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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振兴攻略全文阅读

作者:吾谁与归     北宋振兴攻略txt下载     北宋振兴攻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三十一章 兴庆府的早晨,静悄悄

    黄彦节来到梁府的主要目的,就是观察梁府家主的态度,这一点很重要。

    不管曹娴受不受大宋皇帝的待见,那都是大宋皇帝的嫔妃,若是梁家在这次的事件中,不能坚定的站在大宋这一方,曹娴在汴京,将会变得危险起来。

    作为一手将赵仁孝和曹娴从西夏王宫接出来的黄彦节,当然要确定梁家的态度。

    这涉及到了曹娴的安全,还涉及到大宋以后对河西九州的态度,这非常重要。

    “既然黄天使都说了,那本来我还打算让六左监军司派点兵马象征性的做做样子,现在就算了。”梁炳焕笑呵呵的说道。

    兵马调动,需要极多的粮草。

    这两年的天气虽然算不上灾年,但是绝不是风调雨顺。

    河西九州土地贫瘠,粮食的产量本来就低,多数都是通过和大宋买卖得来的粮草。

    吃一口就少一口的粮草,能省点就省点。

    “明日晨朝的时候,还请梁家主和薛元礼共同商议,劝道西夏王面对现实,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拖沓,无法熄灭大宋皇帝的怒火。”黄彦节非常平静的说道。

    梁炳焕点头答应了,此时,虽然岳飞的河间军在乌海城的攻势,并不是非常强烈,但是依旧让梁炳焕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如此甚好。”黄彦节起身,笑着说道:“那便如此,我且先行,梁家主留步。”

    “黄天使,好走不送。”梁炳焕同样拱手说道。

    而出了门的黄彦节,跟亲从官耳语了两句,一脸无奈,回头看了一眼梁府的大宅子,最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上了车驾,离开了梁府。

    此时的梁府的中厅,除了梁炳焕以外,还有薛元礼。

    薛元礼离开没多久,就被梁府的门房拦住,引至小道,从后门入了梁府,而这一切都被皇城司的察子,看在眼里。

    所以黄彦节在离开之时,才会叹气。

    他这几年在西夏,并不是单纯的做一个吉祥物、使官,蹲在兴庆府享乐,对于西夏皇城司的建设,他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在原有的皇城司的框架下,进行了进一步的扩张的皇城司,在兴庆府已经有了自己的话语权。

    皇城司并不需要梁炳焕的配合,就可以打开城门。

    “梁少丞呀,你可不能听信了那黄阉人的谗言,千算万算,咱们都是西朝人。中国有句古话,说的很好,飞鸟尽,良弓藏,等到大宋皇帝利用完了梁家,到时候,梁家安能有好果子吃?”薛元礼瞪着眼,用手背拍着另外一只手,情真意切的说道。

    梁炳焕哈哈大笑的抓着薛元礼的手说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只不过是因为侄女在大宋为妃嫔,自然要虚与委蛇一番,梁家的根子在哪,我还是明白的。”

    “退一万步讲,哪怕是大宋把咱西朝打下来,以大宋皇帝那个狠辣劲,我梁家绝对没有现在风光。孰轻孰重,我梁某人还是拎的清楚,薛中丞莫要担忧。”

    “也请薛中丞向陛下表明我梁家为难之处,毕竟曹娴之事,是陛下有亏与她。”

    曹娴出兴庆府之时,梁炳焕当时人在瓜州,防备西进的耶律大石攻打瓜州,他得知这件事之后,才将瓜州防务交给了自己的弟弟,亲来兴庆府坐镇。

    “好说好说。”薛元礼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担忧,只要梁家还肯沟通,那说明,梁家并没有决议彻底倒向大宋,之所以先见黄彦节,完全是为了要让李乾顺割肉。

    那接下来就是筹码的问题。

    对此,薛元礼极为擅长,他来到梁府之前,就去兴庆王宫一趟,带着一份极为厚重、梁家不能拒绝的条件。

    “梁少丞请看,这是陛下亲手写下的诏书,包括册封了梁家子弟多人郡王爵,恩荫官。”薛元礼将袖子里的札子,递给了梁炳焕,眼神中带着笑意。

    “就这?”梁炳焕看了个开头,都是些普通的封赏,这个筹码的重量完全不符合预期,毫无诚意的样子。

    好听话谁不会说?

    这些封赏,大宋皇帝也能给他,他要的不是这些。

    薛元礼信心满满的说道:“往下看。”

    梁炳焕带着疑惑看完了整本札子,满意的点头说道:“陛下真的是好魄力。”

    薛元礼同样一脸笑容的说道:“包括养贤务在内的三百学院尽归梁家所有,还有之前朝议迁都西凉府一事,陛下也在札子中明言,此政以后不再议。不知道这份礼物可还称心?”

    梁炳焕哈哈大笑的拍着薛元礼的肩膀说道:“称心!称心!”

    次日的黎明时候,太阳还躲在地平线下睡着懒觉,整个大地微明时候,兴庆府外,晨雾弥漫。

    忽然一群飞鸟如同被惊吓了一般,飞离了指头,而树林里,似乎有人影憧憧,向着大雾之中的兴庆府而去。

    这些人自然是岳飞的军队,此时的张宪将口中的木棍拿下,用两只手聚拢着,对着城楼上发出了“咕咕咕”的声音。

    没过多久,兴庆府元兴门上,同样传来了咕咕咕的声音,元兴门的城门开始悄无声息的打开。

    在昨夜,皇城司的察子们,早就完成了对元兴门大门的合页上涂油的工作,这城门打开的的无声无息。

    而大宋的军卒一步步的走进了兴庆府的元兴门,背嵬军森罗的面具,突然出现在了酣睡的西夏兵的身后,将城头上的西夏军卒用最快的速度,处理的一干二净。

    张宪汇总着背嵬军禀报的战报,对着岳飞说道:“东箭塔安全,西侧箭塔哨兵发出了警报,那锣敲了一下,前来巡视的上官,被皇城司的察子给匡走了,岳将军,元兴门外城墙,拿下。”

    “兴庆府共计十二道城门,已经拿下三门,再过不了多久,西夏人怕是要知道我们来了。”

    岳飞看着臂膊上满是红巾的大宋军队,在“工”字型的兴庆府上,快速的蔓延,占领着一道道关隘和箭塔,笑着说道:“我很期待,西夏人知道我们来了的反应。”

第七百三十二章 岳飞在城头上做早饭

    李乾顺刚刚睡醒,在宫女的服侍下,穿上了晨朝的冕服,十二旒的冕就摆在那里,他深切的看了一眼,最后还是选择带上了象征着诸侯的九旒。

    十二旒是帝王专用,最近黄彦节在朝会上,如同疯狗一样,抓着他的种种僭越,不停的生事,搞得他心力交瘁。

    他又杀不了黄彦节,当初已经杀过一次,发现杀不掉之后,李乾顺已经没有了勇气再动杀心。

    因为现在的金国,龟缩在黄龙府内,在大宋的淫威下瑟瑟发抖,他李乾顺这个重文轻武的西夏王,真的不敢打黄彦节的心思。

    “这大宋军今日来一次,明日来一次,索性把朕…孤抓到汴京,这样大宋皇帝不就天天能看到孤了吗?还省的岳飞天天来,闹心!”李乾顺一脸不高兴的说道。

    乌海城战事虽然并不紧急,但是李乾顺可是深知大宋皇帝的威能,岳飞两次巡游兴庆府,都给了李乾顺很深的心里阴影。

    说不定此时岳飞已经悄悄摸到了兴庆府?

    李乾顺赶紧摇头!把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出了脑后。

    岳飞除非人如其名,会飞才能这个时候来到兴庆府。

    他可是给李仁忠下了死命令,若是守不住乌海城,那就提头来见!

    岳飞长途跋涉从沈州到磴口的行军,用了十几天时间就赶到了磴口,长途奔袭的疲惫,乌海城之战,应该问题不大。

    李乾顺一脸不高兴的来到晨朝殿,待到大臣行礼结束,他的脸色终于好了几分,甚至有了些许的庆幸。

    “今日黄天使没有来上朝吗?”李乾顺略带几分兴奋的说道。

    薛元礼笑着点头说道:“官家,喜色不能言表。”

    “你不也笑的开心吗?还说朕!哈哈哈!”李乾顺拍着腿大笑起来,黄彦节自从大宋皇帝的申斥诏书到了之后,就四处咬人,李乾顺都被他咬的有些怕,更何况这些朝臣。

    喜气洋洋,整个大殿上,充斥着欢乐的气氛。

    “乌海城绝不可让,道歉可以,少赔点钱也可以,但是想让朕把吃下的吐出来,想都别想。”李乾顺开门见山直接说了自己的决定。

    “乌海城让了,两套再无收复之机遇,圣上英明。”薛元礼俯首说道,顺便用手肘碰了碰梁炳焕。

    梁炳焕有点神游,被这一碰,赶忙说道:“圣上英明,六左军监司兵马共计五万人,已经向着兴庆府赶来。待到援军至,乌海城、兴庆府万无一失。”

    “就是这黄彦节突然没来上朝,臣有些疑惑,昨天他还拜托臣,劝说官家割让乌海城,今天居然看不到人了。”

    “咳咳。”

    李乾顺清了清嗓子,摇头说道:“也就梁少丞与他交好,不害怕那阉货,朕反正看到他,心里就堵得厉害。”

    “虚与委蛇,虚与委蛇。臣也有臣的难处。”梁炳焕讪笑着说道,眼神中依旧带着些许的思虑,而这份思虑还带着焦虑,他今天起来之后,右眼皮就一直跳,似乎有不好的事发生。

    李乾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吃了自己的好处,态度果然不太一样。

    他笑着说道:“没有这阉货,这朝才有的上。朕昨日想了半天,西凉府迁都之事,全面停下吧,朕想明白了,这面对大宋人,越跑,反而越麻烦。”

    “宋人比那辽人和金人更加贪婪,他们打心眼里就没瞧得上我这西朝,觉得我们碍眼,就该像太后一样,跟他们鱼死网破,他们才会明白,我西朝不是好欺负的!”

    这里的太后,自然特指的大小梁太后,两人的穷兵黩武,让章惇投鼠忌器,最后,转头去打了陇右都护府,而不是执着于灭掉西夏。

    “陛下,连年水患,盗匪频发,臣以为既隆文治,尤修武备,毋徒慕好士之虚名,而忘御边之实务也。”御史大夫谋宁克出列说道。

    李乾顺的脸色拉了下来,说道:“二叔,你就不能让朕多高兴一会儿吗?好不容易那阉货不在,你又说这事。”

    谋宁克是地道的党项人,乃是他们李家的宗正,但是却依旧保留着党项人的姓氏,而不是改姓。

    李家改姓,都是入朝之人,凡是不入朝,均以旧姓称呼。

    谋宁克的谏言,其实说的是西夏的现状。

    自从永安三年,薛元礼上疏起,西夏广修文治,文治倒是弄的有模有样,但是也和大宋一样的毛病,重文轻武,导致了连剿匪都变得有几分吃力。

    所以谋宁克才谏言,不要【好士之虚名,忘御边之实务】,这也西夏廷议很多次的问题,到底是文治,还是武治。

    李乾顺笑着说道:“朕既然停了前往西凉的迁都事宜,留守兴庆府,就是打算好了,御边之实务!此次岳飞退了,就重新组建新军,再复我西夏军人人如虎!”

