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一章 完颜宗翰的请求
“就这?!就这?!就打完了?!朕什么都没看到!”赵桓指着远处已经快要结束的战场,大声的喊着。
“官家咱先下来,上面风大,这要是不小心摔了咋办。”赵英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官家看不到战场局势,站在大驾玉轳的车顶上。
这要是一道流矢飞过来,大宋的天就塌了。
可是大宋的皇帝站在大驾玉轳的车顶上,气得直跳脚,一点大宋的天的觉悟都没有。
还不容易上一次前线,战线远远的看不清楚也就罢了,自己就看到两股钢铁洪流撞在一起,然后就没了。
完颜宗翰的两万骑卒如同瞬间融化了一般,被漫天的箭矢轰天雷以及镇远大炮的炮弹给消灭的干干净净。
一阵冷风吹来,浓郁的血腥味才传了过来,弥漫着硝烟的战场,终于在冷风的吹拂下,逐渐散开,月光下能够看到,马匹和金人的尸体尸横遍野的摆满了山坡。
赵桓呆坐在大驾玉轳的车顶上,这仗,打的有些无聊。
二十万意气风发的大宋军卒,对上两万早已失去了斗志的金人,这仗也精彩不到哪里去。
韩世忠的指挥很稳重,命令军卒们再次齐射了一轮,消灭了尚且还在喘气的金人之后,大宋重步兵开始上前补刀。
赵桓略微有些无聊的支着头,看着大宋军队有条不紊的收拾着战场,他们仿若已经习惯了胜利,对那些有些破败的铠甲,再不如当初缴获时候一样兴奋。
大宋屡战屡胜,四年有余,在这第四年的时间里,收官之战,依旧是无惊无险。
“官家,完颜宗翰带过来了。他的亲卫做了肉墙,挡住了他,他还活着。”韩世忠停下了战马,对着蹲坐在车顶的官家大声说道。
战场的风声加上军卒的嘈杂声,没点嗓门,这还真听不到。
赵桓从大驾玉轳的车顶上跳了下来,稳稳的落在了松软的土地上,说道:“带上来见一见吧。”
完颜宗翰蓬头污面,金钱鼠尾也都散了,狼狈不堪的出现在了赵桓的面前。
赵桓仔细端详着这个老人,才发现,完颜宗翰比当初在大同府苍老了数分。
完颜宗翰仔细的打量了下大宋皇帝,这个年轻而英气的皇帝,终归是战胜了金国的东帅。
“金国都元帅、秦王、国论勃极烈,完颜宗翰。”赵桓笑吟吟的把完颜宗翰的前缀说完,这是赵桓首次俘虏金国重要的勃极烈之一。
“宋亶儿,你赢了。”完颜宗翰盘腿坐下,丝毫没有慌张,本来他就是来寻死的。
心存死志而无惧。
赵桓示意赵英去给完颜宗翰搬个座,对敌人的尊重就是对自己的尊重。
他笑呵呵的说道:“你不该来,明知道必输,还会丢掉性命。”
完颜宗翰怅然若失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你不是军将,你不懂那种等死的恐惧。你既然灭我东朝,连东都帅都未杀掉,岂不是遗憾?我自己送上门来了。”
赵桓看着已经认命的完颜宗翰,笑着问道:“不知金国东帅以为朕这仗打的怎么样?”
“岳飞,世之猛将也。”完颜宗翰看着志得意满的皇帝,一脸嘲弄的说道:“若是当初岳飞未曾在邢州峡谷拦住完颜宗望,太原就被我拿下了。”
“若是岳飞没有偷袭雁门关得手,此时此刻我们说不定还在勾注山麓对峙。”
“若是岳飞没有接任种师道画策谋国,我金国也不可能如此败北。他成长的慢一点,我金国灭克烈部举手之间,半年时间足够了,也有了腾挪的余地。”
“若是完颜娄室还在,大宋想取榆关,难上加难。若是我再年轻十岁,也不至于瞻前顾后。若是宗干还在,我金国还能梳理内政,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桓稍微品了品这话的意思,这言下之意,就是赵桓对金之战,完全是岳飞的作用,跟自己关系不大。
挑拨离间?这个完颜宗翰有点东西呀,这种时候,依旧不忘记离间君臣关系。
赵桓哈哈大笑,带着笑声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若是,说起完颜宗干,那群宗亲把他撵出黄龙府是个极大的错误,完颜娄室奇袭燕京,忠勇无双,可惜小人作祟,他的行踪提前被泄露了。”
“导致他们出走和死亡的罪魁祸首,可曾惩戒?没有。”
赵桓并没有因为完颜娄室和完颜宗翰的金人身份,就看扁他们几分,各为其主罢了。
“其实金国输的不冤枉。”完颜宗翰失神的说道:“整个金国他变了味儿了。以前的时候,大家都是辽上国的奴仆,谁也不比谁高贵几分,谁都可以和谁在一起喝酒,太祖皇帝见了百姓行礼,也会点头致意。”
“没想到太祖死了十一年后的今天,就变成了如此模样,金国勋贵们变得高高在上,变得不可一世,也不知道他们每天高傲些什么,连我儿子都是那副模样。”
“还准备这逃海去倭国继续作威作福,真是做得春秋大梦。想必官家已经知道了这消息了吧。”完颜宗翰看着赵桓问道。
“海参崴。”赵桓说了一个地名,证明自己知道此事。
“韩昉?”完颜宗翰说了一个人名,唯一有机会打听到此事的人,就是韩昉了。
这一切都说得通了,代王完颜宗雅之死也有了答案。
完颜宗雅死的极为蹊跷,完颜宗磐大兵云集城外,代王居然死在府中,实在是奇怪至极。
完颜宗翰摇头失笑的说道:“本来有人告发了韩昉是皇城司的监事,言之凿凿,本来我想要斩杀他,结果在会宁之战,他用兵奇巧,生擒了完颜宗磐让我犹豫,可惜了。”
“我能见一面完颜宗干吗?完颜娄室死之前,见过完颜宗干一面。”
赵桓露出了属于胜利者的邪恶嘴脸说道:“你行个大礼,我就让你见一面。”
赵桓旨在羞辱完颜宗翰,一个失败者在自己面前如此淡定,让赵桓心里很别扭。
仿若,他才是胜利者一样!
完颜宗翰闻言,看着脾气如同小孩子一样的大宋皇帝,无奈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袖子上的土,就准备行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赵桓看着完颜宗翰的样子,最后摇手说道:“算了,算了。”
终归,完颜宗翰是自己的敌人,而不是臭鱼烂虾,这样羞辱他,也是在羞辱自己。
“选个死法?”赵桓笑着说道。
这是敌人他再勇气可嘉,被自己俘虏之后,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任何理由需要饶他一命。
完颜宗翰两个手垂在身前,说道:“能和娄室一样,不暴尸城头吗?”
第七百零二章 完颜宗干的愤怒
“完颜娄室死后被浇成了雕像在勾注山上,种少保坟前跪着呢。”赵桓笑着说道。
“人都死了,无所谓。”完颜宗翰摇头,金人和汉人不同,他可以为了临死之前见完颜宗干一面,而对敌酋下跪。
但是一个忠义汉臣,就会为了忠义选择挺着脖子。
这就很奇怪,完颜宗翰到现在都没倒腾明白,为何宋人和金人差异如此之大。
现在又是他不能理解之事,人都没了,那些虚头巴脑的立碑之事,又有何用?
种师道又看不见。
完颜宗干在来州,正品着他的促织,乃是蜀中异物,名曰三段锦。
“麻头青项翅销金,休白牙长六足明。更有异常腰背阔,蜀川三段锦花名。好一个三段锦的促织。”完颜宗干将促织放进了自己的竹笼里,随着宋金战事的推进,他又安全了一分。
大宋皇帝的征战越顺利,他被拉出去砍头提军卒士气的机会就越小。
所以最近他的日子过得比较轻松,随着辽阳城被攻陷,完颜宗干又玩起了促织。
“玩物才能丧志,王大节度使,你看看你这身上的伤,大宋皇帝怕是不舍得你上前线征战了,安心玩玩促织、逗逗鸟不好吗?”完颜宗干手里抓着一只鹦鹉,这是海商带给大宋皇帝的祥瑞。
可口吐人言,不是祥瑞又是什么?
赵桓看王禀是在闲得无聊,就把这没什么用的鹦鹉,赐给了王禀,王禀哪里喜欢这些促织、鹦鹉。
完颜宗干将手中的食物,放在了鹦鹉的嘴里,这只鹦鹉兴高采烈的喊道:“玩物丧志,玩物丧志。”
“聒噪!一天到晚就知道叭叭这句,我把你这鸟头给你拧了,让你这个畜生再叭叭!”王禀说着就伸手抓着鹦鹉的脑袋,准备拧掉这张烦人的嘴。
“御赐之物,御赐之物!”完颜宗干十分喜欢这只鹦鹉,他可不是王禀,他一个金人在宋地,其实没什么人陪他说话。
平日里就这鹦鹉与他作伴,这要是拧死了,可如何是好。
“哦,也对。”王禀松开了鹦鹉的嘴巴,他这双手杀人都不在话下,何况一只鹦鹉?
“坏蛋!坏蛋!”鹦鹉从王禀的手中挣脱,站在完颜宗干的手上大声的喊着。
完颜宗干将鹦鹉放进笼子里,放在了后庭养着,问道:“王节度使平日里公务繁忙,今日怎么得空来到蓬舍一叙?”
“哪有什么公务繁忙呀,每天闲的我都出城打猎了。”王禀叹气拿出一个竹笼说道:“诺,你上次让我给你找到海东青幼鸟。”
王禀的竹笼里装着一头海东青的幼崽,为了弄这玩意儿,王禀可没少费力。
“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完颜宗干大喜的打开了竹笼,他可是一个熬鹰的高手,有此幼崽,不出几年就可以训练一只极好的猎鹰了。
“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完颜宗干一边逗弄着海东青,一边问道。
“官家让你去沈州一趟,完颜宗翰被韩世忠俘虏了。”王禀假装不在意的说道。
完颜宗干逗弄海东青的手为之一顿,紧蹙着眉头,丝毫不顾及他的指头已经被海东青的矛喙啄出了点点的血痕。
“在哪里抓到的完颜宗翰?黄龙府吗?这不对呀,岳飞都去了河套,官家怎么会让去打黄龙府呢?”完颜宗干疑惑的问道。
王禀故作轻松的说道:“是在沈州抓到的,完颜宗翰率军偷营,韩世忠行营周密,散骑游候方圆二十里皆是,可观测数十里动向,完颜宗翰被提前发现了,二万对上二十万,结果不言而喻。”
“现在动身吧。”完颜宗干叹气的说道:“你让人照看我的鹦鹉和海东青,别把他们养死了。”
完颜宗干在前往沈州的路上,了解清楚了完颜宗翰的动向之后,眉头紧蹙。
一步步走进大牢的完颜宗干,眉头依旧没有松开,反而眉头皱成了山一样,再见到形容枯槁的完颜宗翰的时候,完颜宗干险些哭出声来。
完颜宗干上前一步抓着完颜宗翰的肩膀,大声的咆哮着问道:“是不是完颜宗望逼你来的!一定是这样!这个王八蛋!我要亲手宰了他!”
“几年没见,你倒是越来越富态了。胖了不少,这就好,这就好,我到地府之后,见到太祖皇帝也有说道的东西了。挺好。”完颜宗翰借着牢房里天井里的光线,满足的笑着。
本来他在小憩,听到有脚步声也未曾留意,直到完颜宗干发声,他才知道等的人来了。
“是完颜宗望对吧!”完颜宗干咬牙切齿的问道,完颜宗望已经害死了完颜娄室,现在连完颜宗翰这个已经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都逼迫,他已经有些愤怒。
这个情绪,在他这个庶长子身上,可不多见。
“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没人诓骗,也没人逼迫。你和那个大宋皇帝一样,都不是军卒,未曾从军,不懂这些。”完颜宗翰将完颜宗干的手拽了下来,眼中的笑意更盛。
完颜宗翰看着有几分富态的宗干,笑着说道:“听说大宋皇帝只是把你家人接到了汴京,未曾为难,我这就放心了,斜保他你多照看点,宋人也好,金人也罢,能长大成人就行。”
完颜斜保是完颜宗翰和赵璎珞所生的孩子,在大同府走丢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了。
“真不是完颜宗望?”完颜宗干一脸的不信,完颜宗望能把娄室害死,也能把完颜宗翰害死。
完颜宗翰还是摇头说道:“真不是。你呀,就是太聪明,聪明人想的多,也让人怕。”
完颜宗干还是有些怀疑,不过既然完颜宗翰不想多谈,他也没有办法继续追问。
“斜保在汴京挺好的,听说现在都识字了。他倒是问过自己的父亲在哪这个问题,被大嫂给敷衍过去了。”完颜宗干说起了完颜斜保,也是满脸笑意,那完全是个汉人了,哪里还有一点金人的味儿?
