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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吾谁与归     北宋振兴攻略txt下载     北宋振兴攻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零六章 自然之怒,众生平等

    王重阳有些为难的说道:“臣还是带官家去看看吧。”

    “怎么说不清吗?”赵桓略带讶异的问道。难道矿区这一年的发展不是很好吗?

    赵桓不认为差劲,明明很红火嘛!怎么王重阳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边走边说吧。”王重阳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说道。

    矿区的事,比赵桓想的要复杂太多了。

    赵桓耐着性子吃过了饭,就跟着王重阳等人走出了房舍。

    他看得出来,为了迎接自己的视察,这帮人没少打扫卫生,这矿区的人,居然每个人的脸都干净无比,连指甲都专门清理过了。

    赵桓看了一圈指着面前的黑乎乎的晾砖厂,问道:“这都是烧砖的工坊?有多少?”

    王重阳笑着说道:“因为紧邻煤矿,每个矿坑都有三到四个砖坊,三个石灰工坊,两个铁坊,每两个矿坑有一座钢陶炉坊。”

    “那为什么只有一个砖坊在烧?其他的砖坊、石灰坊、铁坊、钢坊呢?”赵桓不解的问道。

    难道是自己视察,导致停工了?

    王重阳不是一个喜欢面子工程的人啊,当初赶路从太行山道上,甩出脸上的疤痕那次,也没见他修边幅,整理着装才见自己。

    王重阳叹气的说道:“是臣让他们停下的。不是为了迎接官家,这些坊都停了有两个月了。”

    “这些工坊现在都在改建。”

    “开始几个月都是随意的把浊气都排到天上,弄得四处都是灰蒙蒙的,臣就担心,前段时间朝堂的太宰和谏台,联合台谏发来了咨函,说汴京都有灰飘了过去,就给停了。”

    赵桓走了两步,看着自己裤管上的黑灰,就知道王重阳,所言非虚。

    粉尘污染真的很严重。

    四处都是那些燃烧后的黑灰,他的裤管上已经全都是灰尘了。

    赵桓还是略带责备的问道:“停工后,铁料供得上大宋用吗?你知道现在四处都在缺铁。”

    “尤其是前线的军卒,只有几个正军的精锐团穿甲,其他的正军、辅军和民夫都还没套甲,你这样停了,会不会因噎废食?”

    王重阳挺直了身子,他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反而堂堂正正的说道:“不够用也得停了。前线军卒是大宋忠骨,这工匠也是大宋忠骨!”

    “前几天都有几个工匠就得了矽肺了,上气不接下气的一直喘个不停,活着都是受罪,还不停的央着我们杀了他,前线就是再不够,工坊也得停下来。”

    “井下好歹用的都是契丹人和渤海人,还有些重刑犯,死掉还不心疼。”

    “但是井上,都是些大宋带工爵的工匠,死一个都心疼。这不能再这样了,臣就让他们停了。”

    赵桓听到矽肺这个词,就知道王重阳有王重阳的难处。

    “你说那些工坊都是改建,是怎么回事?”赵桓看着王重阳一点都不紧张的神情,继续往前走着。知道这个练气士还有东西没说完。

    赵桓去的是矿上的医疗队,他要去看看那些矽肺的患者。

    赵桓见到了一大叠的名单,其中最多的是轻微矽肺,是在出了几例重症病患后,王重阳调查胸闷,胸痛的工匠。

    轻微矽肺都是直接离开了矿上,重症的都在汴京的医馆住着。

    不过赵桓知道,重症矽肺在大宋,就是活受罪了。

    这些工匠,都是靠着手艺为生,本身烟熏火燎了很多年,结果现在一到矿边,空气粉尘污染眼中,这病就重了起来。

    说不得这辈子都摸不得铁锤了,干不了重活了。

    赵桓放下了手中的札子说道:“这三百名工匠,都给了安家费了吗?”

    王重阳听官家说到这个,满脸的笑意,说道:“黄河清淤造了不少田,李太宰还给了他们工爵田,而且他们也不是不能上工了。老工爵的工匠,人人都是宝。”

    “有的在汴京的军器监的衙门,负责设计和处理各处军械反馈来的札子。还有的去了工赈院教学徒,日子还能过下去。”

    “官家安心,太宰都安排着呢。”

    赵桓点了点头,李纲这一套物尽其用的手段和自己倒是蛮像的。

    他继续往前走,走到了唯一生火烧砖的砖房的烟囱旁,终于看到了王重阳所说的改建是何等模样。

    大宋工坊的烟囱不用造的那么高,不是化工,还用不到超高烟囱。

    赵桓看到的是拐着弯的烟囱,落在水边的烟囱,而插进水里的是粗壮的铁管。

    “官家,这烟囱里后半段装着喷淋塔,还有孔碳,就是上次官家说起的孔碳。”王重阳拿出了一包柱状的孔碳,说道。

    赵桓盯着看了半天,才知道这是活性炭,还真给王重阳做出来了。

    活性炭的制作其实不难,尤其是用量不大的时候。

    可以将木材,放在密闭铁桶装加热闷装几天,这个过程叫碳化。

    再压入空气,使碳化好的木炭膨胀,这个阶段叫活化过程。

    在公元前3750年前,马阿迪时期的古埃及人,就已经徒手搓木炭,来净化法老的金字塔了。

    中国也不晚,在一些虞舜朝的墓葬里也有活性炭净化空气的出土。

    当初王重阳献出尿素的时候,就将自己心里关于如何实现道法自然,这个问题,跟官家交流过。

    赵桓一说制取过程,王重阳就知道了那是什么,陪葬品里经常用到的物件。

    王重阳看着官家,脸色极为沉重的说道:“前段时间,磁州这边,还起了雾,我都没见过那种可怕的雾气,乌黑的、浑黄的、绛紫的、血红的雾气,各种颜色都有,但是不管颜色,都是辛辣的、呛人的。”

    “那是穹昊降鉴!臣不敢不重视。”

    赵桓当然知道那是什么,雾霾。

    这个词语往往伴随着工业革命的开启而出现。

    比如伦敦叫雾都,就是在1952年的时候,就发生了伦敦烟雾事件,四天死去了六千余人。

    王重阳是对的,如果在最开始就没有制定好标准,到后面更难整改。

    后世大踏步的往前走,那是在补课,不得不牺牲掉一些东西,来换取发展,明知道头上顶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有可能出事,但是只能闷头向前走。

    谁让落后呢?

    落后就要挨打。

    现在大宋除了军事上,处处都是天下第一!

    不用着急忙慌的大跨步式的前进。

    小步伐快节奏,解决一切问题,再往前走就是。

    赵桓这具身体的年龄才二十七岁,不着急,有大把的时间。

    赵桓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道:“这方面多下点功夫,琢磨好怎么对付穹昊降鉴。那雾气并非吓唬人,这一次让你害怕,下一次有可能要了我们大宋百姓的命。”

    “包括朕。”

    天子这个词,通常指皇帝,本意可以理解成,天的孩子。

    别人说说也就是了,赵桓可不敢当真。

    大家都是**凡胎,真的污染起来了,自己作为皇帝,难道还能躲到深山老林里面去办公?

    一样是得在汴京受罪,自然之怒,不分老少贵贱,都是统一对待,众生平等。

    “这些水吸收了浊气之后,就会在这放着蒸腾,浊物会沉淀很久,留下的淤泥堆到后山的大坑里。这是臣现在想到了最好的法子了。”王重阳无不遗憾的说道。

    他并没有完全解决掉道法自然的问题。

    即使那些烟气经过了喷淋塔,还有孔碳的洗礼,但是他依旧能够从排放出来的那些烟气里,闻到一股刺鼻的臭鸡蛋的味道。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还得等官家给他解惑。

    赵桓仔细听清楚王重阳的问题,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王重阳的困惑。

    那就是实践化学走的太快,而理论化学走的太慢了。

    赵桓看了一眼正在研究实验报告的张棠华,她是真的对这方面感兴趣吗?

    要不要培养一个大宋的火术的魔术师波义耳来?

第五百零七章 家里有矿,心里不慌

    波义耳是个人,有火术的魔法师的称呼,近代化学的奠基人。

    赵桓决定留意一下这方面的著作,试着培养一下张棠华。

    赵桓继续向前走着,听着王重阳关于矿区建设的点点滴滴。

    有挥汗如雨的工匠日夜不辍的工作,结果出炉的水泥不达标时,悲痛欲绝,和忙碌了一年,颗粒无收的老农一样欲哭无泪。

    也有工坊的窑,塌方或者井下出了漏水之后的紧急事件,工匠家属与矿上的矛盾与冲突。

    还有在建设中发现走错了路,推倒重建的辛酸,那都是一砖一瓦建起来的,结果全部推倒重做。

    同样还有欢笑和成功的喜悦。

    赵桓走了一路,听了一路,心情繁杂。

    想要将实验室里的实验,变成大规模生产,是一个艰难的过程,想要将大规模生产,变成一种商业行为,也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现在矿区主要的外销的产品,还是煤炭、水泥、玻璃,明年预计会有氨水。

    赵桓借着窑火的灯光,走在矿区的水泥路面上,还能看到水泥路面上的坑坑洼洼,这都是一年来,矿区铺设出的水泥地面。

    可是这地面远没有达到标准,用了不到一年,就出现了干裂和坑洼,雨水一泡,太阳一晒,就开始龟裂。

    赵桓和王重阳说了一下烧制猛火油的沥青,看能不能想想办法,把水泥地面变成柏油路。

    王重阳并没有只报忧不报喜,拿着一大堆亏损的札子,跟赵桓说:打钱!

    他笑着说道:“也不都是坏事,水泥现在一个月能产二十万斤。”

    “铁料的话,能有十万斤左右。煤炭和焦炭比较多,能有四十万斤左右。”

    “还有意外之喜就是红砖三十万块左右。玻璃每月也有三万斤的产量。不过这东西还不够透明,如果做成的话,能代替水晶。”

    “投入和产出大概持平,不需要朝堂再供应了。”

    赵桓稍微换算了下,大宋一斤大约680克。

    也就是说,水泥一个月的产量约为136吨,铁料约为68吨,煤炭和焦炭约有272吨,玻璃约有20吨的样子。

    赵桓这么一算,他有点惊讶的说道:“这一年,你们就做到了这种程度?这个数量有点多啊。”

    王重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本来磁州矿区就有工坊,都是在工坊之上扩建,也不是平地砌高楼没那么困难。”

    “这个数字其实不是很多。每个矿坑都有配套的砖、石灰、水泥、煤炭焦炭、玻璃工坊,磁州矿区这里,大概有二十几个矿坑。”

    “臣到这里之后,只是新开了四个矿坑,一号、二号、三号、四号,这些地方本来还有九龙矿、孙庄矿、梧桐矿、牛二庄矿、羊渠矿、大淑矿、新三矿、薛家矿、万年矿等等矿坑。”

    “所以这个产量其实不高。”

    赵桓点了点头,问道:“氨水,就是你那个金水的工坊,建好以后,你得去大同府了。天德州那边发现个铁山。”

    “哦?”王重阳一愣,惊讶的看着官家,而后才笑道:“大同那边不是煤田吗?那里有铁山?”

    “天德州和河套那里发现了铁山,等到明年氨水的工坊做好,你就去大同府。”赵桓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大铁山!而且铁料很优质。”

    大宋缺铁的局面会持续很久很久,大概率自己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依旧无法解决钢铁的缺口。

    但是现在完全不像过去那样,紧巴巴的过日子了。

    家里有矿,心里不慌啊。

    天德州的铁山,就是包头铁矿。

    赵桓回到了矿上的民舍,看着还在研究实验数据的张棠华,还在一本空白的札子上,认真记录着。

    这个姑娘是认真的?

    次日赵桓还是没走,他跟着王重阳参观了几个矿,还有各大工坊的改建工作。

    王重阳的道法自然的理念,赵桓没有强行替换和更改成为环保两个字。

    本质一样,不用纠结名字。

    只是为了满足不断增大的产量,赵桓给王重阳说了下吨这个计量单位,让他以后换算好再上报。

    斤,在大规模生产中已经不太够用了。

    第三日,赵桓才志得意满的走了。

    等到明年开春之后,没有那么严重污染的大宋矿区,将会改建完成,重新投入使用。

    好起来了。

    这是大宋现在给赵桓的感觉,一切都以一种昂扬向上的态势发展。

    这让他极为满意。

    赵桓的车驾缓缓向着汴京而去,过陈桥驿,进了安魂山。

    “今年和金人的冲突多数都是在下棋。”

    “最大的战果就是天德州杀了五万金兵。不过大宋也死了三万多人。金人还是强啊。”赵桓将第一柱香插进了忠魂铭前的大鼎里,说到这个数字,他就一阵心绞。

    鲜活的生命成为了冰冷的数字,那些年轻的面孔成为了躺在功勋部上的名字,他们的父母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赵桓从来不反感呼吁和平的人,他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和平爱好者。

    宁做太平犬,绝不做乱世狗。

    坚定的和平人士。

    但是他很讨厌那种圣母婊,干说不练。

    现在的大宋想要真正的和平,只能以战止戈!

    结果他这个和平人士,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战争贩子的模样。

    “不过自那一战,金人彻底缩回了大鲜卑山的东侧,上京道归我们大宋了。”

    “还有弄了一块特别大的疆域回来,不过主要都是荒漠,就三百多万人口,想站稳脚跟,还需要很长时间和很大的投入呀。”

    “不过也有占到好地方。朕把前套彻底重新纳入了大宋的疆域!”

    “西夏不长眼,一直反复掺和在宋金之战里,被教训了三四次,才老实了点,就知道偷鸡,偷鸡有用的话,朕还用这么辛苦吗?”

    赵桓每次到安魂山祭拜,都是絮絮叨叨的跟个村妇一样说个不停,想到什么说什么。要世上真的有灵魂的话,估计能被他给烦死。

    赵桓絮叨了很久,眼看着天色都快黑了,才停下了下来,而大鼎里,也插满了香。

    他要说的内容很多,克烈部、塔塔尔部、杀完颜娄室、王禀占了来州、燕山东麓的防线等等,这一年做了好多的事。

    “好了,下次朕再来看你们,别嫌朕嗦。”赵桓又插了一柱香,跟着随行人员,准备回京。

    只不过在进京之前,赵桓又去了一趟昭勋阁里絮絮叨叨,车轱辘话车轱辘的说了一遍。

    从宣门打了个转,让朱琏、张棠华先进了城,自己带着赵英和陆轨向着城外的军器院走去。

    这一个大转弯,弄的朝堂诸公,惶惶不安。

    他们同时发出了一个疑问,官家为什么不进京?!

    李纲被朝堂的臣工们烦的不行。

    这些臣工里有些人,陷入了无限惶恐当中。

    他们在《吊古战场文》的风波里,推波助澜,上的请罪的札子,石沉大海,完全没有得到官家的回应。

    最可怕的不是明确的刑罚,而是在等待刑罚的这段时间里,那种绝望和恐惧。

    现在知道提心吊胆了?

    现在求到自己门前了?

    现在开始惶惶不安了?

    怪谁?

    官家亲上前线,甚至金国还派出了他们的战神,奇袭燕京,虽然被提前得知化解了,但是也是十分危险。

    军卒们拼死血战,他们在后面虽然没有在公务上扯后腿,但是弄这些鬼蜮伎俩惑乱人心。

    现在官家回来了?开始害怕了?早去干什么?

    不过李纲也不能不管他们,自己是太宰,是群官之首,方方面面都得处理周全。

    朝廷臣工不知道官家什么想法,李纲也不知道啊!

    官家也没给他下札子!他哪里知道官家到底作何打算,为什么不回京……

    不过李纲是一个有办法的人。

    他想到了大宗正循王赵士,在官家这次移驾燕京的过程中,大宋的赵氏宗亲整体表现良好。

    他们闷起头来,团结在赵佶身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有斗蛐蛐。

    即没有给官家上眼药水,也没给官家扯后腿,靠着观澜阁的买卖,整日花天酒地,好不快活。

    赵士将李纲迎进了门,听明白了李纲的来意,哭笑不得的说道:“要不说这帮人闲的没事干呢!”

    “按时点卯,干完活,吃吃喝喝、及时行乐,不好吗?非要折腾,看看这都折腾了些什么。”

    “是这樊楼里的妹子不温柔了,还是这酒楼里的羊羔酒不香了?!非要去吃那顿杀头的酒菜才开心?”

    “行吧,听你的,我去军器院问问官家什么时候回宫。”

第五百零八章 想当仁君而不得

    赵桓对文官是绝对足够的仁慈,这已经经过了数次来证明。

    第一次就是群臣议和的时候,赵桓没有大开杀戒。

    第二次的时候,是有人写书信向完颜宗望投降,当时的局势飘摇,赵桓知道历史的结局是以宋钦宗和宋徽宗北狩为结果。

    所以当时的他,采纳里李纲的建议,杀了一批,流放了一批,放了一批。

    第三次的时候,是参与了八门进京的事的诸多臣工,被李纲执剑,杀的汴京城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而结束。

    第四次,就是现在自己面对的局面,孔端友为首,煽动民意,前线打的肝脑涂地,后面搞这种掣肘的把戏。

    在宇文虚中给自己准备好了杀人的理由的情况下,赵桓依旧没有动孔端友,只是将其送到了镇州,由赵鼎教育。

    赵桓要维持自己仁善的人设吗?

    他也曾经斩了李擢吴敏,甚至比曹操还要小气的杀掉了十八个通敌之臣,赵构谋反被范汝为平定之后,赵桓甚至纵容范汝为对奸臣审判。

    杀赵构的手法甚至可以用残忍来形容。

    他甚至做了青史留暴君之名。

    他想做个仁君的,奈何朝臣们和宗亲们似乎不太同意。

    是因为担心杀掉这批人,无人可用?

    大宋近亿人丁,读书人的比例不高,也有大批大批做官的读书人,拱破头了想要货于帝王家!

    赵桓只是知道,守旧的人,就像是草原上的荒草一样,杀一茬,张一茬。

    这都肃清了三茬了,结果呢?还是该恶心自己恶心自己。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他终于明白了,要彻底消灭守旧派,要做的事,就是的带着大宋,翻过一页又一页的历史新篇章!

    让这群守旧派自己都糊涂起来,不知道他们想要的大宋,到底在哪一页!

    但是工具人做错了,必然要受到惩罚。

    “皇叔这多半年的时间,干的很不错。宗亲没给朕惹麻烦。倒是辛苦皇叔了。”赵桓说着让赵英递了一盏茶给赵士。

    赵士这大半夜找到了自己,肯定是受人所托,来询问自己对《吊古战场文》一事,对朝臣的惩罚。

    赵士连连道谢,现在的大宋官家的权势,其实完全不用对他这个宗正这么客气,但自己做的事得到了肯定和认可,也是一件幸事。

    “这多半年,官家不在京,倒是出了几个小麻烦,不过都被及时纠正了。没有酿成大祸,太上皇都活明白了,下面的人就没得闹腾的了。”赵士乐呵呵的说道。

    “皇叔,朕看不明白他们。”赵桓端坐在主位上,看着赵士说道。

    赵士当然知道皇帝指的是谁,肯定不是宗亲那群人。

    他想起朝臣们干的事,也是为他们羞愤,不过该说还是要说。

    “可是官家,这不能赌气不回宫啊,这马上就要过年了,总得祭祀宗庙社稷啊,待在军器监也不是个事啊。”

    “这是朕拟定的札子,皇叔带回去给朝臣们看看,让李纲好好琢磨下。”赵桓笑着将一道札子递给了赵士。

    赵士郑重的接过了札子,脸上充满了凝重的看完了手中的札子,说道:“官家,臣这就回京。”

    他知道自己手头的札子有多么的烫手,这道札子不是对臣工的惩罚!而是官制改制的一个提纲!

    官家搞完了军功爵授田制度,用两年的时间推行了商改,终于要对官吏下手了!

    李纲收到了赵桓的札子的时候,终于明白了官家在汴京城门口拐个弯的意思,冗官、冗兵、冗费,三冗是大宋的历史弊端。

    冗官的问题,一直是大宋想要动刀子的地方,但是不管是范仲淹,还是王安石,最后都没有成功!