    “从新军、军规、战训、封赏、功勋等等,朕已经计划好了,好好学那大宋皇帝的均田征兵令,定出适应我西朝之国情的新军令来,二叔且放心。”

    “陛下圣明!”谋宁克满意的入列。

    他要的就是这句话,既然不迁都西凉,又不整理军备,不就是等着被宋人打上门吗?

    “圣上英明!”梁炳焕高声疾呼,既然李乾顺准备再复武治,那三百学院,可就尽数归他梁家所有,也代表着李乾顺彻底放弃了争夺士大夫阶级。

    这对梁炳焕可是一件好事。

    “朕呢,是个怂人,朕承认岳飞厉害,朕怕他,朕不像完颜宗望和宗翰那般骄傲,临到死都抓着什么金国的荣誉不放手,等到大宋皇帝砍头再后悔也来不及。”李乾顺做了个浑身抖动十分夸张的动作,脸上带着嘲讽。

    金国已经完全无法牵扯大宋的脚步,西夏接下来面对的将是大宋的雷霆之怒,他自认为不像金国那样腐朽,时代在变,他西夏也要做出改变。

    “这会不会略欠……”谋宁克刚要说话,就被一个浑身是血的传令兵闯进了殿内给打断。

    “不好了,陛下!岳飞占据了所有外城墙,正在城头生火做饭!”传令兵一脸惶恐的指着外面大声的咆哮着。

    “什…什么?”李乾顺用力的后仰,差点把椅子给仰翻,一脸惊恐的指着传令官问道:“岳飞在生火造饭?”

第七百三十三章 官家奇怪的习惯

    李乾顺的战术后仰,并不会影响岳飞做饭的兴致,也不会影响到河间军卒的食欲,他们支开锅,炖着小米粥,生起火,烙着大葱饼,切上两片金华火腿,肉香顺着风,飘入了城郭里。

    “黄天使,吃点?”岳飞笑着递给了黄彦节一个碗。

    黄彦节摇头说道:“不吃了,我上来之前就吃过了,一会西夏王应该知道岳将军登上城头的消息,我大概要进内城去见李乾顺。”

    “那我就不客气了,也谢谢黄天使送来的大葱,要不这烙饼总是缺点味。”岳飞盛了一碗米粥,就着背嵬军亲卫烙好的饼。

    这不是岳飞没有面见天使的礼节,而是昨天一整天河间军都趴在山窝窝里,一动不动的蛰伏,吃的都是干粮,虽然炒干面的味道不太差,但是一整天都是炒干面,这肚子里都泛着酸。

    “张宪,你叮嘱一下军卒们,装进水袋里的水,务必煮沸,切记让督军查的严一点,总有人想偷懒省事。”岳飞一边吃一边对着张宪说道。

    食不言,寝不语,是一种良好的生活习惯,但是在军伍之间,这种讲究,就显得矫情了。

    张宪点头称是,继续啃着夹着大葱的饼,前往督军营,传达岳飞的命令。

    岳飞叫住了越行越远的张宪喊道:“还有让军卒们把行军路上顺手打的野味,炖半个时辰再吃,咱不着急,着急的应该是他西夏王。让督军也盯着紧一点,别吃出什么病来。”

    “一群馋虫,别把自己给吃没了。”

    黄彦节面露疑惑的问道:“敢问岳将军,这炖熟了就是了,为什么要炖半个时辰?”

    岳飞笑了笑说道:“这都是官家的讲究,你也知道咱们那个官家,对于干净这件事看得比较重,上次在燕京打到一只鸿雁,官家非让炖半个时辰才肯下口。”

    黄彦节这才有些了然,自己的官家,总有些奇怪的习惯,喝水从不喝生水、每天都要刷牙、吃东西从来不吃生的食材。

    大宋有很多刺身、生鱼片之类的美味可口的食材,官家从来不喜欢碰,也曾经在小报和邸报上宣传过这卫生意识,可惜收效堪微。

    “官家这些习惯,咱家都不知道,岳将军也真是有心了。”黄彦节拱手说道。

    “你去,把参将们都喊过来,碰个头,我们研究下什么时候撤退。”岳飞对着自己的背嵬军亲卫说道。

    背嵬军亲卫大约有八百余人,这也是当初种师道借给岳飞八百青塘马组建的班底,当然随着多年的征战,这八百卫大约只有四百人是当初的亲事官了。

    而这里面一营正和两个营副,都是中账参将,还有几位参将没过多久,就已经来到了岳飞的身边。

    他们盯着锅里的蓝马鸡,馋的流口水。

    岳飞手里可是有不少官家赏赐的宫中佐料,这些常人碰不到的香料,放进锅里,香气四溢。

    “来让我尝一尝。”牛皋兴奋的举起了筷子,伸向了锅中蓝马鸡。

    岳飞倒是没言语,只是眯着眼盯着牛皋,牛皋筷子最终没有插进锅内,讪笑着说道:“俺忘了,俺忘了,下次注意。”

    牛皋自然说的是刚刚岳飞下的军令,野味必须炖半个小时才能吃。

    岳飞对军令执行的很严格,即使牛皋是当初旧人,依旧躲不过被打军棍的惩罚。

    那滋味牛皋上次喝酒误事之后,已经尝过一次,他发誓,这辈子绝对不再受那样的五脏俱烈的军棍了。

    “看把你馋的。”岳飞略带几分无奈的说道:“即使官家圣恩常在,但是咱们河间军的金华火腿的数量,其实也不是很多,从将官到军卒,都馋这点肉。”

    河间军是大宋到现在最为精锐的军队,但是在全方位的资源倾斜之下,河间军依旧不能够保证肉食的供给,更何况其他兄弟部队?

    官家也为此想过不少办法,甚至拿出过一本《母猪的产后护理》,可惜成规模的养殖,需要时间。

    官家始终认为,一只精锐的部队,是需要依靠大量物资去供给,才能变得精锐,岳飞深以为然。

    吃的肉多,自然有劲,尤其是对军卒这种体力消耗极大的军队,补充肉食,是大宋每一个将官都很头疼的事。

    在肉食不充足的情况下,大宋军队只能靠打猎补充肉食的消耗,炖上半个时辰才能入口,也是岳飞对军卒们的要求,也是他对现实的无奈和妥协。

    按照官家说的病从口入的道理,岳飞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让军卒们吃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但是吃不饱,没法打仗,若是因为体力被敌人杀死,军卒更加无法瞑目。

    “倘若大宋的金华火腿供给充足,就把你们这馋虫给你们掐了。”岳飞打开了堪舆图,在乌海、杭锦、兴庆府、西安州这几个地方指了指。

    黄彦节赶忙上前说道:“岳将军,根据我的观察,梁家可能背地里从六左监军司调动军卒驰援兴庆府,乌海城的西夏军也会在收到兴庆府告急文书之后,第一时间驰援兴庆府。”

    岳飞点头说道:“散播在黄河沿岸的察子们,已经把情报传了过来,河西九州的确有调兵前来兴庆府的迹象。乌海城的守将乃是李仁忠,也一定会前来勤王。”

    多方应征之后,岳飞肯定了梁家在这件事中,最终选择了西夏王氏这一边。

    岳飞指着乌海城,滑到了兴庆府的位置说道:“我们最多在这里待五天,就必须从碍口度过黄河,前往杭锦城。根据我部前两次突袭兴庆府,西夏人的反应速度来看,再多停留恐怕被乌海城援军堵在碍口,进而陷入四面楚歌的地步。”

    张宪两次随岳飞武装巡游兴庆府,他掰着指头算了算,其实西夏的反应时间是六天,这空出来的一天,就是岳飞这几年征战的成长,有备无患。

    “若是西安州秦凤军能够从这里直奔灵武,我们就不用撤退了,可惜了。”牛皋指着西安州到灵武说道。

    “休得胡言。”岳飞面色一整,瞪了一眼牛皋,又看了看黄彦节面无表情的脸色说道:“一会散会,自己去领十军棍。”

第七百三十四章 褪了毛的符节

    西安州的秦凤军无法动弹,这件事岳飞不比牛皋清楚?

    可这个话题是个禁忌的话题,尤其是在种师中年岁逾七十之后,变得更加不能谈起。

    “诶,岳将军,官家也有过明旨,不以言获罪,万万不可。”黄彦节赶紧拦住了岳飞。

    牛皋这顿打,若是平时,绝对不会挨身上,战前会议,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哪里有那么多的禁忌?

    今天也就自己在场,牛皋才会被罚,在西夏周旋了两年的黄彦节,岂能看不明白这个道理?

    黄彦节是代表官家前来军队抚军,他准备大量的物资补给,送上城头,昨夜忙活了一晚上,就是为了抚军。

    抚军的目的,就是时时刻刻让官兵看到官家并没有忘记他们,让他们感觉到大宋皇帝的关怀,让大宋的军队忠诚于大宋皇帝!

    牛皋这顿打挨到身上,别的黄彦节认为自己是个小人物无从评判,但是回到汴京,肯定被赵英、赵都知打一顿,这绝对跑不了。

    “牛皋,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我跟你说了很多次了,这次是黄天使求情,暂且放过,下次绝不轻饶!我们继续议事。”岳飞看着牛皋严肃的说道。

    岳飞并不是一个刻板的人,相反,他很善于交通。

    牛皋这顿打,就是打给黄彦节看的,既然黄彦节不让打,岳飞也不舍得因为小事惩戒牛皋。

    最终定下的基调是四天撤离兴庆府。

    这座城就是打下来,也是一座孤城。

    岳飞的河间军是长途奔袭的疲惫之军,这只军队的使命,明年还要在黄龙府和金人死磕,当然不能折在这里。

    更何况,兴庆府的内城之后就是他们的王,这内城,不好打。

    “有劳黄天使跑一趟了。”岳飞带着担心的看着黄彦节,这趟再去兴庆府王宫,九死一生。

    黄彦节略带着几分局促,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卑贱之人,大宋的宦官在当今官家之前,地位和军卒一样都很卑贱。

    眼下大宋军队靠着战功和官家的政策,愈加重要了几分,但是宦官的地位,依旧是过去的模样。

    “都是为官家办事,咱家孑然一身,死了就死了。”黄彦节笑着回应道。

    岳飞看着黄彦节手中举着那杆节旄尽落的符节。

    这个符节伴了黄彦节两年,上面缀着的牦牛尾毛,早已尽数掉落,而竹节也磨的极为光滑。

    大宋这两年多事,这等更换符节的小事,黄彦节没有给官家添麻烦的打算。

    他举着光秃秃的符节,一步步的走向了内城城门,穿着当初来兴庆府时穿的衣物,敲开了兴庆府的内城门。

    内城城门在关闭之前,黄彦节回头看了岳飞一眼,看着岳飞还在盯着自己这边,笑着挥了挥手致意,他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关闭的内城城门之内。

    “内城不好打。”张宪叹气的看着内城上的西夏军,眉头紧蹙的说道。

    岳飞闭目良久,猛地张开眼说道:“打不下来,我们就炮轰,吓也要把李乾顺吓住!炮轰的越猛烈,黄彦节就越安全,同样,我们这趟才算没有白来。”

    在岳飞的指挥下,大宋的蒺藜炮和轰天雷开始了他们的本职工作,重型投石机从车上卸了下来,组装成为了一架架战争机械,发出了剧烈的吱吱呀呀的声响,开始抛出一枚枚轰天雷。

    “轰!”