“他长大了,也不要告诉他我的身份。就说他爹是个大头兵,战死了,省的麻烦。”
“做一个宋人挺好的。”完颜宗翰考虑了良久,才叹气的说道。
第七百零三章 天灾还是**
完颜宗翰被斩首示众,就在沈州军寨大营里,赵桓并没有围观砍头的兴致。
他听到了军寨中的大声叫好的声音,略微有些惆怅。
“过去大宋在重文轻武的路上越走越远,现在朕这样算不算矫枉过正?后世之人,会不会说朕穷兵黩武?”赵桓皱着眉头看着大宋军寨里,大宋的军卒对战阵的渴望,写在了脸上。
秦朝硕大的王朝崩塌,固然有赵高乱政之嫌疑,但是未尝没有频繁动武,导致的各种社会矛盾的加速。
汉武帝轮胎罪己诏,也是频频动武,南征北战,百姓生活变得艰难。
隋朝怎么亡的?
把几辈子干的事,想一辈子干完,操之过急又薄情寡恩的隋炀帝,最后被天下人所弃。
赵桓看着好战的大宋军卒,心里泛起了一些担忧。
“臣以为,官家做得对。”赵英端了一大堆的札子,看着长吁短叹的官家说道。
赵桓用鼻子发出了哼声,从摇椅上,坐了起来说道:“馋臣。”
赵英笑着说道:“臣这不是谗言,臣这是有理由的。做决策这种事,谁都不知道后果到底会怎么样,但是面对眼下局势,官家做的这些决定,是正确的,那就可以了。”
“就你会说。”赵桓坐了起来,拿起了一本札子,翻了两眼,扔进了垃圾分类,这本札子是扬州知府上的问安的札子。
“这些家伙一天到晚就知道问安,一句正话都没有。兜不住的时候才会说!出事就是大事!”赵桓又拿起了一本札子,这次是范汝为的札子,同样是问安。
“朕好好的,需要他们问?”赵桓气不打一处来。
他发现了朝臣们做事的风格,就是什么事都瞒着皇帝,自己兜着,兜着兜着,就把事情兜成了大事,弄的一发不可收拾。
假大空,毫无实际内容。
不管是宋江的梁山水泊,还是方腊百万义军,不都是如此兜出来的?这些朝臣们的札子,还不如各地的县尉们上的风闻录有用。
至少苏州县尉们的风闻录还写了近日大雨滂沱,恐有险情。
“这是臣子们在为官家分忧呀,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官家事必躬亲,还要他们有什么用。”赵英也是无奈,他做的这个分类架,就属垃圾筐最大,就这每天还要装满。
“宗相公的札子,官家。”赵英将宗泽写的一封札子递给了赵桓,赵桓看了几眼,脸色终于变的凝重了几分。
“官家为何如此模样?”赵英不解的问道。
赵桓没有回答,翻着厚重的札子,说道:“把李太宰的札子翻出来。”
赵桓看完了李纲的札子,终于脸色轻松了几分,但依旧一脸凝重说道:“回燕京歇一天然后回汴京。”
“官家,到底出了什么事?”赵英听闻也是一阵惊讶,得亏是辽阳战事暂时告一段落,要不然官家岂不是陷入进退两难之境?
赵桓将两本札子,递给了赵英说道:“长江水患。围垸皆溃,湘阴一带,水深齐屋脊,雨停未退,漂没商民之财畜物,不可胜计,连苏州府府衙都积水三尺有余,荆湖两路是重灾区,险情刻不容缓。”
“两川,两荆、两江、两浙,约有农田两千万余亩受灾,现在已经统计出来约有数十个州县被大水围困,已经死了十四万人!”
“如此险情,那个苏州知府!还在给朕上问安的札子!废物东西!以渎职查办此人!朕给他知府是让他牧守百姓,他牧守了什么?!整日里只顾着搜刮地皮吗?!”
赵桓可是刚刚看完苏州知府的札子,通篇废话的锦绣文章,没一句提到了洪灾。
【历史事件提醒:长江洪涝灾害,重灾区有洞庭湖区、鄱阳湖区、荆江、汉江中下游和皖北沿江一带。其以唐治理最好,每十八年发生一次大范围水患。而宋则每五年发生一次水患。】
赵桓看着资料提醒,就是一阵头皮发麻,大宋养士一百六十年,就养了一群废物中的废物!
赵桓刚才还在长吁短叹自己是不是矫枉过正,可是这帮人立刻就给自己掉了链子。
汉唐治水,那是一等一的强,这还是在汉唐的降雨量远大于宋明清的情况下,黄河就是一个例子。
在唐汉时候,黄河安稳了四百五十余年,要不是宋朝三易回河,还能安稳下去!
当然降雨量大,黄河沉沙较少,对治理黄河的确有很大益处。
但是长江流域的降雨,可是从汉唐到现在都未发生变化,这大规模的洪涝,每五年出现一次!
尤其是在今年长江流域的降雨,相比较以往,并没有增加多少的情况下,居然围垸皆溃!
就要问一问,到底是天灾,还是**了。
【历史事件提醒:清时,长江流域每四年发生一次大规模淹田毁地泡城的洪涝灾害。】
嗯?
这系统还是这么皮的吗?这是告诉自己大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吗?!
正如赵桓所言,险情刻不容缓,赵桓在辽阳的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赶紧赶回汴京才是正理。
灾害的处理和善后安民,都是需要政策去支持,这些大事,也必须由大宋皇帝御批,自然要重视。
若是完颜宗翰没有突袭沈州行辕,此时的赵桓已经在回燕京的路上了。
“把苏州知府给朕下了,押解到汴京!若是说不出个好歹来,朕把他砍了以谢这十数万亡魂!”赵桓余怒未消的说道。
“韩昉不日既到,官家,咱不等他了吗?”赵英忽然想起了韩昉之前写信,要代替完颜宗望来沈州继续和谈,而韩昉也做好了归宋的准备,连家奴都尽数解散了。
不等韩昉,恐怕要生变数。
赵桓略微犹豫了一下说道:“让韩昉到汴京就是,韩世忠安排保护之事,朕不能等他了。”
赵桓很想为韩昉的归宋站台,韩昉也需要大宋皇帝的支持,才能名正言顺。
但是现在灾情十万火急,他也顾不得韩昉一人了。
现在赵桓的第一要务,就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汴京,主持抢险才是关键。
此时的苏州知府压根就不知道祸从天上来,他蹲在桌子上,看着桌下的水,也是一脸的无奈和彷徨失措。
第七百零四章 大宋官场的潜规则
“官家为何如此劳累?”朱琏看着宫内熟睡的赵桓,一脸疑惑的看着朱凤英问道。
朱凤英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官家为了从沈州赶往燕京,路上一天都没歇着,都是在大驾玉轳上过的,心心念念就是长江流域的水灾,天下百姓。
有些疲惫,实属正常。
“早就跟你说了,官家体弱,还有一次简单的受了风寒,就昏了三天,让你悠着点,你怎么还是如此,看把官家累的。”朱琏一脸忧愁的责备着自己的妹妹。
朱凤英看了看赵桓,再看着姐姐问道:“姐姐,你说官家体弱?我这地差地就被耕坏了。”
她想起了野猪冲撞的大宋皇帝,小腹就升起一股热流,官家这身子骨,哪里看得出来是体弱?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为何姐姐如此的误会,不光是官家劳累,她也是行容枯槁,一脸的憔悴。
五六日没有好好洗漱,车马劳顿,要不是姐姐喊她,她也早就睡去了。
“姐姐可是冤枉我了,官家这是心念南方水灾。”朱凤英连连摇头说道:“官家那忙起来,谁都不见的样子,姐姐又不是不知道,这几天我在车上偶尔还能睡一下,官家可是熬到顶不住才会小憩一会儿。”
“何必这么拼命呢。”朱凤英始终不能理解的是,眼前这个大宋皇帝,勤政的模样,实在是太过于勤勉。
朱琏仔细端详了一下朱凤英,才发现朱凤英眉宇间精气不散,一点不像是房事过重导致的脸色苍白,才知道自己怕是误会了。
“那咱们商量给官家的惊喜……”朱凤英看着熟睡的大宋皇帝,脸色极为犹豫的问道。
“暂且缓缓,等官家没有心事再说。”朱琏想了想,惊喜也也得等官家有闲情的时候才算是惊喜,现在只能算是累赘。
赵桓睡了三个时辰,猛的睁开了眼睛,喘着粗气,坐了起来,一脸惊魂不定的擦着额头的汗珠。
朱琏看着坐起来的官家,关切的问道:“官家你这是怎么了?”
“做噩梦,江南水患,数以千万计的百姓没有了自己的土地,联袂攻破了汴京,朕梦到自己死在了文华楼上。”赵桓擦着额头的汗回答着。
朱琏掩着嘴,被官家的话吓的失魂落魄,赶忙说道:“官家,梦都是相反的,李太宰已经在汴京主持赈灾了,安置灾民发放赈灾粮食等事,官家不需要太过担心。”
赵桓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自然不相信梦是预言,他更趋向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心心念念着长江水患,自然做梦会梦到。
“赵英!把李太宰的札子送来,把车驾准备好,一会儿就起驾回汴京。”赵桓将额头的汗擦干净,一边起身下榻,一边大声的喊道。
“稍后你也收拾下,不用太过匆忙回京。”赵桓对着朱琏说道。
朱凤英跟着自己车马劳顿数日,还是有些辛苦了。
“是。”朱琏没有犹豫的说道。
虽然她早就接到了赵桓要回京的消息,也早就收拾停当,准备跟随官家一起回京,但,官家说了,她就准备照做。
她不愿意在官家正忙的时候,给官家添乱。
汴燕驰道的修建,果然是一个极其明智的抉择!赵桓越来越觉得自己当初决策的正确。
此时从燕京赶回汴京,只需要两天的时间,不管是出现什么乱子,都能赶得上。
“嘱咐李太宰,不能按着工赈院那套,以工代赈的法子去赈济。等百姓安定复产之时,再言工赈。”
“眼下当务之急,是让百姓们吃上饭,穿上衣,不受风寒之苦,让胡元带着御医院的御医和学生去灾区。”
赵桓看着李纲的札子,让赵英记了下来。
以工代赈,是有条件的。
像水灾这种突发性的大范围的灾祸,稍有不慎就是民变,干活才给粮食吃,饿着肚子刚经历洪灾的大宋百姓,你让他们干活?
那是在激发民变!