    自己能成吗?

    他带着札子火速的赶到了大宋书局,一把拉住还在写话本的李邦彦,急匆匆的赶到了偏室,商量起了札子的事。

    李邦彦看完了札子,郑重的放在桌子上,说道:“李太宰,你已经是一个非常精明成熟的宰执了,不用事事跟我商量,我久不在朝中,这事,我说不好。”

    李纲嗤笑了一声,说道:“我不找你这个下了野的宰执,我找谁商量这事去?别打官腔,说说你的看法。”

    李纲心里有一种感觉,他可能又要刚一次了。

    李邦彦看着李纲的表情,说道:“你心里有数,来我这里就是要个肯定的答案,还用我说吗?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你已经有了答案的情况下,我劝不住你。”

    李纲又和李邦彦在偏室里商量了半天,才终于肯定了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赵桓在军器院并没有停留多久,大宋的军器院,这一年都在致力改进蒺藜炮的使用次数,以及药包的稳定性上,新式武器还在纸上。

    他也没有等到李纲来见自己,从军器院出门,进了城。

    本来朝臣们还以为官家会在军器院待几天,结果第二天官家,大清早就回京了!

    弄得他们始料未及!

    李纲听说官家进京的消息,放下了手头写了半截的札子,一溜烟的跑去迎驾。

    结果没找到官家人在哪里。

    赵桓现在陆宰的府邸里。

    陆宰是京畿路转运使,作为后勤补给的主要人物,他特意进京先去陆宰的府上转了一圈。

    “陆少卿这两年倒是辛苦你了。”赵桓将手中的热茶放在了桌子上。

    陆宰擦了擦头上的虚汗,这官家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昨天他还以为官家会在军器院待上两天。

    结果没成想,这今天大早上,还没吃饭,就出现在了自己的家门口!

    陆宰笑着说道:“不辛苦,这是臣应该做的。”

    “是这样,赵鼎去了上京路做经略使,这中书舍人的位子就空了出来,你先兼任起来?”赵桓当然不是来陆宰家喝茶来了,他有正事要办。

    赵鼎去了上京路以后,中书舍人的职位一直空着,李纲推荐了陆宰,不过赵桓也不在汴京,这中书舍人就一直空着。

    “能为官家分忧解难,是臣的荣幸。”陆宰乍一听,心跳加快了几分!

    中书舍人!三年轮期之后,自己就是尚书右丞了!

    他怎么能不激动,本来太上皇在的时候,他都准备远离朝堂了,可是这一准备就是两年。

    这两年忙的他忙的脚不连地四处飞,才勉强跟上了粮草的调度,没掉链子。

    现在朝堂清明,能升官,他为什么不乐意?

    “那就行,那就这么定了。”赵桓点了点头,作为皇帝,亲自登门拜访,本身就是一种荣耀和赏识。

    有功之臣自然要加官进爵。

    “不知令郎,现在可曾起床?”赵桓笑着问道。

    陆宰的儿子是陆游,去年的时候才两岁,赵桓一直想等不忙的时候,见见这个大词人。

    这一等就是两年的时间。

第五百零九章 大地之广,安能量算

    陆游这个名字来的很有趣,是宣和七年(1125)的时候,陆宰由水路进京述职的时候,他在淮河上出生,就得名陆游。

    “起来了,起来了。”陆宰点头说道。

    没等陆宰说完,赵桓就看到了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陆游,他正好奇的看着里面。

    尤其是不停的打量赵桓。

    赵桓招了招手,让陆游进来,他看着虎头虎脑的陆游,笑着说道:“这是三岁了吗?”

    “三岁。”陆宰点了点头回答道。

    陆游手里拿着一个红枣,不停的盯着赵桓看个不停,还啃个不停。

    “朕脸上有花吗?”赵桓笑着问道。

    他想要伸手拉过来站在自己面前的陆游,好好看看他。

    陆游看着一转身跑到了陆宰的身边,说道:“爹爹,抱抱我,吧。”

    赵桓的手尴尬的留在空中,这小孩子最诚实,可不会管他的身份,不喜欢的时候,就会跑很远。

    赵桓这才发现自己挺没有孩子缘的。

    比如赵清露很喜欢赵英,没事就跟个猴一样,窜到赵英的背上,爬的很快。

    碰到自己也是远远看见就跑开了。

    可能因为他是父亲的缘故,赵谌也很害怕他。

    赵臣夫早慧,知道赵桓的身份很尊贵,对他也是敬而远之。

    岳飞家的那个屁孩子,岳云对谁都很调皮,也就是听他的话,和他也不是很亲近。

    现在陆游也是这样模样,赵桓无奈的摇头,这阎罗转世又多了一条证据了。

    他长得不凶,但是长期在兵事上忙碌,就会用一股子骨子里的凶煞之气。

    孩子都下意识的躲着他。

    “这是朕给他的见面礼,你先替他收下。”赵桓笑着拿出了一个玉质的镇纸,放在了桌上。

    镇纸是写字的时候压在纸上的物件,赵桓送这个东西,希望陆游能够在文学上有造诣。

    不过他大概是写不出那首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千古名句了。

    “快谢谢官家。”陆宰哄着怀里的孩子说道。

    陆游看了赵桓一眼,马上将脑袋埋在了陆宰的肩头,怯生生的说道:“谢谢官家,吧。”

    赵桓笑着说道:“天色尚早,还未入宫,就不多打扰了。”

    他起身要走,陆宰将陆游放在了地上,起身相送。

    “和官家说再见。”陆宰笑着说道,他升乐官,还收了一份官家的礼物,脸上乐开了花。

    “再见,吧。”陆游躲在陆宰的背后,依旧是眼巴巴的看着赵桓。

    赵桓终于品出了点味道,陆游的话每句之后,都有一个吧字,而且是平声说的,端是有几分可爱。

    赵桓笑了两声踏上了车驾,他走了半截,忽然想起来自己在军器院,只见到了陈规和苏携,似乎没有看到刘益!

    这个是个地道的数学家,赵桓光忙着参观军器院的成果,把这一茬给忘记了。

    “赵都知,你知道刘益去哪里了?”赵桓拉开了车窗,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刘益都五十多了,这是大宋,别出了什么事才好。

    赵英的脸色有些为难,他作为皇帝身边的近人,自然完事都有处理周全,比如刘益这种在官家心里挂了名的人,没在军器院,他自然问过了。

    只是他很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说。

    赵英想了下说道:“官家,刘大家去云游了,说是要其泰山和华山做点事,已经走了快三个月的时间了。”

    云游?他一个数学家也玩起了道家云游的把戏?

    “什么时候回来?有没有在各地军器院挂靠?”赵桓又问了一句。

    赵英看没把官家绕进去,额头上蒙了一层的细细的汗,看来今天官家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赵英想了想说道:“说是过年时候就回来了。刘大家在各地的军器院点了不少的人,帮他做事。”

    嗯,赵英试图继续在关键点上绕弯,试图蒙混过关。

    赵桓的好奇的问道:“点了不少人?他要做什么?”

    刘益作为赵桓手下头号理论数学和理论物理的领头羊,那是宝贝疙瘩,在军器院的地位尊崇,权限很高。

    赵桓生怕刘益脑子里有个点子,没办法得到实现。

    还专门叮嘱过李纲、孙博和何栗,尽力配合刘益。

    这是有了新成果的信号啊!赵桓打起精神,问道:“刘大家在做什么?”

    赵英脸色有些犹豫,官家不喜欢那些神神叨叨的事,王重阳当初求官还差点被拒绝,孙博在黄河边上搞祈福,还介绍了郭京六丁六甲术,这一切赵英都是亲身经历。

    所以他才想跟官家兜圈子,可惜看来绕不过去了。

    他略带为难的说道:“刘大家想靠算学,算出大地之广袤。这怎么可能?那是神仙才有的本事啊。”

    赵桓忽然仰天长笑起来,这笑声,让赵英心里发毛。

    丈量大地之广袤,真的那么好笑吗?!官家不会罢免刘益吧。

    那是个死脑筋的人,总觉得这世界一是一,二是二。

    “看来刘大家要升官了,朕这个学爵一品爵,看来刘大家要先摘走了。”赵桓笑着说道。

    赵英一脸莫名其妙,官家不是最讨厌这种事吗?怎么现在一副信以为真的样子?

    大地之广,安能量算?

    赵桓知道,可以!

    但是赵英就不知道,苏携也不知道,陈规也不知道,所以赵桓没提刘益的时候,他们也是忌讳莫深,不敢妄言。

    “起驾回宫!”赵桓非常喜悦的说道。刘益这是要走出一大步了!

    赵桓希望刘益回到汴京的时候,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

    车驾在御街上缓缓而过,大宋的百姓都听说了官家从燕京移驾回宫,但是等了这么久,一直没明确接到通知,官家到底什么时候回京。

    官家的大驾玉轳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御街上,引得人群阵阵惊呼。

    可是汴京的御街要比燕京短很多,人群还没聚集起来的时候,车驾就从宣德门进入了宫城之中。

    李纲找不到赵桓人在哪里,就直接进了宫在文德殿等着。

    李清照拉着赵谌等在文德殿上,她这半年把商部建了起来,正有一大堆的想法和皇帝请示。

    “见过爹爹。”赵谌脸上带着轻快,欢快的说道。

    赵桓站在赵谌的面前,用手比划了一下赵谌的身高,说道:“这一年长了不少啊!”

    赵谌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是欢快的表情。

    赵桓有些奇了怪,赵谌一向对自己比较害怕,这是怎么了这么高兴?

    赵桓坐在了文德殿的御案前,去年盘出光泽的桌子,今年一整年也没空盘。

    他打开了桌子上的札子,这是李纲汇报工作,第一件事就是赵谌的教育过程。

    太子乃是国本,太子教育之事,重中之重!

    虽然现在大宋没有太子,但是开封府尹是储君,所以李纲在赵谌监国的这段时间,也是下了足够大的功夫。

    赵桓打开札子看了两眼,才知道为何赵谌脸上挂着欢笑了。

    他这一年,太难了!

    在密密麻麻的行事历上,赵谌光日讲就参加了243次,也就是说赵桓走后,赵谌没有一天不是在上学。

    风雨雪不辍。

    要知道赵桓在汴京的时候,大宋皇家幼儿园,可是上五天休息两天,还没有晚自习,偶尔胡元还会上个课外自然课。

    李纲给赵谌安排的可是满满的,几乎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即使是参加朝会,下午也要参加日讲……

    古典皇室教育,还真是折磨人啊。

第五百一十章 商部成立

    赵谌当然高兴,他爹回来了,他就有了靠山!

    代表着上五天休两天的日子终于要回来了!

    他怎么能不高兴?

    宇文重、岳云、赵臣夫都是上五天休两天,只有他自己是每天都必须上课,而且考校不过,就会被李清照打手心。

    赵桓看着满满的日程表,从字里行间,就能看出赵谌上一天学的辛苦。

    太子少傅每天都会讲解《大学》、《尚书》各十篇,然后让赵谌诵读,至少要背会两篇才可以。

    而这两篇每一篇至少一千五百字的样子。

    上完语文课,并不是结束。

    李纲会以“庶皇上睿明日开,国家政务久之自熟”为由,在文德殿的西厢,将各种衙门的奏章札子,给赵谌看一遍。

    凡是有不懂的地方,李纲都会给赵谌尽心的解读为何如此行事。

    这是政治课。

    紧接着半个时辰的大字课,讲官会在旁纠正他的不良书写习惯,并且李清照也会持戒尺在旁边,看着赵谌,写错就是一下。

    上完大字课,简单吃过午饭之后,各种讲官再进文德殿,开始讲《通鉴》,讲解历朝历代兴亡事,直到讲解明白,检查笔记,考校之后,赵谌才有片刻的休息时间。

    大约小半个时辰的下午饭时间之后,李纲会带着百官,对今天一整天的学业进行考评,但凡是赵谌有不明白的地方,再用俗语讲解,直至赵谌完全明白。

    最后休息前,将上午学的两篇文章,进行背记默写,才彻底倒了休息的时间。

    赵谌只能在宫人的环视下睡去,哪里也去不得。而且劳累一天,往往挨着枕头就睡了。

    这一天天的重复,重复了大约有两百多天。

    而赵谌的大伴刘成锦也是个妙人,爱唱爱跳爱蹴鞠,也爱打小报告。

    赵谌可没少受皮肉之苦。

    而赵桓不用考校别的,就看着赵谌的字体,就知道赵谌这一年受了多大的苦,才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李纲看到赵桓翻动着赵谌的大字帖子,赶忙说道:“官家,殿下这一年的字体已然大成,笔意遒劲飞动,有鸾翔凤翥之形。”

    “究其精微,穷其墨妙,一点一画,动以古人为法,咄嗟之间,摇笔立就。初若不经意,而锋颖所落,奇秀天成。”

    “真堪称翰墨之微,臻夫佳妙!”

    赵桓一阵肉麻,这李纲啥时候玩起了捧杀的把戏了?

    不过他稍微品了品,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赵谌这段时间日夜不断的学习计划,其实李纲也知道是揠苗助长的行为。

    要是赵谌就这么一直学下去,恐怕会学成一个书呆子和应声虫。

    但是李纲也没办法。

    赵桓在燕京但凡是出点事,这边赵谌就得登基成为皇帝,不揠苗助长也不行。

    赵桓想起了当初,看原来宋钦宗那些关于太子生活的记忆,也是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宋钦宗,就是这么填鸭子一样,填出来的一个现成的例子。

    赵谌才十岁,放在后世,那就是个四年级的孩子,这么没日没夜、没有休息的学下去,脾气不变得乖戾,才是奇事一桩。

    赵桓看着眼巴巴的赵谌说道:“行了,下去玩吧,眼看着没几天就过年了。这两天歇歇吧,过了年,再继续上课吧。”

    赵桓挥了挥手,让赵谌下去。

    “爹爹,是上五休二吗?”赵谌眼中带着期盼的问道。

    赵桓点了点头,示意他下去吧,自己算是答应了赵谌。

    赵谌兴高采烈,一溜烟向着外面跑去,他终于可以回答大学堂去,跟着大伙一起去上课了。

    “官家…”李纲还想说关于赵谌上课的事,赵桓伸手示意李纲打住话头。

    赵桓眼珠子一转,决定掏出个大杀器来吓唬下李纲。

    他笑着说道:“朕明白李太宰所思所想,但是过犹不及啊!若是谌儿长歪了,到时候又是一个隋炀帝!那可如何是好?”

    李纲被这个隋炀帝三个字吓了一大跳,然后仔细琢磨了一下,也是不断的摇头。

    官家又吓唬人,把赵谌培养成个隋炀帝那个模样,那得多大的本事?

    严苛辛苦的教学,也是没办法的事。

    官家不在京,就得这么培养赵谌,万一出点什么事,赵谌就是继承大统的人,自然不能懈怠。

    赵桓让李纲自己琢磨培养赵谌变成隋炀帝,他对着李清照说道:“李宫正,商部现在怎么样了?”

    “商部组建的差不多了,现在设有侍郎一名,暂时臣妾担任。”

    “左右员外郎各一人现在是由陈冲负责,还有参议数名,主要负责处理公文。”

    “设有五司,保惠、平均、通艺、会计以及市舶等四司。”

    “近日又设立了转运司务所,设转运司务一名,李太宰暂时让陆少卿担任,还有数名转运副使,统筹全国转运粮草等事。”

    赵桓点了点头,至少组织架构已经铺开了,赵桓寻思着哪天加几个司,比如亚细亚司,欧罗巴司,昆仑司等职务,不过现在这些都还在都还只是在札子上。

    赵桓点了点头说道:“做的不错,再设立一个国资监管所,专门负责统筹管理大宋国有的矿区和各种国家商行,比如大宋书局、大同矿区的管理,让王重阳这个三品官做点事。”

    赵桓冷不丁的扔给了李清照一个重量级的消息。

    国资,国家资产。

    大宋的所有国字号的工坊,都会纳入这个监管所,进行统筹和安排。

    而这个盘子会越来越大。

    现在是军工军设,过两年就会不断的添加类似船舶、能源、大型工程、驿站以及贵金属等等行业。

    “官家说的可是类似于少府一样的性质的部门?”李纲最先反应过来了赵桓要建什么。

    少府是秦汉时候常设的一个部分,为皇室管理私财和生活事务。

    但是显然,官家这个所谓的国资监察所和少府的性质差不多。只不过一个服务的是皇帝,一个服务的是朝堂。

    而且按照官家的性子,估计这收益最后也是归大宋国帑所有。

    赵桓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是一个尝试,毕竟有些工坊,就比如说磁州矿区那里,之前那么多的矿,都只是挖煤,还都是浅尝辄止,捡一下露天煤。”

    “而划出矿区之后,现在那里就有了种种资源的整合利用,大大的提高了效率,这种需要大规模调动民力、物力、财力的事,民间组织起来还是费时费力了些。”

    “而且前期投入巨大,收益迟缓,但是又关系到了国防要害的地方,不妨由朝廷出面牵头去做这件事,有了例子,民间才会跟进。”

    赵桓解释了下李纲的问题,然后看着李纲问道:“不知道你对这个国资监察所有何看法?”

    李纲发呆了很久,才明白了这件事的利害关系,俯首说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啊!”

    “都听腻了。”赵桓满不在乎的说道:“刚才说到哪里了?哦,商部筹备都做好了,那就好好弄。”

    “计省那边如果没有用的话,就全部归到商部会计司之下。”

    李纲点头,计省自从没有常设三司使之后,就一直名存实亡。

    只有算账这一个功能了。

    计省的多数职能和户部冲突,现在又和商部冲突,并到商部对计省的会计们来说,也不算是坏事。

    “说完商部,李太宰,朕给你的札子你看过了没?”赵桓坐直了身子,他想尝试着解决下冗官的问题。

    “官家,臣以为不妥。”李纲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本札子,递给了赵英转呈。

    “哦?”赵桓来了兴趣,津津有味的看着李纲的札子。

    赵桓从来不介意手下的大臣们说实话。

    他可没忘记当初行至太行山下的时候,自己下的那道三个月剿匪的诏命。

    得亏是被种师道给拦住了,否则那政令,绝对是官逼民反的典型了。

    “李太宰这札子没写完了。”赵桓看了个半截,惊讶的说道。

第五百一十一章 这花香澡饼香不香!

    李纲一脸苦笑的说道:“这不是官家大清早就回来了吗?臣本来打算去军器院见官家,正写着半截,还没斧正,就听说官家回京了。”

    自己这个官家做事,实在是没有章法可言。

    “你这札子上说的理由,都不是理由。说说吧。”赵桓深深吸了一口气,坐直了和李纲说道官制改革的事。

    大宋的官制并没有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虽然看似繁杂,但是其实归根到底就是俸禄和职务两个核心。

    俸禄这块,元丰改制之后,没有派遣是不领俸禄的。

    这也是李清照当初需要靠李擢接济才能生活的原因。

    赵明诚这个废物,江州知府跑路之后,就再也没有被启用过。没有了家庭营生,还喜欢金石学,自然是入不敷出。

    但是并不是说大宋的官制体系完全没有问题。

    相反,已经运行了一百六十年的大宋官制,已经展现出了官僚政治的所特有的弊端。

    机构臃肿、职能混乱、员多阙少、能力低下的冗官庞杂。

    到了元丰年间,干脆直接全面恢复了唐朝的官制。但是这依旧无法改变大宋的官制就是个勉强维持的局面。

    赵桓要下手的位置,是从基本问题解决。

    大宋的冗官并非科举录取了太多寒门学子导致的冗官,而是因为恩荫。

    比如一名学士,可以恩荫五十多个人,这些高官,不仅家族子弟可以恩荫,甚至连门人都可以加官进爵。

    除了文武百官这些恩荫补官之外,赵家人也是恩荫补官的大头。

    庆历七年时,仅仅赵家皇族恩荫补官,就高达一千多人。

    赵桓曾经算过一笔账,从大宋建国到现在,一共一百六十年的时间里,平均每年都要恩荫补官五百人。

    而这恩荫补官的多出自豪门大户,绝大多数都是无才无德的纨绔子弟,不学无术、桀骜不羁却升迁极快,跟一股泥石流一样,导致大宋的官场越来越浑浊。

    赵桓想要解决的问题,解决冗官的源头,入流过滥!

