路才行。
但是养六万飞军,从内帑出点钱粮,也是可以养得起。
赵桓忽然感觉到一股冷风吹进了宫殿之内,他猛地一哆嗦,这才九月份,怎么就有冷风了?
正是三伏天的天气,如果不是文德殿的冷气开放,赵桓觉得自己每天办公都不爽利。
本来文德殿通过精妙的设计,就不是很热,再加上冰鉴的冰,这文德殿的温度其实一直还可以。
但是这一阵冷风吹得赵桓一阵哆嗦。
这是怎么了?
【历史事件提醒:竺可桢先生的《中国近五千年来气候变迁初步研究》以及格陵兰岛冰层氧18含量曲线图都显示,1127年春起到1279年秋,中州地区的气温产生了一次较大幅度的降温,普遍低于后世气温,低了大约2c,请注意。】
这系统怎么回事?给自己玩上了天气预报?
赵桓突然觉得自己的系统不是废物,倒是挺贴心的,自己就感觉到了一股寒风,他直接告诉了自己气温陡降,这事要提醒自己穿毛裤吗?
等一下……
气温降低2c?不是开玩笑吧!
气温陡降的结果就是农业生产,大规模减产,自然灾害增加,社会变得动荡不安!
而且还会导致降水量减少,农耕区域面积减少,农牧分界线南移。
卧槽!赵桓如坠冰窟。
天灾啊!而且是一个长期性质的天灾!
明朝怎么说没就没了?
明末的起义无数,和第四次小冰川时期的天气灾害,有很大的关系。
方腊怎么造反的?直接诱因是宣和二年的江南地震。
虽然赵桓看这个曲线图,完全不如明朝末年那么剧烈,温度也稍微高了一些,但是足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自己还在想建什么飞军,结果老天爷给了他个大大的惊喜。
“飞军的名额增加,有多少算多少,尽数编入飞军。”
赵桓最后决定,还是把所有的军卒,纳入自己的麾下。
这多出来的三万飞军,无论如何都必须拿到自己的手中。天灾是天灾,但是赵桓不能人为的制造**。
赵桓既然许下了承诺,那就必须实现,否则皇帝的信誉崩塌,那以后他还怎么征兵?
这通过考核,就是十亩地啊!那通过了却不用,岂不是自作孽?
赵桓可不想大宋多出现流匪了。
不就是多一倍的消耗吗?只要能够生财有道,自然不惧这点挑战。
至于天灾,其实不必考虑。
百姓过得日子会比天气暖和的时候,日子只会更好,不会更差。
事实上,**的危害,要远大于天灾,经纪、流匪对百姓的剥削,不比天灾更加恐怖?
特别是这种天气上的灾害,只要处理得当,完全能够撑得住。
不就是耕地面积南移吗?
实在不行穷兵黩武,搞定身毒地区就是了。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赵桓也只是第一时间被这天灾,意料之外的事给镇住了,稍后仔细一想,算不得什么大事。
只要能够众志成城,什么难关过不去?
赵桓突然觉得趁着金祸搞得均田,其实将天灾的造成的威胁和风险,转借到了天下所有百姓头上。
这样一来,压力就小太多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海动水溢
“官家,还有一事,就是官家所言的培养个人尖刀能力。臣不是很明白该怎么做。”岳飞对这个比较费解。这是他第二个面圣的原因。
而赵桓的内心深处,其实是仿照后世的一个游戏,来一场大宋真人版本的绝地求生。
每一营地分为五个单位,扔到河间路的漫山遍野里,每一营选出二十五个尖兵,将这些组成侦察营,作为大宋的斥候部队。
这支部队的个人反应速度和能力,都是需要极高的天分。
可惜,赵桓这个想法,不切实际。
确切的说,赵桓这种选法,只适合娱乐,不适合军队。
军队筛选侦察营有自己的一套标准,对这方面不是很精通的赵桓,觉得自己可以满足自己的私欲,搞个赛事出来玩。
谁让他是皇帝呢?他想玩这个,所有人都得陪着他玩,而且办这个活动的钱是出自内帑,朝臣也只能闭嘴。
可惜,现在是多事之秋!