    “诶呀呀!什么声音呀!”李乾顺被突如其来的轰天雷爆炸的声音,吓得在椅子上原地蹦了一下!

    他浑身颤抖的抱着任妃,大声的喊着:“岳飞来了!你知道吗!他来了!就在外城墙上!他会不会打进来啊?”

    “爱妃,孤很害怕呀!”

    任妃就是任得敬的女儿,她一脸嫌弃的看着用力的抱着自己的李乾顺,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这个男人不可靠,上朝的时候,黄彦节在就称孤,黄彦节不在就称朕,耀武扬威的时候,就称朕,害怕的时候,就称孤。

    早知今日,当初何必去河套劫掠?看似掏了点利,可是现在这副怂样,实在是有些让人看不下去。

    任妃撇着嘴,自己儿子两岁了,晚上睡觉都不嚷嚷着娘亲抱抱了,李乾顺都快五十了,还这个样子,让任妃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任妃很快就想到了自己父亲的交待,一脸笑容的说道:“陛下不怕,岳飞是厉害,可是咱内城的守将也是国之大将,城墙上有几万大兵,岳飞轻易打不进来。”

    “再说了,勤王军马上就到了,到时候岳飞不走,就是我们打他们了,只要稍待几天就是。”

    “黄彦节在元德殿等了小半个时辰了,陛下还是去见见的好。”

    任得敬,是西安州的通判,有点类似于汉时刺史一样的要害职位,乃是承圣上意通判州府之意,当初金兵来势汹汹,任得敬判宋入了西夏。

    他靠着女儿的美色,混了个西夏国丈,父凭女贵,混的愈加风生水起。

    “爱妃陪朕一起去。”李乾顺抓着任妃的手颤抖的说道。

    任妃无奈点头,今天早朝下朝之后,薛元礼找李乾顺议事,哪里都找不到他。

    还是任妃看到李乾顺躲在屏风后面哭,告知了薛元礼,李乾顺才算是没丢了“天子”风范,在臣子面前失态。

    “拜见西夏王。”黄彦节手持着褪了毛的符节,可是朝堂上的几位重臣,可是没人敢笑话这褪了毛的符节。

    那背后代表着大宋皇帝的意志。

    “黄天使有礼。赐座!赐座!”李乾顺大声的喊着。

    薛元礼看着自己的陛下,这副模样,低着头掩面,他今天跟李乾顺商量的话,全都白说了!

    他让李乾顺虚张声势,表达西夏死战到底的决心,并且讲述了西夏勤王军不出十天就可以到的事情,才安抚陛下那害怕到极致的心。

    李乾顺答应的好好的,结果一见黄彦节,就变了味。

    西夏朝臣掩面看着黄彦节大马金刀的坐在正中,等待着黄彦节提出他的要求,连符节都请出来了,自然是代表着大宋皇帝的条件。

    “乌海城、三百万两白银、李仁友入朝。”黄彦节言简意赅的传递了大宋皇帝的意志。

    割地、赔款、人质,样样不拉。

    李仁友是李乾顺唯一的子嗣了,就是任妃的第二个孩子,若是李仁友到汴京为质,可想而知,以后的西夏过不了多久就要内附了。

    这也是中原王朝对附近进行收编的一个重要手段,从藩属国的世子入京接受熏陶,再由藩属变为臣属,最后郡县化。这种扩张的手段,历朝历代,屡见不鲜。

    黄彦节笑容满面的看着李乾顺等待着他的回应。

    “大胆阉贼!安敢在我西朝王庭如此蛮横!”舒王李仁礼站出来,指着黄彦节大声的喝问道。

    “哦?”黄彦节歪着头看了一眼李仁礼。

第七百三十五章 李乾顺驾崩

    “也是。”黄彦节笑着看着舒王李仁礼,算是肯定了李仁礼的说法。

    李仁礼疑惑的看着黄彦节,按照过往黄彦节,怎么会如此轻易的松口?

    “若是舒王殿下觉得咱家失礼,那咱家这就出城,请岳将军以及河间军入城,和舒王殿下谈一谈这个礼。”黄彦节笑着回答着。

    “你!”李仁礼愤怒的指着黄彦节,陷入了进退两难之下,论口舌,他真的说不过这个黄彦节。

    李乾顺缩在椅子上,看着李仁礼和黄彦节,伸着手说道:“好了好了,舒王暂且退下。”

    李仁礼用力的摔了一下袖子,入列回班,依旧是一脸忿忿。

    李乾顺看了一眼任妃,小声的说道:“黄天使,是不是现行回到驿站,容孤王和众卿商量之后,再给答复?”

    黄彦节站了起来,伸出了一根手指头,笑着说道:“一天时间,明天我要抱着李仁友出城。”

    伴随着黄彦节的声音是宫外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爆炸声,震着整个宫殿都是一阵颤动,落下了阵阵的灰尘。

    黄彦节离开了元德殿,刚出宫门,他就松了一口气,他也就是虚张声势。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他很担心李仁礼这个莽夫一刀把自己砍了。

    蝼蚁且偷生,自己怕死不丢人,关键是自己得把皇帝的差事办好了,没拉了大宋朝的脸。

    黄彦节抬头看着内城墙的方向,自己还是有点不太习惯如此强盛的大宋。

    与黄彦节想的不同,此时的元德殿上,并非如他想的那样,西夏的朝议,并没有积极商量如何退敌,或者组织军民抵抗,而是在分锅。

    李乾顺站了起来,前倾着身子,大声的喊道:“舒王,你好好的得罪这黄彦节作甚!眼下还指望着他能出去退兵呢!今天晨朝让你去城头侦查,你说你腹泻胀痛,眼下不腹泻了!”

    “劫掠的时候你倒是积极,数你劫掠的钱帛和财货最多!现在需要你上城守卫内城,你支支吾吾,左右言他。”

    “还有你梁炳焕!早就跟你说,让你从六左军监司调兵遣将,驰援兴庆府!跟你说了岳飞他不简单!非要跟孤王别着劲迁都之事,现在迁都也停下了!六左军监司的兵马呢!”

    “岳飞进城,咱们都要完蛋!”

    “薛元礼你也别笑!之前谋宁克反复说起勿好士之虚名,忘御边之实务,你怎么跟说的?金人凶焰滔天,唯有称臣方可免去金人侵略如火。”

    “孤听了你的说辞,是,金人是没来!但是现在宋人来了!他们就坐在了城头上!还烙饼!吃的还是我西朝的葱!”

    李乾顺的咆哮声在整个元德殿里回荡着,他口中的谋克宁正在内城城头上组织着西夏军卒抵抗着岳飞的炮轰,倒还算有模有样,拦住了岳飞。

    “一群废物!”李乾顺愤怒的喊了一嗓子,而任妃赶忙上前,扶着李乾顺坐到了座位上。

    “陛下莫要生气,岳飞来都来了,气性再大,只能把身子气坏了,来喝口茶顺顺。”任妃从旁侧宫人手中拿过了一盏茶,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任得敬,转手服侍着李乾顺喝下了茶水。

    任得敬是任妃的父亲,自然是早有交待。事实上,他早就知道了岳飞从石嘴山道前来兴庆府之事。

    岳飞在石嘴山道的行进虽然悄无声息,但还是有樵夫猎人看到了他们的行踪,河间军会飞这事,早就在兴庆府传开了,任得敬乃是大宋贰臣,他能不怕?

    他派了家仆前往石嘴山道侦查,知道了岳飞军队行军石嘴山道直奔兴庆府之事。

    他没有选择上报,而是默默的等待着攻城的这一刻。

    元德殿的诸位西夏重臣,等待着李乾顺发完脾气商量如何应对此事,可是左等右等,都没等到李乾顺发声,这一抬头,才发现坏事了!

    李乾顺面色苍白,手脚都在抽搐着!

    “陛下!”薛元礼猛地跑到了御座上,拉起了李乾顺的手搭脉,没过多久,薛元礼面露疑惑的看着李乾顺,又看了一眼任妃。

    薛元礼颤抖的说道:“陛下崩了。”

    “啊?!”

    朝臣们议论纷纷,这李乾顺就这样崩在了他们面前!可是明明刚才还在发怒!

    “陛下!”任妃歇斯底里的喊了一嗓子,尖锐的声音在元德殿上徘徊着,然后也似是晕了过去。

    只不过任妃在晕过去的最后时刻,她碰倒了放在身侧的茶杯。

    宫人赶忙收拾着地上的打碎的茶杯,急匆匆的将收拾好的灰斗拿开了。

    在嘈杂的元德殿上,谁都没有观察到宫人这个微小的动作。

    任得敬在宫人离开元德殿之后,才大声的喊道:“诸位静一静!诸位静一静!”

    “快去找御医院的方士,断一下陛下因何驾崩!还有一事,国不可一日无君,尤其是眼下大宋军正在外城逞凶!”

    薛元礼看了一眼任妃,任妃面色红润,呼吸均匀,根本不似惊厥,而且眼皮下眼珠还在转动,看来是假昏迷。

    但是他仔细思量了良久,看着李乾顺的尸首,叹了一口气,说道:“任国丈说的有理,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驾崩,应该早日定下这新君才是!”

    此时待在元德殿上的重臣,分别由代表河西九州的梁炳焕,代表文臣集团的薛元礼,还有代表这宗亲的李仁礼。

    而李乾顺目前只有一个儿子在西夏,那就是任妃所生的李仁友。

    薛元礼其实非常想拥立李仁孝为君,那是一块璞玉,有君子之风的李仁孝若是为西夏王,必然是一代明君。

    可惜,现在李仁孝在汴京,而且现在叫赵仁孝。

    “那就这样,暂且拥立李仁友登基,明日举办大典。我去找黄彦节说道说道城下之盟之事,这李仁友为质是万万不行,看看大宋方面能不能松松口,唉。”薛元礼看着无人收拾的李乾顺的尸首,最终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事实的真相,任妃的那杯茶要是没问题,他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

    但是知道又能如何?