    “恩荫补官固朝延惠下之典,然未有大宋之滥者啊!李太宰。”赵桓沉重的说道。

    他想要改变现在这种局面,恩荫补官过多就会导致赵桓无人可用的局面。

    河套的经略,赵桓不得不启用张孝纯,就是冗官之弊带来的局面。

    当然,这和赵桓扩展速度太快有一点的关系,这头刚拿下上京,逼退克烈部,退出了漠南等地。

    回头就捅了西夏一刀,占了河套地区。

    大宋的人才储备,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单纯的上京路或者河套,大宋都可以吃下来。但是两个加起来,对李纲来说,也是极大的考验。

    李纲真的不知道,去哪里找那么多的能臣干吏,去各地主持局面,而且速度太快,导致他有些措手不及了一些。

    李纲努力定了定神,说道:“臣知道。范文正相公也知道,王介甫拗相公也知道,整个大宋也知道。但是官家,臣以为,此事真的从长计议才好。”

    “为何?”赵桓突然前倾着身子问道。

    李纲直视着赵桓说道:“官家,金国。”

    赵桓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暂缓吧。”

    李纲瞪大了眼睛看着赵桓,这么大个事,就这么过去了?!

    跟他想的不同。

    他以为赵桓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对新帝登基后,一直反复掣肘的大宋官僚动手了!

    结果自己说了个金国两个字,就劝住了?

    李纲有点想不通,为何这次的劝谏,这么容易就达成了?

    不过他很快就恍然大悟。

    他已经有两百多天没看到皇帝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而大宋的官家,虽然不是天资聪颖的人,但是却极为勤勉,日夜不辍的处理朝政,对如何管理国家,有了更多明确的感觉。

    赵桓笑道:“李太宰,朕其实也在犹豫,你说的很对,金国现在还是心腹大患,在国内大动干戈的改革官制,反而正中金人之下怀,给他们更多的时间。”

    赵桓如果不犹豫,以他现在的皇权之盛,真的强行推下去,也没人敢跳出来反对。

    但是他总觉得自己现在动手,有些不合时宜。

    直到李纲言简意赅的把问题的关键点,说了出来,赵桓才终于肯定了,现在改变官制略显心急了些。

    分不清楚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

    大宋的官职缝缝补补还能用,毕竟南宋又用了一百八十多年,证明大宋官制也是有利有弊,只不过不太趁手而已。

    赵桓也曾享受过大宋官职的好处,他任命的率臣岳飞就以秉义郎的身份,带着人跟完颜宗望在邢州峡谷,打了一场,改变了河东路的战局。

    李纲欲言又止的看着赵桓,官家同意的太快了些。弄得他有些措手不及。接下的话,他都不知道怎么起话头。

    “有话就说。”赵桓笑着说道。

    李纲这一年可是极为辛苦的,连军器院都没跑几趟,天天忙于政务,赵桓自然对李纲格外的耐心。

    李纲看着不按常理出牌的官家,也是没招,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臣觉得域外官制恩迁这个可以形成常例。”

    “还有皇室恩荫补官和朝堂恩荫补官这件事,可以试着朝议一下,弄个章程出来。”

    赵桓思忖了片刻,恍然的说道:“哦,朕懂了。”

    “你这是准备先否定再肯定?这是早就准备好的筹码,吧?”

    李纲无奈的点了点头,本来他以为会是一场唇枪舌战,没成想官家只是试探。

    赵桓摇了摇头,自己和李纲一年来培养的默契,因为自己在燕京呆了半大半年,又有点不太圆滑了。

    一如自己面前这张桌子,用的就有些不称手。

    这都需要习惯。

    他笑着说道:“那就将域外官制恩迁和恩荫补官常制,这两条拿出来朝议一下。”

    “若是无事,就先这样。”

    赵桓准备起身结束这次的奏对,汴京积攒的政务,明日大朝会才是解决的时候,今天李纲的奏对,就是皇帝和宰相的朝会之前的沟通。

    李纲满脸含笑的说道:“官家,臣还真的还有事。臣这里有几样祥瑞,献给官家。”

    “祥瑞?又有什么新奇的物件?”赵桓好奇的问道。

    大宋的祥瑞早就不是那种低级货色了,禾生双穗,地出甘泉,木生灵芝,奇禽异兽这些祥瑞,在赵桓这里行不通。

    所以,李纲说的祥瑞,应该是比较新奇的创造发明。

    李纲拿出来一个盒子说道:“这是洗衣服的肥皂,因洗衣沫肥而得名。用肥皂洗衣,衣亮如新,还不伤衣。这是陈家献出来的宝物。”

    “配方献了吗?”赵桓看着面前的盒子里的肥皂,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

    得亏自己当初没有跑路啊。

    当时刚登基的时候自己,还想着跑路,去江南造肥皂发家致富!

    赵桓后来读《皇览》才知道,大宋的洗澡、洗衣服的东西很多,皂角是普通百姓用的,稍微高端点的用的是“胰(yi)子”,是用皂角液或者动物脂肪做的。

    而赵桓没接触过洗衣服,但是洗澡用的澡豆,那是相当的高端。

    是一种以白豆粉为主料,加入青木香、甘松香、白檀香、麝香、丁香五种香料。

    再加入白僵蚕、白术等多种中草药,最后添加了鸡蛋清,以水三升,煮令胶消用和白面五升。薄作饼子,是为澡豆。

    觉得不够香?

    丁香、沉香、青木香、桃花、钟乳粉、珍珠、玉屑、蜀水花、木瓜花、奈花、梨花、红莲花、李花、樱桃花、白蜀葵花、旋覆花等等各种花香澡饼,不要太多。

    “献出来了。”李纲俯首说道。

    赵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肥皂这个东西,可以生产出来做给商部监管所盈利。

    他对此倒不是很关注,钱多少才有个够?大宋已经足够有钱了。

    他关注的是三酸两碱里又有一样,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氢氧化钠,俗称烧碱。

第五百一十二章 要不官家哼哼两句?

    三酸两碱被誉为工业上的血液,所有的化工产物都得用到三酸两碱,赵桓看了陈家的配方,产量还算合适。

    “陈家把方子献出来了。这是怎么了?对陈冲在商部的职位不满意?还想往上爬?”赵桓放下了方子问道。

    赵桓的问话可是吓到了李纲。

    虽然在大宋商贾的地位和百工相同,但是依旧是个贱籍。

    坐商行商都不怎么受待见,而且常常和贪得无厌、得寸进尺联系在一起。

    李纲赶紧解释道:“官家,陈家献出方子的意图,就是献祥瑞罢了。”

    赵桓点头,自己也就是随口一问。

    他对陈家还是很有好感的,陈子美为了陈冲的仕途,是真的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而且陈冲本人也很争气。

    赵桓点头将手中的方子递给了李清照,说道:“商部建一个这样的作坊,然后将这长方子,放到工赈监,也算是给百姓一个营生。”

    “李太宰,你不是说几个祥瑞吗?这才一个。”赵桓笑容满面的问道。

    今年一整年,除了《吊古战场文》一事,让他的心情不佳以外,其他的都是好消息啊。

    这就愈加显得在《吊古战场文》这件事里,那群推波助澜的官僚的特立独行了。

    李纲说道:“官家请看这梭子,都是臣自己做的,官家看看。”

    李纲从袖子里掏出的是一个小的梭子模型。

    自从王重阳献出了小型的蒸汽抽水机和汽转球之后,大宋的官员们似乎就嗅到了讨好皇帝的好办法。

    那就是模型,其实也可以叫手办。

    赵桓看着手掌大小的梭子,摇头说道:“这么个小物件,也说不清楚是怎么用的。有成品吗?”

    “有的官家,请随我这边来。”李纲笑着请官家走到了文德殿外的小广场上,两台一人高的器物,被蒙在了红绸之下,露出几分形状来。

    赵桓看了李纲一眼,他既然搞得这么正式,又是手办做引,又是红绸蒙其上,看来是真的祥瑞了。

    祥瑞在中国古代王朝里是有严格的等级的。

    能用红绸蒙着,由太宰亲自举荐的祥瑞,那是要上史书的,轻易不敢糊弄人。

    叫做大瑞。

    至于那块肥皂和肥皂的方子,更多的是陈家献的宝物,算是感谢朝廷对陈家的看重。

    只能算到杂瑞一项目里,虽然赵桓知道三酸两碱的意义,但是显然李纲不清楚它的意义。

    陈子美老是担心陈子美的出身,影响他的仕途。

    这才是亲爹啊。

    赵桓看了一眼艮岳宫,赵佶这种坑儿子的货色,才是世间少有。

    “拉开吧。”赵桓笑着说道。

    李纲缓缓的拉开了一个红绸,一个木制的织布机,出现在了赵桓的面前。

    赵桓走到了织布机的面前,转动这手摇的摇杆,齿轮之声响起,梭子在其中不断的穿行,而线锭开始了飞快的旋转。

    李清照指点着赵桓使用织布机织布,还纠正了赵桓几个可能会受伤的动作。

    赵桓摇了一会儿,放下了手中的摇杆,拿起了织造出来的布问道:“李大家,这布成色如何?朕不懂这个,就觉得挺密的,应该算是不错吧。”

    李清照笑着说道:“回官家的话,这布料可以说是数年的老织工织出来的成色了,质量上乘。”

    李纲向前走了一步,指着织布机上的梭子说道:“官家,这织布机看似平平无奇,其中的奥妙就在这梭子上了。”

    “这梭子两边都有弹簧,这样一台织布机原来需要三个人,一个人压板,两个人推梭子,就变成了一个人可以织布了。”

    “而且所织的布更宽。这也是最近李师师在大同收羊毛,毛纱、棉纱增多,臣就寻思着,怎么才能用官家传下来的机械,提高下大宋的织布的速度。”

    “臣研究了很久,就发现出现在这梭子上,最费人工。就做了这么个梭子。”

    赵桓连连点头,看了一眼李纲,再看了一眼李清照说道:“这织布机才是你们说商部都统筹完全的底气吧!”

    “什么都瞒不住官家。”李清照点了点头,看着官家暗暗出神。

    一年不见,官家这处理政务的能力,有了显著的提升,倒是越来越像个皇帝了。

    “叫什么名字?”赵桓用手指拨弄着那个梭子,梭子在导轨里如同一个小老鼠一样,极快地来回穿行着。

    李清照笑着说道:“飞梭。佳人未肯回秋波,幼舆欲语防飞梭。取自苏轼苏太师的《百步洪》。”

    飞梭织布机啊!

    赵桓原来还不明白李纲给他的小玩具是什么,但是他看到了织布机之后,就已经彻底明白了,面前这台织布机的意义。

    大幅提高了织布的速度和效率,织布机由原来三个人操作变成了一人操作。

    而操作更加简单,利润丰厚的织布行业,也会刺激商户们投入,建设工坊。

    随着工坊的不断建成,也会大幅度促进大宋的百姓,暂时离开他们的土地,走进工坊。

    当织布机大规模使用的时候,纺纱就会不够用,不管是棉纺,还是羊毛纺料,亦或者说丝纺,都会被这个飞梭织布机所吞噬,变成布料。

    当纺纱机更新换代的时候,工坊的工坊主就会察觉到人力终究有限,倒逼蒸汽机的改良。

    如果说第一次工业革命是一道厚实无比的门,李纲一脚踹开了一个巨大的缝隙。

    赵桓扶着飞梭织布机说道:“李太宰,这飞梭的技术,能不能挂在工赈院里,若是有百姓愿意使用银钱换这个技术,不知道李太宰肯不肯卖?”

    赵桓盯着李纲,开启一个时代的大浪潮,仅仅靠着朝廷的调度远远不够,如果没有民间不跟进,谈何时代的浪潮?!

    大宋的百姓需要和大宋的皇帝,一起砥砺前行!

    李纲愣愣的问道:“这还能卖钱?本来就是惠民之物,谁想用都可以用嘛,原理也不是很复杂,官家要用尽管拿去。”

    “额……”赵桓看着李纲,再看看飞梭,再看看李纲。

    他这才想明白了,自己面前的发明家,是大宋的宰执!

    而不是一个资本家。

    他压根就没想着赚钱啊。

    而且还作为祥瑞献给了自己,任由自己决定这飞梭纺织机的未来。

    赵桓点头,说道:“由商部牵头,工赈院配合,组建大宋纺织所,专门负责对大宋纺织机械的改良和市场调配和管控。加速淘汰大宋落后的纺织机。”

    他看着李纲说道:“李太宰,你错过了一个富可敌国的机会啊。”

    “拿着这飞梭织布机去经商,将这飞梭封在盒子里,没人能窥视的你的秘密,那可是海了去的银子,花不完的。”

    李纲不是很懂官家的意思,他好好的一个士大夫,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大宋宰执,为什么要自降身份去经商?

    李纲稍微一琢磨笑道:“额,官家要是想换个宰执,得找个替补的人选。臣这刚干顺手,要是官家有这个心思,臣给官家物色物色人选。”

    “没有,没有!李太宰误会朕的意思了。”赵桓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李纲笑容满面。

    在大宋这片土地上,最高的追求是青史留芳名,万世永留存的真性永生!

    李纲手里攥着一张一万面额的大宋钱引,离开了文德殿,出去的时候,还怀疑的看了面值,不太清楚自己这个恩赏到底是什么来的。

    发明创造奖的由头,但是大宋有这个恩赏吗?

    “把这个谱个曲子。”

    “然后送到高丽沈从和魏承恩、辽东黑土区的王彦、静边城的欧阳澈和傅选、镇州的赵鼎和刘经、吃沙子的陈东、河套的张孝纯、西夏的黄彦节那里去。”赵桓单独留下了李清照,给了她一份早就写好的札子说道。

    李清照打开了札子看了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个臣妾没谱过这样的曲,要不,官家哼哼两句?”

第五百一十三章 恋爱辅助器

    “哼,哼。”赵桓用鼻子发出了两个声音。

    他窝在椅子上,笑着说道:“我哼两遍,你好好听听。”

    李清照之所以有这样的问题,完全是因为赵桓的这个歌,不是用长短句或者是词牌名,能够唱出来的。

    他的这个歌是一首白话文的歌。

    李清照没谱过这样的曲子,就是再才华横溢,也没办法提前九百年学会这种歌的旋律。

    “咳咳。”赵桓清了清嗓子,开始哼唱起来。

    李清照越听越是眉头紧蹙的问道:“官家你这前后两遍唱的不一样啊……”

    赵桓这才意识到自己唱的可能跑调了。

    他坐直好好的哼唱了两遍,李清照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明白了这个曲子的旋律和谱曲的规律。

    “李大家,什么时候能出曲子啊,我挺着急的。”赵桓唱完问道。

    李清照没理会赵桓的询问,跟着赵桓刚才的节奏,试着哼唱了几遍,说道:“官家很着急吗?”

    赵桓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我想让他们在过年前,都收到朕的心意。”

    其实从系统里换,也能换出魔改版本的。

    但是系统毕竟是一个莫得感情的系统,谱曲只能符合大宋的音律,但是没有那种感情。

    “那现在谱一下试试吧。”李清照拿出了笔墨纸砚,试着谱曲,赵桓吩咐了赵英中午饭和晚饭都给李清照做一份。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李清照才从宫里走了出来,看着宫城,叹了一口气,扭头向着出了五凤楼,向着自己的宅邸走去。

    今天的祥瑞是李清照专门和李纲商量着办的,送到宫中的那个飞梭,也是别有深意。

    佳人未肯回秋波,幼舆欲语防飞梭。

    苏轼的这首词其实是一个成语,名为暗送秋波。

    其实李清照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提醒官家了。

    但是那个榆木一样的男人,眼里只有飞梭在织布机上不停的来回穿梭,眼里也只有国政。

    对于自己的暗示,却丝毫没有感觉!

    赵桓知道这个暗示吗?显然不知道。

    他就看懂了前面那句佳人不肯回应爱情,对于幼舆这两个字,不是很明白。

    他也没没顾上咬文嚼字,只是觉得飞梭织布机这个词不错。

    省的他改了。

    【钢铁直男之历史翻译机:幼舆想要说话,但是说不出口,他在抵挡着来自邻家高氏女,投下的织布用的梭子。幼舆还是没挡住梭子,被砸断了牙齿。】

    【暗送秋波,投梭折齿。】

    系统的字母缓缓的打出了一行字,吸引了赵桓的注意,赵桓愣了半天,问道:“幼舆是什么?”

    【晋谢鲲字幼舆。是一个人,他招惹了邻家高氏女,高氏女见他迟迟不肯提亲,就用梭子砸断了他的牙齿。】

    “哦。感情这首诗,原来是这样啊。”赵桓点了点头,准备继续忙活自己没忙完的事。

    明日大朝会,是最后一次上朝,赵桓决定就李纲说的两条,进行总结和推理,抛出议题,让臣工们好好的磨嘴皮子,然后争取在年后形成个章程来。

    而且李纲临走的时候,说要将赵桓的大驾玉轳改装,可以在燕京驰道的木柜上奔跑的车驾。

    赵桓看了半天,大宋没有蒸汽机,只能马拉火车。

    不过那也会比在土路上快很多,也能节省马力。

    他想找一种方便快捷的交通方式,来提高驰道的效率。

    赵桓忙碌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的眼前又多了一行弹幕。

    【钢铁直男之翻译机:整句的大概意思,是骂你似谢鲲,招人了姑娘却不迎娶。】

    【对方并不想和你谈恋爱,并且向你扔了条狗。】

    赵桓沉默,系统这么说,自己才明白了这飞梭到底为何意,赵桓皱着眉问道:“我说大皇帝系统,你这还带谈恋爱辅助器挂件的吗?”

    【……】

    系统沉默了。

    赵桓笑了两声,庆祝自己再一次战胜了系统。

    不过对于李清照,赵桓依旧打算不深入。

    本来就是赵英误会,差点好心办成坏事。

    而朱琏让李清照入宫教导赵谌,那是看上了李清照的才学,然后才是结为同盟的小心思。

    但是显然纳妃这件事,只有赵桓点头才能成功。

    赵明诚不是良配,自己同样不是。

    他赵桓是皇帝啊,必要的时候,是需要作出一些牺牲和决定,卷入宫廷这个大漩涡来说,对于李清照来说,并不是个好事。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若是归天,大宋必然会迎来一场倒卷,到时候李清照在那种波浪中,还能挺得住吗?

    而且自己现在仅有的子嗣是赵谌,已经十岁了。他在开封府尹的位子上坐着,却没有太子的尊贵。

    传位之事也是一团糊涂。

    真的纳妃,李清照岂不是刚离虎口,又进了狼穴?

    那让她和赵明诚离婚,又有什么意义呢?

    真的纳妃,那李清照要是进了宫,朱凤英也得进宫,否则闹出什么乱子来,也是皇室蒙羞的事。

    赵桓也没有信心和精力,来面对庞大的后宫嫔妃。

    “等两年吧。”赵桓想了很久,自言自语的说道。

    和推行大宋官制一样,现在还有个金国悬而未决,不彻底搞垮金人之前,大宋没有喘息之机。

    赵桓也没有片刻的安宁。

    始终像是现在脑门上的一把剑一样,让赵桓时时警惕。

    赵桓站起身来,嘱咐赵英去带着张棠华的那个幼弟,张棠成。

    还有李仁孝,不对,那个四岁的孩子,现在已经改名叫了赵仁孝。

    再加上一个赵清露。

    这样大宋幼儿园就从原来的原来的赵谌、岳云、赵臣夫、宇文重,多了两个人赵仁孝和张棠成。

    之所以带上赵清露,纯粹是为了让她有个地方玩而已。等到赵清露和陆游再大点,再一起弄到大学堂做太子伴读。

    赵桓乐呵呵的带着三个孩子向着大学堂走去,他不知道自己安排的那个陆游,现在正在接受着命运的安排。

    陆游肯定是写不出那首《示儿》了,南望王师又一年,南师…不提也罢。

    但是另外一首《钗头凤红酥手》的历史进程,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郑州通判唐闳,带着他的夫人和襁褓里的姑娘,来到了汴京。

    在进行述职之前,唐闳手里拿着一个簪子,找到了陆宰的府邸。

    这是山阴唐家和江陵唐家世交的证物。

    陆游的母亲是唐介的孙女,唐闳是前胪少卿唐翔之子。

    而当初唐介和唐翔同朝为官,同殿为臣,两家世交甚好。

    唐闳要进京述职做官,免不了要四处打点,最起码要打探一下汴京的消息,否则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恐有不妥。

    现在官家面前的红人就是陆宰,而唐闳手中的簪子,是当初约定好的指腹为婚的一个凭证。

    只是他看着自己一身破败的装扮,还有褪了色的棉服,有些怯。

第五百一十四章 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唐闳有些胆怯的看到陆宰家的门庭。

    他还未到汴京的时候,他的这位世交陆宰,还是京畿路的转运使。

    结果他到了汴京,陆宰就成为了中书舍人兼转运司务!