稍微有几个有心人,带头振臂,就是联袂数十个州县跟着遭殃。
以工代赈的法子,并不是普世的法子,任何灾祸都套用以工代赈,良政就会变成恶政。
赵桓当初以工代赈,赈的是兵灾,而现在这是水患,有着本质性的区别。
“官家仁善,恩泽四方。”赵英记下了赵桓说的话,顺带着拍了一句马屁。
赵桓没有理会这句好听话,继续说道:“还有苏州知府押解进京之事,暂且缓一下,让其戴罪立功,好好赈灾抚民。”
赵桓的罢黜苏州知府的圣旨到了汴京,之后被迅速执行了。
但是李太宰在札子里,为苏州知府求了情。
赵桓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汴京时候,一天到头忙的头昏眼花,札子都批不完,感觉整个大宋朝就是个大漏斗,事情多的处理不完。到了沈州却每天收到各种问安札子的原因。
这都是大宋朝的潜规则,官家远征辽东郡,身处大宋最北端,战事大于一切。
朝臣们也就是会第一时间将各种棘手的事物,交给监国太子和辅国大臣去解决。
这都是为了不让皇帝在前线,担忧后院起火之事。
苏州知府的确给皇帝上的札子,是问安的札子,但是苏州受灾情况,也是向朝廷报备了,并且协作赈灾。
行无差错。
赵桓这才明白了,什么叫做京官和地方官员的本质区别,也明白了为何淮南陈家,倾尽家财也要让陈冲走入三公六卿这一权力中心的理由。
做小官,太难了。
苏州知府虽然在苏州官阶最大,但依旧是个知府。若非李纲给他求情,这人进了汴京大狱之后,没事也惹得一身骚。
而他有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潜规则。
潜规则之所以是潜规则,都是上不了台面的规则。
苏州知府是按着潜规则办事,但有点目无圣上的嫌疑,灾情不禀报皇帝,却禀报李纲?
这苏州知府进了邢狱,刑部侍郎,也得给他定个目无尊上的罪名。
否则,岂不是官家在这件事上,误解了臣子?
在皇帝对还是皇帝错之间选择,刑部侍郎宋世卿就是再正直,他也只能闭着眼睛选皇帝对这个选项。
赵桓理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之后,也是连连感慨,政治正确这种事,不管在哪个角落,哪个时代,都存在。
“钦天监的札子,问是不是提前搭建好祈天台等官家回京?”赵英将一本札子递给了官家。
“怎么,钦天监这是准备让朕效仿汉文帝,不问苍生问鬼神?”赵桓打开了札子,嗤笑的说道。
不过赵桓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搭建祈天台,为水灾之地的百姓祈福。
理由很简单,官家信不信鬼神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姓们信,中安换这么做,是为了安定民心。
第七百零五章 皇帝们的笑话
不问苍生问鬼神,是在何不食肉糜没有出现之前,嘲弄皇帝最好的一个笑话。
这句话的出处是来自文景之治的汉文帝。
汉文帝刘恒的父亲是汉朝的开国皇帝刘邦。
刘恒是汉高祖的第四个孩子,刘恒的母亲薄姬,并不受刘邦的待见。年仅七岁的汉文帝刘恒就被封为代王,分封到了边陲之地。
而就藩之后的刘恒,恰好躲过了吕后闹的那些乱子,安安稳稳的活过了吕后统治时期的黑暗时代。
突然就被周勃从藩国拉倒长安,做了皇帝。
他本身没有经过皇室培养,也没有做皇帝的野心,做事事事垂询臣子,广纳谏言。
吕后乱政,从上到下的乱象,因为汉文帝的无为而治,反而安稳了下来。
而当时吕后乱政导致一批贤臣被贬斥。其中就有贾谊。
而汉文帝刘恒在未央宫的宣室殿,询问大臣们被贬的贤臣,而朝臣们都说贾谊的才华和格调,无与伦比。
而刘恒把贬到长沙的贾谊,召回了京城,汉文帝召见时,双膝挪动靠近贾谊,连说:“吾久不见贾生,自以为过之,今不及也。”
这本是一出君臣遇合的美谈,奈何汉文帝刘恒召见贾谊,既不问苍生,也不问社稷,更不问国策,因为刚刚方受厘,举行了祭祀,接受了神的祝福。
两人谈到半夜,只是在谈论鬼神之事,成为了历代文臣们嘲讽皇帝时,最喜欢说的一句话。
最后还被李商隐写成了诗词。
【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只不过,因为何不食肉糜的典故,太过深入人心,再次刷新了皇帝的下限,导致何不食肉糜代替了不问苍生问鬼神。
取代何不食肉糜的笑话,正是赵桓的臭弟弟赵构,一手作出来的搜山检海。
赵桓很顾忌自己的身后名,他考虑再三还是同意了建造祈天台,来对灾区百姓祈福。
大宋的百信信这个,他不祈福才算是咄咄怪事。
赵桓一路急行,回到汴京时候,甚至连城都没入,先去城外的忠魂山祭祀了一番。
这里埋葬的是陈留门的汴京军民,赵桓每次出门或者回到汴京,都会赶往忠魂山祭祀,盯着那数万个名字,扪心自问。
自己做的事,朝政,是否亏欠他们。
这是赵桓自省的习惯,他不认为自己有多么英明,也不会因为朝臣们拍了太多的马匹,飘到天上去,忘记自己的根基到底在哪里。
“朕这一年,又收复了辽东郡,大宋军卒们阵斩数万金卒,金人溃不成军,称臣议和,朕寻思着辽东郡立足未稳,就让文臣跟他们虚与委蛇,跟他们扯皮,明年接着揍他们!”
“朕把沈州城全毁了,现在准备筹建新城,朕很担心,朕这个决定,会让沈州成为第二个太原,不过应该不会……”
赵桓抚摸着忠魂铭的铭纹,喃喃的唠叨着,耳边仿佛有声在呢喃,但有仿若没有。
每到这个时候,赵英都躲得远远地,官家的自言自语,总是有些不合规矩,胡乱听进耳朵里,那是要掉脑袋的。
“李太宰,江南水患怎么样了?听说连两川、两荆都遭了灾?官家心念洪灾,从沈州用了不到十天的时间就赶回了汴京,李太宰,这事在官家心里很重要呀。”赵英对着等在外面的李纲说道。
他在有意识的透漏圣意,这样朝臣们在应对皇帝的时候,就更加容易,不产生误会和冲突。
赵英的内侍省可不是个摆设,是缓和官家和朝臣的最好媒介。
李纲忧心忡忡的说道:“官家一向不喜欢这些弯弯摇摇的规矩,苏州知府这次恶了官家,以后要有麻烦了。”
赵英也是一脸担忧的说道:“当初孙翊恶了官家,官家见其作战英武,从来没将往事放在心上,官家是个敞亮的人。”
“此次官家在北地作战数日,和岳将军聊过几次孙翊之事,可惜岳将军还是不肯放下当初之事,对孙翊依旧弃之不用,始终无法得到重用。”
李纲也是了然,官家对这个苏州知府没什么厌恶,但是此次之事,被人记在心里,苏州知府怕是要麻烦不断了。
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就是这个道理。
李纲正要说话,被赵英动作打断,赵英比划了个禁声的动作说道:“嘘,官家出来了。”
李纲率领朝臣们恭恭敬敬的跪到在了忠魂山的长阶上,山河海喝声传来。
“贺!官家亲征辽东,得胜还朝!”
赵桓接过了赵英的毛巾,将自己膝盖上的灰尘掸去,说道:“都起来,大宋不兴跪礼,怎么想起整这么一出了?”
赵桓笑呵呵的看着李纲,亲自将其扶起来说道:“李太宰辅国,鞠躬尽瘁,所作所为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等江南水患之事稍安,朕年前说的事,自然要兑现的。”
他说的自然是擢升李纲为同中书门下平章政事以职务。
在元丰改制之前,中书、枢密、三司正官分掌政、军、财三权,只不过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一直未设,已经变成了虚衔。
“谢官家隆恩。”李纲作势又要跪,不过赵桓拉着李纲,这也就多半年没见,李纲不停的跪来跪去的,赵桓一点都不习惯。
朝臣们依旧跪地不起,赵桓眼神示意一下赵英。
赵英眼睛珠子一转,朗声喝道:“平身。”
“迂腐。”赵桓看着朝臣们听到平身才站起来,轻声说了两个字。
以前这些文官们恨不得蹬鼻子上脸,唾沫星子喷自己脸上喝骂的样子,和现在这个唯唯诺诺的模样,总是让人产生一种恍惚感。
现实,这些文臣真的很现实。
皇帝弱的时候,恨不得亲自架着皇帝往前走,先迈右脚都有错。
皇帝强的时候,没听到平身这俩字都不敢起来。
“先说水患之事,各地府兵是否调集起来救灾了?”赵桓问着李纲。
江南水患围堤皆溃,是赵桓心头大患,他安排了李纲调集府兵去救灾。
李纲面带犹豫的说道:“仅有两荆水师去筑堤了,其他府兵暂时未动。”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为何不动?”赵桓疑惑的看着李纲。
第七百零六章 官家的成长
赵桓这个问题,才是李纲想问的问题,为什么要军卒救灾…
“各州府官员都对这条调令很有意见,各地府兵还是不动为妙,否则这原来还只是水患,就得加上兵灾了。”李纲擦了擦额头的汗提醒官家说道:“不是什么兵,都是岳飞的河间军冻死不拆屋,不是韩世忠的山海军对百姓秋毫无犯…”
“两荆水军乃是宗少卿和杨幺亲手训练,这军纪是按着岳将军那一套来的,自然可以去救灾。臣就派了两荆水军去了。”
赵桓紧蹙的眉头才舒展了一些,他看到的大宋军队,是什么样的?
令行禁止,军纪严明,作风优良。
但是大宋的军卒眼下,除了河间军和山海军能做到如此,其他的不比流匪好到哪里去。
赵桓才意识到军民鱼水情,也只能出现在后世,眼下这个时间节点,百姓看军卒如同看流匪,几无差别。
“是朕想当然了。”赵桓无奈的说道,但是筑堤之事,总得要做,军卒的军纪无法保证不扰民,甚至有可能会扰乱本就混乱的灾民。
“臣建议调集各地民夫,由工赈院牵头,先把灾区的堤坝重铸起来,同时督促各地府官,把百姓们调动起来。还有红巾军可堪一用。”李纲解释着。
他反对了官家的政论,拿不出更合适的方案,那不是一个合格的大宋宰执。
“红巾军?”赵桓的脑海里复现的是韩宋红巾军,这不是应该到了元末明初才会有的军卒吗?
李纲看着官家脸上的疑惑说道:“金人屠掠河东、河北两路大部分州郡,两河民众组成忠义民兵,纷纷反抗,袭扰金人军寨行军,河东、河北百姓以红巾为号,号红巾军。”
【历史事件提醒:元末明初红巾军起义,口号为: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大宋之天。其首领韩山童自称乃是宋徽宗赵佶的八世孙,其三路军卒北伐,其军卒也多是北地军民。西路军甚至攻破了元上都,转战至辽阳等地,沉重的打击了元军士气。】
【红巾军由来已久,自金人南下之时,就已然存在。】
赵桓这才想起来,在太原、大同、锦州、辽阳等地,他多次见到了大宋军卒们,臂膊上的红巾,也有的带在了顿项上,本来他以为是在辨识敌我。
感情,他们的这个背后,还有红巾军这件事。
“那就调集一下各地红巾义军,前往灾区,所需粮草一应国帑、内帑交付。”赵桓点头说道。
“红巾军不要粮,已经在路上了。”李纲笑着说道:“都是自发的,今年河东、河北两路丰收,百姓手里有粮食,秋耕谷豆之后,各地红巾组织起来,前往了灾区救灾了。”
赵桓看着李纲,眼神里带着满意,大宋养士一百六十载,养了一群废物,大宋苛刻了百姓一百六十年,一处有难,八方支援。
赵桓总觉得自己对文臣们有偏见,这不好,但是有时候这些事,一件件发生,他觉得自己的偏见越来越深了。
他点头说道:“好事。”
李纲看着官家的脸色,犹豫的说道:“潭州被起事的百姓给攻破了,潭州知府刘安道被杀了。”
“两江各路,群盗蜂起,大者攻犯城邑,小者延蔓岩谷,多者万计,少者屯聚。攻破潭州号天王,攻破建宁者名索弥勒,为至不可胜数。”
“声势骇然,已经有数个州府被围攻,其号称,天王出世,弥勒下生,生黎民,济苍生。”
李纲小心的看了一眼官家,这有人造反了,可是官家的脸上居然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们都说朕是阎王爷转世,自己倒是给自己按了个好名头。”赵桓无奈的说道。
他担心的就是这个,有些人心思不定,连累着百姓跟着遭殃。
赵桓看了一眼身后的忠魂铭,摇头说道:“范汝为的水师也训练一阵了,让范汝为去,他本身就是义军出身,能招安,就招安,眼下以救灾为主。”
“灾害去了,这起事之人,自然没有了根脚,也就消停了。”
李纲俯首朗声说道:“官家英明。”
李纲最担心的就是大宋皇帝听闻造反,派出精兵悍将去平叛,他是见识过大宋军卒令行禁止的模样,这要是下了十抽一杀令,江南的百姓又得遭殃。
当初太上皇在江南大造杀戮,有什么用吗?