    “陛下!”谋宁克套着一身双层冷锻甲出现在了元德殿,浑身是血的冲到了李乾顺的身旁,抱起了有些发僵的尸首,嘶吼着:“陛下,你醒醒啊!陛下!”

第七百三十六章 杀鸡用牛刀

    “李乾顺死了?”黄彦节一脸凝重的看着登门的薛元礼,自己前脚离开了元德殿,后脚李乾顺就死了?!

    薛元礼非常淡定的点头,他本来想喝口茶润润嗓子,想到李乾顺的死状,还是忍住了。

    他点头说道:“若是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任妃下毒。太医院那边任得敬应该是打点好了。”

    “最后大概会写上,气急攻心,暴亡,盖棺定论。”

    薛元礼的说辞,让黄彦节眉头紧蹙,最后终归还是摇了摇头。

    任妃极为受宠,尤其是随着李乾顺年岁越大,耶律南仙去世,李仁爱抑郁而卒,曹娴带着李仁孝离开西夏之后,李乾顺愈发宠爱任妃,他就李仁友这一个子嗣,当然宠爱至极。

    整个西夏王宫,任妃一言独大,而外廷,任得敬以外戚的身份任尚书令、中书令,称国相,军政大权揽身。

    尤其是任得敬作为大宋贰臣,在大宋风雨飘摇之际,叛离大宋,他的史书注定不会光彩,这样丝毫不会顾及身后名之人,做事自然无所不用其极。

    黄彦节看着薛元礼的模样,也知道大宋方面,让李仁友入朝为质之事,怕是行不通了。

    黄彦节看着薛元礼说道:“其实李乾顺在位,李仁友在我大宋为质,于西夏有好处。至少两国不再兴兵,哪怕是内附,也要几十年之后。”

    “至少官家的目光还在黄龙府的金人身上的时候,短时间西夏不会太过为难,至少在种师中还活着的时候,西夏是安全的。但是李乾顺崩了,李仁友无法为质,唉。”

    黄彦节说的是事实,在西夏、秦凤路、永兴军路这三方势力均衡的情况下,只要西夏王不生事,官家在种师中活着的时候,不太会动手灭掉西夏。

    李仁友在汴京为质,虽然有内附之忧虑,但是那也是数年之后之事,但是李乾顺的暴毙,其实把西夏逼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多事之秋呀。”薛元礼无奈的说道:“明日某随天使出城,和岳将军见一面,签了城下之盟。”

    “你要出城签订城下之盟?!”黄彦节嘴角抽搐的看着薛元礼,这可是割让乌海城、缴纳大量战争罚款的城下之约,这出城签约,意味着永远的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发动对河套劫掠之事,是西夏宗亲所为,他们为什么不出城!”黄彦节疑惑的看着薛元礼。

    薛元礼看着黄彦节,这个人精现在只是震慑于李乾顺暴毙,没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黄彦节所说的三个条件,经过朝议,答应了两个。

    签订这份城下之盟的人,注定会身败名裂,而导致今天这一局面,朝臣们认为乃是薛元礼永安三年开始的国学之兴。

    蕃礼”与“汉礼”之争,从李元昊反出大宋开始,就是西夏国内,反复争论的党争的焦点,而薛元礼在李乾顺的支持下,“汉礼”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

    而兴文轻武的后果就是西夏武备不兴,不管是金人,还是宋人,西夏都不是对手。

    现在李乾顺倒了,他自然没了支持,脏活累活都得他来办。

    “预料之中。”薛元礼笑着说道,他是西夏重臣中,唯一没有背景的通过科举入朝为相之人,也曾想着做一番大事,徒叹奈何。

    正如李乾顺死前说的那样,李乾顺埋怨薛元礼,让西夏武备不兴。但是忘记了当初大小梁太后穷兵黩武,连兴庆府的百姓一天只能吃一顿饭的时候。

    赤地千里,无一存粮。

    朝臣们将西夏打不过金人、打不过宋人的罪责归结于薛元礼兴汉礼,立国学。

    但是压根就没有考虑过,以西夏的国土和百姓,怎么可能是宋人和金人的对手。

    次日的黎明时分,薛元礼带着代表着西夏王氏的印玺,来到了岳飞阵中。

    这枚印鉴还是当初宋仁宗赐下的藩国印玺。

    薛元礼在印玺上,拍好印泥,在早就修改好的合约上盖上了印章。

    “如此这般,岳将军应当要退兵了吧。”薛元礼将印鉴收好,询问着大宋军卒何时离去。

    岳飞笑着说道:“不急。”

    “待到呼延通带着合约,在乌海正式接手了乌海城之后,大宋军队自然会退兵。我大宋皇帝说,合约都是拿来撕毁的,未有实际占领才最可靠,某作为臣子,深以为然。”

    薛元礼略有些无奈的看着大宋军队旌旗招展,眼中都是艳羡。

    “前些年接触到的大宋军卒,五营百甲,两千五百人才有一百副甲胄。但是看岳将军麾下,人人披甲,真是流言不可轻信。”

    “岳将军神武无双,大宋军精悍罕有敌手。”薛元礼感慨的说道。

    盛传的大宋军队缺少甲胄,这几万人,人人带甲,流言不可信。

    岳飞笑着否认了薛元礼的说辞,笑着说道:“这都是这几年新锻造的,不瞒薛中丞,也就是打完辽东郡之后,我这河间军才人人俱甲。”

    “大宋有今日之盛,全都仰赖圣上之明!某就是以乡野勇卒,敢死之人罢了。”

    岳飞说的是自己第一次从军时的身份,敢死队。

    他从来没有因为自己已经建节而自大,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自己能有这一天全仗着皇帝的圣恩。

    “岳将军过谦了。”薛元礼无奈的看着岳飞,这岳飞都说自己是乡野勇卒,那谁还敢称将帅之才?

    岳飞将西夏战事诸多事情写好了军报,送到了西安州送到汴京。

    赵桓收到岳飞军报的同时,也收到了呼延通占领乌海城的军报。

    “赵英呀,你看看,朕怎么说来着?打仗,很简单,打来打去,还是岳飞赢,朕没说错吧。啧啧,这岳飞,就是猛!”赵桓美滋滋的看着这份战报,越看越美。

    “杀个鸡用了牛刀,能不猛吗?”赵英乐呵呵的说道:“打来打去,最后都是岳飞赢,这话好像是臣说的,嘿嘿。”

    他探着头看了一眼,脸色骤然一变:“李乾顺死了?梁炳焕倒戈?”

第七百三十七章 大宋皇帝的仁善

    在赵英眼里,李乾顺的死,顺理成章,在西夏的皇城司察子们,经过走访,都有一种说法,叫做百姓只认任国相,谁知大王他姓李。

    说的就是任得敬随着任妃的不断受宠,升到国相之后,大权独揽的局面。

    赵英早就猜到了会出事,李乾顺死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但是他始终没想到梁炳焕在抉择之后,选择了让了六左军监司增兵兴庆府。

    这个选择,对于曹娴来说,会有极其恐怖的影响。

    “曹贤妃那里。”赵英有些犹豫的看着官家问道。

    赵桓将札子合上,递给了赵英,令其归档,略带几分无奈的说道:“做山大王比国丈强呀。你去知会曹贤妃一声吧。”

    “是白绫,还是从内府取点药?”赵英小心翼翼的问道。

    赵桓猛地一愣,瞪着眼木然的转头看着赵英,疑惑的问道:“朕好像没说要赐死她呀。”

    赵桓眯着眼看着赵英,他是内侍省都知,掌管皇城司这个特务政治机构,大宋宫人们的老祖宗,心狠手辣是他的另一面,在自己面前的唯唯诺诺和故意卖傻的种种行径,并不是赵英的全部。

    赵桓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你别会错意,朕没说杀,你正常知会一声就是,梁家是梁家,曹娴是曹娴。”

    “用完了就废弃掉,甚至还要杀掉,这太过于薄情寡恩。”

    赵英略微有些疑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离开了文德殿,让官家自己去度量此事。

    归化人教育,这一项从先秦就开始的活动,中原王朝对其极为熟练。

    如何将归化人培养成狂热的中原王朝仰慕者,有着一套极为熟练的工序,可以令其归国之后,心心念念的内附中原王朝。

    比如眼下在汴京游学的安娜长公主,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每日吟诗作赋好不快活,可以说是此间乐,不思罗的典型。

    赵英走后,赵桓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本札子,这本札子乃是宗泽所手书,通过金字牌传到汴京,说的就是一件事,潭州。鄂州告急。

    这本札子如同压在他心口的一块巨石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瞒、瞒、瞒,纸张终归包不住火呀。”赵桓看着手中的札子,叹气的说道。

    此时的赵英的走到了曹娴母子三人的住处,这里是延福宫外的一处小楼,虽然不如延福宫或者福宁宫大气,但比之前住的宫人宫室还是要好很多。

    之前曹娴从昭仪升为贤妃之后,搬到了福宁宫,但是最后又在李清照的安排下,搬到了这小楼之内。

    潜规则这种事,谁都不能免俗。

    是简陋了些,但也算清雅。

    赵英还没走到楼前,就看到了曹娴正在教已经改名为赵仁孝的西夏王子读书识字。

    赵仁孝读了一段书,略带疑惑的问道:“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这一段孩儿能够明白其中道理,一个是仁,一个是孝。可若是父母待孩子不好,孩子也要去孝顺吗?”

    曹娴撩起了自己的发梢放在耳后。

    赵仁孝离开西夏的时候,并不是不记事的时候,相反他对这段记忆极为深刻,她带着忧愁看着自己的孩子,赵仁孝的这个问题,就是在问,他应该不应该孝顺李乾顺。

    曹娴摸着赵仁孝的发髻说道:“当然要孝顺了,西汉时候有位大将,名叫霍去病,霍去病的威名,远播四方,可是这霍去病的身世可不大好。”

    “霍去病的父亲霍仲孺与平阳公主的侍女卫少儿私通,生下了霍去病,可是这霍仲孺不肯认霍去病这个儿子,留给了卫少儿自己抚养。”

    “霍去病功成名就之后,非但没有埋怨霍仲孺反而善待了霍仲孺,甚至还把他的同父异母的兄弟霍光带到了长安。”

    赵仁孝面露疑色,霍去病的威名,至今还在草原流传着,辽国有不少百姓改姓,就改成了霍。

    “孩儿不愿,孩儿宁愿从小生在汴京,权当没在兴庆府住过!”赵仁孝坚决的摇头说道。

    他的哥哥李仁爱和大娘耶律南仙,是怎么死在兴庆府的,他亲眼所见。

    所谓抑郁而终,绝食而死的惨状,他亲眼目睹。

    而他的母亲被当做筹码一样贩卖给了大宋的那一刻,他对那个父亲,始终无法抱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尊敬。

    曹娴看着赵仁孝坚决的模样,莞尔一笑的说道:“你现在只有一个父亲,那就是大宋天子。”

    “读论语吗?蒙学的功课都做完了吗?”赵英笑着打断了曹娴的授课,这四书五经,显然不是这个年岁的孩子应该读的书才对。

    曹娴这才讶异的看着走到楼上的赵英,这个人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是,读完了。”曹娴让赵仁孝离开了这处,赵英平日绝不会随便过来,只要来,一般都是有大事发生。

    赵清露在侧室看到了赵英,一溜烟的跑了出来,蹭蹭蹭几下就窜到了赵英的身上,晃着赵英的脑袋问道:“阿爷,你给阿姥(mu)带好吃得了没…呀!”