自己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欲,耽误大宋新军的进度,那是昏君,不符合赵桓给自己定的人设。
所以只能日后再说了。
“其实就是武装越野和对抗。”
“只不过标准更高。你那个大青山一圈,不是二十里地吗?再加上澶河水道五里。这是新兵考核的内容,到时取出前一千人,编入大宋侦察营就是了。”赵桓笑着说道。
岳飞点头,原来是择选侦察营。
他之前从六千亲事官里选出了八百人做斥候。
因为从永定军那里取了八百匹战马,挑选斥候和侦察营这事,岳飞本来就做过,这事难不倒他。
赵桓还在为自己即将面临的长达一百五十年的大降温,发愁的时候,赵构则切实的的感觉到了来自世界意志的伟力。
“此次海动水溢,溺死吕泗等地盐丁三万余人,毁余杭、嘉兴、绍兴三府,坏民居官舍数万间,倾镇海楼,塘堤尽崩,仁和、海宁等县石草各塘,塌一万两千两百九十七丈,沉船千艘,商旅方舟万计,漂败流断。”
“海水倒灌,海舟吹上平路高坡三十四里,官家,大海啸啊!”
汪博彦声泪俱下的说道,他不得不哭。
荆湖北路被汴京拿去之后,切断了蜀中的联系,福建路的叛乱,刚刚起兵镇压,就被海啸给打回来了,不仅如此,连余杭、嘉兴这些里临安只有不足五十里的地方,都被海水给倒灌。
他在为自己的前程感到担忧。
天灾不断,妖人出啊!他汪博彦现在嫌疑最大,宰相,就是这个时候,背锅用的。
“天地震动万物乱,大海吹起三丈潮,茅屋飞翻风卷土,男女哭泣无栖处。四野沸腾哪有路,雨洒月黑蛟龙怒,避潮墩作波底泥,范公堤上游鱼度。”
“壮者流离充故乡,灰场蒿满池无卤,飓风激潮潮怒来,高如云山声似雷,海波忽促余生去,几千万人归九原。极日黯然烟火绝,啾啾妖鸟叫黄昏。”
赵构端坐在龙椅上,呆滞的看着朝中大臣,把诗读完。
“天要亡我!”赵构不甘的怒吼了一声。
咔嚓!
整个大殿突然闪亮之后,传来了一声巨响!
而后轰隆隆的雷声,才传到了大殿之上,震得整个大殿上的房梁,都在不停的抖动着。
“谨言慎行,官家,谨言慎行啊!”杜充也是来回看了两眼,小声的提醒着,生怕老天降下的下一道雷,直接把他给劈死了。
赵构也是被这道雷给吓了一跳,不过让他更难受的事发生了,临安行在的行宫,也就是赵构现在所住的原来吴越国的皇宫,着火了。
天雷之火,不过很快就被磅礴的大雨,给浇灭了。
但是据宫人的回报,他的寝宫被烧了。
赵构也是哆哆嗦嗦,老半天才回过神来,说道:“也就是说,辛企宗已经退兵到了江南西路?”
汪博彦出列说道:“官家,福建路台风横行,辛节度使也是无能为力啊。”
赵构点头,他是个北人,没见过飓风海啸是何等模样,直到前几天,海水倒灌的恐怖模样,才彻底吓到了他。
这天气太可怕了,如果不是打不过汴京皇帝,他已经一溜烟的跑回汴京了。
烈风呼啸而过,苍天大树连根拔起,连宫殿上的琉璃瓦,都打着旋飞到了天上,甚至有些瘦弱的宫人走着走着人就飞起来了,一跳三尺多高的跑着。
暴雨如同刀子一样打在了地面上,恨不得把地面凿出大坑来,还有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极了汴京上元灯会的烟花声。
这场面跟百鬼夜行差不多了,赵构是真的第一次见台风,吓得他,差点就哭了。
“官家,得赈灾了。江南东路和淮南都是重灾区,再不赈灾,瘟疫四起,流民无数,要真出了事,就是无法解决的大事了。”汪博彦摸了摸额头的汗建议道。
赵构被惊雷吓到的脸色,慢慢恢复了几分,他严肃的说道:“抓紧时间赈灾!如有趁灾掠财不顾民生者,立斩不赦!汪太宰督办此事。切记,这是国本。”
他在提醒汪博彦,不能再伸手了!