反而成为了百姓们造反的理由。
太上皇薄情寡恩,留下了不好的名声,赵构在江南也没少搜刮,杜充的都搞了万万缗的财资,赵构该弄了多少钱?
江南再次造反,只要有人擅动,那就是必然的事实。
赵桓看着李纲的担心的模样,就是摇头失笑,自己不是刚到大宋那个手足无措的皇帝了。
他笑着说道:“朕明白李太宰的担心,百姓蒙昧,有些百姓甚至连大宋换了皇帝都不知道,朕对他们有耐心。只要范汝为进了两江,宣扬招安,再兴以教化。”
“江南之事,其实本质上是水患引起的人心浮动,解决这水患才是平定祸乱之根本。”
李纲深深的舒了一口气,自己的官家在燕京这多半年,显然更稳重了许多。
“官家,崇德王来了。”李纲终于把遗留朝政中的一件,汇报给了官家。
“他不在倭国好好当他的崇德王,跑我汴京干啥?鸟羽上皇把他撵出来了?”赵桓惊讶的问道。
“官家下令申斥,这个笨蛋羽翼尚未丰满,就跟鸟羽上皇吵吵起来了,然后鸟羽上皇联合其他人把他架空了,他算是跑到汴京避难了。”李纲也是哭笑不得的说道。
赵桓回过味来,臣属国国主被赶下了台,能跑到汴京来,也算是造化了。
“他想请兵三千,回倭国平叛。”李纲小心的说道。
赵桓摇头,说道:“你既然都说他是个笨蛋了,朕再给他三千兵马,朕岂不是也是笨蛋了?把朕这三千人再折进去?”
“明年吧,朕让人带兵去,去问问这个鸟羽,他到底长了几个胆子,敢收留金人!”
第七百零七章 有人想让自己挪挪地方?
李纲拿出了崇德王的札子,让赵桓亲自批复。
赵桓打开崇德王的札子,笑着说道:“这汉字写的倒是周正。”
“在倭国,学习汉字是一项比较风雅之事,而且多为勋贵所把持,百姓少有机会涉猎。年号也多取用诗经。”李纲乐呵呵的说道。
赵桓想了想在札子上写道:“汝思屁饱腹?”
“这样是不是不太文雅?”赵桓写完之后,略微有些后悔,但是在札子里,崇德王一直反复强调,只要三千精兵就可以帮他复位。
这不是在想屁吃,是在作甚?
李纲伸着脑袋看了看,摇头说道:“不入起居注不归正史。”
赵英立刻会意,嘱咐左史,右史不乱乱说。
赵桓之所以如此不文雅的拒绝倭国的崇德王,完全是因为倭国最近一直在惹赵桓生气,以为孤悬海外,就能躲得过大宋兵锋?
而且,最主要的一点,赵桓以己度人。
作为一个皇帝,在大义上占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面对政变,崇德王的表现可以用废物来形容。
当初赵楷兵变,赵桓初来乍到,连赵英都不怎么认识的情况下,照样全面胜利。
崇德王并非没有沈从那样的人物,平清盛就是一名悍将。
大皇帝系统可是介绍过平清盛的能力。
平清盛是倭国权力中心,由天皇转向武士的开启者,同样是一个狠辣的独裁者。
平清盛活的时候,平氏家族繁荣,多数基于此人个人非凡的能力,但是此人一死,整个平氏王朝瞬间崩塌,盛极一时的平氏家族即可敲响了丧钟。
这样一个狠辣的人物,要是用好了,别说一个飞鸟上皇,就是他们源氏一家子加起来,都不是此人的对手。
所以,赵桓才不会给这样一个蠢货三千大宋精兵,他的失败,并不是失败在没有军卒支持之上,而是他个人能力上,太过优柔寡断了些。
赵桓行至文德殿,终于看到了辛苦操劳了多半年的李清照,李清照行了个礼,笑着说道:“官家经年未见,又俊朗了几分。”
“李宫正辛苦。”赵桓笑着让李清照起来,李清照这多半年的操劳,饱受非议,赵桓也准备等江南水患平定之后,就把李清照从商部的事情里摘出来。
省的那些大宋朝臣们,一天到晚的阴阳怪气。
赵桓和朝臣们商议着大宋水患的治理。
赵桓也放了心,自己不在的时候,大宋这架机器,也没有停止运转,各地救灾的善民和载满粮食的船只、车驾已经在燕汴驰道和津口海线上驰骋起来。
“外面下雨了?”赵桓忽然问道。
赵英一愣,一阵风的跑了出去又跑了回来,说道:“官家料事如神,外面果然下雨了。”
“屁的料事如神!这雨水都滴到朕的御案上了!”赵桓指着已经被打湿的御案不可思议的说道。
“官家久不在京中,这宫室一直未曾打理。”李清照略微有些无奈的说道。
修缮宫殿,需要国帑或者内帑出钱。
大宋皇帝打仗要钱、修建驰道要钱、津口船坞造船也要钱,李清照和李纲说了几次汴京宫殿需要修缮之事,都被户部侍郎郑望之以官家不在京中,待到国帑宽裕再言给推脱掉了。
没成想,官家这回京的第一次朝政,居然漏雨了。
这也不是大宋朝第一次文德殿漏雨了。
赵桓颇为无奈,大宋皇帝,过得委屈。
大宋的皇宫是整个封建王朝中,占地面积最小,装修最为简陋的皇宫,宫室数量也比较少。
赵桓的西华门外,就是尚膳楼大大的酒字招牌,赵桓在延福宫就能直接看到尚膳楼的那个巨大的牌坊。
站在文华楼上,更是能把整个汴京皇宫一眼看到头。
当初赵祯,也就是宋仁宗时期,国泰民安,国帑充足的时候,赵祯就跟臣子们商量着扩建一下皇宫之事,最后不了了之。
而赵祯想要修缮宫殿的原因,其实就是以为文德殿漏雨,打湿了他的札子,让他无法批复。
赵桓看着面前的札子,再看看户部侍郎郑望之,问道:“郑少卿你怎么看?”
郑望之赶忙出列俯首说道:“官家,臣听闻官家从沈州回京,就着手差人打扫宫室,修缮宫殿,涂漆挂灯,派人前来修缮文德殿时,被亲从官以机密为由给拦住了。”
“程褚。”赵桓看着站在最末尾的程褚大声的问道。
程褚一脸难色的左右环视了一圈,最后说道:“官家,正如郑少卿所言,官家曾言文德殿之机要,未有官家诏敕,不可擅自靠近。”
赵桓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自己这第一天回朝,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最后程褚背锅。
这群朝臣开始了。
程褚是一个心思极为周密的人,当初沈从还是上一指挥使的时候,沈从去抓捕大间隙邓圭的时候,就被金人的细作以李纲的性命为威胁,意图搅乱局面。
而解决那次危急的正式心思周密的程褚,一马当先,悄无声息的上到房顶,一箭要了那细作的性命。
赵桓对这件事记忆十分深刻,所以,此时程褚所说的话,他一万个不信。
哪怕是郑望之真的派了人来文德殿修宫殿,被程褚阻拦,他相信程褚也会爬上房顶,亲自把这宫殿修缮好。
而程褚的这个回答,让赵桓极度不满。
“官家,要不要挪挪地方,这都漏雨了。”赵英试着劝说着歪着身子靠在撵座上的官家,这漏雨的地方,札子堆在那,还怎么处理朝政?
“不忙。”赵桓伸手止住了赵英想搬桌子的动作,玩味的说道:“朕是皇帝,挪挪位置去做太上皇吗?”
“官家恕罪,老臣失言。”赵英稍微一琢磨,吓得就是一个马趴,赶忙跪在地上请罪。
赵桓让赵英起来,他这番阴阳怪气,自然不是针对赵英说的。
他巡视了一圈朝臣们,自己多半年没在京城,胆肥了不少。
赵桓就这样待在滴着雨的御案上,完成了自己回京的第一次朝议,整个过程因为这雨水滴落的声音,凝重了数分。
“退朝!”赵英大声的喊着,朝臣们三三两两散去。
而赵桓看着程褚,这个心思甚是周密之人,别人退朝之后,独自留在了文德殿内。
“程指挥,这雨落得准呀,正好落在御案上,你说巧不巧?”赵桓一脸玩味的说道。
整个文德殿其他位置不漏雨,恰好漏雨漏在了自己的面前,实在是太巧了。
“官家,这文德殿是臣派了亲从官盯着修的,当时只注意保护机要,未曾想到他们在这上面动手。”程褚也是一脸无奈的说道。
“你为何在殿上说你阻止了他们不让他们修缮宫殿呢?”赵桓盯着程褚问道。
第七百零八章 都是演技派
程褚脸色有些难看,他俯首说道:“臣会查清楚的。”
“这不是你的罪过,你在殿上揽到自己身上,为何如此?”赵桓看着程褚依旧咬着这个问题不松口。
而程褚略微疑惑的看了一眼官家,这文臣犯了错,武将背锅,这不是大宋朝的常态吗?
怎么官家一直追着问,不松口呢?
“官家,国丈之事。”赵英小心的提醒了一下官家旧事,朱琏的父亲朱伯材被赶出朝堂才几个月而已。
“朕知道。朕就想问问程褚怎么想的。”赵桓看着程褚,说道:“你是亲从官,从属内侍省,属于内廷,你为何要担这个责?”
“臣知错了。”程褚俯首说道,程褚这才知道自己犯错了,他让官家陷入了被动之中。
赵桓终于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看着程褚气不打一处来。
当时的情况下,若是程褚不接这口锅,赵桓发脾气的话都准备好了,彻查到底之后的结果,郑望之自然吃不了兜着走。
这厮在大宋节节胜利之事,就大肆鼓吹过一次议和之事。
而肃王、景王谋反之案中,多多少少有此人的身影在,只不过没有直接的证据。
肃王全家到底为何吊死中厅,到现在都是一桩悬而未决之事,赵桓一直想找出幕后那个拥有如此巨大能量的人。
程褚按照惯例担责,无形中,打乱了赵桓肃清朝宇的步伐。
赵桓靠在撵座上,看着程褚一脸惶恐的模样,也知道程褚按着惯例做事恨踢不成钢的说道:“你呀,既然担了这责,朕就得罚你。这样吧,罚俸半年好了。”
“其实这样也好,你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安排亲从官彻查此事,不放过背后的任何一条线索,朕要查的东西,不仅仅是郑望之。把之前肃王、景王谋反,和这个案子并立起来去查。”
程褚并不是个蠢笨的人,赵桓这句等同于明示的话,程褚自然知道官家对于前不久肃王之事,并未放下。
罚俸半年,并不是一个很轻松的惩罚,至少对于程褚这个光棍汉来说,他想娶亲至少得半年以后了。
“谢官家仁善。”程褚俯首谢恩的说道。
他还以为自己这个五品的指挥使已经保不住了,没成想官家发的脾气大,却没有直接把他的职革了。
这不是仁善,又是什么?
赵桓眼神示意了一下赵英,想要马儿跑,又不让马吃草,这不是赵桓的作风,这个时候,皇帝身边第一狗腿子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赵英疑惑的看着官家,这个眼神他没看懂,不过他稍微琢磨了下,就跟着程褚走出了文德殿。
“程指挥留步。”赵英那鬼魅般的速度,话音未落,就已经飘到了程褚的身旁。
程褚慌忙见礼说道:“见过赵都知。”
赵英一边慢慢往前走,一边和程褚说道:“听说家中老母最近生病了?罚俸半年,这半年不好捱吧。”
“都知明鉴,这罚俸半年,母亲的病……”程褚的脸色带着极度的为难和一些不堪。
按理说穷文富武,能练的起武的家庭都是富贵人家,但也不尽然,比如岳飞家境就很普通,程褚家里也很普通。
当初沈从劝其读书。
在大宋这环境里,读书才是最好的出路,读不起书才走上了贼配军的路子。
“程指挥,官家让我来,自然是听说了你的事,这是五百银元的钱引,到各处大宋钱庄都可兑换,可应付这半年家中的开销。”赵英掏出了一张钱引,笑着说道。
赵英觉得自己这次没会错意,官家的意思就是表面上惩罚程褚,背地里让他补偿。
程褚母亲生病之事,还是李清照写信给官家的时候提过一次,他不晓得官家是否放在心上,但是他记住了,并且把这事用来收买人心。
“官家仁善。”程褚最后还是收下了这张钱引,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不愿意为了些许钱财,做些失节之事。
赵英乐呵呵的拍了拍程褚的肩膀说道:“还有啊,程褚,官家刚才反复追问你为何担这个责。”
“其实就是想告诉你,你的背后站着的是咱大宋的皇帝,是咱大宋的天,没什么怕不怕的,怕他个郑望之作甚!”