    “姥儿下来,别闹。”曹娴一看自己的女儿这个模样,也是一阵慌张,想把赵清露从赵英的身上摘下来。

    赵英乐呵呵的掏出了早就备好的糖果,说道:“阿姥以后可不能这么窜来窜去了,都长大了,你阿爷驼不动你了。”

    赵清露已经五岁,不是当初那个三岁的丫头,至少重了十多斤,赵英真的有点驼不动了。

    “乖,出去玩。臣和你的母亲商量一点事。”赵英把赵清露哄了出去,才坐好面露难色的说道:“李乾顺死了,被任妃下毒杀了。任妃儿子李仁友成为了西夏王。”

    曹娴收拾书的手为之一顿,笑着说道:“他死不死,活不活,跟我都没关系,孝儿还当他是父亲,我只把他看做畜生。”

    “岳将军带着河间军登上了兴庆府城头,六左军监司在梁炳焕的指挥下,驰援兴庆府。”赵英继续不温不火的说道。

    曹娴陡然瞪大了眼睛,将手中的书一扔,一阵风一样的跑了出去,抓着正在院里嬉闹的赵清露,用力的拍着她的背,歇斯底里的喊着:“把饴糖给我吐出来!快!”

    赵英看着这一幕,哭笑不得,连曹娴都认为梁炳焕的选择了西夏之后,她们母子三人的命运唯有一死了之。

    赵英同样这么认为。

    但是自己的大宋皇帝,却言辞的拒绝了这个提议,甚至认为不可思议。

第七百八十三章 有请王灵官

    赵仁孝也从偏室跑了出来,和母亲站在一起,怒视着赵英,同时带着疑惑和不解。

    这个和善的阿爷,每次来都会给赵清露带很多饴糖,他们一家三口过得并不如意,也不阔绰,饴糖这种东西,在大宋依旧很贵,他们一家,平日里也不奢求能吃得到。

    只是,今天母亲的反应有点不大对劲。

    等到曹娴哭够了,赵英才笑着说道:“不知为何要让姥儿吐了臣带来的饴糖。”

    曹娴眉头紧蹙的看着赵英,看着哭闹的赵清露和一脸迷茫的赵仁孝,才冷静了几分,说道:“敢问都知,是某猜错了吗?”

    曹娴明显意有所指,赵英点头说道:“官家是何等人,我大宋天子,至仁至善之美名,远播四海,贤妃娘娘想错了。”

    曹娴才拭去了两行清泪,大宋皇帝行事常人无法理解,不过对于身边人的仁善那是打登基之后,就没变过。

    “你们俩别杵着了,去玩去吧。”赵英乐呵呵的赶走了赵仁孝和赵清露。

    赵英说道:“还请曹贤妃周知,官家让臣通知贤妃西夏战事,以后如何自处,还请曹贤妃想明白。”

    “请赵都知照拂。”曹娴拿出了一张一万的银元钱引,递给了赵英。

    这张钱引还是当初梁家送给了黄彦节,黄彦节觉得钱烫手,又递到了宫中,被官家赏赐到了曹娴手里,赵英盯着这泛黄的钱引,略带无奈的问道:“曹贤妃这钱引从官家赐下来,就未曾动过吗?”

    曹娴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梁家的钱,黄彦节烫手,某也觉得有些烫手,但是御赐之物,又不敢抗旨,留到眼下,没想到碰到了用处。”

    赵英将钱引手在手里,看着院子里跑来跑去的赵清露和赵仁孝,曹娴这里日子过得很苦,能把这价值万枚的钱引留在现在,着实不易。

    “臣会和官家说一下。”赵英拿起了钱引就要离开,而曹娴又拿出了一沓钱引说道:“赵都知,这是辛苦钱。”

    赵英看着零散的钱引,略显无奈,这一沓钱引,加起来,只有三百多银元的样子,看来是平日里攒下的月例。

    “所以说,你收了这钱引了?不是朕嫌你贪钱,你这钱贪的就过分!人曹娴过年都只是给俩孩子撕了几尺布做新衣服,自己都舍不得换身衣裳,你这个钱,收的就离谱。”赵桓听着赵英的叙述,撇着嘴问道。

    赵英伸着两个手,慌忙的摆动着说道:“冤枉呀,官家,臣哪敢收这个钱,脑袋长在脖子上它不好吗?非要到御街的高案上落个身首异处?”

    主是主,仆是仆,尤其是他们宦官更是如此。

    曹娴再怎么说也是大宋正式册封的妃嫔,还不是昭仪之类的品秩,而是妃嫔,这钱要是收了,那是真的折寿。

    “这还差不多。”赵桓点了点头,说道:“你让左右御史进来,待会儿李太宰要来议事。”

    “潭州、鄂州的事?”赵英给官家沏茶,他忽然想到了李乾顺的死,又弄了个小茶杯,尝了一口,待到茶水稍显温热之后,才把茶端到了御案之上。

    赵桓点头,面色沉重。

    “官家仁心恤民,可是也不能急坏了身子,这事慢慢来。”赵英叹有些担忧的说道。

    岳飞将军的捷报,都没让官家开心,可想而知,潭州和鄂州之事,有多恶劣。

    李纲没一会儿就带着户部侍郎郑望之和尚书左丞孙博,以及刑部侍郎宋世卿来到了文德殿。

    赵桓让李纲等人免了俗礼,说道:“潭州之前闹民变,范汝为去平叛,到了地头,才知道义军早就散了。”

    “潭州还能说是被攻破了州府,消息传不出来,朕忍了。”

    “可是这鄂州知府呢?瞒了半天,瞒出了泼天大祸来!”

    赵桓的话很重,李纲几人都不敢抬头,此等官场陋习,导致文臣再次在官家心中减分。

    赵桓拍着桌子对着李纲问道:“李太宰,你总说朕偏心军卒,上次沈州、辽阳黑土区之事,朕听了你们的。”

    “这沈州闹鼠疫和鄂州闹瘟疫,为什么沈州的鼠疫就没大肆流传开,可是这鄂州的瘟疫就起来?若非宗少卿得了信儿,亲自写了札子到朕眼前,鄂州准备瞒到什么时候?瞒到瘟疫传到汴京来吗?!”

    宗泽写的札子,正是因为江南水患导致的瘟疫。

    水患之后必有瘟疫。

    当初赵桓急匆匆的从沈州赶回汴京,就是唯恐出了什么乱子,结果到最后还是出了大乱子。

    饱受水患侵扰的荆湖两路、江南两路再次被瘟疫所侵扰,怕是连秋耕都得耽误。

    与此同时,刚刚收复的辽东郡也是闹起了鼠疫,兵灾之后往往伴随着各种传染病收割生灵,但是辽东郡在韩世忠等军卒的强制军管下,瘟疫被即使控制住了。

    而鄂州却闹得天翻地覆,人心惶惶。

    赵桓不会忘记当初读到杜充掘开黄河口后,直接淹死了十几万人,而之后的瘟疫,收割了大宋近两百万的百姓。

    这是大宋,一旦瘟疫起,流民四处流窜,后果不堪设想。

    “官家,要不要请王灵官?”郑望之出列说道。

    王灵官?那是什么?

    【王灵官,道家先天一炁威灵显化天尊、太乙雷声应化天尊、三五火车王灵官,司掌收瘟摄毒,司职雷、火、降魔。】

    赵桓这才明白了郑望之在说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还让自己请神拜佛。

    烧香能治病,胡元早失业了!

    赵桓刚要说话,系统的另一行提示出现。

    【王灵官本名王善,乃是河东巨寇,金人南下之际,一呼百应,号灵官,近七十万人从之,后宗泽在河北路招揽义军,王善解甲入宗泽部,为随军方士,而后金人退,王善云游不知所踪。】

    感情确有其人?赵桓才明白郑望之这个请王灵官是为何意。

    “王灵官身在何处?”赵桓盯着郑望之问道。

    郑望之看着官家脸色阴晴不定,赶忙说道:“王灵官与胡元师出同门,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现在在御医院挂靠。”

    “臣收到鄂州瘟疫之祸的消息,就第一时间打听,这王灵官在河东河北两路名头非常响,正好打听到了他在御医院挂靠之事。”

第七百三十九章 鹰嘴兜鍪

    郑望之怕呀,他最近总觉的后颈凉飕飕的,得亏自己官家仁善,而且正值多事之秋,官家忙得不可开交,否则自己早就脑袋搬家了。

    郑望之知道自己让官家收养赵伯琮,实际上,是在参与夺嫡,这是最为君王忌惮之事。

    “宣胡元!”赵桓对着赵英说道。

    辽东郡的鼠疫,在北,由于新收复之地的军管并没有结束,统一由军卒们负责,而且因为降温的缘故,辽东郡的冷风比前些年来的更早一些。

    而且刚刚经过战乱的辽东郡,人心惶惶之下,本来应该会不断的蔓延开来,但是韩世忠和无数察子的消息显示,辽东郡的鼠疫,并没有肆意传播,而是在控制范围之内。

    鄂州、潭州的瘟疫在南,本就是水患,再加上瘟疫,流民,这是现在朝廷的头等大事。

    “拜见官家,官家万安。”胡元窜了进来,手里还揣着一个存目镜。

    “王善是你的同门,现在挂靠在御医院,现在人呢?”赵桓急切的问道。

    王善能够成为王灵官,并没有超过赵桓的认知,把大功德之人抬上神位,那是中原王朝的传统。

    也是无数人,认定中国无神论的源头,他们认为中国人信仰的并非神明,而是祖宗。

    胡元的医术,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王善的医术,而民望也从一定程度上,肯定了王善其人的能力。

    要是没点真本事,还想做神?