    负责全国上下的粮草周转和物资调度,特别是运力上的调度,也受到了陆宰的管理。

    好家伙一下子从卿变成了公,这门槛看的都高了几分的样子。

    这让唐闳有些不安,自己这门亲事,陆宰还认不认,自己这个世交好友,他还认不认。

    唐闳在门外犹豫,被门房看在了眼里。

    这些天自从传出陆宰要升官的消息之后,陆宰家门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门房也见识到了大宋版本的门雀可罗到门庭若市的转变。

    当初陆宰接到了赵桓命令,调运粮草的时候,金兵兵临城下,陆宰偷偷摸摸的跑出了城去了应天府。

    陆宰在应天府坐镇,调运从南方运过来的粮草。

    而且还不停的联系河东路的诸多转运司司正,要求他们供给大宋支援太原的粮草。

    当时的陆家,可是没有任何的亲朋好友前来登门拜访,门前都是麻雀,门房怎么赶都赶不完。

    现在官家赢了,陆宰的权势水涨船高,现在终于丑媳妇熬成婆,有了升宰执的希望。

    这拜访的亲朋好友三大姑八大姨,倒是越来越多了。

    陆家最近也拒绝接待了一批所谓的亲友,这些人都是冒充,或者干脆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被门房一并回绝了。

    唐闳在陆宰门前徘徊,门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出门迎客。

    “这位先生,驻足陆府门前多时,也不上前敲门,也不离去,是为何故?”门房文绉绉的说道,话里话外还带着一丝傲慢。

    拜访的人里,还是有些是陆宰过去的同窗好友,看到了陆宰现在发达了,想要拜访陆宰,却又抹不开面子。

    徘徊良久之后,有的扔下了脸面,上前敲门,有的是抹不开脸,在门前继续驻足。

    唐闳的模样,和那些人一模一样。

    门房趾高气昂的样子,让唐闳有些来气,但是现在人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头。

    他笑着说道:“某乃是郑州通判唐闳,前来拜访世交。还请转达。”

    门房左右看了看,往前走了两步,手指头一搓,笑道:“拿来。”

    唐闳一愣,他看懂了这个手势,眼中尽是骇然,拿到陆宰已经变成了如此模样吗?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你是说信物吗?”

    “废话!入门费!”门房的脸色突变,怒目的说道。

    门房已经收入门费收了好久了。

    这些前来拜访的多数是些落魄的人,很少有什么达官显贵,很少有能够和陆宰平起平坐之人,很多人被敲诈之后,也是畏惧陆宰的权势,也是敢怒不敢言。

    还有些人,以为是陆宰故意让门房收费用,也就没提。

    开始的时候,门房还小心谨慎的能收点是点,后来发现没人告发他,越发的肆无忌惮了。

    这样的日子有一段时间了,门房甚至都有钱,去樊楼喝两次花酒了。

    他正准备购置一套城外的房子,啊看上了西街口卖豆腐家的闺女,准备收拾好了房子,就去提亲。

    所以这段时间为了筹钱,他越发的收的狠厉。

    反而阻挡了一批囊中羞涩的落魄的人。

    门房是一个巧活,十分喜欢察言观色,那种一看就是忿世嫉俗的人,门房也不愿意招惹,生怕他们在陆宰那里告状,或者揶揄几句,这个好差事就丢了。

    即使没见到陆宰,四处宣扬弄得人尽皆知,他这来钱的活计也就丢了。

    他专门找那种落魄中年男子下手。

    人至中年,连个入门费都掏不起,那显然是没有什么能力,又不肯拉下面子营生的人。

    这些人不会乱说话,为了糊口活着,而且也没什么大出息,总是做着匡扶江山社稷,在朝堂指点江山的美梦,却在俗世的夹缝里生存。

    这样的落魄中年男子,都是门房敲诈的对象,而且一敲诈一个准,还没有多少后患。

    生活大不易,处处都是门道,处处都是学问。

    门房脸色恶煞,眼神里充斥着凶狠,他略带压迫性的往前压了压身子,逼迫唐闳做出选择。

    基本上到了这个阶段,都会掏钱,或者甩袖离开。

    给钱自然回去通禀,老爷见不见他,那就是老爷的事了。

    通常情况下,陆宰陆老爷会委婉拒绝,说收到了拜表,并且表示改日登门拜访。

    这个改日登门拜访完全就是客套话中的客套话了。

    偶尔会有几个人,会被带进偏室见个面,闲话少说几句,就会让门房送客。

    若是这登门之人,不给钱甩袖而去,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当初老爷落魄的时候,一个个跟见了鬼了,现在倒是舔着脸上门,早去干什么了!

    恶心老爷来了?门房给自己做这些事,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多少!”唐闳气呼呼的问道。

    他不相信陆宰已经变成了这个模样。

    这些年他们一直没断过书信来往,陆宰书信的回复都非常的及时。

    而且陆宰这两年转运粮草,山阴唐家可没少出力。

    仅仅他们本家就弄了三万石的粮草,自费调运到了河东路的晋中前线。

    后来官家平州要粮,他家里紧巴巴的凑了一万石,随着陈家的船一起到了平州。

    后来开关放人要粮,他也凑了两千石。

    这事陆宰还三次去信表示感谢,并且还给官家上了札子,言唐家之功。

    唐闳能够从通判调入京官,算是沾了陆宰的光,但也是自己争来的。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大宋皇帝都没这么难对付!

    只要捐钱捐粮给前线军卒,官家心里都念着他们的好,还下过诏书表彰。

    结果一个小小的门房把自己难住了。

    门房伸出了一根手指,晃了晃,脸上挂着不屑的笑容。

    通常这么落魄的人,都拿不出自己要的价码,然后灰溜溜的滚蛋。

    “一百钱?”唐闳试探的问道。

    门房听到这个问话,直接把脑袋扬了起来,用鼻子闷声闷气的说道:“切,穷鬼。是一个银元了。都穷成这个模样了,还趋炎附势?”

    唐闳的脸色变了数变,咬着牙却无可奈何。

    他犹豫了很久,是不是自己拿出了两千石粮食支持官家开关放人,拿出来的少了?

    所以陆宰才不满意?

    不过他犹豫再三,还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打开,一层一层小心的打开,从里面取了一贯钱,说道:“一银元一贯钱!给你就是!”

    门房反而没有接,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唐闳。

    门房眼神中的不屑越来越盛,嬉笑的说道:“这位大官人啊,现在一银元能换一贯半的铁钱,你还不知道?哈哈!”

    唐闳当然知道能换一贯半,可是他却真的拿不出一贯半的钱来。

    唐闳看了看手里的凤钗,略带犹豫,还带着几分不舍的将凤钗递给了门房,说道:“这,纯金做的,重约七两。”

    “还有翡翠五颗镶嵌其间,绝对比一银元值钱,你快去通禀吧。”

    门房拿起了凤钗仔细端详了片刻,以他这段时间收到的物品来说,这凤钗绝对值十个银元!

    “怎么就半个?”门房嘀咕了一声,不过都是要当掉换钱的,半个就半个吧。

    他那副凶神恶煞的表情,瞬间变成了笑容,说道:“大官人的拜表给我,我这就去给官人通禀。要是这陆老爷不见,我也没招,这官人要知晓。”

    门房收了拜表和凤钗,进了陆家的府邸。

    没一会儿,陆宰连鞋子都只穿了半个,急匆匆的冲出了院门,看到了唐闳之后,扑了上去,喜色连连的说道:“唐兄!你我已有数年未见!”

    “今夜不醉不归!”

    “终于等到你了啊!一直想和你当面道谢,都没有机会,案牍之劳累,你也久在官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不会怪罪某没有登门道谢吧。”

    唐闳看到陆宰也是一脸喜色,知道自己的担心都是白担心。

    这陆宰还是那个一根肠子的陆宰。

    唐闳也是一脸喜色,他已经全然忘记了,刚才被门房为难的窘迫。

    他看到陆宰的样子,知道陆宰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陆宰,这就够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陆宰,连连说道:“官家的差事重要!官家的差事重要啊!北地战事顺利,那就是大宋江山社稷之福啊!”

    “数年不见,符钧这又瘦了不少啊,看来官家的差事你没少废了心力。”

    陆宰哈哈笑了两声,说道:“咱们也是自己人说话,就不说虚话了,官家在北边可朕没少折腾啊!这两年真的是比我前二十年干的活都多!可不是累坏了?”

    “不过,劳心劳力,也值了。”

    “官家连河套都站稳了一套,还有一套,听说在胶着!不过也快了,金翅大鹏岳鹏举,在后套收拾西夏人,那还不是一收拾一个准?用不了半个月,估计好消息就传来了!”

    陆宰一拍脑袋,说道:“你看我这光顾高兴,就站在这门口说起话,这哪里有点待客之道的样子,快进门,快进门!”

    唐闳伸着手在空中顿了好几下,激动的说道:“不碍事,不碍事。”

    “金翅大鹏岳鹏举的事,我也听说了!当真大宋第一悍将啊!狄公再世啊!”

    “不得了,听说他还在镇州力战铁勒勇士,力摘长生天下第一勇士的称号?了不得啊!一直想见见,可惜没有机会。”

    陆宰说道:“不光是你,汴京多少姑娘都翘首以盼,等着岳将军再次回京呢,听说岳将军现在孑然一身,不知多少姑娘起了心思呢。走,走,走,边走边说。”

    陆宰说着说着眉头就皱了起来,看着唐闳说道:“我说唐兄,堂堂山阴唐家的嫡系,怎么弄到这个模样了?这也太……”

    “寒酸是吧?”唐闳脸上挂着笑容,满不在意的接了个话茬。

    陆宰高兴劲儿过去,才注意到唐闳的着装,他身上的下摆,不显眼的地方还有几处补丁,鞋子一看就是穿了几个月,纳鞋底的线都开线了。

    身上的对襟棉服,也就一个干净,连肩上的红色纹饰都穿的褪了色。

    这还是他认识那个风流倜傥的唐闳?

    要知道山阴唐家可是富硕之家。

    眼下流行的羊毛呢的大衣,唐闳身上居然没有,真是咄咄怪事。

    唐闳脸上挂着失落说道:“不瞒符钧老弟,山阴唐家,破败了。”

    “前有方腊闹事,后有太上皇南幸,闹着要我们捐钱捐粮,这太上皇走了,那赵构又来了,又闹着我们捐。”

    “再后来范汝为来了,那帮人都闯到我家里去,说要把仓里的粮食,拿出去分了。”

    “结果你猜怎么着?”

    “范汝为的人,一根毛都没搜到粮食,反而到最后,范汝为看我们家仓库跑老鼠,怕我们一家老小饿死,给送来了半年的粮食。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唐闳哈哈大笑起来,想起这事,他就高兴。

    范汝为带着人凶神恶煞的闯进了家门,一脸懵圈的出去了。

    最后不仅没搜到粮食,反而是送了不少过去!

    只是陆宰有些吃力的吞了一下喉咙,说道:“唐兄,那送往河东路的三万石和平州的两万石……”

    唐闳满不在乎的说道:“那时候还阔着呢,小事小事,倾巢之下安有完卵,我这书读的多,可没把脑子读傻呢。”

    陆宰的用力的用手把手摁在了脸上,用力的吸了一口气才把情绪稳住,说道:“那前些天我去信浙江路,调到燕京给官家开关放汉儿入关的书信。你出的那两千石粮…”

    唐闳左右看了看,小声的说道:“我把家里的老宅卖了,凑了点。你知道我家那院子,一步一景,三步一亭,五步让人流连忘返,啧啧,眼馋的人多了去了。”

    “你可别往外说啊,一说又说我山阴唐家,我唐闳沽名钓誉了。”

    “不至于如此啊。”陆宰眨了眨眼,叹了一口气用力的说道。

    唐闳拍了拍陆宰说道:“那你催的急,官家用的急,我能有什么办法?陈家算是大富大贵之家吧,不也是一样变卖家产,给官家凑了粮?都一样。”

    “钱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没了再生法子就是。”

    “而且我就是到了阴曹也不怕见列祖列宗,他们也不能骂我败家子。行了,不是什么大事,这不都挺过来了?都过去了。”

    陆宰用力的点了点头,都过去了,一切都会慢慢的好起来的。

    他笑着说道:“走走,我让夫人备了桌好酒,一会儿走的时候,给嫂夫人带回去点,我府上还有点钱,你先拿着用,这不能客气,不能推脱的。”

    “那你知道我这个人的,什么都有,就是没脸没皮。尤其是对你,我不会客气的,待会儿,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拿穷你!”唐闳哈哈大笑的跟着陆宰进了门。

    面如死灰的门房,一直扭着头,目送陆宰和唐闳进了大厅。

    刚才每一句对话,门房的脸色都灰一层,直到面如死灰。

    “哎哟,我的脖子啊!”一声惨叫从门房处传来,门房刚才一直目送两人,身子不动,光脑袋动,不小心扭到了脖子。

    他捂着脖子蹲在地上,反复的嘟囔着:“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什么京郊的房子,什么西街口卖豆腐的闺女,都没了啊!”

第五百一十五章 凤头钗·红酥手·世情薄(二合一,点币警告!)

    唐闳显然已经看不到那个呆若木鸡的门房了,他和陆宰兴致勃勃的聊着大宋这一年来的变化,精神有些亢奋。

    “也就是说符钧挂职了转运司务使,现在也是三品大员了,不容易啊,我记得前年的时候,你还一直说朝堂昏暗,奸臣当道,决意告老。现在这个局面真是不同了啊。”唐闳连连感慨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唐闳终于笑着说道:“不知道符钧是否知晓官家准备怎么安排我?”

    陆宰点了点头,说道:“李太宰昨日跟我沟通了下,问到了你的情况,大宋最近成立了一个纺织所,说是缺个司务,问我,你之前负责过这样的事情没有。”

    “不知道唐兄以为如何?”

    唐闳皱着眉,详细询问了一下纺织所的规制,说实话,他有些看不上。

    商道,终归是小道。

    “朝堂没有其他的阙了吗?”唐闳略带不甘心的问道。

    他总觉的纺织所的商道,会让自己的路走窄了。

    因为陈冲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作为淮南陈家的嫡长子,整个家族砸锅卖铁的支持,甚至连躲在深山里当道士的全真子陈敷,都请出了山。

    可是结果呢,到现在依旧是前途未卜。

    山阴唐家已经彻底倒了,连祖宅都卖了,他还拿什么去拼仕途?

    陆宰看着唐闳的脸色说道:“我觉得这个职务,很适合你。山阴唐家当初也是邸店里一品丝商,对这方面门清,也有门路。”

    “据我所知,当初你爹,就因为朝堂昏暗一气之下告老。后来一直想培养你当山阴唐家的家主,远离朝堂,专心挣钱。”

    “你非要当官,你爹还骂你是个官迷,那会儿咱们才九岁吧。哈哈。”

    唐闳讶异的问道:“有这个事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也是连连摇头,说道:“可惜父亲不知道后来世事之艰难,接连的捐粮捐钱,山阴唐家,已经没有了支撑下去的底气了。两浙路都被霍霍的不成样子了。”

    “还说我,你爹因为你偷吃我家糖,还揍过你呢!”

    陆宰讶异的问道:“有这个事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唐闳和陆宰说着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儿事的糗事和政事在大堂里不断的被谈起,气氛逐渐的热络起来。

    陆宰端起了手中的酒杯,说道:“堂兄,你若是听我的。就接下来这个应承,大宋的阙员很多,而且上次《吊古战场文》的事闹得,年后必然会清算。”

    “即使官家不说,或者官家不在意。李太宰也会出头,把那群人给办了。现在正打仗呢,不管对错,朝堂不能有别的声音。”

    “但是这纺织所的阙,我觉得一年内会升为监,五年内会升为院。你好好把握。”

    “这是李太宰专门叮嘱我的事,官家对纺织所的事情非常的上心。”

    唐闳端着酒杯眉头紧皱了一下,用力的吐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听你的,接了!”

    他不知道京中局势,既然陆宰依旧是当初的那个陆宰,这差事估计不是在坑他,虽然他内心有些抗拒,但是还是决定把这件差事给接了。

    陆家家宴一直持续到了月上柳梢头才结束,陆宰在门前反复要送唐闳回驿站。

    唐闳不太想让陆宰看到自己现在的窘迫反复推辞。

    陆宰依旧抓着唐闳的肩膀,说道:“这次进京述职,你不是带了嫂夫人和你家那个小丫头一起来的吗?我给你去看看,明天就搬到我这里!”

    “还有那个凤钗你带着没?正好我去送你,和我这里的龙钗,合为一处。咱们把当年你父亲和我内人的父亲,指腹为婚的事给定下来。”

    唐闳的眼神瞄向了站在陆宰背后的门房,他指着门房说道:“他把凤钗讹去了。”

    陆宰的脸色瞬间变得面沉如水,他猛的一回头,用力的盯着门房问道:“素闻你有讹诈访客之事!我一直当成笑谈,觉得你老实木讷!做不出这等事来!看来是真的,你真的讹诈了?”

    门房吓的噗通软着瘫坐在地上,喊道:“老爷饶命啊,老爷,我…我…”

    陆宰喝了酒,气性有点大,伸出脚就想踹他一脚。在老友面前这么给他丢脸,他怒气已经冲到了天灵盖。

    可是这一脚被唐闳拦住了。

    唐闳伸着手,拇指和手指一搓,说道:“你把凤钗还我。”

    门房颤巍巍的拿出个盒子,他专门找了个盒子装起来,就怕自己不小心给毁了,他哆哆嗦嗦的递给了唐闳。

    唐闳看着盒子里的凤钗完好如初,舒了一口气说道:“符钧,我们久别重逢,别为这等人,伤了好心情。”

    “再说,你要是打了他,或者失手打死他,闹到官家那里,对符钧的仕途有影响啊。”

    陆宰依旧气冲冲的看着门房,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他早有听说自己的门房敲诈别人,只是一直觉得是因为门房嘴巴毒了点,得罪了人,结果没成想,还确有其事!

    陆宰气不打一处来的说道:“这不就是慢待唐兄了?这真是家门不幸,你刚进京就出了这等的腌事。”

    “你呀你!真是给我陆家丢人!”陆宰指着门房大声的呵斥着。

    “好了好了,符钧,入门钱这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现在毕竟身居高位,与以往不同了。要是实在气不过,就解聘了他就是,犯不着生气。没必要跟他纠缠不清。”唐闳还是在劝着陆宰。

    陆宰终于气呼呼的盯着门房说道:“回头再收拾你!”

    陆宰坚持要送,唐闳也无法再推脱,就一起回到了驿站,陆宰逗弄着还在襁褓里的唐婉。

    最后走的时候,陆宰拿走了那个凤钗,算是认下了当初的亲事。

    唐闳看着陆宰的背影说道:“符钧现在也算是熬出头了,居然还能做到,苟富贵莫相忘,当真不易。”

    “人家拿你当世交,你拿人家当朝廷大员。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唐闳的夫人一脸嫌弃的说道。

    “咱爹说得对,你就是个官迷!”