程褚略微疑惑的说道:“朱国丈之事……”
“那也是外臣,你不懂这个弯弯绕绕,且听我慢慢跟你说道此事。”赵英絮絮叨叨的跟程褚这个大头兵,普及了一下为何朱伯材是外臣,而他程褚是个内臣的理由。
“我明白了,感谢赵都知不吝指点。”程褚这才恍然大悟,他这个指挥使,原来是内臣,而不是他一直以为的外臣。
“那是自然,你这个俸禄是内帑出的,又不是国帑给的,凭什么算外臣!”赵英一脸的理所应当的说道,他忽然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小心的说道:“官家对肃王之死耿耿于怀,偶尔夜不能寐,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官家让你查的不仅仅是漏水,是想让你查一查是谁想让官家挪挪地方。你可明白?”赵英的声音很小也很急切,说完即飘然而去。
程褚瞪着眼睛,他还以为在朝堂上,赵英说的挪挪地方是失言,这才回过味来,怕是赵英当时在朝堂上,故意这么说的。
“沈从这厮,劝我读书,自己跑到北地带兵打仗好不快活,把我留在朝堂,这朝堂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呀!我一个大粗人,太难了。不成,我也要劝人读书。”程褚嘟嘟囔囔的走了。
赵桓看着眉开眼笑的赵英,气不打一处来的说道:“你还笑得出来,本来漏雨,仁宗朝的时候也漏过,多大点事,你一句挪挪地方,反而激的内廷外廷纠葛。”
“把你那些内廷外廷的斗的劲儿,收一收。你这演技差点把朕给诓骗了。”
赵英略有些惊讶的问道:“官家恕罪,臣也是在为官家分忧,这个人必然是要找出来的。官家是怎么看出来臣是故意那么说的?”
“朕起初也只是有点起疑,你一天到晚那副守财奴的模样,今天让你掏钱,你还乐呵呵的,朕才确定了。”赵桓看着赵英,这家伙演技是跟宇文虚中进修的?
“这么明显吗?”赵英哑然的问道。
“还有程褚母亲病重之事,你且带朕去慰问一番。”赵桓忽然想起了程褚母亲病重之事,赶忙说道。
赵英这次是真的带上了惊讶,当初李清照就说了一次,官家居然记在了心里,他俯首说道:“官家之仁善,天地可鉴。”
“少拍点马匹。”赵桓摇头说道。
他始终对赵楷六千亲事官进宫之事,谨记于心。
谁掌控了宫廷守备军,谁就拥有话语权。
这也是历史的教训,唐朝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第七百零九章 群雁乘风却云霄
从最开始李世民的玄武门之变中,就可以看出这一基本事实。
对于皇帝来说,看家护院的若不是自己真的信得过的人,那很有可能睡觉、划船、吃饭的时候,突然窜出个尉迟恭来,告诉自己太子谋反了!
在玄武门之变中,有人看到了李建成毒杀李世民,有人看到了李渊诏敕罢黜了李世民的秦王爵,有人看到了李渊解除了李世民的兵权,并且将李世民的兵权交给了李元吉,给出的理由是李元吉要去抗击突厥。
但是赵桓在研究这段历史的时候,反复咀嚼之后,反过味儿来,仔细思量之后,心中产生了一个疑惑。
尉迟恭,是怎么未曾奉诏出现在宫内的海池之上的?
李建成也好、李元吉也罢,他们其实都不是李世民的最终目的,只有李渊才是。
这一胜负手,就是尉迟恭。
尉迟恭出现在了后宫海池的船上,并且【请求】李渊颁布亲笔敕令,令各军统一接受李世民的调遣。
尉迟恭到底是怎么进的宫?
赵桓在浩渺如烟的历史长河里,找到了一个人,名为常何。
常何时任监门卫左右翊中郎将,担任的恰好就是玄武门守备军将,他在玄武门之变发生的前一夜,悄无声息的给玄武门的门合页上涂油,防止玄武门打开之时的声音,惊动其他人。
次日清晨,李建成和李元吉踏入玄武门之时,这场宫斗其实已经有了结果。
而玄武门之变,在盛唐,一共发生了四次。
分别是李世民杀死李建成、李元吉逼李渊退位。
张柬之杀死张易之、张昌宗逼武则天退位。
李崇俊杀死武三思、武崇训并意欲杀死韦皇后、安乐公主逼李显退位。
李隆基、太平公主杀死韦皇后、安乐公主扶李旦上位。
这四次之中,只有李崇俊失败了。
李崇俊在起事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占领玄武门,被韦皇后捷足先登,登上了玄武门城头,镇臂高呼,号令军卒奋勇抵抗。
而在李隆基之后,大唐皇室却变得疲软无力,各种宦官作乱,其中的缘由,正是负责皇宫守备的军卒,由唐十六卫变成了神策军,而神策军的直属领导,正是宦官。
神策军的领导权握在宦官手中,这样就使得神策军与宦官集团紧密的贴合在了一起。
自唐穆宗以后,唐朝共有九帝,其中,除敬宗、哀帝外,其余七位,均为宦官所立。
宦官集团之所以能掌握皇帝的生、死、废立大权,根本原因在于他们掌握神策军兵权,以神策军为工具控制皇权。
唐朝的宦官钳制天子和明朝的宦官乱政,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其最大的区别,就是明朝的宦官,皇帝说让他们死,宦官绝对没办法见到第二天的太阳,甚至有可能自杀谢罪,省的污了主人的房舍。
而在唐朝,宦官们不想让皇帝见到明天的太阳,只需要伪造的讣告,再立一位就是。
赵桓在完整了这一段历史之后,才会做出对程褚恩威并施的举动来。
正因为以程褚为首的亲从官,控制着东掖门、崇德门两宫门的守备。
当初赵楷入宫走的是东掖门。
当初李纲处理八门进京的勋贵的时候,让学子们堵了崇德门。
而现在,赵桓回到汴京,就闻到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此时的程褚不管犯了多大的错误,只要他还是忠于自己,那就可以被原谅。
而程褚的忠诚度完全没有问题,高达91点。
岳飞是厉害,可是他不能从河套飞到汴京,来保护自己的安全。
赵桓搓着手,呆坐在文德殿的撵座上,看着面前已经不再滴水的御案发呆,到底是谁在做这些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他虽然不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做的多么出色,但是接连收复了燕云十六州、河套、辽东的自己,武功上,应该算是历代大宋皇帝里排的上第二的皇帝了。
而文治上,赵桓也没有一股脑打翻他那个废物太上皇的贡献,不管是图画院,还是蔡京的学改,以及官考,赵桓都没有弃之不用。
甚至在文治上,整合了应天、白鹿书院等,成为了大宋的新的国子监,并且积极安排那些无业学子,在军卒中充当扫盲先锋,教军卒和乡野百姓识字。
赵桓觉得自己文治武功上,都没有太过亏钱大宋的任何一个人。
他也在忠魂铭前,自我反省过自己是否行为出现差池,是否对得起他们。
结果自然是行无差错。
“到底是谁?”这是盘亘在赵桓心头的一个问题,他忽然站了起来说道:“赵英,去艮岳宫,告诉太上皇,朕要去看他。”
赵英略微紧蹙着眉头说道:“说起太上皇,刚才李宫正在跟臣交接宫内事物的时候,说自从出了景王、肃王之事之后,他就再未曾踏出过宫门一步,说是病了,可太医院说太上皇未曾生病,无法用药。”
赵桓稍一思忖,无奈摇头苦笑道:“朕都把禁足令给解了,他倒是自己把自己禁足了。”
“李宫正刚才来过了?”赵桓这才反应过来,愣愣的盯着宫门问道。
赵英点头:“是,李宫正看官家眉蹙思忖,就没有打扰官家,离开了。”
“那就去看看生病的太上皇吧。”赵桓有点不放心的嘱咐着,起驾前往了艮岳宫。
艮岳宫是赵佶倾尽全力修建的宫室,生生的在汴京城里堆砌了一座假山宫殿来。
汴京附近平皋千里,无崇山峻岭,少洪流巨浸。
而赵佶认为帝王或神灵皆非形胜不居,所以对寿山艮岳的景观设置极为重视。
赵佶取天下瑰奇特异之灵石,移南方艳美珍奇之花木,设雕阑曲槛,葺亭台楼阁,以生辰纲为名,掠夺大宋财富,购置山石,日积月累,历十数年时间,使寿山艮岳宫成为了整个汴京,也是整个大宋三百载,最繁华的苑囿。
赵桓走进去就看花了眼,人工渠、荷花、瀑布、奇俊山林、走兽飞禽、应有尽有。
群雁飞鸣乘风却云霄之景,让人叹为观止。
他走到万岁山之前,看着赵佶亲笔手书的瘦金体的御制记文。无奈的摇头说道:“奢侈,是真的奢侈。”
“要不在燕京搭一个?内帑出钱。”赵英看着官家眼中的艳羡,小声的问道。
“滚!朕又不是无道昏君。”赵桓踹了一脚赵英,笑骂着说道。
这艮岳再搭一个,岂不是正中了那句【亡宋者石】的箴言吗?
赵桓的燕京皇宫最奢侈的就是铺了满地的金砖,还是工赈监赚来的,起的宫室的木头都是铆榫拼合料,并非整料,就是为了省钱。
“陛下来了?快快快,去泡茶!”赵佶大老远就从宫室里跑了出来,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第七百一十章 一个不该出现的名字
“把老拙的龙团胜雪拿出来!快点!”赵佶踹了一脚仆人,看着自己愈发英武的儿子,满是唏嘘。
“长大了,长大了呀。”赵佶不胜唏嘘的迎着赵桓走进了艮岳宫,并且自己做到了偏座上,将主座让给了赵桓。
这是礼法,天地君亲师,君在前,亲在后。
而天地君亲师的思想,起源于《国语》,而国语是春秋时,左丘明所书写的一本关于朝聘、宴飨、讽谏、辩说等,各国贵族的行为规范手册。
在东西汉朝就已经普遍存在,到了明清时候发展到了鼎盛。
所以,赵桓坐在首位乃是礼,尤其是赵佶这个太上皇的身份如此敏感的情况下,他自然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
赵桓精气神都很充沛的赵佶,笑着说道:“朕听说太上皇染了病,待在艮岳宫里闭门不出已经两三个月了,看太上皇的气色,似乎是依已然痊愈了?”
“而且看着宫里的样子,也不太想生病能摆的出的阵仗呀。”
赵佶说到这个,就是一阵叹气,说道:“不瞒陛下,我也就没生病,肃王、景王大逆不道,心怀二志其罪当诛,死就死了,倒不至于悲愤成疾。”
果然是赵佶啊。
这个家伙就是极端的利己主义者,只要是自己过得日子好,其他的都无所谓。
赵佶摇头苦笑着说道:“就是整日里,有人在老拙耳边叨叨着复政之事,叨叨的我心慌啊,陛下又不在京城,我这就躲起来,落个清静。”
“这是当初唠叨我复政的几个文人墨客的名字,老拙听说陛下回京了,正准备把这名单交给陛下,陛下就来了。”
“哦?”赵桓接过了札子,翻看了两眼,不动声色的合上了札子,说道:“为何上皇早知道有怀有不臣之心的人,为何不早日把这名单送到朕这里来呢?”