    胡元、王重阳眼巴巴的等着活人成圣,哪里有那么简单。

    胡元当然分得清轻重缓急,说道:“宗少卿在知晓鄂州之事之后,就已经写信把王善调到了身边做事,眼下应该走到荆湖了。”

    赵桓松了一口气,有王善这样的人坐镇,鄂州至少民心不乱,民心不乱,才能做大事。

    “臣也打算明日启程前往辽东。”胡元满脸笑意,还带着一丝不在乎。

    辽东郡的疫情控制住了,但不代表那里不需要方士,不需要医者,大宋有近十三万的精锐军卒,将近五十万的民夫还在辽东,这要是肆意传播起来,乃是大宋之不幸。

    赵桓看着胡元,这个当初略有些胆怯的家伙,现在也变得有了担当。

    当初赵桓亲征河东路之时,胡元死活不愿意跟着自己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若不是下了明旨,胡元现在不见得人在哪里。

    “那就去吧,到那边注意点,朕明年过去的时候,你在辽阳等着朕。”赵桓点头。

    御医院的院正一职,该交给胡元了,要医术有医术,要担当有担当。

    赵桓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几分,瘟疫、鼠疫其实都不可怕,只要有正确的防范意识和得当的手段,都是可以预防,甚至避免感染。

    可怕的就是鄂州的知府为了自己头上的长翅帽,故意瞒报隐瞒,导致事态不可控制。

    赵桓心里放下了一颗石头,另外一颗石头也很重,他对着赵英说道:“让李邦彦把邸报小报调动起来,宣传卫生防疫。之前朕就让邸报做这事,喝热水、勤洗手,李邦彦还腹议朕有洁癖。”

    这个腹议,当然是李邦彦私下里说的,至于怎么被赵桓得知,那就得问赵英和皇城司了。

    赵桓忽然想起一事来,说道:“还有朕记得上次李宫正说道了纺织所已经弄的有模有样,让唐闳过来一趟,朕让他生产点东西,有备无患。”

    他想做口罩,当然大宋这些棉纺口罩的作用,对于防疫来说,微乎其微,但是也能聊胜于无,放个飞沫还是绰绰有余。

    胡元忽然出列说道:“官家,臣去辽东郡,自然是有准备的,臣设计了一样东西。”

    “这鼠疫嘛,最害怕的就是这当医生的也生起了病,弄的医生也不敢去,而且医者频繁和病患接触,也极其容易患病,臣设计的这个东西,应该还是有点用。”

    “哦?”赵桓起了些兴致说道:“呈上来。”

    赵桓可是记得自己给过胡元一本名为《大自然的秘密》这本书,是微生物学的开端,看来胡元天天揣着存目镜,装扮成列文虎克的模样,已经有了一些研究成果。

    胡元让人带上了一份皮甲,还有一件兜鍪带着长长的皮质顿项护颈。

    皮甲乃是硬牛皮缝合,叠札的密不透风,而这个兜鍪有一个长长的鸟喙十分的尖锐,看设计中间应该是中空。

    而这个兜鍪上,还镶嵌着两块玻透明玻璃,用来保护眼睛。

    “这里鸟嘴面具改装的?这鸟喙填充的是棉花?”赵桓兴致很高的问道。

    胡元点头说道:“这还是安娜长公主得知了辽东鼠疫之事后,跑到了御医院找到了臣,告诉了臣,他们罗马有这样的专门保护医生的道具,只不过在臣看来,鸟嘴面具还是差了点意思。”

    “臣就把它做成了全封闭式的兜鍪,用完洗刷干净,晾晒之后可以反复使用。”

    “至于中空的部分,塞上醋泡过的湿漉漉的棉花和活性炭,还有一些薄荷叶和苏合香等等香料,防范小须弥虫。”赵英指着中空的部分说道。

    “醋、薄荷叶和苏合香可以杀死小须弥虫?”赵桓疑惑的问道。

    小须弥虫是胡元对细菌等微生物的称呼,赵桓也没有纠正他,只是香料和醋能用来消毒?

    胡元摇了摇头,略显无奈的说道:“臣试过了不管是醋,还是醋蒸汽,亦或者是香料,都无法杀死小须弥虫,能起到的作用,仅仅是醒神而已。但是有人信这个,臣就填进去了,味道不大好闻。”

    “这东西只能减少生病的可能,但是做不到完全的防护,小须弥虫太小了,无孔不入。”胡元无奈的摇头说道。

    赵桓点了点头,胡元和赵桓的行径很像,明知道没什么用,但还是要做。

    他之前答应了钦天监的要求,搭建了祈天台,就是一个典型。

    倒不是说这鹰嘴兜鍪防护一点用处没有,但是有,总比没有强。

    胡元满脸笃定的说道:“臣以为官家还是对的。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把这喝热水和勤洗手的事,宣传起来。”

    赵桓点头,喝热水,对于后世人来说,是一件极为普通之事,但是在大宋这个年代。

    柴即为薪,那是财产。

第七百四十章 官家比李纲更高明

    唐闳来到殿上之后,赵桓简单了叙述了一下自己的设想,唐闳表示很简单,并且产量可以做到很大,至少可以满足御医院调派出去的医者使用的份额。

    这让赵桓心中那块巨石,终于落地了几分,而赵桓也给宗泽和韩世忠写了书信,叮嘱他们小心防范。

    “鄂州知府,宋少卿,朕以为直接流放去岭南好了。”赵桓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是鄂州知府的瞒报,这事能闹腾的这么凶?

    之前苏州知府瞒着赵桓水患,那是仅仅瞒着皇帝,但是该通报汴京,让朝廷做出处理和支援。

    赵桓可以容忍这样的潜规则,毕竟朝堂这种存在了一千多年的地方,没点不为人道的规矩,实在是说不过去。

    但是他不能容忍鄂州知府的隐瞒,潭州是流民起事,导致州府被攻破,潭州知府都被暴起的百姓给剁了脑袋,他也报不上来。

    难道他鄂州也被攻破了?!

    “臣以为还是带枷进京比较妥当。”宋世卿拿出了一本《大宋律》翻了翻说道。

    “找到了,《卷三·尚书吏部》吏治第三十二款。“

    “官家,按照大宋律,鄂州知府,为渎职之罪,下诏申斥乃是应有之意,可是这鄂州知府的行径,极为恶劣,并且造成了大规模的影响,按律带枷革职流放岭南。”

    赵桓看着宋世卿手里的大宋律,还真的看到了关于鄂州知府的处理办法。

    【诸食禄之官,中下以下,每退一等,夺禄一季。公罪下下,并解见任,夺当年禄,追告身。公罪极恶,带枷归京。】

    大宋律·卷三·尚书吏部,乃是脱胎于唐六典·卷二,宋随唐制,骨还是唐骨。

    这一卷,主要记录的就是考核官员任免、考核以及奖惩。

    而宋世卿说的第三十二款,乃是考核。

    为官一方做父母官,一旦获得中下以下的考评,这名官员,就会降级,罚俸一个季。若是公罪,就是下下考评!

    下下评,这名官员,就会被夺去官身,流放岭南,运气好点皇帝想起来,还能起复用,运气不好,就只能在岭南建设大宋了。

    公罪极其恶劣,就是带着枷锁进京面圣,通常意味着,砍头。

    赵桓疑惑的指着下面一条问道:“凡亲、勋、翊卫皆由考第,考第之中,增减三等,这句是罪加三等的来历吗?”

    亲,就是宗亲,勋,就是勋贵。这些人的考第是增减三等。

    按照赵桓的理解,就是立功多加三等,犯罪就也是罪加三等。

    宋世卿点头应道:“官家,这就是臣认为鄂州知府应该押解归京的原因,鄂州知府赵承佑乃是赵氏宗亲,他是镇恭懿王赵元偓的第六世孙,理应罪加三等。”

    赵桓一副朕听明白了的模样,仔细揣摩了半天,才问道:“就是按照宋少卿的说法,赵承佑因为是宗亲,才罪加三等,带枷进京。”

    “那他欺瞒瘟疫肆虐之事,居然算不上公罪极恶?”

    鄂州知府因为是宗亲罪加三等才带枷锁进京,他原来的罪恶居然就捞了个中下评的考核?

    这就是赵桓的问题,鄂州知府的瞒而不报,居然还算不上公罪极恶。

    宋世卿疑惑的看着官家,又看了一眼赵英,仔细思量了良久,才懂了官家这个问题的含义。

    他小心的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官家,水患之后常有瘟疫,不算什么稀奇事,若非鄂州知府乃是宗亲,需要罪责三等,否则顶多落一个中下评,算不上公罪下下和公罪极恶。”

    “吏部考核,多由吏部牵头,官家可以问问郑少卿。”

    “郑望之。”赵桓喊了一嗓子问道。

    郑望之左右看了看,不停的给李纲打眼色,这个奏对,他不能回答!

    否则自己怕是要以左脚踏入文德殿,被去官流放了!

    但是李纲连看都没看郑望之一眼,郑望之那道札子,戳到了官家无嗣的痛脚上,作为一直希望大宋皇帝更加刚猛一点的太宰,他不希望看到有影响君权的存在。

    皇帝越强势,他的商改才能走的越远。

    郑望之只好硬着头皮,出列说道:“官家,的确如此,这私罪和公罪有很多讲究,赵承佑之事,完全称不上公罪。”

    “一般都是激起民变才算是公罪,比如已经死了的潭州知府。公罪极恶,一般都是方腊漆园起事那种规模才算。”

    赵桓点了点头,示意郑望之回班,他可以毫无理由的把金国使者以左脚迈入燕京给砍了。那是两国交锋,做的再过分,也都是为了胜利。

    但还不至于为了点私事,就无缘无故的把郑望之给拖出去砍了,或者去官。

    郑望之的恐惧,赵桓看得出来,他身后的人,赵桓已经完全清楚,解决的办法,就是再生个儿子,这事急吗?不急。

    不如解决鄂州瘟疫急。

    赵桓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鄂州知府只能算是中下评了。

    大宋是个封建王朝!

    以民为本,还停留在纸面上,甚至还是孟子的学说,在儒家学说里,都属于末学,不为当权者所喜。

    在大宋,百姓不重要。

    这就是鄂州知府只能算是中下评的原因。

    而这番奏对,显然,宋世卿略带几分甩锅的操作,是完全明白了官家那个看似简单的问题,背后的本质。

    郑望之当然也明白,站在文德殿常朝上的人,哪个不是人精?

    但是他既然拿出了那道札子,就注定没有回头路,只能硬着头皮的回答了问题。

    “胡元前往辽东,命宗泽前往鄂州,提举王善为灵官,敕加凝神殿侍宸,加封特授太素大夫,主持鄂州瘟疫之事。李邦彦、唐闳等人各司其职。”赵桓下令,让朝臣们退下了。

    李纲走了两步,又回头,等在了原地,看着官家说道:“官家,臣弹劾郑少卿指斥乘舆之罪。”

    “李太宰还没走呀。”赵桓听到了李纲说话,才发现李纲并没有离开文德殿,坐直了身子说道:“李太宰,指斥乘舆可是重罪。”

    指斥乘舆,通常指的是不尊重皇帝,指着皇帝的车驾骂,那能尊敬皇帝嘛?