    唐闳笑呵呵的抱起了襁褓中的唐婉,说道:“官迷就官迷!在现在大宋当官!当得舒坦!有瘾怎么了?”

    “这是什么?”唐闳摸到了唐婉的衣服里,居然有张纸,他拿出来一看,居然是五张一百面值的大宋钱引!

    原来陆宰在逗弄孩子的时候,依旧没忘记这茬,五百银元足够唐闳一家在京中居住很久了。

    “明天你还回去吧。咱们这里还有些钱,能对付到发俸禄的时候。”唐闳的夫人看着这么多钱,想了很久,觉得这钱不能要。

    唐闳收起了钱,说道:“你刚才还嫌我不拿陆宰当世交,现在让我还回去,才是不拿陆宰当世交,这钱我拿了,我心不亏。”

    陆宰揣着凤钗回到了家中,他的夫人唐媛是唐介的孙女,陆游和唐婉的亲事,严格来说是两个唐家定下的。

    陆宰笑盈盈的将龙凤钗和在了一起,拿在手里端详着,脸上的笑容也是越来越盛。

    陆宰的夫人唐媛看着龙凤钗,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的官人啊,这你怎么拿回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陆宰听闻此话,脸上挂着好奇问道:“这门亲事是你们两个唐家定下的,我没反对就不错了,还积极撮合此事。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不和你打招呼了呢?”

    “真是奇怪哩!”

    唐媛看着木讷的丈夫,也是气不大气出来,当初是当初,那不过是一句戏言罢了。

    唐媛将龙凤钗拆开,说道:“你呀你,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事,讲究什么,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

    “现在陆家和唐家,早就门不当户不对了。这怎么能如此草率的决定呢?”

    “官家非常喜欢咱家陆游,第一次见面就赐下了镇纸,还说等过两年进宫当太子伴读。你这草率的就敲定了婚事,着实是……”

    陆宰趁着酒劲,也是高声的说道:“你这话我就不喜欢听了,俗话说风水轮流转,这山不转水还转。”

    “咱们现在是乘着官家的东风,有了点样子,你怎么就跟门房一个样呢?这就高人一等了?”

    “若是现在换换,唐闳是三品大员,咱们是个通判,你说,你是不是也要觉得门不当户不对,咱们高攀了人唐闳,也反对这门亲事?”

    “怪事!这是你们老唐家的事,怎么就成了我多此一举呢?”

    唐媛和陆宰就开始吵吵起来。

    三岁的陆游在院子里埋雪人,小手冻的通红,但是看到不成样的雪人,还是笑的很开心。

    小孩子的快乐就很简单。

    一个木棍都能玩上半天,说不得他手里拿着木棍,心里却把木棍,当成了齐天大圣的金箍棒。

    他听到了父母的吵架,扔下了没堆好的雪人,噔噔噔的跑向了坐北朝南的上房。

    看护陆游的仆从,看到陆游跑的很快,亡魂大冒,大声的喊道:“小少爷你慢点!”

    陆游一转眼就跑到了上房门前,一边敲门一边奶声奶气的喊道:“爹爹、娘亲不要吵架吧。”

    陆宰打开了房门,抱起了陆游说道:“爹爹和娘亲没有吵架,在说事而已。准备给你找个小媳妇,你要不要啊。”

    陆游手里还攥着一团雪,他眼珠子一转,就将手中的雪团,塞进了陆宰的衣领,嘿嘿的笑作一团。

    陆宰被这突然袭击,弄得有点措手不及,他连忙把陆游放在地上,手忙脚乱的弄了半天,才把雪团掏了出来。

    “咦!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死你哩!”陆宰撸起了袖子,就准备抓住陆游,演一出安塞腰鼓。

    陆宰伸手一捞,抓住了四处跑的陆游,抓起来,夹在腰间。

    “爹爹不要打我了吧。”陆游看着他的父亲高举的手掌,求饶般的说道。

    唐媛被陆游大眼睛里的小眼神,给气笑了,她笑着说道:“好了,好了,把游儿放下。这和唐家的亲事,就暂时搁着,反正还小,等到以后再说就是。”

    陆宰点了点头,轻轻拍了一下陆游,说道:“你再塞,我就打你的腚!听见了没?”

    陆游用力的点了点头,陆宰看着自己孩子老实了,也舍不得打,将陆游抱在怀里准备继续说说这婚事。

    陆游抬眼看着陆宰,突然将冻的通红,还带着雪融化湿乎乎的小手,猛的塞进了陆宰的衣领里,大声的说道:“暖手手,爹爹让我暖手手吧。”

    陆宰被这小手一冰,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也顾不得说事,和陆游玩成了一团。

    “你说你这个当爹的,一点都不严,这万一游儿长歪了可咋办?”唐媛看着没点正形的陆宰,连连摇头说道。

    “骑大马,骑大马!”陆游趴在陆宰的背上,大声的说道。

    陆宰听到夫人的抱怨,用力的耸了耸,让陆游在自己背上更加稳当,他笑着说道:“这不是还有你这个严肃的娘亲吗?走喽!堆雪人去咯。”

    陆宰驮着背上的儿子,到了院子里。

    他陪着陆游蹲在雪地里堆雪人,得亏是到了冬天,官家也回了京,否则哪里有这等闲散的功夫?

    陆宰平日里忙于公务,经常披星戴月而归,回来的时候,陆游都睡熟了。

    偶尔他还要住在衙门里熬夜,现在终于清闲了一分,得了功夫陪孩子,自然也严肃不起来。

    赵桓靠在延福宫的椅子上,听着赵英汇报着唐闳和陆宰两个人的交情和攀谈的内容。

    那个门房不是皇城司的察子。

    那个看护陆游的提着灯笼的仆从才是。

    所以唐闳和陆宰的对话,也一个字不拉的变成了文字,送到了皇城司程褚的手里,再转到赵英这里。

    皇城司的察子们,在汴京城,无孔不入。

    赵桓听到了唐媛对两唐家结亲的抱怨,也是叹了一口气,说道:“以后陆家和唐家的察子,就不用汇报了,错非是出了大事。”

    赵桓的叹气,是叹气陆游和唐婉的千年苦恋。

    正常的历史线里,陆宰辞官归乡,生活悠然,但是清贫了些,唐闳没有嫌弃陆家清贫,把女儿唐婉下嫁给了陆游。

    陆游与唐婉倒是伉俪相得、琴瑟甚和。

    过着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情意绵绵的夫妻生活。

    可这样的浪漫生活,在唐媛眼里,就成了陆游因为儿女情长,不务正业,荒废学业的堕落。

    因此唐媛时常迁怒唐婉,动则责骂,不到三年唐媛就开始棒打鸳鸯。

    陆游为了安抚母亲,就另外起了一座院子,把唐婉放在了别院里,结果被唐媛发现,又是大闹一场。

    陆游最后听从了母亲的话,娶了王氏为妻子。

    而唐婉归家后,唐闳气不过唐媛的行径,一气之下,把唐婉嫁给了宗族子弟赵士程。

    和离七年以后,陆游和唐婉突然在沈园相遇,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陆游写下了《钗头凤红酥手》,留于沈园墙壁之上。

    唐婉和了首《钗头凤世情薄》,不久之后郁郁而终。

    赵士程可不是赵明诚那种狗东西,虽然身上带着赵光义血脉,基因有点差。但他当时已经是静海军宣抚使,权势可一点都不差。

    而且赵士程还是赵光义的玄孙赵仲的儿子,正经的大宋宗亲,写在族谱上的,勋贵中的勋贵!

    甚至还一度被提名为了赵构养子的名单。

    唐婉和陆游在沈园偶遇的时候,赵士程还派了一桌酒宴给陆游。

    唐婉和了首《钗头凤世情薄》,赵士程还派人把词去送给了陆游。

    唐婉郁郁而终之后,赵士程终身不娶,甚至他爹赵仲以赶他出家门为威胁,赵士程直接离开了绍兴,前往了诸暨县居住。

    赵桓提笔在案上写道:

    【红酥手,黄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这是陆游的《钗头凤红酥手》。

    他笔未停的继续写道: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这是唐婉的《钗头凤世情薄》。

    错、错、错;莫、莫、莫!难,难,难;瞒、瞒、瞒!

    赵桓看着墨迹未干的两首词,欣慰的点了点头,自己没白来大宋这一遭啊。

    他准备赶明问问陆宰,然后借机直接赐个婚,弄得两家不幸,三个人不得善了。

    皇帝赐婚,要是和离,得到赵桓这里打官司的!

    “官家写的这词,好生公正啊!我改天给李大家送去,让她谱个曲。”张棠华的声音突然响起,夸赞着赵桓写下的诗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醋坛子打翻了的酸味,极其浓烈!

    赵桓整个人触电了一样,机械的扭头看着张棠华,愣愣的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官家刚开始写的时候啊。”张棠华笑着扬了扬手,说道:“这不是王三品的札子,有些不懂的地方想问问官家,结果没成想,得了这么一首好词啊。”

    “好词啊!”

    赵桓回想起了抄满江红被岳飞抓住,抄夏日绝句被李清照抓住的恐惧。

    他愣愣的说道:“朕能说不能外传吗?”

    “这么好的词,不传出去,明珠蒙尘啊。”张棠华酸酸的说道。

    赵桓郑重的说道:“这是我抄的。”

    张棠华点了点头说道:“呐,不管官家抄谁的,现在这词都是官家的了,官家忘了那首夏日绝句了吗?”

    她轻轻的吹动着尚未晾干的墨迹,说道:“赵都知,麻烦你装裱起来,官家又得新作。”

    “朕真的是抄的啊!”赵桓有些绝望的说道。

    自己这手怎么这么贱呢?写什么词!说实话都没人信了。

    自己的诗词天赋,真的很弱,写不出什么旷世奇句来。

    这要是让谁误会了自己是个诗词大家,可怎么办?

    尤其是……

    “李大家可能会很喜欢这首《世情薄》啊,尤其是这句‘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官家你说呢?”张棠华略带揶揄的说道。

    赵桓看着不同以往的张棠华,伸手一拉把张棠华拉入了怀中,说道:“过来吧你!这是打翻了你的醋坛子吗?这胆子怎么这么大了?今天话这么多。”

    张棠华被赵桓手上的动作,弄得脸色羞红,她微眯着眼半仰着头,用鼻子发声说道:“嗯…唔…”

    赵英很识趣的拿起了官家写的两手词,拿去了六御局装裱,官家正在办正事,自己站在那太碍眼。

    “赵都知,官家休息了没?”一个声音打断了正在快速飘动的赵英。

    走的比别人跑的都快的赵英,一个急停,俯首说道:“李宫正。官家现在…”

    赵英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还亮着灯的延福宫,想了想说道:“应该是休息了。”

    “官家上次那首歌的曲谱好了,也送了出去,你告诉官家一声。我就不过去了。”李清照也看到了延福宫还亮着灯。

    但是赵英说了官家休息了,那就是不便打扰。

    “诶(ei),老臣知道了。”赵英看着手中的两首词,笑着将两首词交给了李清照说道:“官家新得的词。”

    李清照拿在手中,看了自己的司正一眼。

    司正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一百银元面值的大宋钱引,递给了赵英。

    赵英的手一推,钱回到了司正的手里,笑着说道:“这钱万万使不得。”

    他不想要的钱,没人能给得了他。

    “这词写的什么?”李清照看着平日里貔貅一样只进不出的赵英,好奇的问道。

    “这让老臣怎么说呢,李宫正自己看看就是了。”赵英挠了挠头,官家和李清照的事,他真的不懂,还是少掺和为妙。

    李清照回到住处,打开了卷起来的两首词,看了好久,才喃喃的说道:“官家真乃是千古文豪啊。”

    她脸上挂着笑容,这首诗她并没有触景生情,弄得苦大仇深。

第五百一十六章 钱多的花不出去怎么办?

    官家这首诗显然不是本人的经历。

    在李清照看来,这两首词,其实更多的描述了一对伉俪,被迫无奈不能在一起的故事。

    李清照没有再深入解读,她害怕自己误会,一如当初。

    同样,她经历过了赵明诚的事之后,就已经到了不悲不喜的地步。

    若是有了好的结果,那就有。

    若是没有……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空白的札子上,写道:

    【不悲,不喜;不哭,不悲;不来,不去;不舍,不离。】

    次日清晨,赵桓终于迎来了归京后的第一次的朝议,这个朝议是极为无聊的。

    朝政的争吵,在赵桓看来,就像是街头的妇女争吵一样,站在各自已经预设好的立场上,展开的争论。

    只想说服对方,却永远说服不了对方,甚至连各退一步都不肯。

    朝臣在不停的吵吵,赵桓端坐在御上,无聊透顶。

    在这种撕扯没有结束之前,赵桓也不方便下场。

    否则他既当裁判,又当球员,那这大朝会的朝议,就没有了他的用处。

    赵桓在朝会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是这种神游太外的状态,也是积极的端坐在御前,听朝臣们商量国政。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乍听一下,都很有道理,但是又好像都没什么道理,后来就是重复的话重复说,就变的没劲儿起来。

    赵桓无聊的扫过了每个人的忠诚度和能力值。

    李纲在看人上面极为准确。

    至少赵桓看着朝臣的忠心值和能力,基本上没有太多职位,不匹配能力的地方。

    而且有些人能力很强,但是却身居低位,赵桓仔细打量,发现都是些年轻人。

    他们的经验不足以充当更重要的职位。

    论资排辈这种官场陋习,在大宋也是普遍存在的现象。

    “官家?”赵英小声的提醒着赵桓。

    “啊?”

    赵桓从神游天外回过了神,说道:“商量完了?”

    李纲无奈的看着御座上的官家,他出列说道:“官家这是域外恩迁令的几条意见,官家看一看?”

    他并没有怪官家不勤政,当今圣上还不勤政,那天下就没有勤勉的皇帝了。

    其实,在朝臣们吵架的时候,李纲就差点睡着了。

    用官家的话说,就是车轱辘话车轱辘的说,太过无聊。

    朝堂争论,其实就是走个过场,形式。

    多数的条款的制定,福利的削减和增加,都是在大朝会之前的晚上,各方势力坐在一起,早就商量好了的。

    也早就呈给了官家,让官家去审批。

    但这个形式,不走还不行。

    赵桓装模作样的拿起了李纲的札子,朱批之后,说道:“按令执行吧。”

    多数位置够不到前排的朝臣们,看着皇帝批复的札子。

    有的朝臣兴奋,他们参与了朝政,甚至自己的意见被朝堂大员们所采纳。

    有的朝臣灰头土脸,像是斗败了的公鸡一样,毫无斗志。

    参与感。

    赵桓晃着自己晕晕沉沉的脑袋,站了起来,散了这大朝会朝议。

    李纲各部的侍郎留了下来,开始了真正的利益交换。

    基本上域外恩迁令,都是在常朝上决定的。

    赵桓终于打起了精神,开始参与到了朝议当中,每当他抛出一个问题,朝臣们赞同、反对陈述理由或者提出建设性的意见。

    这也让他不得不佩服,这群站在常朝上的人尖子们,思考问题之周全。

    赵桓终于在群臣的说服下,暂缓了针对朝堂弊政的种种改革,一切以稳定为主,打完金人之后,再改革朝堂官制。

    但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成了为今日朝政议论的争议点。

    而且议论纷纷,讨论的极为热切。

    随着商改的不断推进,大宋的依托于专卖专卖和包税扑买制度,建立起来的税务体系变得极为低效,跟不上时代的节奏了。

    大宋已经一百六十年了,这套官制、税制、田制、军制,已经执行了一百六十年,处处都透着一股子的腐朽和迂腐的味道。

    还是那句话,赵桓依旧认为,这天下最精妙的语言就是汉语和汉字,因为博大精深、包罗万象。

    但是最不该出现的词汇就是差不多这三个字。

    大宋这套制度运行了一百六十年之后,处处都是差不多。

    税务是最先暴露出来的问题。

    随着商改不断的推进,大宋的税收由退役军卒组成的稽查队,进行税务稽查督促缴纳,计省的会计们计算税务,然后统收统支的让计省批条子,进行分配。

    退役军卒的督查干的很不错,税稽查这三个字,就连邸店一等商户,看了也是心里发怵。

    这群督查们,根本不跟你讲什么情面,追缴税务那是一个利索。

    计省的会计们的计算也没有问题,还能通过账簿查到不少的偷掉的和漏掉的税赋。

    问题就出在了统收统支的问题上。

    大宋的计省真的到了该裁撤,然后重新建立的地步了。

    计省除了养了一大堆精于算账的会计,再没有了他本来的功能。

    规划财政收入和支出。

    大宋,或者说所有的封建王朝,都没有完整的财政规划。

    换句话说,就是秦馆楚楼【注1】随心所欲。

    靖康二年一整年,光商税就收了将近七千万贯!

    而农税因为赵桓大量的减免税赋的政策,导致农税反而比以前少了尽一半,大约只有一千多万贯。

    但是国帑里却不是只有八千多万贯,而是有一亿四千多万贯的钱粮,躺在那里!

    这钱哪里来的?

    户部倒腾地皮,折腾了点钱。

    进奏院今年的小报和晨报,居然也贡献了不少钱。

    但这都是小钱,真正赚钱的是李纲卖了不少的汴京仓的奢侈品。

    但这多出来的六千万贯里,有四千万贯,是工赈院和军器院两个部门赚来的。

    李纲当初任兵部侍郎兼任军器监时候,为了给大宋的军备更新换代,弄了不少民间的活儿,维持运转。

    但是军器院的主要职责还是生产军备,在赵桓的要求下,已经减缓了,甚至取消了民间的订单。

    所以这四千万贯里,有三千万贯,是由工赈院的工赈作坊和工赈担保里挣出来的。

    计省却没有安排着多出来这四千万贯的钱,他们低估了大宋创造财富的能力。

    商改导致的大宋的国帑,持续的膨胀,跟不上时代的计省,首先第一个被淘汰了。

    计省的问题,其实赵桓看起来问题不大,不就是钱多的没地方花吗?

    好办!

    修路铺桥,那是个无底洞!

    只要启动,这四千万贯流水一样的花出去了。

    这本来不算是大事,计省没有规划四千万贯钱的去向,哪怕不花存着也没关系。

    但是今天常朝激烈争吵的核心问题,却是由计省这四千万贯的钱引出的。

    这钱,它花不出去了!

    大宋的百姓不认铁钱,只认钱引。

    超过一百贯的买卖,都开始用钱引交易。

    户部侍郎郑望之站了出来,说道:“官家,这钱还有花不出去的这一天,臣当了十多年的户部员外郎,真的是第一次听说这等事。”

    李纲也是俯首说道:“在年初的时候,一千万银元陆续放出之后,就有了这股风气,当时谁都没在意。现在这一枚银元能换快一贯半的铁钱了。”

    “这可如何是好?”朱胜非也是一脸的无奈,年底盘账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了国帑里的铁钱,想花没地方花了。

    赵桓点了点头,说道:“胡世将不是要进京述职了吗?他都在蜀中忙活了快一年了,去年都没进京。问问蜀中需不需要铁钱。”

    “这解了一时之燃眉之急,那之后呢?”李纲还是忧心忡忡的说道。

    赵桓没有急着回答问题,他靠在椅背上,看着殿外,目光仿佛穿越到了九百年之后,他需要发挥自己的作用。

    发挥他超越时代的眼光,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赵桓并没有发呆多久,就回过神来,说道:“有了!”

    “朕知道大宋缺什么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甚幸,至治之君也!