“陛下再看看。”赵佶指着札子无奈说道。
赵桓看到了一个人名,终于知道了为何赵佶不愿意差人送信了。
赵佶身边都是赵桓的亲从官,但是赵桓却不在京中,他怕这份名单泄露出去,落到有心人的手里,他自己就有了危险。
有任何危险的事,都不会去做,这就是那个在金人逞凶南下时候,匆匆离开汴京的赵佶。
一点都没变。
而这个名单上,有一个人的名字,的确是让人心里犯嘀咕,这宫人是不是值得信任。
那就是赵明诚。
赵明诚,是李清照原来的夫君。
机缘巧合之下,赵桓主持了两个人离婚的案子,并且因为赵英对圣意的体会,出现了稍许的偏差,导致事情向着另外的角度发展了。
时至今日,误会也好,真心也罢,李清照都愈发的重要起来。
而李清照现在的身份,是尚宫局宫正,商部的侍郎,这两个都是要害的职务,再加上李清照被文官们天天阴阳怪气龙漦(chi)易貌,赵佶不信任宫人,也实属正常。
“陛下把这事解决了,老拙才好放心出宫。总有些人痴心妄想,也不看看现在的局势,真是鬼迷心窍了。”赵佶叹气的说道,赵桓不禁他的足,他自己禁自己。
现在赵桓手里的力量,比当初从云中路归来时候,更加强盛数分,他当初坐拥二十万禁军六千万国帑,都被赵桓不明不白的收拾掉了。
这要是真的复政,岂不是第二天就得坠江?他嫌自己命长了,复政?
他可是知道赵桓当初有杀他的打算,只不过被大义所束缚,眼下能归京之后,到艮岳看他一眼,已经实属不易了。
“把这名单交给程褚,好生调查一下。”赵桓将名单交给了赵英,认真的嘱咐着,事涉李清照,就不得不小心些。
赵英打开了看了一眼,表情骇然的合上了札子。
“不要故作模样,口风紧一些,动作小一点。”赵桓站了起来,说道:“朕也不在这里打扰太上皇的雅兴了,这就先走了,回头从太医院支取些补身子的药材,这一天到晚这么多美女,身体怎么能吃得消?”
艮岳宫的正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温泉池,里面泡着数个褪去衣物一身薄纱的宫女,这白花花的肉条,一条条的得有十来个。
这就是赵桓口中的阵仗,这家伙,果然是个色中饿鬼,这还没到晚上呢,夜宵都准备好了。
赵桓上下打量了下赵佶,这家伙,生儿子倒是大宋皇帝中位列榜首之人。
很符合他末代皇帝的身份,荒淫无道。
“谢陛下赏赐。”赵佶嘿嘿的笑道,他禁足自己,可没亏待自己的意思,这一屋子的美女,还是当初李师师在的时候,给他置办的。
“走了。”赵桓无奈的摇头,离开了奢靡的艮岳宫。
赵佶朗声俯首说道:“老拙恭送陛下。”
赵桓乘坐大撵,对着赵英嘱咐着,生怕他这次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别再把事办砸了。
“你让程褚盯着点赵明诚,看看他掺和到了什么地步,是收了人钱财办事,还是另有所图,另外一个,你也打探一下李宫正的口风,看看她是个什么意见。”
“若是这赵明诚是因为愚蠢,贪财就流放他到岭南,眼不见心不烦,若是因为心怀不臣,你亲自出手,就让他干干净净的消失,你懂朕的意思吧,不要留下手脚和痕迹,就当没这回事。”
“这件事,办干净点。”赵桓仔细的叮嘱着。
赵英劝着官家说道:“臣觉得这事和李宫正应该没啥关系,应该是有人刻意为之。李宫正把持宫正之要务,又是丙殿昌储,教导皇子,又外掌商部,上言说宫正是则天皇后再世的札子,也不老少了。”
“赵明诚又是个无胆蠢货,臣觉得他怕是受了人蛊惑了。其目的就是拉李宫正下水罢了。”
赵桓连连点头,赵英领回自己的意思就行,李清照的忠心值也高达90点,这要是在自己背后生乱,自己这破系统还能用吗?
“官家,官家!朱贵妃殿里,出事了!”一个宫人慌不择路的冲了过来。
赵英一马当先窜了出去,挡住了横冲直撞的宫人,手一带一推,把人推出了老远。
“宫里的规矩都不懂,禀报之后,去内侍省领二十丈。”赵英挡在了赵桓的面前,这要是个刺客,冲到如此距离,坐在大撵身上的赵桓怕是会有危险。
这宫人连忙趴在地上,喊道:“小人知错了。官家,延福宫出事了!闹鬼了!”
“闹鬼了?”赵桓一脸迷茫的看着赵英,这又是哪一出?
难道是有人准备给自己玩一出当初的巫蛊之祸吗?
第七百一十一章 太岁头上动土!
赵桓急匆匆的让座撵赶往延福宫的途中,也细细品味了一下这番闹鬼事件的经过。
此次回京之后,赵桓虽然没有与朱琏同行,但是朱琏也没耽误多久,就从燕京出发,回到了汴京。
因为赵桓去祈天台祈福,去忠魂铭前悼念,他回到宫中的时间,反而在落后于朱琏。
朱琏回到宫中,仆人四散开来打扫,赵桓在殿上朝议之时,天色大雨滂沱,电闪雷鸣。
然后有一名宫人惊叫着有鬼,有胆子壮的人,就跟着那名宫人行至汇英楼的院墙处,果然看到了鬼。
一口深井旁边,有几个身着完全不是大宋的衣物的几个宫女,正在往深井里扔着一个挣扎着的女子。
而这些宫女,约有十数人看到了。
那名禀报的宦官,满脸惊慌的说道:“闻讯赶来的亲从官,哪里能容得了歹人在我大宋皇宫作乱?手中朴刀武的虎虎生声,箭矢带着尖鸣,射向了这群来历不明的宫人们!”
“说时迟,那时快!”
“朴刀和箭镞射到那些宫女身上,直接穿了过去!撞在了井口上,发出了砰砰的响声!此时天空划过了一道漫了半个天的啸雷,这几个宫女掩着嘴角一笑,身影就淡淡的消失了。”
赵桓疑惑的看了一眼赵英,说道:“这宦官未进宫的时候,是个说书的?”
“官家圣明。”赵英看了一眼这个宫人,这个宫人还真是个说书的人。
“讲的不错。”赵桓点了点头,延福宫已然到了。
朱琏抱着赵谌看到赵桓进来,神情甚是紧张的请了个安,说道:“官家万安。”
“让当时在场的人都过来,朕要亲自过问。”赵桓坐在了主座上,面色极为严肃的说道。
“官家,臣妾当时也在场。”朱琏站了出来,脸上挂着迷茫和掩饰不住的恐惧。
赵桓支着脑袋,听清楚了朱琏的叙述,讲的不如那个出身说书人的宦官,但关键的地方都一样。
刀剑无法伤其分毫、平白无故消失的无影无踪的白色人影。
赵桓用力的揉了揉太阳穴,问道:“也就是说,有数十人看到了这些宫女,有数十人看到了宫女们刀枪不入,并且凭空消失了?”
赵桓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在来到延福宫之前,他还以为又是一出巫蛊之祸。
汉武帝的巫蛊之祸,弄的父子反目成仇,最后以刘据和卫子夫的死结束。
而后汉武帝经过了深入的调查之后,才发现了这巫蛊之祸,却是有人刻意构陷。
本来还以为是有人在故弄玄虚,或者几个人目睹,将树叶之类看成了人影,毕竟大雨滂沱的雨夜,昏暗之下,很容易看错。
可是这凭空消失是怎么回事?数十人看到又不似作伪。
这要是搁后世,赵桓还以为是全息影像的新技术突破呢!
“赵英,你平日跑动的速度极快,可曾听说过一种速度更快的武术吗?”赵桓有些犹豫的问道。
“臣算是跑得快得了,这轻功乃是打小练出来的,臣自问跑起来没人跑得过臣。”赵英对这个非常有信心,他的速度很快,但是能跑的让人以为凭空消失的功夫,他还真没听说过。
“奇了怪了。”赵桓歪着脑袋,看着朱琏和亲从官们的惊恐的模样,觉得此事,怕是有古怪。
赵桓站了起来,有点不信邪的说道:“朕去看看。”
等到他赶到现场的时候,才发现亲从官们做事还是很靠谱,整个汇英楼周围都被围了起来,旁人不得靠近。
眼下已经深夜,雨虽然停了,但是天空阴云未散,这汇英楼已然无了灯火,显得更加黝黑。
汇英楼是赵桓专门腾出来,设立尚宫局的办公地点,赵桓看到汇英楼牌坊上三个字的时候,心中愈发笃定了,绝对是有人在故弄玄虚。
他来到井口边,探头看下,深邃的洞口下仿佛择人而噬一样,阵阵冷气扑面而来。
忽然一阵冷风拂过,赵桓浑身打了个冷战,猛的打了个哆嗦。
“怪渗人的。”赵桓紧了紧衣物,站了起来,一回头。
差点吓的掉到井里去!
他的周围赫然出现了几个白乎乎的影子在飘动!
“护驾!”赵英大声的喊着,站在了赵桓的身前,大声的喊着,张开双手,防止这些白色的影子扑将过来。
“你起来,腿都打哆嗦了,还装。”赵桓拽开了赵英,兴趣盎然的看着这白乎乎的影子。
这哪里是什么前朝宫女,哪里是什么人影,只是反光罢了。
赵桓用手捞了一把,赵英抓着官家的手臂说道:“官家,碰不得呀!”
“蜃景罢了。”赵桓无奈的摇头,故作镇定的说道。
他刚才低着头看着井里,一回头,旁边几团白影晃来晃去,也委实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下来,如果连他都慌了,那这皇宫上上下下必然是人心惶惶。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的赵桓,仔细打量这模糊的白影,才发现,这压根就不是什么鬼怪,反而像是反光。
“四处搜一下,看看哪里反的光。”赵桓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之后,终于算是淡定下来。
亲从官们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反光的镜面,汇英楼的宫墙有几段,被涂上了极为光滑的涂料,这井边本来就湿气重,一下雨更是水气弥漫,这镜面墙一反射,打在水汽上,自然是模糊的白影。
大宋迷信,连孙博都给赵桓举荐过郭京这种方士,遇到这种事自然心慌意乱,往鬼神之上联想,更加不敢妄动。
赵桓盯着那光滑的墙壁,脸色肃然,闹鬼的事找到了原因,但是赵桓心里却愈发的沉重。
自己刚回京,就给自己准备了这么一份大礼,精心设计,通过赵佶传话,离间自己和李清照。
又在汇英楼下设下这么一出闹剧,其目的,不言而喻。
“去查一下,这段是什么时候修缮涂抹漆料的!”赵桓对着赵英说道。
不过赵桓对这次的查访,压根不报希望,既然做了这等事,就不会留下手脚给自己查。
在太岁头上动土,还不把手脚做的干净点,那岂不是找死?
第七百一十二章 你见过兰亭集序吗?
果然不出赵桓所料,赵英的调查,走到户部的时候,就没了结果。
原因是户部将修缮宫殿之事,扑买给了民间。
而民间这些修建宫墙之人,则是有活的时候聚在一起,没活的时候,各自谋生,自然是一笔烂账,根本查不清楚。
程褚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他经过了周密的调查,也是没有任何的发现,那个涂漆料的工匠,没有几个人熟知,介绍的人,也是说在城外偶遇。
这件事,没办法查下去了。
“臣无能。”程褚谢罪的说道,官家给他的几件事,他一件都没办好,这些住在天上的人斗起法来,太过于瘆人了。
赵桓笑着摇头说道:“这件事不怪你。”
“孔端友当初汴京搞小报,做的也是极为周密,最后还不是被你查出来了吗?只要这个人还要动,他就会一定会有安排,有动作就会有破绽。”
“打猎的时候,猎人和猎物,比拼的就是耐心。”
“稍安勿躁。”
程褚仔细品了品,还真是如此,上次孔端友也是神仙开局,那小报搞的,程褚都不知道从何查起,到最后还不是被自己给找到了尾巴,一股脑给抓了出来?