    李纲说的就是郑望之那道札子之事。

    “身为臣子,非议圣上,指斥乘舆,证据确凿,而且就在官家手里,不治其罪,不能正视听,明朝宇。”李纲还在坚持。

    “朕不想兴党争之祸,李太宰。”赵桓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李纲猛地抬起头,盯着坐在御前的官家看了良久,才低头诚服说道:“官家圣明,是臣思虑不周了。”

    “哪里算是什么圣明,我大宋百年基业,都毁在了党争这两个字上,朕自然要小心避免,最好的法子还是再生个皇子。这件事朕心里有数。”赵桓一脸轻松的说道。

    自己这副身子骨已经被系统给检查修复妥当,生个儿子,简单。

第七百四十一章 官家的目光,看的更加长远

    赵桓始终不认为大宋的国力有任何问题,时至今日,大宋的国帑的收入增速已经超过了赵桓的预期,年岁万万缗。

    这可不是四舍五入等于一个亿,而是真的一年收入一亿缗,在大宋银两不足的情况下,一两银子大约相当于一缗。

    作为商贸最为繁盛的封建时代,这样的税收,绝对不会发生先帝创业未半,而花光预算的窘境。

    他始终认为北宋的灭亡,是偶然之中的必然。

    而这份必然,绝大多数都要落在党争之上。

    没有任何朝代、任何制度可以千秋万代,一成不变,秦万世的宏图伟业,二世而亡。

    而大宋朝政之中最大的问题,压根就不是什么三冗两积,就是出在了革故鼎新和祖宗之法的党争之上。

    元祐、元丰党人之争端,就是赵匡胤和赵光义执政理念之争。

    而郑望之提出的收养赵伯琮的根由,若是赵桓理会,就会再次在朝堂上掀起党争之祸。

    这个口子不能开,赵桓选择冷处理,比李纲说的【指斥乘舆】为罪名罢黜郑望之,要高明一些。

    高明就高明在,赵桓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大宋以及之前,他的目光看在了整个历史长河之上,他知道南宋有一个人,就是因为【指斥乘舆】而死。

    死于指斥乘舆之名的恰好就是现在赵桓手中的第一大将,岳飞。

    而岳飞死后,给南宋朝廷带来了最为恐怖的影响,并非军事上的疲软。

    岳飞死后,大宋并非后继无人,亿兆人口之中,出几个英武之人,那再简单不过,虞允文的力挽狂澜、辛弃疾万夫难挡、王坚坚如磐石等等不可胜数。

    泱泱中华,代代有人杰,岁岁有猛士。

    并不会因为岳飞一人之死,整个国朝无以为继的局面。

    岳飞的死,对南宋朝堂的最大的影响,就是岳飞死于【诏狱】。

    何为诏狱?就是由皇帝直接掌管的监狱,意为此监狱的罪犯都是由皇帝亲自下诏书定罪。

    岳飞死后,整个南宋一百八十余年,党争之祸愈演愈盛,诏狱迫害成为常态,朝堂暗无天日,何来天下之兴?

    赵构为了议和,开启诏狱这个口子,是北宋党争之祸的延续和升级。北宋无将,南宋无相的说法,真正的原因,恰好也是这诏狱之祸。

    绵延了一百八十年的党争,愈演愈烈,手段也越来越残忍。

    赵桓很不喜欢开党争的口子,所以哪怕是郑望之那道让自己收养赵伯琮的札子,等同于骑在赵桓脖子上耀武扬威,但是赵桓依旧将此事留中不发。

    不管是申斥、革职、带枷流放,还是同意郑望之的说辞,都代表着党争的开启。

    李纲选择了接招,并且态度极为强硬,赵桓选择了闭门生娃,生更多的娃。

    有了娃,就有了底气,再有人以当年金匮之盟说事,那就是谋逆大罪了。

    “老虎,眯着眼的时候才最吓人。”赵桓笑着坐直了身子,表示局势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王禀已经归京,军权在握的赵桓,自然对汴京局势的掌控,真的是智珠在握。

    “圣上英明,就是委屈官家了。”李纲诚服的说道。

    当官家说出党争这两个字的时候,李纲已然完全幡然醒悟。

    党争这两个字对李纲来说,对于大宋朝臣来说,已然有些陌生,虽然这两个字,在他们的世界里消失才四年有余。

    官家登基这四年来,竭尽全力的避免着党争之事,差点就被自己这个太宰,亲手再次开启,这让李纲的内襟都湿透了。

    舵手和船长终究职能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也不同,思考方式自然不同,赵桓自然没有责怪李纲的意思。

    李纲走后,赵桓才长长了的松了一口气,笑着打开了札子,说道:“今天这个事,不要记。”

    “是。”赵英乐呵呵的来到御史旁侧,将两页写好的起居注撕了下来,揣在了袖子里,待会儿他要去烧饭,这两页,自然要塞到火塘里烧火。

    “你们先下去吧。赵英你等会儿去御膳房。”赵桓让两个御史离开,招着手,让赵英凑到跟前,问道:“赵都知,朕问你,你为什么要力保曹娴?”

    赵英的脸色变了数次,最后才有点颓然的说道:“就知道瞒不住官家。”

    赵桓满脸笑意的让赵英去生火做饭去了,自己敲打赵英的目的就达到了。

    岳飞军报和呼延通的军报一起到汴京的时候,作为皇城司的大头目赵英,能没有收到黄彦节的书信?

    大宋那么多察子,怎么可能放过李乾顺被任妃毒杀,梁炳焕增兵兴庆府之事?

    那当时赵英那个惊讶的表情和语气,就纯属伪装。

    而赵英之后讯问赵桓曹娴和曹家三口是死是活,其实就是在救曹娴、赵清露和赵仁孝罢了。

    赵桓想明白这个之后,只能感慨,连赵英的演技都这么游刃有余,把自己都给诓了。

    作为大宋皇宫里宫人的老祖宗,皇帝从小的大伴,现在的内侍省都知,赵英这个老祖宗,其实也背负着尽自己的微薄之力,从皇帝这个主宰类的生物口中抢人的职能。

    他贪点宫人的钱,不过分。

    当然赵英从来没想到官家压根就不愿意再折腾那可怜的一家三口,来惩戒梁家在西夏所作所为。

    赵桓继续翻阅着札子,自言自语的说道:“都说当皇帝好,有什么好的,事事都委屈自己。”

    赵桓翻阅着宗泽的札子,宗泽今年已经七十岁了,和种师中一样,都来到了古稀之年。

    此时的宗泽,完全可以选择告老,而不是前往鄂州和潭州接手鄂州知府赵承佑一手作孽弄下的烂摊子。

    赵桓非常担心宗泽的健康问题,按照以前的历史线,宗泽现在其实已经忧愤成疾,背上长毒疮,处于弥留之际了。

    赵桓很担心宗泽的身体状况,是否能够挨过这次的鄂州之事,毕竟涉及到了亿兆黎民的安危,但是宗泽亲自上书请战,赵桓也只能给了便宜行事的权力,派出了宗泽。

第七百四十二章 人定胜天

    而此时的宗泽,正虎虎生威的打了一趟太祖长拳,打拳都带着拳风,收拳之后,宗泽深深的吐了一口浊气。

    他已经来到了鄂州,甚至见过了赵承佑。

    “宗少卿,古稀之年居然还有如此健朗的身躯,真是让某刮目相看。”一个一身书卷气的年轻人,端着一盏茶立在庭院旁侧。

    他就是胡元的同门王善,河东河北两路流传甚广的王灵官。

    赵桓担心都是瞎担心,宗泽既然能带兵打仗,那身体肯定是倍棒,原来的历史线里,宗泽在七十岁弥留,那是二十多次上书让赵构从临安回到汴京,赵构就是害怕不肯,把宗泽给气的!忧!愤!成!疾!

    这会儿宗泽可没忧愤,自然没有弥留之际。

    宗泽接过了王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说道:“我准备给官家上书,把这赵承佑留在鄂州,继续就任。”

    “官家给了宗少卿便宜行事的权力,把赵承佑留在鄂州,我想官家会同意的。”王善将毛巾放到了热水里烫着。

    宗泽点头笑道:“但愿吧。”

    说起来宗泽这四年来,自己就觉得自己的经历,就非常的离奇,他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给赵家写了半辈子的家谱,突然被任命为了河北西路副制置使,前往河北两路收纳义军。

    结果意外的发现自己带兵打仗这件事上,虽然不如岳飞勇猛,但是依旧有调度上的能力,做的有声有色,到最后不负圣恩。

    自己多次请愿回到了朝中,做回了自己的宗正,继续给皇帝修家谱,又被官家以朝中无人可用为由,扔到了荆湖两路,指挥了一场百万擒拿孔彦舟的戏码,顺带着解决了荆湖两路内乱。

    彻底收拢荆湖之后,两蜀彻底断了赵构和两川的联系之后,间接的导致了两川回到了正轨之上。

    结果自己这个荆湖两路的少卿,却比大多数的相公权柄还要大,自己的官家压根就不给宗泽经略使的职位,但是荆湖两路和江南的军政大权都在宗泽手中。

    “官家也是心大,放心我在荆湖和江南施为。”宗泽笑着摇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就蒙受圣恩,备受皇帝信任,委以重任。

    他将自己突然备受圣恩的理由归结于官家少有英才,在太上皇极其不待见的时候,已经在为登基做谋划,上任之后,重用之人,无一例外都是能臣干吏。

    他把官家做太子那段时间的胡闹行为,定性为潜龙在渊。

    宗泽为自己也是能臣干吏而骄傲,同时也对官家的慧眼折服,毕竟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这么多的本事。

    也不知道官家怎么看出来的。

    王善将毛巾清洗干净晾晒之后,笑着说道:“宗少卿在河北、河东路两路可是有不少生人祠,这是民望。”

    “捷胜军退役军卒多数都在河北河东了两路归田做了县尉,风闻言事,自然常闻宗少卿之名,官家圣恩常在,也不无理由。”

    “生人祠呀。太抬举我宗某了。”宗泽呵呵的笑着,自己何德何能,成为民间俸祭?

    王善将自己的衣物整理整齐说道:“算不上抬举,宗少卿在河北、河东收拢义军,平定寇匪无数,其民望与岳将军旗鼓相当,人人念少卿之恩泽,少卿当然担得起生人祠。”

    “王某也是看到宗少卿之才,看到了官家之仁,才到了宗少卿手下做事。”王善带上了鹰嘴兜鍪,披上了厚重的牛皮甲,将厚重的牛皮顿项围在了颈部。

    宗泽看着王善的装扮,一脸担忧的说道:“你去救治瘟疫之时,万万当心。”

    王善带着厚重的牛皮甲,吃力的点了点头,离开了守备森严的知府衙门,前往空无一人的鄂州府。

    此时的鄂州街头上空无一人,没有车驾,没有人任何的声响,在瘟疫爆发之后,能逃离鄂州的都已经离开了鄂州,剩下的几乎都是病患。

    街上依旧有水患留下的淤泥无人清理,无数套着牛皮甲的军卒,正在清理着街道。

    这是杨幺训练的荆湖水军,而这批水军同样跟随着宗泽来到了鄂州。

    “王灵官,朱雀街到杏坊,大约找出了三百多病患,现在都移到了征用的民舍之中。”杨幺早就等在了门外。

    王善点头,问道:“清理了多少尸骸出来?”