再伸手,就得把他的爪子给剁了。
他在福建路上上下其手搞盐政,搞得四处都是叛乱,要是再招致江南东西路叛乱起,那各地的叛军,也不用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搞事了。
赵构第一时间把汪博彦给清了。
“臣定当竭尽全力。”汪博彦面色一喜,自己还没有被赵构放弃,这是一个极好的信号。
“官家,福建路之事,还有荆湖北路的攻伐又当如何?”杜充犹豫的问道。
“荆湖北路的战事,必须继续!”赵构深知荆湖北路的重要性,没有荆湖北路,蜀中根本不可能缴纳税赋。
荆湖北路实在是太重要了。
“福建路,派出使者招安吧。”赵构无奈的说道。
对于福建路,他现在无力平叛啊!
大风大雨的天气,让路途更加泥泞,官军无法前行,他怎么平叛?
再不招安,等到汴京皇帝一道圣旨到了福建路,岂不是情况更加糟糕?
“只怕那范汝为,不肯受降啊。”杜充继续提醒赵构。
汪博彦在福建路做的事,造成了多大的隐患,他给汪博彦递刀子,就是在保护自己的周全。
他不断的提醒赵构,范汝为的起事,汪博彦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赵构头疼万分,这都到了什么时候了,这群朝臣还在狗斗!
这帮人什么时候能为江山社稷考虑下?
眼下战火四处蔓延,还有天灾飓风海啸,这种时候还在狗斗,有什么意义吗?
朕的江山都风雨飘摇了,你们斗赢了,陪着朕一起去汴京,等着被赵桓砍头吗?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不是小好,而是一片大好!
“让秦少卿帮着汪太宰抚恤江南西路。此事不要再议了。”赵构决定终止这场朝堂狗斗,平白内耗,实属不智。
“还对范汝为的招安,谁去?”赵桓盯着朝中大臣问道。
鸦雀无声,一片寂静,无一人应答,场面极度尴尬。
“臣去吧。”监察御使胡世将,站了起来说道。
他对赵构极为失望,这个人胸无大志,不能成事,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人到底是何等模样。
胡世将本来是在成都路任成都知府和宣抚使,这次到临安,就是替蜀中百姓看看临安这位所谓的天子何等模样。
很差。
这就是胡世将的评价,而此时的胡世将心里还有几分侥幸。
毕竟汴京对蜀中太过分了。
至少赵构还有些顾忌蜀中百姓生死的想法,允许蜀中自行发行铁币,以供经贸所用。
“官家,臣有一策,可解燃眉之急,名曰转般折运法。”胡世将将札子递给了宦官小声的说道:“官家,臣这一策可暂缓蜀中的赋税,无法通过水路直到临安的危局。稍微缓解军储不足之急迫。”
赵构一愣,自己手下还有这种能臣?
赵构的发楞不是没有理由的,在胡世将从蜀中归来之后,一言未发,他打开札子看了两眼。
然后赵构就端坐起来,将札子端在手里,看的认真仔细,良久才叹气的说道:“胡世将果然为儒家大才也!”
胡世将是仁宗皇帝时的枢密使胡宿的曾孙,两浙路安抚使胡唐老的弟弟,而座上恩师是苏门四学士之一的晁补之,与苏轼并列之大儒!
所以胡世将带着这一身的光环,突然上了一本札子,让赵构不得不感叹,自己并非朝中无人,而是朝中之人,根本不给他效力!
胡世将拿出札子的理由非常简单,要求蜀中获得发行钱引的自主权利,也就是纸币的发行权。
这个转般折运法,的确让蜀中漕运不过荆湖北路,而运到临安,虽然有些损耗,但是在赵构的接受范围之内。
这个转般折运法,可以大大的缓解漕运的压力,陆续在漕运路上泗楚真扬四州,分别设立转般仓,卸纳东南六路漕粮,再换船转运至临安。而后空船运淮盐入蜀中。
但是胡世将的条件是钱引的印发自理。
这让赵构非常的为难,如果答应了胡世将的条件,就可以马上收到今年来自蜀中转运的税赋,蜀中三路虽然有些贫瘠,但是依然可以贡献将近千万贯的钱税,还有上百万石的粮食。
这都是赵构现在急需的军储。
如果不答应胡世将,这个转般折运法根本无法实行,因为这里面的水路图,并不在赵构的掌握范围之内,而且胡世将并没有提供水路图。
赵构考虑了良久,说道:“准许蜀中三路自行刊印钱引,不过要与大宋钱引同版,不知胡少卿以为如何?”