他想了想说道:“官家果然还是官家,看事情就是透彻,正是如此,臣会小心留意。”
“你先去办赵明诚的案子,切记动作小一点。”赵桓让程褚下去调查赵明诚,既然闹鬼的事没有进展,就从赵明诚为首的金石学社开始查。
赵明诚甚是喜欢金石学,金石学就是大宋朝的考古学。
上次借着赵桓修建燕京的风,赚了不少钱的赵明诚,为了满足自己的兴趣爱好,专门弄了个金石学社。
社,是大宋的特有一种社会文化。有点像后世大学校园里的学习社、新闻社、舞蹈社、篮球社等等兴趣社团。
比如岳飞河间军的弓手,大部分都出自弓社。
因为兴趣爱好而聚集起来结义社文化,是大宋一个很有趣的社会现象,而这个社会现象,最早发端于赵匡胤。
赵匡胤在陈桥驿,就是被自己结义社的兄弟们黄袍加身的。
而后的杯酒释兵权,赵匡胤解的兵权也是这些结义社的兄弟们,也是上次赵桓御驾亲征离开汴京之后,发动八门进京的勋贵。
岳飞现在身边的中军统制、机要秘书,王贵。就是岳飞的结义社大哥。
这种结义社文化是社会活力的象征,也是社会不安定的源头。
而赵明诚的金石学社,规模很大。
赵英将一本札子放在了御案上,疑惑的说道:“官家,赵明诚因为李太宰批的条子发了一笔小财,但是臣以为这个小财,撑不起这么大的金石学社的摊子。臣专门派人查过了,这个名叫雅堂的金石学社,光社员就有一千三百多名,古玩字画之丰富,堪比观澜阁。”
观澜阁是什么地方?
是岳飞剿匪和李纲商改过程中,挖了大宋河东、河北两路蛀虫数千家,挖来的不可计数的拍卖场。
那是大宋一百六十余年的财富。
赵桓打开札子,虽然这个金石学社的古玩字画的数量,远远逊与观澜阁,但是其质量,却高的出奇,每个月都有一批不知从何而来的极品字画在这金石学社扑买。
赵桓甚至看到了王羲之《兰亭集序》真迹!
“真的假的,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不是被唐太宗带到昭陵里了吗?”赵桓指着这一条扑买名录有些骇然的问道。
这群家伙难不成把唐太宗的坟都给刨了?
赵英瞄了一眼说道:“官家说这个《兰亭修禊》呀。”
“当初唐文帝李世民在洛阳城大战王世充,将其打的节节溃败,而后窦建德前来支援,李世民在虎牢关大破窦建德,王世充看毫无胜机,就选择献上了《兰亭集序》作为买命钱,选择了投降。”
“而后李渊就就饶了王世充一命。而后李世民做了皇帝,对这《兰亭集序》甚是喜欢,就命令虞世南、欧阳询、褚遂良、冯承素等弘文馆的学士,钩摹数本,赐给大臣。”
“唐文帝之后,《兰亭集序》真品无影无踪,之后就以这《兰亭修禊》为真迹,因为是神龙年间中宗李显在上面盖了个章,所以这也叫神龙本修禊。”
赵桓一脸惊讶的看着赵英,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的他,这会儿居然对这兰亭集序和修禊如此了解。
而且唐太宗李世民的这个文帝的谥号,也很过分!
赵桓略微紧皱着眉头,给知名的图文书画盖章,是皇帝的共同爱好吗?这中宗也喜欢戳自己章,越是有名越喜欢戳。
“没看出来,你知道的还挺多的。”赵桓点了点头,对着赵英说道。
赵英笑着回答道:“值钱的东西,臣都清楚,这东西老值钱了,就是不知道来历,臣还在查。”
“据传闻是世代流传,家道中落不得不变卖,不过依据臣的猜测,估摸是倒斗的人从地下倒腾出来的东西。”
赵桓不由的想起了大宋皇陵,那地方现在还是一片荒地。
一百六十年,一千余名在历史上留下了自己痕迹的士人、军将,还在暴尸。
除了赵匡胤的坟,其他的连倒斗的都倒不出东西来。
赵匡胤在临死之前,还在不停的修封桩库,辽国当时势头正强,为了赎回燕云十六州,赵匡胤死的时候,并没有举行大丧,陪葬之物,也少的可怜。
赵桓对童贯赎买燕云十六州的行为,还算能够理解,毕竟是赵匡胤的祖训摆着,而且赵桓还曾经和种师道讨论过鼠疫和天花哪个杀伤力更大,对于赵桓来说,结果最重要,过程他不重要。
燕云十六州不管以什么手段拿回来,那都是大功一件。
可惜,童贯买了半天,大同府、榆关、北古口、太行八径里的居庸关也都在金人手里,等于没买。
“你见过这兰亭修禊吗?”赵桓忽然笑着问道。
“怎么官家要去这金石学社看看?”赵英大惊失色的说道:“官家,万万不可呀!”
第七百一十三章 调王禀回京!
此时的局势如何,赵桓心里当然有数。
这回京之后,接连出现的这些事端,让赵桓的内心压着块石头一样。
其实群臣,或者士大夫阶级,就是在明白的告诉皇帝,哪怕你皇帝文治武功仅次于太祖皇帝,依旧得和士大夫共治天下。
赵桓明白这群士大夫内心的想法,他认为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当初那个问题。
到底是朕的刀快,还是他们的嘴皮子快。
“朕要去看看都不行吗?天天吹嘘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怎么朕没去远的地方,就跑到天子脚下的雅堂金石学社,都不行了吗?”赵桓笑着将手中的茶壶放在了御案上,脸上露着玩味的笑容。
赵英急的一脑门的汗,想了很久,才说道:“官家,此时局势不明朗,要不要诏岳飞从河套回京?”
赵桓摇头。
当初他刚登基的时候,朝臣们也是跟现在这样闹腾,新旧党争把朝堂弄的乌烟瘴气。
群臣天天为了个议和还是主战,吵翻了天,背后都是利益交割,最后在种师道的大宋西军进城之后,这个声音变得统一起来。
而现在赵英的这个想法,和当初赵桓的决定非常相似。
毕竟已经验证了一次,皇帝的刀快了,朝臣们的嘴皮子快不起来,连动作都会小心起来。
“岳飞从河间军训练之后,就一直忙于战事,未曾休息。朕让他在河套震慑西夏,也是存了让河间军休息的想法。河间军不宜调动。”赵桓摇头。
他不是在质疑岳飞的忠诚,只是明年还要对金继续征战,河间军要修整,自然不能再动了。
“那要不去把王将军调回来?现在来州成为了腹地,韩将军用兵官家也看到了,极为谨慎周密,来州派个大将镇守就是,王禀将军手里还有三万的捷胜军。”赵英马上回过味来,赶忙说道。
今年一年没有什么动作的王禀,和他手下三万捷胜军以及两万契丹军,调回京城,倒是个不错的决定。
刀快还是最快,已经验证过了一次,还是刀更锋利一些。
赵桓此次回京匆忙,未曾带着军卒回京,某些人就坐不住了,以为是大好的机会。
“还有荆湖两路和江南两路起事,正好也可以让王将军去。”赵英给赵桓多了一个理由调动王禀回京。
“调他回来吗?”赵桓有些犹豫。
王禀这样的军将,回京反而会害了他。朱伯材前面的告老还未走远,赵桓还记得当时朱琏说的时候表情的落寞。
王禀回京,文臣那张嘴,阴阳怪气起来,不见得会说什么。
尤其是完颜宗干的存在。
完颜宗干是王禀能从黄龙府扣响榆关大门的关键人物,也是仅剩的八千捷胜军的救命恩人。
王禀保他,那是道义。
但是完颜宗干是个金人,这一点毫无争议,大宋文臣们要是抓着这个不放,反而会害的王禀忠义不能两全。
赵桓有些犹豫,他需要一批军队来显示自己的力量,威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幕后黑手,以保证大宋救灾的顺利。
赵桓考虑再三,说道:“以春秋大演兵为名,让王禀率领捷胜军回京。顺便给韩世忠一道军令,命其对来州粮草大营,小心看管,万万不能出了什么差错。”
“眼下辽东郡新复之地要粮,江南水患也要粮,若是来州粮草有失,辽东郡只能拱手让人了。”
“金字牌急令送到来州、沈州大营,多发两道。”
赵英直接按着最高规格十二道金字牌的规格,将官家的诏敕以密文的形势,送到了韩世忠和王禀手中。
韩世忠奉诏之后,召集群将商议之后,将沈州边务全数交给了沈从、杨再兴和陈兴三人负责,而他自己带领七万山海军回到了来州。
“格老子的!每次都干这种活,当初山海关,某动弹不得,后来在大同府,本以为能大展身手,又是动弹不得,好不容易动弹起来了,这还没过瘾!又让某守来州,我滴个乖乖!”韩世忠将海碗的烈酒下肚,猛的张大了嘴巴,用力的眯着眼,斯斯的涂着舌头。
“嚯!这酒劲儿这么大?”韩世忠喝的是王禀的酒,没想到这酒这么烈。
林幼玉担心的看了一眼王禀,说道:“韩将军有所不知,我家夫君一年未曾作战,连个金人的影子都没瞧见,这酒喝的越来越烈了,这次到了京中,可是要好好跟官家说道说道此事。”
王禀喝了两口,他是喝的烈了些,不过不会像韩世忠那样一口下肚。他的酒量不大。
其实林幼玉以为王禀是心里堵得慌,只有王禀自己知道,他身上的伤病,需要这烈酒才能镇的下。
他笑着抓了一把蚕豆说道:“良臣呀,我跟你说,这来州只要稳住了,这辽东郡稳住了,粮草都屯在来州。马上就要冬天了,金人错非是疯了,否则不会南下,守住了来州,一切都有了。你能亲自来守,我也就放心了。”
良臣,是韩世忠的字,大宋朝这些军将们因为忙于边事,关系都还不错,私下里都是以字相称,但是他们私下会面的机会可不多,大宋皇帝都忌惮这个。
虽然当今圣上,并未表现出对军将私自会面的不满,但是他们依旧在小心避免这种麻烦。
在大宋做武将,处处都得小心,一不小心,人就没了。
“某省的!要不官家诏书一下,我就立刻从沈州一溜烟的跑到这来州来了?路上停都不带停的。也就你在这里,我在前方才能安心,换谁都不成。”韩世忠大大咧咧的说道。
历史上有太多以少胜多以弱胜强都是偷对方粮草,韩世忠宁愿不在沈州打草谷,也要回到来州,目的就是看好这粮草大营。
没吃的,说什么都是假的。
王禀是大宋一柄利器,镇守太原、临潢之功,兵发黄龙之勇,做事缜密周全,但是伤病的折磨,让其不能轻出,也是大宋一大憾事。
“某给好哥哥说,这到了京中,那群文臣逼逼赖赖的,你莫要理他们,都是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狗东西,真让他们上战场,能吓得尿裤子!”
“咱们身后站的是官家,不跟文臣置气。”韩世忠举起碗来说道。
第七百一十四章 需要重新磨合的大宋君臣
“再把完颜宗干带上,他在辽东,始终是个隐患。防人之心不可无。”韩世忠抿了一口,这么烈的酒,大碗直接闷,他也受不了。
王禀点了点头,完颜宗干现在几乎和王禀绑定在了一起,王禀在哪里,完颜宗干就必须在哪里。
完颜宗干若是没有了王禀的保护,人头早就被拿去领赏了。
“官家那里,势必难做,才会调动好哥哥进京,一定要万事小心,轻易不要和任何人接触。”韩世忠小心叮嘱着。
当初他作为河北副制置使的时候,也在朝中待过几天,新旧党争,把大宋的朝堂生生弄成了菜市场。
“又不是生离死别,朝堂也不是龙潭虎穴,不用嘱咐这么多,来喝酒!”王禀看着比自己还小心的韩世忠,一点不像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他,也是连连摇头。
韩世忠摇头说道:“虽说不是龙潭虎穴,但是也相距不远了。对于咱们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永远忙于边事,离那朝堂越远越好。”
菜过三巡,酒过五味。
韩世忠拍着肚子,笑着说道:“官家总是担心军卒们吃不好,殊不知,现在当兵可是个好差事,吃得好穿得暖,立功还有地拿,这进军营胖五斤,前两天有省亲的军卒回乡,家里人都不认识他们了。”
“海参崴哪里怎么办?”王禀说起了正事。
大宋皇帝走的匆忙,韩昉送来的情报,金人要从海参崴逃海,这件事官家没有个章程就回了京。
韩世忠听到这里,也是叹气的说道:“韩昉这次和你一起回京,海参崴那里我打听过了,在金国腹地,千里突袭意义不大。若是能从海上绕路,大有可为,陆上,几无可能。唉。”
“咋就这么能跑呢?留下来跟老子堂堂正正的过两招不行?”