    计省本身的职能,因为缺少了三司使和各种司所,导致了计省名存实亡。

    赵桓从历史的长河里,看到了大宋应该建立一个新计省,而这个新的计省的正职应该是属于三公九卿,长时间出现在常朝里。

    而新计省,需要担任其本职工作。

    包括商税、农税等财税的发展战略、规划、政策和改良方案并组织实施。

    还需要分析和预测宏观经济形势,参与制定宏观经济政策,对大宋的商业活动提出具体的指导和要求。

    还需要拟订朝堂与地方、国家与企业的分配政策,完善鼓励包括居养院和安济坊在内的社会保障体系。

    还需要建立新的税法和税收审计工作。

    还需要大宋越来越繁荣的海贸的市舶司的税务,也就是海关税如何征收和各种货物征收比例。

    还需要负责各路、州、府的财会审计。

    这都是计省本身应该干的事,但是元丰改制之后,这些职能,都归了户部所有。

    户部本来就负责大宋的人丁和官员任命和考核,工作繁重,还负责税收。

    加了计省的工作职能后,就显得转不过来圈了,但是能够勉强应付。

    毕竟在赵桓登基之前,大家都是踩着西瓜皮滑,滑到哪里算哪里。

    现在商改的不断推进,户部力有未逮的弊端逐渐显露。

    连钱都花不出去,不正说明,大宋的朝堂正在逐渐的失去了他本来的作用?

    赵桓看到了大宋的朝堂的弊政,但是他现在却无力去改变,确切的说时机还不成熟。

    就以组建商部来说。

    从亲从官抄了吴敏和李擢家,内帑暴富开始,赵桓就开始计划商部诸事,整整两年,从选人到从各个部分分权,用了整整两年。

    这还是有李纲的帮衬才做了起来。

    但是依旧是个大体的框架,如果不是李纲倒腾出来个飞梭织布机,商部能不能走下去,还模棱两可。

    赵桓看着朝臣们渴望的目光,说道:“这样吧。”

    “先说货币的事,大宋的钱引不能超发,这是底线!一块银元一张钱引。绝对不可超发。”

    赵桓先给大宋的财会改革定了个下限,这个下限是一个保障,防止大宋手工作坊的薄弱经济体,在财会改革的冲击下,被直接冲垮。

    大宋很富有,但是封建王朝的经济都是工坊和小农经济,很容易就会导致各种社会乱象。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也要一步一步走。

    “赵都知,我记得咱们内帑有很多的票号钱庄,对吧。”赵桓忽然说道。

    赵英一愣,这常朝什么时候有他的事了?

    “是的,主要都是在北地,约有一百多家大宋的票号,官家的银元就是从这些票号里兑出去的。”赵英俯首赶忙说道。

    赵桓点了点头说道:“把内帑的票号钱庄,给了商部,让商部组建大宋钱庄吧。”

    赵英的眼睛越瞪越大!

    官家最开始用内帑,填补陈留门战死军民的抚恤。

    在云中路补大宋军卒的粮饷。

    在河东路借钱给孙博和何栗,填了常平仓的窟窿。

    平州战事中,内帑出钱买粮。

    大宋书坊成立的时候,内帑的书坊全部给了进奏院和李邦彦,组建了大宋书坊!收益归了国帑!

    连圣旨打劫的一千万银元,都归了国帑!

    现在内帑所剩不多的票号和钱庄……官家也要拿到外朝去?

    李纲、郑望之、朱胜非面面相觑,官家这是又要做什么?他们莫名的看着赵桓,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赵桓看着赵英的脸色,就知道他不舍得。

    大宋的内帑书坊没了,丝坊给了纺织所,抄家的钱,也都拿出来做了国用军事民事。

    现在票号钱庄,也要没了?

    赵桓笑着说道:“组建一个大宋钱庄,制定和执行货币的发行和回收,制定货币政策,管理民间钱庄,很有必要。”

    “不知道你们还记得,当初两蜀地区,选择赵构而不是朕原因吗?”

    李纲点头说道:“片钱不入蜀。”

    虽然朝堂上,谁都没指名道姓,但是这个片钱不入蜀,蜀中钱引如废纸的政令,是赵佶为了削蜀中地皮而下的政令。

    这导致了蜀中对汴京朝堂的天然不信任。

    赵桓看到朝臣们都是明白人,这群人尖子们,都知道蜀中为何选择赵构。

    都不糊涂啊。

    赵桓笑着说道:“大宋的商贸极为繁荣,但是缺钱。并不是大宋不够富有,而是大宋缺少交易用的货币,也就是钱荒。”

    “朕用一道圣旨打劫了倭国一船银子,弄了一千万的大宋银元。”

    “旨在建立以白银为本位货币,建立一种新的货币制度。”

    “到底发多少银元?到底印多少钱引?钱引谁来印?银元和铁钱兑换比例是多少?大宋对外贸易使用银元结算时又应该依据什么条例?都没个章程。”

    “太上皇当初一拍脑袋,印一堆钱引,一拍大腿,印一堆钱引。”

    “这样的印法,就是民不聊生,民心不在、社会动荡,稍微有点事,就是离心离德。”

    “朕从来不怪蜀中百姓,是大宋对不起他们。”

    户部侍郎郑望之站了起来,说道:“官家,要不这事,交给户部来做?”

    赵桓看着郑望之,看的郑望之心里发毛。

    然后郑望之才悻悻的坐下,他已经看懂了官家的眼神里的意思。

    户部当初吞了计省的活儿都没干好,这个银本位体系显然是一个极为重要的部门,户部吃不下。

    “我说郑少卿啊,这户部已经够胖了,再吃就走不动道咯。”朱胜非嗤笑了一声,笑着说道。

    柳成卿拍了拍郑望之,笑了起来。瞬间,文德殿内,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赵桓也是摇了摇头,朱胜非说了自己想说的话,户部的职能太多了,再多就周转不开了。

    柳成卿疑惑的问道:“官家,完全没必要把内帑的票号拿出来啊,让陈冲从国帑支点钱,把这事办起来就是,为何要把内帑的钱拿出来呢?”

    柳成卿的疑惑也是常朝上,六部九卿和大宋的太宰李纲,内心的疑惑。

    “官家臣以为不妥,再建一些票号钱庄就是,官家登基以来从未从国帑拿过钱,还一直在补贴国帑,现在再把票号钱庄拿出来,内侍省怎么办?”李纲也站了起来,反对官家再次肢解内帑的举动。

    “是呀,官家,大宋百姓的唾沫星子会把我们这些人骂死的,薄待谁都不能薄待官家。”柳成卿赶忙站起来应和。

    这要是真的把皇帝的小金库折腾空了,被百姓知道了,他们得被骂死!

    赵桓摇了摇头说道:“内帑还有些许的产业,够花就行。”

    赵桓一直在有意识的清除内帑的产业,包括他继位的时候,继承的内帑工坊和后来查抄的工坊。

    他一直在有意识的减少赵家积累财富的能力。

    朝臣们不懂,即使懂了也不敢乱想。

    但是赵桓却知道,内帑是畸形的产物。

    内帑的产业,都不隶属于国家,而是隶属于皇帝私人所有。

    而皇帝,是这天下权力最大的人,内帑必然缺少监督,会滋生出多少贪腐和特权?

    若内帑的规模越来越大,产业越来越大,到最后就会变成了一个极为庞大的畸形的利益集体。

    而这个利益集体,成为大宋这颗正在新生的大树上的新的蛀虫。

    赵桓想要大宋永昌,自己还不停扩大内帑,制造特权,制造畸形利益集体,那才是石乐志。

    李纲显然和赵桓配合已久,多少想明白了点大宋皇帝内心的想法。

    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述。难道要劝官家昏聩点吗?

    “官家,大宋也不缺这个钱,还是重新组建吧。”李纲依旧梗着脖子说道。

    李纲这个态度就表明了他在坚决反对赵桓的政令。

    并非反对赵桓建立大宋钱庄的想法,而是反对赵桓对内帑的不断削减。

    李纲是大宋的宰执,而且是那种不结党的独臣,他想要做一个道德圣人,不愿意自己身上有污点。

    他还想要跟着赵桓励精图治,改变大宋目前的困局。

    这都决定了,他需要一个强权皇帝来支持他。

    军、政、财全部强权的皇帝!

    赵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那么举手表决吧。先表决第一项,令商部陈冲,组建大宋钱庄的事,同意的举手。”

    几位重臣统统举手,表示同意并支持赵桓的这个政令。

    大宋钱庄现在还叫钱庄,过两年说不定叫什么名字,而陈冲,过几年,绝对能就站在了朝堂之上。

    郑望之俯首说道:“官家慧眼啊!这计省的问题,其实归根到底还是货币的问题,唯有解决了货币之事,才能顺利的解决其他问题。官家果然是官家。”

    柳成卿笑道:“甚幸,至治之君也!”

    “官家英明!”几位朝臣不太整齐,却极为真诚的说道。

    赵桓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呀,就知道拍马屁,拍的朕都信了。”

    “好了好了。表决第二项决议。”

    赵桓顿了顿,他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刚才灵机一动,他想到了个不错的的主意。

    他笑着说道:“内帑票号钱庄归商部之事,不同意的举手。”

    朝臣们的缓缓的抬起头看着赵桓,他们看着官家脸上的笑容,眼中尽是疑惑。

    不是应该是同意的举手吗?

    同意的举手,和不同意的举手,天差地别。

    同意的举手,即使不举手也有保留自己看法或者说弃权的含义。

    而赵桓这一招,不同意的举手,就有些意思了。这表示明确的反对!

    李纲等人互相看了两眼,官家这是耍赖啊!

    赵英缓缓的、颤抖着把手举了个半截,在赵桓目光的威胁下,又将手缓缓放下了。

    李纲笑了笑,将手举了起来,说道:“官家,臣不同意。”

    李纲一带头,其他的几位重臣终于松了一口气,也都把手举了起来。

    “行了,把手放下吧。朕跟你们说道说道这内帑的事。”赵桓看着朝臣们的表现,知道这不是抖个机灵,就能把事情解决的了。

    赵桓的理由依旧是那个不愿意制造利益团体,不愿意给大宋添加隐患的理由。

    他说了很久,朝臣们的脸色开始犹豫。

    显然官家的担心是存在的。

    “不如这样吧,官家。票号和钱庄归了商部,让陈冲拿去组建大宋钱庄,这臣不反对了。”

    “但是这收益,就是存储管理的财资,归内帑所有,如何?”李纲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说道。

    大宋的票号和钱庄的存取钱业务,是要收管理费的,和某宝某微的手续费差不多。

    但是性质不大相同。大宋的钱庄的存钱是不能用作贷款和投资,所以收益仅有保管费用。

    而且某地大规模支取的时候,调运银两和铁钱供此处支取,还要承担运费和运输的风险。

    获利有一些,但不是很多。

    某宝某信,拿着钱,可没少搞投资。

    赵桓看着李纲坚持的神情,知道今天这事怕是绕不过去了。

    自己找了个好宰执,可是这个宰执有时候让人有些头疼。

    但是人是他自己选的,他硬着头皮也得接受李纲的反对。

    他笑着说道:“那今天的常朝先到这里,陆少卿,把今天朝议的内容整理好,朕晚上要看。”

    “诸位也辛苦了一上午了,下午还要忙一下,回去之后,把大宋钱庄的事,定个章程出来,大家各抒己见,明日常朝,再议此事。”

    “李太宰,你留一下。朕和你有点事商量。”

    李纲俯首称是,其他几人离开了文德殿,殿上就只剩下了李纲和陆宰两个外廷大臣,还有内廷的赵英,以及皇帝赵桓。

    连宫人都退下了。

    这是当初留下的习惯,屏退左右,秘密的事秘密的说。

    现在李清照接手了内廷的管理后,宫人们都安生了,但是这个习惯却留下了。

    “新计省要建,你筹备着,这事是大事,不能马虎。”赵桓先把最重要的事说了。

    新计省不是不建,而是现在不适合建。

    不把货币问题解决了,计省建起来和过去一样,也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原来计省的立意绝对是好的,可惜执行后才发现难度太大了些。

    “臣省(xing)的。”李纲俯首说道。

    赵桓点头,才说起了内帑的事,他和李纲沟通很久。

    最后还是依据里李纲的建议,票号归商部经营,而保管费收益,归内帑所有。

    “那就这一百多家,其他票号的收益和这一百家收益区分开来。不能在多了。”赵桓无奈同意。

    他说服不了李纲,因为李纲已经预设立场,说多少次都是白说。

    他需要赵桓足够的强权。

    而李纲也无法说服官家,他始终无法理解,官家为何坚持的削减内帑。

    不过两人各退一步,一个把内帑的钱庄交给了大宋,让大宋的监察部门监察。减少出现的蛀虫的可能性。

    一个把收益归了内帑,算是让官家的日子不那么难过。

    不过经过沟通,李纲多少明白了些官家此举的目的,他笑着说道:“官家,自古以来就是这个模样。”

    “自六王毕,四海一,**之内,皆皇帝之土,一家之天下矣。”

    “现在官家的权势和尊贵,是官家应得的。”

    “若非官家临危受命,于危难之际,救国救民,现今这天下不知道何等模样。”

    李纲最后劝了一句,离开了文德殿,他还有事要做。

    赵桓看着李纲的背影,愣愣的出神,其实他和李纲的根本冲突,是理念的冲突。

    在赵桓心中,大宋之天下,归属于大宋天下内所有百姓!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赵家!

    而李纲的内心,依旧是君君臣臣那一套的家天下。

    赵桓从没认为自己这天下就是自己的。

    而且他认为这天底下最大的蛀虫不就是自己这个皇帝吗?

    可惜的是,就是与自己配合极为默契的李纲,都不太同意自己的理念。

    赵桓陷入了沉思,难道是朕矫情了?

    李纲的意思很明显,官家明明是食物链顶端的老虎,非要吃草?

    李纲连午饭都没吃,他需要跟陈冲交流下,保证官家对财权的控制。

第五百一十八章 自己造自己的反,何其困难

    李纲非常理解官家的想法,甚至在内心的深处,支持官家的决定。

    但是在眼下的环境里,官家的那个想法,真的不合适。

    眼下是什么样的环境?

    民智未开,大宋的百姓,刚刚从乡绅土豪手里拿了土地,刚刚有了口吃的,对国政的理解,就是官家足够的圣明。

    在民间没有任何的基础。

    群敌环绕,金人依旧是心腹大患,现在是倒逼着金国,进入了全面防御的状态,但是岳飞带领的军卒,被金人逼退也是不争的事实。

    更惶恐还有铁勒诸部、西夏、残辽、吐蕃诸部、大理、李朝等等都在等着大宋弱小的时候,咬一口大宋。

    国际环境,没有任何的基础。

    官家的眼光,无疑是长远的,这是毫无疑问的,多少次已经证明了,官家的一些决定是真的非常合适大宋。

    官家的军功爵均田征兵,彻底补齐了大宋的下限。

    而官家不断的削减内帑的想法,是在拔高大宋的上限。

    官家的想法,李纲之所以有一丝的认同。

    完全是因为登基之前的太上皇,各种政令,祸国殃民。登基之后,赵构的各种做法,也让官家寒了心。

    李纲认为,官家内心的想法,是通过不断放权,来限制皇权。

    省的再出一些颅内缺髓的皇帝,带着大宋,或者说中原王朝摔跟头。

    但是眼下的局势真的不合适。

    等到哪天,文德殿上那副天下堪舆图上的领土,全部归大宋所有的时候,才该考虑这个问题。

    他也没想过,官家内心真的打的主意是造自己的反。

    而李纲有充分的理由,阻止官家的这项昏政。

    官家的目的无疑是好的,但真的贯彻下去的结果,就是另外一个王莽。

    不合时宜。

    所以李纲找到陈冲,这个陈家的孩子,是即将建立大宋钱庄的负责人,他需要说服陈冲,务必保证大宋的皇帝的财权。

    在大宋崛起的路上,全国上下,务必保证都是一个声音。

    李纲敲响了陈冲的门,他当然知道有皇城司的察子,在朝堂重臣的身边。

    当初李师师作妖的时候,李纲还曾命令过跟着他的亲从官,去执行自己的命令。

    但是他不在乎,反正官家都知道了自己的想法,没必要掩饰。

    李纲驻足门前,忽然想到一件事,脸上挂上了笑容。

    其实官家对自己的评价也是极为准确,一个极度的理想主义者。想要成为道德圣人,和官家不是一样的理想主义?

    陈家府邸的房门缓缓打开,李纲走进了陈冲的家中。

    而赵桓处理完了早上讨论的政务,赵英伺候在赵桓身边,腿,还是有点打摆子,手还在抖。

    “赵都知啊,你可是大宋皇宫里的老祖宗,就这点胆子吗?”赵桓打趣的问道。

    赵英在害怕,他今天在常朝上那个举起来又放下的手,是赵英在表示自己的主张。

    而作为赵桓手下的头号大太监,不知道官家会怎么责罚自己。

    “臣,臣,臣还是不同意…”赵桓腿肚子也不打摆子了,直接跪在地上,说道:“官家,不能啊,本来内帑就没有多少收益了,勉力维持。”

    “这要是票号钱庄也交出去,而所获盈利也归了国帑,这内宫的各项用度,都入不敷出了。”

    “官家,内帑虽然还有三千万贯,但是坐吃山空,立地吃陷。”

    赵桓看着赵英的样子,笑着说道:“你先起来,朕又没说怎么你。”

    “你是大宋皇宫的老祖宗,是大宋内廷的入内内侍省都知,你也有参与朝政的权力啊,本来就是臣,别一副朕是暴君的模样,朕没有不让你说话。朕还没那么小气。”

    “起来吧。”

    赵英依旧趴在地上,回道:“官家,老臣一直跟着官家左右,官家在太子时候吃的那些苦,老臣都看在眼里,那不是人过的日子!日日担惊受怕,吃口羊肉都得吐了,还闹了三次。”

    “这好不容易才阔了起来,官家也没过什么好日子,也没什么嗜好,就一个口腹之欲还都是臣在张罗,未曾有过铺张和浪费。”

    “官家,臣这是第一次反对官家的政令。臣觉得官家对自己太差了些。”

    赵桓点了点头,说道:“你先起来。朕都说了,你是臣,不是奴,可以表达自己的意见,虽然你从未反对过朕,行使这项权力。”

    “你这,还在地上跪着,是不是要朕亲自扶你才行啊?”

    赵英略带委屈的说道:“哪里敢啊,这不是吓得腿软了,起不来吗?”

    赵桓都被赵英的模样气笑了,他让宫人给赵英搬了个凳子,让他扶着坐了起来。

    赵桓看着赵英哆哆嗦嗦爬起来的样子,笑着连连摇头,一个个都是奥斯卡影帝,小金人的有力争夺者,大宋的朝臣太会演了。

    不过赵英从自己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从来没有反对过自己,自己难道是真的错了吗?

    但是他能怎么办?

    一个昏聩的皇帝,真的会让一个王朝走向衰弱。

    历史上唐玄宗李隆基在潼关前的一顿瞎指挥,把直接把盛唐,变成了晚唐。

    历史上的宋徽宗、宋钦宗、赵构,三个人一顿瞎操作,把整个大宋的半壁江山,拱手让人。

    历史上的明英宗朱祁镇和明景帝朱祁钰,两个兄弟的一顿瞎操作,把大明的东胜卫丢了,导致河套地区被占,大明再没有了进宫草原诸部的能力。

    这都是皇帝的代表。

    一个昏君对于朝政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即使是赵桓的头号马仔李纲,都只是以为赵桓在不断的放权,来限制皇权。

    可是李纲不知道,赵桓把历史罪责都归罪于了皇帝的本身。

    赵桓看着赵英的样子,笑的很开心,这个赵英虽然办事能力不行,但是是个活宝。

    他已经看明白了,赵英腿抖的模样,其实只是在逗自己开心罢了。

    今天诸事皆顺。

    只有李纲又杠了自己的朝政,而赵英也破天荒的反对了一次。这都让赵桓的脸色有些沉重。

    所以赵英,才会一副胆小如鼠的模样。

    可是赵桓在河东路巡查的时候,可是亲眼看到过,赵英草上飘的迅捷速度,还有极为阴柔的功夫,以及与野猪相搏斗周旋的武力值。

    这个下盘稳了几十年的老臣,绝对不可能腿抖。

    赵桓笑着说道:“行了,别装了。去准备下午饭吧。朕自己想想。”

    “诶。”赵英答应了一声,依旧一步三抖的走出了文德殿。

    他走出文德殿之后,扶着柱子喘着粗气。只有赵英他自己知道,他刚才有多害怕,他没装。

    官家的权势越来越大,赵英一个内廷的太监,真的被官家砍了,也没人给他求情。

    “官家不会砍了我吧。不会的,不会的,官家是个仁善的人。”赵英一边扶着柱子自我安慰的说道,一边往御膳局走去。

    赵桓依旧靠在椅背上,他还在思考今天内帑削减的事。

    在他看来,皇帝本身是有原罪的,所以他在做的事,就是自己造自己的反。

    他不知道?局势未稳,做这些事,不是时候?