“谢官家隆恩。”胡世将点头称是。
但是他依然心事重重,没有马上拿出水路图。
他在犹豫,赵构不是一个好皇帝,这是毫无疑问的,他本身就是篡权。
而汴京那边的新帝,比他在蜀中听闻的那些阎罗转世的传说,相距甚远。
他已经在临安呆了一个多月,汴京新帝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的内心产生了一些动摇。
蜀中如果在汴京手里,怕是才能真正的过上好日子。
但是他对赵桓的军功爵均田制,心中一直有些疑虑,他总觉得赵桓的军功爵,是在开历史倒车,逆时而行。
他不认为均田制有什么危害,事实上,崇宁五年唱名东华门外的他,为官到现在,他胡世将,已经做了二十年的官。
对于大宋,他深知大宋这颗大树,究竟病在了哪里。
汴京新帝居然敢逆祖宗之法,趁着兵祸在云中、燕京、河东、关中、河北、京畿路大刀阔斧的均田,废除地契,禁止土地交易,其雷厉风行,速度之快,让人刮目相看。
但是他对汴京的军功爵军爵制度,有太多的疑惑,他实在是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大宋如何得国?赵大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都代表着武人集团对皇权的诉求。
汴京新帝这个军功爵的制度,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大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乃是祖宗之法,汴京肆无忌惮的破坏了这种规则,不怕没人替他做官吗?
这就是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事实上,胡世将想的没错,汴京新帝的确,暂时无人可用。
士大夫阶级南逃,就是一个赵桓极度不想看到,却无法阻止的趋势。
他破坏了游戏规则,就要接受这种惩罚,为此赵桓不得不将大量精兵转为官吏,精兵们,其实并不乐意变成行政体系官员。
因为这代表着他们就只能熬资历,做政绩,勾心斗角去晋升,哪有大刀片子砍在金人头上来的爽快?
胡世将的眼光极为老辣。
在赵构看来,胡世将绝对有宰相之才能,可惜的是,赵构知道此人,终归不是自己的心腹。
胡世将已经明言会归蜀。
这让赵构非常的难过,好不容易出了个大才,结果人还不跟他一条心。
“臣请旨前往福建路持诏招安范汝为。”胡世将再次请命。
虽然海啸已经过去,但是飓风还在,风大雨大,路难走,怕是没人会愿意遭罪前去福建路。
当然,胡世将根本不是赵构的忠臣干吏,他也不是想替赵构卖命,他只是想去福建路看看。
看看均田制到底是何等的模样,为蜀中的未来进一步做谋划。
顺便看看汴京的皇帝的军功爵,到底会有什么弊端。
赵构其实也不愿意放胡世将出临安,可是他左看看右看看,朝臣们眼观鼻,鼻观心根本没人领会圣意,压根没有一个人打算去福建路遭罪。
遭罪不说,要是范汝为真的如传闻那样,三头六臂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转世,去了岂不是要被直接砍了头?
在临安一直有一个传说,传说那范汝为乃是魔神转世,而建阳城,一直是大宋刊印志怪话本的书坊集中的地方,所以,这个传闻也越来越盛,越来越真。
这群朝臣就更不愿意去了。
而范汝为第一次看到这种胡世将,手都在抖,他可是第一次见到四品大员。
而且这个四品大员和范汝为想的很不一样。
他以为锦衣玉食的朝堂大员,和面前的这个朝堂大员,如此不同。
面前的胡世将,身披蓑衣,腰以下都是泥,而腿上还有一些伤口,都是田间蚂蟥留下的。
这位四品大员,居然是跋山涉水,一步步踩着飓风过后的泥潭,来到了建阳城。
“日它仙人板板的老天爷哟!你们这福建路的蟥虫要人命呀。不过总算是到了。”胡世将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哈哈大笑的说道。
这个范汝为,把福建路经营的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很多。
“本来我是代临安赵构招安你的义军,但是我在这福建路走了半个多月,我觉得你还是接受汴京招安的好。”胡世将脸上挂着笑容说道。
“好!很好!你很不错!”胡世将用力的拍了拍范汝为的肩膀,手上的泥拍在了范汝为的肩头。
当然这些泥泞并没有人在意。
福建路不管是民情还是军容,都超过了胡世将的预期。
不是小好!而是一片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