韩世忠对金人了解不少,但是始终理解不了他们为何见势不妙,扭头就跑,从来没想过正面抵抗呢?
又不是不能打,但是金人就是一直跑。
“跑习惯了吧,夷狄都这样,习惯就好。”王禀皱着眉头问道:“我听说今年津口船坞要交付十艘三千料的大船和一艘万料海舟,海上能不能想想办法?”
“这个我一个旱鸭子,你问我我也不晓得呀。”韩世忠哈哈大笑的说着。
此时的汴京城中,赵桓也在研究堪舆图,考虑如何阻拦金人的逃海。
“要说水军,朕也有。”赵桓想起当初宗泽离京,前往荆湖两路赴任之时,宗泽询问大宋皇帝,杨幺怎么安置。
赵桓说依托荆湖训练水师。
本来下的是一部闲棋,宗泽能训练出来最好,训练不出来,也给当初投诚的杨幺一个妥善的安置。
宗泽是个文官,一辈子没接触过什么军务,但是在军务上的天分,照猫画虎,还是整理出了一支可堪一战的水师。
李纲能够派遣荆湖水师前往灾区造堤,也是侧面反应了这只军卒的军纪严明。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赵桓盯着堪舆图思忖了好久,眼下大宋不缺少对倭国用兵的理由,毕竟倭国的君主,崇德王就在汴京,请求宗主国前往藩国平定祸乱。
这是非常堂堂正正的理由,不需要多一条倭国收留金人,大宋兴兵。
“官家,李太宰来了。”赵英打断了官家的思考,李纲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
“官家,臣听说宫中闹鬼了?”李纲见面第一句就是问的宫内是否安定。
官家的家务事,也是国事,太子、皇后的废立都需要经过多方面的周旋,皇帝压根就没有私事。
听闻宫中闹鬼,李纲自然是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只不过是蜃景罢了,李太宰某要担忧。”赵桓笑着解释着宫中闹鬼之事。
“没事就好,臣今天来一则请安,另外还有一事,请官家定夺。”李纲面露为难的说道:“官家,缺钱了。”
“缺钱了?国帑收支出现了问题吗?”赵桓疑惑的看着李纲,这水患不是应该缺粮食吗?怎么连钱都开始缺了?
赵桓想起了当初给胡世将安定蜀中的三年免税,难道是因为这个政策?
李纲摇头说道:“不是国帑收支问题,是钱荒了。鸟羽上皇把崇德王赶走之后,这白银海贸就停了。前段时间存的白银顶多就够四五个月,来年开春,大宋又要钱荒了,官家。”
“大宋也有银矿,可是汴京铸钱用量极大,停了工,那些银匠就得自谋生路,官家,这不能停工呀。”
赵桓点头,他猜到了会有钱荒的可能,只是没想到繁盛的海贸,只给大宋带回来了四五个月的存银。
李纲忧心忡忡的说道:“若是这铸币一停,这钱引继续增发,那就会和之前的钱引一样,大幅贬值,到时候又是麻烦事一堆。”
大宋钱引的崩坏,直接导致了方腊在漆园造反。间接的导致了两川在赵桓和赵构之间的摇摆和犹豫。
大宋苦钱引久矣,皇帝生辰要印一批、皇帝修院子要印一批、皇帝生孩子也要印一批。
关键是这赵佶还特别能生,截止到赵桓登基之前,已经有了二十八王。
赵佶特别喜欢修院子,修完延福宫,修艮岳宫,修完艮岳宫修万岁山,钱引一批一批的印,不崩才怪。
赵桓坚持的银根和钱引数量一致,防止挤兑,就是在恢复大宋朝堂信誉。
这个过程极为漫长和艰难,但是却必须要做,若是大宋银元和大宋钱庄崩了,那赵桓登基这几年做的所有事,又回到了.asxs.。
“官家调动了王禀回京,要不要让他们乘船讨伐鸟羽上皇?”李纲犹豫的问道。
赵桓眯着眼看着李纲,探着身子问道:“王禀回京是参加春秋大演兵,一群旱鸭子你让他们去海上打仗,这是要他们的命吗?”
“这建议谁跟李太宰说的?”
李纲瞬间明白了这个建议问题出在哪里。
大宋皇帝调王禀回京,自然是为了震慑某些人,而破解之道,自然是让王禀不在京城,而倭国显然是一个好去处。
“户部侍郎郑望之找的臣,他跟臣说起了钱荒之事,顺嘴说了一句得有人讨伐鸟羽,之后就提到了王将军回京之事。”李纲擦着额头的汗。
这个郑望之张嘴闭嘴就是钱荒的害处,倒是晃住了李纲。
赵桓点头说道:“又是这个郑望之呀,他要是坑害我大宋军卒呀!”
“不过你最近的嗅觉不大灵光啊。”赵桓对李纲笑着说道。
李纲久不在官家身边,又没有读心术,自然不晓得官家最近的重心是在肃王、景王背后的人。
这一桩桩的事,安排的极为机巧,甚至连李纲都给瞒住了。
第七百一十五章 大宋的根本矛盾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郑望之,但是又没有确凿的证据。
“李太宰,陪朕去一趟金石学社,据说有神龙本的兰亭集序在拍卖,朕也去见识见识。”赵桓笑着站了起来,准备去这个金石学社。
由于程褚憨憨的本性,导致其对各种事端都不太敏感。
憨虽然有点蠢笨,但是也有好处,那就是足够忠心。
程褚的忠心,巡视各宫舍的安全也足够的细心,导致那个躲在背后的人,无从下手,只能用一些小手段才恶心自己。
如果自己出现在宫外呢?赵桓很想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反应,会做如何的应对。
他不想等到王禀回到汴京了,王禀作为一个纯粹的武将,冲锋杀敌,靖边安国才是他应该有的作用。
连李纲这样心思极为机巧,已经做了四年宰执的他,一个不小心就中了招,可想而知,王禀若是真的在汴京逗留太久,也躲不过阴影处射出的冷箭。
当年岳飞接到十二道金字牌急诏,撤回临安的时候,也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被拉肋,死在临安的大理寺内。
赵桓决定亲自前往金石学社,离开守备森严、无从下口的汴京皇宫,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定然会暴露无遗。
他想要在王禀回京之前,把那个深居于幕后之人揪出来!
“官家,这……”赵英有点为难,他是一万个不同意官家这样的做法。
赵桓将常服套在身上,笑着问道:“怎么,担心朕倒是随意拍卖,花了内帑的钱?”
“那是官家的钱,怎么用当然是官家说了算,臣怎么会有非议!”赵英连连摇头的回答着。
赵桓系上了常服上的腰配,笑着说道:“那就是担心内帑的钱不大够,影响我大宋皇室的威严吗?”
赵英无奈的看着官家,说道:“内帑虽然没多少钱,四处投钱,但是买了他这小小的金石学社,还是小意思。”
赵桓踏出了文德殿的宫门,笑着说道:“那就,走着。”
赵英看了李纲一眼,也是一脸无奈,官家这个岔开话题的能力,越来越难以应付。
官家决定的事,也越来越难以改变,以前种师道在时候,还能劝两句。
李纲跟上了官家的脚步,走上了大驾玉轳,赵英一甩袖子,也跟了上去。
大宋皇城司上一指挥程褚带着一队队明黄色明光甲亲从官,在前面开路,手弩上弦,甲胄在身,连面具都扣在了兜鍪之上。
“开宣德门!官家出巡!”程褚大声喊着,让亲从官打开了皇宫外城城门,甲卒鱼贯而出,快速的清理着街道上的行人,令其退避。
赵桓盯着车窗外的汴京盛景,那些行人虽然退避左右,但是依旧探着身子,从甲士的缝隙里,打量着大宋皇帝的车驾。
李纲看着面色极为严肃的官家,有些为难的说道:“官家,臣以为就是找出官家想要找的那个人,也解决不了问题。”
“朕知道。”赵桓淡淡的回应了三个字。
他当然知道,就是把那个想要自己挪位置的人找出来,也只是一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大宋眼下的根本矛盾,是实力大增,地位日隆的大宋军卒们,得到了更多的社会资源,这些原本属于士大夫阶级的社会资源,被摊分到了大宋军卒手中。
日益不满足于现状的大宋军卒,希望获得更多的社会资源,虽然他们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不满足于现状的野心,但是向战的渴望,代表着大宋军卒对利益的渴望。
而原本的士大夫阶级自然不会束手待毙,并且想要夺回属于他们的特权和资源。
而大宋军卒利益的赐予者,自然是自己这个大宋皇帝。
这个矛盾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虽然大宋已经夺回了燕云十六州和辽东郡,将蛋糕做大了几分,但是依旧不能够满足所有人的胃口。
而这次的对手,只是士大夫阶级们推出来的一个代言人而已。
在沈州的时候,赵桓就对着李纲的札子,发呆过很久,他不明白自己将黑土区分给大宋军卒,为何遇到如此大的阻力。
也是在那时,他也想清楚了这种矛盾的本质。
如何彻底瓦解士大夫阶级,是他思考了良久之事。
“官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李纲略微有些疑惑的说道。
赵桓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时机未到,现在言之过早。”
“官家,要不等王禀将军回来?”李纲有些迟疑的说道,他觉得官家冒这个险没什么必要,等到王禀归京,大兵进城,自然没人敢再胡说八道。
毕竟,刀可以砍头。
“金人逞凶!南下四千余里,无一合之敌!完颜宗望攻城略地,从燕京一路南下至相州,未曾遭到任何抵抗。到了汴京地头上,朕没有怕他。”
“完颜宗翰在攻略河东,凌辱我大宋百姓,屠掠我大宋善民,围困太原二百余日,朕到了宁武关,也未曾怕他。甚至在宁武关头,他差点砍了朕,朕也没有后退。”
“现如今,完颜宗望成了个权力的傀儡,完颜宗翰被朕斩于沈州!朕,为什么要怕这个只敢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的蠹(du)虫呢?”
赵桓的脸上挂着极为淡定的笑容,这是大宋,自己是大宋的皇帝,若是在家门口都畏首畏尾,还做什么大宋明君?
李纲看了眼窗外的披坚执锐的亲从官,心中安定,有这些人在,想动大宋皇帝,还得问问他们手里的家伙。
“前面怎么了?”赵桓指着御街尽头的高台,疑惑的问道。
“今日开封府少尹李若水,监斩杜充。”李纲抬头看了一眼围的人山人海的高台回答道。
赵桓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号奸臣,当初完颜宗望就是以此人换来了和大宋和谈休兵之契机。赵桓笑着问道:“杜充那万万缗的财货,已经挖出来吗?”
李纲说道这个脸色变得黯然,叹气的说道:“挖是挖出来了,不过多数字画都已经腐朽破碎,没有多少价值,还有一些搜集的古籍都被虫噬,只剩下些金银财货约有三千万缗,已经归了临安府库。”
“还有就是这杜充甚喜美人,养了不少伶人、瘦马于那深山密室之中,密室石门只能从外打开,密室内粮食水源倒是充足,里面的伶人和瘦马绝大多数都死了,剩下的三五人,都疯了,眼看着也活不了多久了。”
赵桓皱着眉头,看着高台上的杜充跪在铡刀之下说道:“这是造孽呀。”
李纲看着杜充蓬头污面的样子,失望的说道:“但是杜充并非赵构心腹,所以赵构当初所掠财货,依旧是个谜团。”
“杜充怎么说也是个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唱名东华门之人,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