    他知道。

    但限制皇帝的权力,这不是建立一个商部、新计省,成立工赈院、军器院、大宋军官学校这些简单的事。

    限制皇帝的权力,削减内帑只能现在做。

    否则,随着对金国作战的不断的胜利!随着国土的收复越来越多!随着大宋的基业越来越广!

    自己的权势会越来越盛。

    这是一个王朝在复兴之路上,必然会出现的皇权膨胀。

    若是等到金国没了,再限制皇帝的权力,那就晚了。

    那时候的皇权,根本没任何办法限制,他的名字将会和大宋的国名融合在一起,再没有限制的可能。

    所以,赵桓才会一意孤行的削减内帑。

    但是显然,他失败了。

    “造自己的反咋这么难呢?我开始还以为,只需要自己同意就行了。结果这么多人反对。”

    赵桓没想到这一个削减自己福利的政令,会有如此大的阻力。

    赵桓忽然想到了当初在燕京的时候,工部上书,求官家给朱贵妃起个宫室的事。

    天下的臣工、百姓都认为赵桓对自己不太好。

    赵桓挠头的看着面前,这就陷入了一个跳不出来的循环。

    现在的局面,不适合自己造自己的反。

    未来的自己,皇权太盛,造自己的反的阻力和难度,会呈指数倍的增长。

    这咋整?

    赵桓陷入了沉思,难道想方设法培养自己的继承人?

    赵桓犹豫了很久,只能将这件事暂缓。

    不管怎么说,眼下的主要矛盾,是金国。

    自己瞎折腾,金国就有喘息的机会。

    国仇家恨,在赵桓的内心是第一序列。

    大宋皇陵的一千多具遗骸,依旧在暴尸荒野。

    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

    只是平定了金国,收复了辽东之后,自己还有机会造自己的反吗?

    赵桓心里有了疑问。

    陈冲第一次接待李纲,听到李纲拜访的时候,他真的是欣喜若狂。

    “李太宰快请,快请!太宰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陈冲脸色依旧是狂喜,他还年轻,不太善于掩盖自己的情绪。

    李纲看着陈冲的模样,也是连连点头,喜色溢于言表是好事。

    年轻人做事如果也是一副老成,老谋深算的样子,那大宋就没有做事的人了。

    都去当促织斗来斗去的好了。

    李纲环视了一圈陈冲在汴京的府邸。

    这要是蓬荜,那大宋还能找出几个不是蓬荜的地方?

    就连坐的椅子都是黄花梨,这茶盏都是磁州黑白窑,都是低调中带着奢侈。

    他简单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示意了他即将成为实权部门的正职,并且并没有隐晦直抒胸臆的说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笑着说道:“希望你执掌大宋票号之后,好好经营这票号钱庄,官家的日子过得有些苦,你上点心。盈利归内帑所有。你可明白?”

    陈冲一脸的欣喜里带着的是极大的茫然,他愣愣的问道:“官家这是什么意思啊?”

    “若是朝堂的财资紧张,陈家可以出钱组建钱庄票号啊,为何官家要自己拿出来内帑的钱庄组建呢?”

    陈冲想不明白这个逻辑,因为他不太了解官家的秉性。

    李纲长期的跟随着官家,多少猜测明白了些官家的意图,也没猜透彻。

    但是在陈冲看来,这压根就没有逻辑可言。

    大宋的天子,现在是什么风评?

    陈冲再知道不过了。

    他的父亲陈子美,即使变卖家产也要支持陈冲做官,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大宋除了太祖皇帝,还能找出一个比官家更加英明的皇帝吗?

    就以官家现在的所作所为,放到整个历史长河里,都能排的上号!

    “想不明白就对了。常人想明白了,官家就不是官家了。”李纲笑着说道。

    陈冲一脸的恍然大悟,官家的行径,常人哪里能看得懂?

    要是圣心可以猜度,那大宋现在就不是这个模样了。

    反正,官家是对的就对了!

    陈冲看着李纲试探的问道:“官家太过辛苦了。陈家还养这些歌姬瘦马,是不是送宫里一些?”

    在陈冲看来,官家做的足够好了!

    李纲脸上挂着淡定的笑容,陈冲说这话,不是他蠢,而是他足够的精明。

    他在打听眼下的局势里,该怎么在朝堂里做官。

    他笑着说道:“官家不爱好这个,你上次拿来的肥皂,就是个好东西。多弄些这些,比弄什么瘦马歌姬要强。”

    对于陈冲,李纲不介意指点两句。

    当初李邦彦可没少指点他做宰执应该注意什么。

    “谢李太宰指点。”陈冲俯首说道。

    赵英的腿还在打摆子,手还在抖,这样是做不好饭的。

    所以他只能请了张棠华过来掌勺,就是做两个人的饭,不会太过麻烦。

    “张婕妤亲自掌勺给官家做了几个小菜,请官家过去用膳。”赵英的腿依旧有点飘的回到了文德殿。

    “行,那走吧。”赵桓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看着赵英还是一脸的苍白,轻轻拍了一下赵英。

    赵英浑身一颤,差点又软在地上,一点都没有武林高手的模样。

    “不是吧。你真的这么害怕?”赵桓眼神中都是惊异。

    赵英点了点头,说道:“臣害怕。”

    “行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别担惊受怕了。这么久了,在朕身边做事,不用这么拘谨。”赵桓宽慰了两句。

    他小声说道:“你可是皇宫里的老祖宗,这副模样,其他宫人看到了,你岂不是颜面扫地?”

    “诶,臣省的。”赵英答应了一声,他胆气壮了几分。

    虽说伴君如伴虎,但是官家显然对自己还有足够的信任。

    赵桓看着赵英的模样,才多少懂了点,自己现在的权势有多大。

    赵桓到了庆明宫,看到张棠华在穿着大红色的襦裙,披着青色的纱巾,不断的将饭菜规整整齐。

    “你今天穿这么好看,是不打算让朕出这庆明宫了,是吧。”赵桓笑着走进了庆明宫笑着问道。

    “呀!”张棠华听到赵桓的声音,惊讶的差点把手中碗筷扔到地上。

    除了醋坛子打翻了时候,她还是一个胆小的姑娘,醋坛子打翻的时候,那胆量直接+10000了。

    她脸色羞红的说道:“拜见官家。”

    赵桓坐在了主座上,尝了两口桌上的荆湖八百里洞庭的青鱼,连连点头,这一尝就知道,这饭菜是张棠华做的。

    “站着干嘛,坐下吃饭吧。”赵桓笑着让张棠华坐下。

    赵桓忽然放下了碗筷问道:“张婕妤,在你眼里,朕是什么人?”

    张棠华想了很久,说道:“君父如山。”

    君父?

    妈耶!古代的姑娘玩的这么开放的吗?连爸爸都会喊的?

    不过赵桓看着张棠华严肃的脸色,知道张棠华并不是在用语言撩拨他。

    君父吗?

    儒家讲究个天地君亲师,理学更是讲究个无君父无国家。

    张棠华的理学是化学,不是朱程理学的理学。

    所以她找到这个词汇,只是用的君父的本意。

    大概想说的天地四海,万万臣民之父是天子,即君父。

    赵桓叹了一口气,自己还没干成什么大事呢,就是君父了,自己想要造自己的反,显然比自己想的要困难的多啊!

    “前几日朕给了李大家一个白话文的歌,你学会了没?”赵桓笑着问起了旁别的事。

    这不提李清照还好,一提李清照,空气中弥漫着酸味。

    “李大家谱曲是极好的,那歌臣妾也会唱了。臣妾也会谱曲,官家再有新作,让臣妾谱好不好?”张棠华带着酸味说道。

第五百一十九章 大宋不会忘记!

    赵桓哈哈大笑起来,只要涉及到李清照,张棠华总是喜欢吃醋。

    其实也很容易理解,张棠华毕竟是正经的婕妤,结果官家的诗词谱曲都不让她来。

    好歹她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这是吃味不是善妒。

    赵桓还是能分得清,善妒的话就不是这个模样了。

    官家一笑,张棠华就懂了,她就知道赵桓在逗她。

    “官家…”张棠华的战斗力瞬间衰退,连声音都有一些唯唯诺诺。

    赵桓笑着说道:“你唱一下吧。”

    张棠华清了清嗓子,终于完整的把歌唱了一遍,赵桓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他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强忍住了自己的情绪。

    作为一个成熟的皇帝,他需要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但是他依旧感觉到了自己那颗砰砰跳动的心和沸腾的血液。

    这首歌已经被抄给了远在高丽、黑土区、静边城、镇州、河套等地所有万里之外的军卒那里。

    赵桓没有忘记他们,大宋也从没有忘记他们。

    黑土区是一片神奇的土地,这里经过岁月亘古的洗礼。

    在寒冷的条件下,草甸、草原茂盛的植被剥落腐蚀,逐渐积累成一层厚厚的腐殖质,从而形成肥沃的黑土层。

    每一寸的黑土地,需要四百年的悠远时光去形成。

    而黑土区这里是一片还没有开发的土地。

    王彦对此有极为深刻的印象,他刚到这里的时候撒了一把种子,也没空管理。

    等到七月到九月的暴雨而过,天色放晴之后,他就收获了一斗粮食。

    他很确信,自己只是撒了一把种子而已。

    这里是,天然的适合耕种,这片黑色土壤的区域,是上苍赐给大宋的福祉。

    天赐之地啊!

    王彦端坐在地窑子里,他以为北地会非常的寒冷,但是没成想这种埋在土里的房子,却格外的暖和,而且极为隐蔽。

    辽东郡的房子,不像是关内那样,建在地表。

    在建房的时候,都是半截埋在土里,顶上露着窗户。

    这里的降雨量集中在了七月到九月,剩余的时间里,这里是极为干燥的。

    所以居住在这种房子里,并不会多么的潮湿。

    这一切都让王彦极为满意,官家差人送来了过年的补给,金华火腿依旧补充的极为充足。

    自从欧阳澈在静边城站稳了脚跟后,他们就有了后援,这代表药物、军械、、肉食、战马和伤员都能够妥帖的安排。

    这给他在会宁府附近黑土区的敌后工作的展开,带来了极大的好处。

    这次来到会宁府的附近,偶尔还能看到冬日里策马奔腾的金人,在雪原上奔腾。

    长在马背上的人,冬日的雪原,只能阻碍他们进攻而已。丝毫不影响他们对辽东郡的统治。

    王彦手里攥着从汴京传来的歌,他已经将这首歌学会了。只不过还没顾得上教给手下的军卒。

    他忽然皱着眉头看着远方。

    那是一个小黑点,裹着厚重的棉袄,还有雪白色的大氅披在骑卒的北上。

    王彦掏出了官家赐下的千里镜,看到了而这名军卒肩膀上,有一个红色的丝巾,而这个红丝巾,代表着这个人是大宋八字军的一员。

    而这个骑卒的背后,有数名金人在追逐着他。

    王彦预感到了一些不妙,按理来说,八字军被发现之后,都会远离自己所在的这片地窑子。

    直到摆脱追兵,或者死在黑土区。

    不给其他隐藏好的八字军找麻烦是他们的习惯。

    这名骑卒带着红丝巾,依旧冲向了自己这片地窑子区,看来他身上,有极为重要的东西。

    这名骑卒名叫孟德,是地道的河东路的一个农民,他在金兵马踏河东路的时候,他选择了加入了八字军,赤心报国。

    他的妻子和孩子,并没有死在金人的手中,而是死在了太行山的流匪手中。

    但是孟德依旧将这笔账,算到了金人的头上。

    不是金人在河东路的肆虐,制造了无数的流民,太行山的流匪过去虽然很多,但也没有多到数不胜数的地步。

    官家派出了岳飞,平定了河东路的流匪。

    孟德依旧选择了跟随王彦出战,他已经无家可回。

    在燕京路和云中路,他经过了一段时间骑卒训练之后,就草率的跟着王彦到了大鲜卑山之东的黑土地。

    作为农民的他,看出来这里的土地,非常合适耕种。

    但是这里是金人的领土。虽然它过去属于辽东郡,但是现在属于金国。

    他骑在马上奋力的拍打着马匹,连连向后看着,那几个金人手中的弓弩的样式有些奇怪。

    有点像之前见过的塔塔尔人手中的武器。铁勒诸部将这些弓弩,叫做反曲。

    他手里也有一把类似的弓箭,他杀死金人后缴获的一把短弓。

    他努力的保持着自己身形的稳定,他的骑术很好,否则也不会被派到会宁府,做韩的接头人。

    完颜宗望派出了韩到会宁府和完颜宗磐谈判,这代表了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金国的东朝和西朝有合并的趋势。

    只不过孟德接到了韩一份特殊的情报,所以他不得不跑向王彦的位置,哪怕暴露了会宁府八字军的聚集地,也在所不惜的重要情报。

    他相信,王彦看到情报的时候,也不会怪罪他。

    他突然蹬着马镫站了起来,左脚抬起跨过了马头,右脚用力的一拧,趴在了马背上。

    这个动作极为怪异,但是正是这个动作,保住了他的性命。

    因为一支黑色的箭矢,擦着他的头皮,穿过马匹的鬃毛,深深的插在地上,翻出些许黑色的土壤,尾羽在地上颤动着。

    孟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一箭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而他赶紧的调整自己的位置,重新坐稳。

    雪原上的积雪之下,是一层不是很厚的冰层。

    大雪在刚落地的时候,因为地热,会融化变成水洼。

    随着降雪和气温的不断下降,融化后的水结成了冰,形成了一层不是很厚,但是非常滑很硬,和土地冻在一起的冰层。

    马匹在奔跑的时候,极为容易摔倒,这很考验马背上的骑卒,对马匹的掌握。

    孟德笑着摇了摇头,他确信以前的自己并不会骑马,幸好劣马的脾气暴虐,但是对他的主人足够的听话。

    而且这种劣马极好收买,只需要一把豆子,就能收获一批劣马的忠心。

    他也有足够的天赋去骑马。

    孟德抬头看了一眼金人,猛地用力一躺,躺在了马的身上,手中的缰绳轻轻一拉,劣马知趣的向左拐了个弯,又躲过了两支要人命的箭镞。

    孟德被冬日晃得眼晕,他马上坐直,嘲讽的看了身后五名金人轻骑,这些金人还号称马背上长大,连骑马都玩不过自己。

    他抬头看了一眼地窑子的地方,脸上挂着笑意。

    他看到了王彦趴在雪地里,王彦的身上,穿着一件雪白色的大氅,与雪原浑然一体。

    若非那红色的红丝巾,他也注意不到王彦的位置。

    他用力拉动缰绳,马匹就这样停在了王彦他们埋伏的位置之前。

    十几名军卒端着长臂弩站了起来,射出了箭矢。

    几名金人轻骑应声倒下,几个八字军的军卒一跃而起,快速跑到了金人的身边,环首刀补刀,短刀割耳收获军功。

    手里带着一把豆子,将金人五匹马快速收买。

    王彦没有多说,伸手拿过了孟德的情报,眉头紧蹙!没停多久,王彦将情报的札子写成了几份,分别递给了几个传令兵,命其火速将札子送到静边城。

    孟德看到情报终于送了出去,终于松了一口气,说道:“王将军,我们该撤离了。”

    王彦点了点头,吩咐自己的手下军卒抓紧时间组织撤离,向下一个聚集点转移。

    这个地方暴露了,如果不尽快的转移,很容易被金人抓住尾巴。

    这黑土区的风,很大很大,只要他们转移的足够及时,就不会被金人找到。

    风雪会掩饰他们的痕迹。

    经过几批八字军的牺牲,王彦终于琢磨出了,在雪原的转移时间的极限时间为八个时辰。

    低于这个时间,就会有些危险。

    “孟德辛苦了。”王彦拍打了下孟德身上的雪花,笑着说道。

    孟德憨笑的说道:“大家都这样,不过也值了。”

    他说着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白色大氅,眼神中都是满足。

    他在黑土区娶了一个兀惹人的女子,而八字军多数单身汉,都在这里找到了婆娘。

    大宋也终于收集到了情报,知道了金人的粮草到底来自哪里。

    多数是黑土区的兀惹人和那乃人所提供。

    而以兀惹人为主。

    而这群兀惹人其实是渤海人,当初辽国征伐渤海过,消灭了渤海国之后,渤海国浮渝府的琰府王,带着族人来到了这片神奇的土地。

    耕种生活,他们把这里叫做扶余府。

    而金人在黑土区的唯一城池,兀惹城。

    也被王彦的八字军以出其不意的攻势所拿下。

    而金人却迟迟无法重新拿下兀惹城,因为他们现在一旦踏入了兀惹城的范围,就会被已经有了武器的兀惹人打出去。

    金人居住长白山地区,东蕃西蕃居住在鸭绿江附近,而辽东郡之北的扶余府,是兀惹人,也就是渤海人的地方,金人过去有兵有甲有武器。

    兀惹人毫无办法。

    但是现在宋人来了。

    事实上,王彦来到这里也没想到过自己会如此的顺利,他只是宣讲了下大宋官家对渤海人的政策,五年为仆可获得大宋国的户籍,成为宋人。

    这事就这么成了。

    在王彦看来,兀惹人除了白了些,和大宋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当然发色上也更淡了一些。

    事实上,兀惹城并非王彦所攻下。

    而是兀惹人杀了他们首领李氏,让大宋八字军进入了兀惹城。

    兀惹李氏是金国的走狗,完颜宗干有一房妃嫔名叫李金哥,就是兀惹李氏的人。

    这些消息都是王彦到了黑土区之后,从兀惹人口中得知。

    兀惹离会宁府的距离很远,王彦这次来到会宁府,是想要策划一场破坏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磐谈判的刺杀。

    但是他得到了更为重要的情报,刺杀活动不了了之。

    雪白色的大氅,在北风中猎猎作响,而这个大氅,就是当地兀惹女人的嫁妆。

    她们会给自己的英勇的汉人丈夫,秀一件这样的大氅。

    为什么在关内光棍汉到了扶余府,到了兀惹城就能娶到媳妇?

    一方面,按照大宋的官家的命令,外族人嫁给大宋军卒,可以直接免除五年的奴仆时间。这个政令其实充斥着政客该有的阴险和奸诈。

    娶了你的女人,让你没有女人可以娶,断子绝孙的绝户阳谋。

    另一方面,兀惹的女人,实在是嫁无可嫁了。

    因为兀惹的男人都没了。

    金人对兀惹人的统治,是笼络上层李氏,下层执行的就是减丁之政策。

    对付兀惹人和对付铁勒诸部,如出一辙。

    这种简单高效的统制方法,配合上菜刀禁令,无往而不利。

    金人的统制方式,也导致了兀惹人经常被大量征用男丁。

    甚至有很多的兀惹人,现在就在临潢府和乌沙堡,修建金国的长城。

    当然,直到现在金国的统治者们依旧称呼长城为壕堑与堡塞,不愿意承认自己没有了对大宋进攻的能力。

    所以,身上穿着这种雪白大氅的八字军,都有一个兀惹女人做媳妇。

    这也间接的实现了大宋军卒们广为流传的笑话,在大宋从军,官家发媳妇。

    孟德骑着马跟着王彦的身后,忽然说道:“王将军,官家不是送了首俗语歌过来,让我们唱吗?”

    “文绉绉的诗词,咱们也唱不好,这俗语歌,王将军学会了没?”

    王彦点了点头,说道:“你们要听吗?”

    身后十几骑卒连连点头,王彦的嗓音足够的浑厚,唱的那首中国远征军军歌格外的好听。

    王彦用力的哼了哼嗓子,控制好了劣马的步伐,大声唱道:“那我唱了。”

    “在茫茫的人海里,我是哪一个。在奔腾的浪花里,我是哪一朵。”

    “在征服世界的大军里,那默默奉献的就是我。在辉煌事业的长河里,那永远奔腾的就是我。”

    “不需要你认识我,不渴望你知道我,我把岁月融进,融进大宋的江河。”

    “山知道我,江河知道我,大宋不会忘记,不会忘记我……”

    王彦清唱了这首歌,身后的军卒,却已经泪流满面。

    “官家没有忘记我们啊!”孟德擦了一把泪,用力的吸了几口冷气,呼出了一条白色长龙,才让自己沸腾的心,重新安定下来。

    被金人追杀的时候,孟德都没有如此沸腾的感觉,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跟随者马蹄声,砰砰砰的跳动着,他感觉到了一腔热血在身体里沸腾着。

    在扶余府,不能哭,因为眼泪会冻住。

    “你们要不要学这首歌?”王彦轻轻擦掉了眼角的泪珠,带着笑容说道。

    王彦和岳飞辗转了河东路和河北路两路,私交甚好。

    张俊和岳飞在大同府争功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举世皆知。

    王彦也知道岳飞的妻子刘氏和姚氏走失,被迫改嫁的事,他吃了几两酒,曾经问过岳飞是否有再婚配的打算。

    当时岳飞听从官家圣命,不肯饮酒,被王彦问到,是否准备再次婚配的时候,说起了那一封家书。

    那封家书岳飞写的情真意切,里面有两句话,即使酣醉的王彦依旧记得。

    【你问我,我们今天做的这些事情,以后会不会有人记得吗?】

    【一定会有人记得。】

    【七尺之躯,已许国,再难许卿。】

    有人会记得自己吗?

    王彦也曾经在跨过大鲜卑山的时候,问过自己这个问题,这也是整个大宋远征军内心的拷问,他们焦虑不安的原因。

    现在,官家给了他们答案。

    山记得他们!江河记得他们!大宋也不会忘记他们!

    这就够了。

    猎猎狂风还在肆虐,人心是暖的,那再彻骨的寒风,也无法扑灭他们胸腔中的烈火!

    “这个歌感觉好难学啊,就第一句那个‘里’字,还有‘个’字,还拐了个湾?”孟德总害怕自己五音不全唱不出这首歌来,怯怯的问道。

    而王彦笑着说道:“这首歌的确没有过去的歌好学,不过,多唱两遍就学会了。”

    “就跟你骑马一样,在燕京和云中路的时候,你不是还从马匹上摔了几次下来?这不是骑得多了,连骑术都练出来了吗?”

    孟德点了点头,笑道:“的确…”

    “王将军!不好了!金人大军云集,向着兀惹城方向行去!”一个骑卒从远方跑来。

    “还有多久金人赶到兀惹城?”王彦脸色冷峻的问道,他心中有些惊异,金人的动作好快!

    他得到了三份情报,第一份情报,是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磐开始了融合谈判。

    第二份情报,是金人想要在冬天,静边城无法形成有效支援的时候,一举拿下兀惹城。

    而这也是逼迫他取消刺杀完颜宗磐行动的原因。

    “正好是春节吗?”王彦皱着眉头问道。

第五百二十章 域外战事

    金人选择攻打兀惹城的时间,正好卡在了过年的节点上。

    这再一次的打乱了王彦的计划,王彦本来准备在过年的时候,举办一次过年的盛典,来收拢兀惹的民心。

    这很重要,每一个重大的节日的庆典,都能提高兀惹人对大宋的认可。

    王彦有了充分的准备,可惜金人不再给他这个机会。

    是否能够击退这一次金人的进攻,成为了兀惹城附近的黑土区的归属的争端之战。

    兀惹和会宁府,坐落在黑土区的南北两端,扶余府和会宁府都在用尽自己的力量控制更多的黑土区。

    而这次金人袭击兀惹城,显然是有备而来,从战备到行军,都悄无声息,如果不是韩传出了消息,说不定兀惹城会遭到重创。

    但是既然金人的意图已经暴露,那么只要精心布防,金人的攻势,应该不会有太大的作用。

    他拍动这马匹快速的向着兀惹城的方向而去。

    大宋不会忘记,这首歌同时也在保义州六城和河套地区响起。

    张孝纯这一次终究是没有选择投降,他总觉得有些丢人,因为对手是西夏人。

    而他没有选择投降,积极备战的情况下,虽然五原城岌岌可危了几次,但是都平安的转危为安。

    当呼延通带着骑卒冲进西夏的大营烧掉了西夏大军的粮草的时候,五原城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李乾顺的后勤补给线,正在加快速度给西夏的五万大军补充粮草之际,红底黄字岳字龙旗飘荡在了远方。

    然后西夏人的士气就崩了。

    他们一直在恐惧着岳飞的东胜卫的军队,会来击退他们。

    这种担心已经酝酿了月余,当真的看到那鲜艳的岳字旗的时候,西夏人连接战都没有做。

    直接丢盔弃甲的逃向了磴口的方向。

    岳飞的进攻是为了消灭这五万西夏人,杭锦城的张宪带领了一万河间正军,来到了磴口城阻断了西夏人的撤退路线。

    如果说岳飞凭借着赫赫战绩吓退了西夏人,张宪的带领的军卒绕道磴口阻断了西夏人的退路。

    杀死西夏人的最后一刀,是由河套地区的百姓们完成。

    西夏军卒的纵兵劫掠,将百姓当成口粮的行为,彻底点燃了河套地区百姓的愤怒,整个后套的百姓,拿起了自己仅有的农具,开始了反抗。

    岳飞率领的骑卒的追击,杀死了绝大多数的西夏军卒,而且岳飞还俘虏了近万人的西夏军卒,被岳飞拉倒了九原城新发下的铁山上挖矿区了。

    当岳飞的军卒三三为一队,将战线推到了磴口的时候,标志着西夏这五万人彻底的被消灭在了后套地区。

    岳飞再一次用彪炳的战绩,证明了自己的名将天赋。

    “不知道张相公接下来准备怎么治理河套两套?”岳飞将带血的笼手摘下。

    他将放笼手放在在清水里清洗之后,放在火盆旁烘干,掏出了一个小铁瓶,里面都是油。

    清洗,烘干,擦油,将笼手保养好,岳飞从来没有忘记过的事。

    虽然现在大宋的铁料,随着磁州矿区的不断扩大变得不那么紧张,但是笼手这种板甲配件,还是极为稀缺的配件,全军不超过一千件。

    他很小心的拆开笼手,准备将油涂好,放在青木匣里保存。

    “岳将军,有什么好的办法吗?”张孝纯小心翼翼的问道。

    岳飞想了想说道:“好像是我问你吧。王将军托我问问张相公,这次有没有被吓的投降啊。”

    张孝纯看着烛火下认真保养笼手的岳飞说道:“想过。”

    岳飞一愣,手下的动作一停,嗤笑了一声,说道:“你倒是实诚。可惜没机会了,西夏人都死了。”

    张孝纯挠了挠头说道:“想和做还差一些,不知道岳将军知道强汉的时候赵充国吗?”

    岳飞继续保养着笼手,上好油之后放心了匣子里说道:“不要以为就你们读书人知道典故,我们武人也有不少读过书的。”

    “武庙十哲七十二贤之一,位列西庑的赵充国,排名仅仅在卫青之后,某安能不知赵充国?”

    张孝纯一脸尴尬的说道:“岳将军误会了,某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起了西汉将军赵充国的一些政令来,认为眼下的局势,可以依靠屯田来防卫西夏再次谋求河套。”

    “当初赵充国在河套就是这么做的,而且效果不错。所以某以为在河套屯田的效果应该不差。”

    “哦?你还蛮有见识的嘛。”岳飞将自己的东西放好,笑着说道。

    这个张孝纯别看胆子小了点,但是眼光和策略还是有些眼光。

    “我正好要给官家捷报,你想说什么我可以代为转呈。”岳飞笑着打开了札子。

    张孝纯脸上带着一丝迷茫的问道:“我说了,官家不会生气吧。”

    岳飞没有理会张孝纯的说法,开始写军报,他先把河套地区的战事跟官家做了一个汇总。

    张宪率领的正军已经完成了本职任务,正在转回杭锦城和朔方城,岳飞在五原城休息一天,也要快马加鞭赶回东胜卫。

    岳飞本来担心自己消灭后套之敌,会出现不必要的麻烦,比如金人进攻东胜卫,整个大宋的防卫体系崩溃。

    可是从韩世忠频繁传来的军报看,似乎金人据城以守,没有丝毫进攻的意图。

    而静边城传来的情报看,金人的目光,现在集中在兀惹城。

    韩世忠分析,金人不愿意两线作战了。

    今年金人在乌沙堡和高丽的两线作战,极为冒险,收获寥寥的金人,似乎不愿意再轻启两线作战。

    这让岳飞松了一口气,但是他还是决定抓紧时间转回东胜卫,防止出什么乱子。

    岳飞写好了札子,吹干了墨迹说道:“你说说你的想法。”

    “此时不适合出兵攻打西夏,屯田得十二便,出兵失十二利。”张孝纯说完有些忐忑的看着岳飞。

    岳飞可是出了名的主战派,而且屡战屡胜,攻打兴中府之战,顶多算是失利,未曾折兵一兵一卒,哪里算是败?

    他在岳飞面前说这等罢兵休战的言论,怎么能不忐忑呢?

    岳飞看着张孝纯藏在袖子了左手,说道:“拿来吧,我知道你早就准备好了,准备说服我,然后让我去说服官家对吧。我看看。”

    张孝纯点了点头,拿出了一本札子《条上屯田便宜十二事状》。

    岳飞看着这个札子看了很久,说道:“此时汴京《吊古战场文》的风波未平,年后之事恐有大的朝堂变动,所以你才不愿意上这等缓战的札子,对吧。”

    张孝纯无奈的点了点头,《吊古战场文》一事闹得整个大宋人尽皆知,他是个胆怯的人,自然不敢此时上书。

    “屯田休战十二便,出兵则失十二利,你这个札子写的很好啊。你说服了我。”岳飞笑着说道,准备把张孝纯的札子总结一下,上书给官家。

    张孝纯的这个休战指的是对西夏休战,而不是对金人。

    共有十二条,而这十二条里,在岳飞看来有三条最为关键。

    第一条就是河套地区,尤其是后套地区,应该与民休养生息,若是再战,民力不济。

    后套遭受了西夏人的兵灾,若是继续打下去,民心动荡。

    第二条居民得并田作,不失农业。

    后套本来是个大粮仓,结果现在连常平仓都见了底,明年开春的耕种都需要河东路的支持。

    再打下去,粮草转运不及,很容易造成前线的粮草调运不利。

    第三条金人不可不备,契丹不可不忧。

    在张孝纯看来,现在的局势和当初赵充国面对的局势非常的像,金人在乌沙堡虎视眈眈的想要拿回东胜卫,再谋大鲜卑山以西之领土。

    而西夏还有耶律大石率领的残辽军卒的窥视。

    若是继续攻打西夏,大宋不见得得利,但是残辽一定会得利,这是张孝纯十二条不宜和西夏作战里,最重要的三个理由。

    也是说服了岳飞的三个理由。

    “我会跟官家说明这屯田十二事状是你的功绩。你这里面说的内容极好。”岳飞写完了札子笑着说道。

    屯田是一系列劝农的政令。

    比如利用戍卒、百姓、商人开垦荒田的奖励措施;还有军卒战时为兵,农忙是为农的具体的军事调度;以及训练义军民兵充当预备役等多项政令。

    张孝纯说的很好,但是他不敢上书言休战之事,所以他拿出了自己的想法,想让岳飞和他平摊功劳和风险。

    岳飞当然看得出来张孝纯的意图,他也乐意在河套之事上分一点功勋。

    其实张孝纯还是远离朝堂太久,对政治失去了该有的敏锐的嗅觉。

    在岳飞看来,这件事闹了这么久,官家就流放了个孔端友去了镇州,还是以接受再教育的名义。

    那官家就是打算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岳飞深知官家之心,为了不打断对金国的作战部署,其他都可以让步。

    包括他自己的面子。

    年后可能会有的清算,岳飞猜测也是由李纲出手,清理掉朝堂里的一些显眼位置的毒瘤。

    这个动作不可能涉及到大宋全境,顶多在汴京的京官里动手。

    所以张孝纯这份劝谏的功勋,只能让岳飞分一杯羹。

    “那你把这段给我加上行不?”

    “臣纯幸得圣恩,降金天诛,本罪当万死。然陛下宽仁,未忍加诛,令臣数得孰计。”

    “愚臣伏计孰甚,不敢避斧钺之诛,昧死陈愚,惟陛下省察。”张孝纯眼巴巴的说道。

    岳飞听闻也是连连摇头,官家都启用了张孝纯做河套经略,说明官家是个从迹从心的人。

    张孝纯想投降,但是毕竟没做这等事。

    他跟着太原城,拼了两百多天,又在河套被西夏人围了六十多天。

    岳飞觉得张孝纯,做事不必如此小心。

    可惜张孝纯显然不敢用自己的性命,去试探官家的底线。

    岳飞笑着说道:“好好,给你加上还不行?”

    岳飞觉得大宋的文人,要都是张孝纯这样的,其实也不错了,害怕归害怕,做事归做事。

    不拖后腿还挺能干,这就够了。

    岳飞和张孝纯讨论着赵充国在河套的战略,而此时的来州城里,完颜宗干和王禀也在讨论着赵充国。

    完颜宗干擦了额头的汗说道:“赵充国就是个典型啊,孙子兵法形篇有云,古之所谓善战者,胜于易胜者也。故善战者之胜也,无智名,无勇功,故其战胜不忒。”

    “故曰:善战者,无赫赫之名。”

    “你看看赵充国,不就是没打过什么硬仗?民间谁知道他?但是人家位列武庙七十二贤,世世代代享受帝王祭祀。这就叫善战者无赫赫之名。”

    “你不要老想着打锦州,那是完颜宗望东朝的大门啊,你打锦州干什么?钉在来州这个地方,就是完颜宗望的心腹大患,他还吃不下你,只要守住来州,金人就如鲠在喉。”

    “吃,又吃不下,吐,又吐不出来的那种感觉,就老难受了。”

    完颜宗干说完,继续做自己的事,他在活泥巴,准备给王禀盘个火炕出来。

    王禀身上的伤,比大宋的皇帝,想的更加严重一些,驻扎在来州这个地方,寒冷一吹,那就是浑身、钻心的疼。

    完颜宗干不愿意王禀死,王禀死了,他也得死。

    而且林幼玉也不愿看到王禀那么痛苦的样子,整个大宋驻扎在来州的捷胜军,也不愿意看到王禀受到伤病的折磨。

    可是寒风不受完颜宗干的控制,所以完颜宗干决定,拿出金人对抗寒冷的办法,给王禀整个火炕出来。

    盘火炕并不复杂,有砖头就行。

    他还画了个草图,指挥着工赈院的民夫们和捷胜军的军卒们,准备建一排有地暖的房子。

    在房子的地基里刨个坑,塞上桔梗,堵上火门,让桔梗在坑里面不完全的燃烧,烟气顺着砖垒出的烟道而走,保证室内的温度。

    等到地暖房和火炕盘起来,王禀过冬就没那么难熬了。

    王禀缩在大氅里,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的说道:“这不是无聊吗?这驻扎在山海关,就没办法出击。一年就打了一次仗,还是夫人接手了皇城司,里应外合打的,一年都没动弹,感觉这身子骨都锈了一样。”

    林幼玉轻轻拍打了王禀一下说道:“要我说,你这就是个劳累的命!这节度使都当上了。不过两天逍遥的日子,净想着打仗!你把功都立完了,其他将领还立什么功?”

    “功劳够大了,咱不立了哈。”林幼玉跟哄孩子一样哄着王禀。

    她的话里还有这一丝丝的功高震主的担心。

    在林幼玉看来,官家把王禀放在山海关,也有不愿意王禀继续立功的想法。

    “嫂夫人这就小瞧大宋的皇帝了,我见过官家,那是个莽夫!”

    “就一股劲的想打死金人!他的骨子里啊,是个仁善的人。王正臣就是再立不世之功,官家只会高兴。”

    完颜宗干将手中的泥巴糊在砖石上,说道:“封无可封就给各种特权呗,反正你们中原王朝就兴这个,入朝不趋啊,赞拜不名之类的特权,弄一堆,就是了。”

    “谁要是在皇帝眼前说王正臣造反,那才是真的造反,官家不是个蠢人。天底下谁都可能造反,唯独王正臣不会。”

    完颜宗干指挥着两个人,抬着一块水泥板放在了砖石之上,水泥板里穿着几条钢筋。

    这种做法是皇帝发明的,名叫什么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法子,做的石板经久耐用,倒是用来盘火炕绝对好使。

    “但愿吧。行了,让宗干忙活吧,你回屋里去吧。”林幼玉劝着王禀。

    完颜宗干铲了了点灰土,铺在了火炕下面砸实,擦着脑门的汗说道:“都说了叫我王家彦啊!”

    “正臣你回屋里吧,这里有我呢,你安心,后天就住上了暖和的地暖火炕房了!”

    王禀点了点头,站起身回到了屋中,手里哆哆嗦嗦的拿出了张纸,学着大宋皇帝,传过来的那首《大宋不会忘记》。

    完颜宗干皱着眉头,听着王禀那公鸭子嗓子一样的歌声,连连摇头。

    这大宋的皇帝真是个人间鬼才!

    过年,靠着这首歌,不知道能笼络多少军卒的军心来,不知道会出多少大宋皇帝的拥趸。

    大宋没有忘记王正臣,可惜大金,把他这个完颜阿骨打的长子,完颜宗干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完颜宗干从最开始的手铐脚铐,到后来千里征战,拥有自己的牛车,再到给大宋的皇帝出谋划策,换来了现在的安定。

    王禀已经不让人看着他了。

    完颜宗干甚至带着人出城打猎过,跑的最远的地方,能看到本溪那些铁器作坊和辽阳城那高大的城墙。

    但是他没打算回去。

    回去还不如留在大宋安全。

    他现在去辽阳城,第一天进去,第二天就得暴毙。

    他的身份决定了他再也回不到金国了。

    “王家彦有人找你!她说自己叫李金哥,是你的顺妃……”远处一个正在装椽子的军卒,大声的喊着。

    “是个美丽的兀惹姑娘,是不是你在金国留下的风流债啊。好大的排场哦,顺妃耶!”那名军卒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整个营地都充斥着欢乐的气氛。

    完颜宗干是金人,金人在大宋军卒的眼里,等同于军功。

    但是完颜宗干又不能杀,杀了他,王禀会很生气,也会很伤心。

    军卒们也下不去手,毕竟当初在黄龙府前,在雪原上,万里转进靠的就是完颜宗干的计谋才活下来。

    所以军卒们只能当他是个宋人。

    时间久了,大家也忘记了他是个金人的勋贵。

    这冷不丁的冒出个顺妃来,才让他们想起来,完颜宗干还是金国的辽王。

    完颜宗干抬起头,他看了一眼那个女人,摇头大笑着说道:“冒名顶替的太多了!老子这个辽王的名头,还是很值钱的嘛!”

    他目光里带着泪光,那的确是他的夫人李金哥。

    还有他的长子,今年不到九岁的完颜充。

    七岁的长女完颜迪钵,还有抱在怀里的完颜亮。

    但是他只能打着哈哈开玩笑,他不能认。

    大宋皇帝不会容忍他有后人,金国虽然忘了他,但是他的夫人还是从会宁府跑了上千里路,带着孩子来找他了。

    “那是你的夫人,我们调查过了,已经报给了官家,你做好准备。”林幼玉站在完颜宗干的背后,看着远处的女人说道。

    完颜宗干的脸色变了数变,最后化成了一股叹息,他不知道大宋的皇帝,会不会饶过自己的夫人和孩子。

    完颜宗干没有怪李金哥的意思,他被赶出黄龙府之后,他的三个子女和李金哥就没有了去处。

    金国不要他们。

    可是大宋能容忍自己有子嗣吗?

    天大地大,没有他完颜宗干一家的立锥之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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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北宋振兴攻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振兴攻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振兴攻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