    杨幺很久都没有言语,而是盯着空无一人,满是牛皮甲的街头,愣愣的出神。

    “杨指挥,但说无妨。”王善带着厚重的牛皮手套,翻动着街上的尸骸,瘟疫,很常见的疟疾。

    王善在荆湖两路待过很长时间,秋后的蚊虫有长了牙,疟疾肆虐,实属正常。

    “天行时疫若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乡、一邑,从朱雀街到杏坊,摸排了共七十三具尸首,这些尸首没有下葬,更加剧了水疫的扩散。”杨幺吞了吞喉咙,继续说道:“这还是一坊一街,鄂州府有三十多道街,七十二坊。”

    “草木灰烧制速度如何?热水是否够用?青蒿还有多少?清理淤泥和卫生再快一点,灭了蚊虫才能灭了这水疫。”王善站了起来,这个瘟疫就是典型的水疫疟疾,传播的途径就是蚊虫。

    而应对之策,早在唐时医圣孙思邈《千金要方·卷九·伤寒》辟温一章中有论述,并且录有方剂。

    草木灰和水以三比十的比例放入锅中蒸煮半个时辰之后,洒在地上,可以消灭小须弥虫,这是胡元在太医院的研究成果。

    而草木灰产生就是通过燃烧木材、草料而来,眼下瘟疫四起,热水需求量大增,正好形成一个循环。

    “青蒿缺口有点大,只够半月所需,毕竟鄂州周围几个州府都有水疫四起的例子,这次怕是要出大事呀。”杨幺叹气的说道。

    王善拍了拍杨幺的肩膀,说道:“别叹气,你知道官家给宗少卿写了封回书,上面就四个字,你知道什么吗?”

    “什么?”杨幺带着疑惑问道。

    王善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人定胜天。”

第七百四十三章 纸缠香和传统

    人定胜天,这四个字,是官家对整个鄂州瘟疫之事,最大的指示,也代表了官家内心深处的无数想法。

    杨幺皱着眉头说道:“其实眼下,针对鄂州瘟疫,有一个最好的办法。”

    王善笑着摇头,说道:“这个方法,你当官家不知道吗?此事休言,脑袋在脖子上长着挺好的。”

    杨幺嘿嘿的笑着,继续清扫着整个鄂州城区,这里是高危地带。

    若是从空中俯瞰,就能看到无数的荆湖水军着牛皮甲如同蚂蚁一样,散播在整个鄂州,荆湖、江南路上,四处探访者病情,手持着邸报四处宣扬着卫生的重要性。

    胡元发明的牛皮甲也并非没有出处,王善曾经跟随着宗泽来过荆湖水军营寨,当时营寨里的卫生标准防虫驱蚊之事,还是王善做的。

    牛皮甲是杨幺水军的标配,作为一只尚处于训练之中的水军,连自己的船还在兴建的时候,铁甲的配额并不是很多,军卒训练都是用牛皮甲充数。

    而王善也是一个细心的人,胡元研究《大自然的秘密》,研究小须弥虫,研究的正起劲,王善的牛皮甲的提议,得到了胡元的认可。

    赵桓将胡元和宗泽的两本札子,放在了一起,看了半天说道:“也就是说此次沈州鼠疫和鄂州水疫,其最好的方法,就是截断传播途径,搞好卫生?”

    赵桓拿着札子,这是胡元作为大宋神医的观点,截断传播途径、搞好卫生。

    胡元的做法是继续推广韩世忠山海军和燕京军的做法,消灭老鼠,用的手段居然是抓蛇投放到疫区。

    胡元说蛇是长虫、鼠是穴虫,本不同源自无染病之虑。提出用蛇来消灭老鼠的手法,还是陈兴提出来,受到了山海军和燕京军众将士的一致好评。

    王善在鄂州以及两湖、两江、两浙等地的做法,就是消灭蚊虫,挨家挨户散发纸缠香,清理城中淤泥,消灭蚊虫。

    他们共同的做法,草木灰烧制的消毒液,也是现场制作,简单快捷而有效。

    “那个就是纸缠香吗?”赵桓指着远处的熏灯问道。

    赵英点了点头,跑了过去,摘下了鹤形熏灯的鹤冠,将里面的纸缠香端了出来,放到了官家身前说道:“蚊性恶烟,旧云,以艾熏之则溃。然艾不易得,俗乃以鳗、鳝、鳖等骨为药,佐以松香、浮萍、硫磺,以纸裹长三四尺,旦夕熏之,可以驱蚊。”

    “秋天的蚊子都长着牙,叮一下就是一个大包,还容易生病,这纸缠香就点了几盘。”

    赵桓看着面前的纸缠香,这其实和蚊香大同小异,作用一致。

    “说起来此物,还是当初苏太师受不住蚊虫叮咬,倒腾出来的玩意,苏太师的《格物粗谈》记:端午时,收贮浮萍,阴干,加雄黄,作纸缠香,烧之,能祛蚊虫。”

    “只不过雄黄烧起来,味道不大好闻,官家面前的纸缠香里是没有雄黄。”赵英解释着纸缠香的来源。

    【历史事件提醒:《格物粗谈》旧题苏轼所撰写,分天时、地理共十二门,与世传的苏轼所撰写《物类相感志》大略相似。但是经过后人断识,不管是行文风格,还是笔墨字迹,皆为冒名之作。】

    【两本书上除了苏轼的章和签名为真,其余皆为他人代笔。】

    赵桓看着这个提醒,他听说过这两本格物粗谈、物类相感志的书,是和天工开物并驾齐驱的格物之书,居然还是冒名之作。

    果然,在文坛上,导师署名这种事,也是有传统的,至少在大宋朝,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有了。

    赵桓无力吐槽这种现象,对于蚊香的存在,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在宋朝已经发明。

    “李太宰到了没?”赵桓让赵英把纸缠香端走,中华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赵桓又一次的感受到了这八个字的沉重。

    五千年文明史,就是中华之底气,太多的经验和教训可以借鉴。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赵英探着身子,老远就看到了李纲急匆匆的步伐。

    “瞎说什么,李太宰能是曹操?休要胡说。”赵桓斥责了赵英一番,这话可不能乱说,得亏文德殿就赵桓和赵英两人,否则赵英少不了一条非议挑唆的罪名。

    一番见礼之后,赵桓将手中的札子递给了李纲说道:“李太宰,宗少卿让赵承佑留在鄂州知府,这件事你怎么看。”

    李纲早就看过了宗泽的札子,这份札子在尚书省的时候,就已经抄录成了数份,归档和左丞、右丞都要一份,官家这里是原件。

    李纲还是再次看了一遍札子说道:“臣原则上同意宗少卿的意见,一来,官家给了宗少卿便宜行事的圣命,那是官家对宗少卿信任,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自然是这份道理。”

    “二来,官家和臣咱们都在京中,不在鄂州,鄂州何等情形,我们都只是通过札子在看,对于其详情,都是知之不详,反而耽误了事,既然派出了钦差,就让钦差督办就是。”

    “再有就是官家,这鄂州的烂摊子,既然是赵承佑闯的祸,自然要他自己兜着,宗少卿古稀之年去给他处理,他自己也得负这个责。一走了之反而便宜了他。”

    赵桓点头算是同意了李纲的说辞,李纲的这三个理由,代表着京中官员的理由。

    而宗泽给出的理由非常简单,他需要利用鄂州知府、衙门和各县知县事的组织架构来处理瘟疫之事,罢免了赵承佑,马上换个人,很难调度所有人力物力财力赈济、解救灾区的百姓。

    人定胜天,自然要依靠普罗大众的百姓来打赢这仗,那自然是物尽其用,这次的敌人,不是金人,而是时疫。

    宗泽并没有提出让赵承佑戴罪立功之说,而是用秋后算账来形容此事。

    “朕就怕此事过后,自罚三杯,平调别处了事。”赵桓叹气的说道。

    为了救更多的人,赵桓同意了赵承佑留在了鄂州,发挥他仅剩的作用。

    但是他很担心,官官相护之恶习,到最后连流放都省了,再自罚三杯平调或者官复原职,苦的还是百姓。

第七百四十四章 花团锦簇和阵阵恶臭

    赵桓将桌上的红笔拿了起来,在赵承佑的名字上打了个圈,赵英浑身一哆嗦,看了李太宰一眼。

    这个眼神很简单,官家要杀人了。

    李纲立刻会意,官家拿起了那根用于朱批处斩的笔,就代表官家心中已经有了杀意。

    赵桓拿着宗泽的札子说道:“鄂州位于长江和汉江交汇之处,宗少卿言鄂州地居形要,控接湘川,边带汉沔(mian),通接雍、梁,实乃是津要之地,四通八达,此次水疫,流传甚广,通传各路严加防范。”

    李纲点头,这件事自从出了鄂州之事之后,反应快点的州府,早就开始了第一时间的封堵流民之事。

    比如京畿四路在最后一次的商船离开码头之后,就开始封堵,严防死守,反应的速度最快。

    李纲笑着说道:“眼下进了深秋,各地商队都离开了汴京,商贸随着冬日临近也变得萧索起来,封起来,也没什么。驰道还能通行,调运物资无碍,等水疫过了,百姓们也心安。”

    他很庆幸这次水疫爆发在深秋之后,若是在盛夏时节,商贸频繁,病患更多,对大宋的商贸活动的影响会非常剧烈!

    他这个主持商改之事的太宰,到时候考评自然是得个中下评,坐在太宰位上,得个中下评,大概等同于引咎告老了。

    赵桓看着宗泽札子,叹气的说道:“鄂州地区,广泛的缺少艾草、青蒿、烧制草木灰草料和木料、纸缠香、牛皮、鹰嘴面具和朕让唐闳做的面罩。”

    “国帑那边撑得住吗?”

    国帑的进项,还没进的时候,就已经早就有了去向,尤其是大宋四处都在修路的时候,这进项有多少,都不够往驰道里面填,赵桓有点担心国帑没钱。

    “今年国帑大约能收一万万四千三百万缗,大概能剩下四千多万缗,绰绰有余了。”李纲赶忙回答了这个问题,商改的第三个年头,税收终于开始稳定增长,而这种增长并非巧立名目而来,而是自然增长。

    “这么多?李太宰干的不错。”赵桓点头,国帑这里有钱,不用内帑去填补,赵桓已经非常满足。

    李纲为自己取得的成绩自豪,谁还没有年轻的时候,当年蔡京任相为祸之时,他李纲也不是没有暗自腹议过,若自己上,定然大不一样。

    结果真的当上了太宰,李纲才知道这太宰的位子,哪里有那么好做。

    眼下取得了一些微小的成绩,他自然感慨良多。

    “想刀明似雪,纵横脱鞘。箭飞如雨,霹雳鸣弓。威撼边城,气吞胡虏,惨淡尘沙西北风。中兴事,看君王神武,驾驭英雄。臣自然也要微尽恭力,以效圣上之明。”

    李纲笑着回应了官家的夸奖,甚至写了半阙词。

    赵桓看着李纲,哭笑不得,这马屁拍的,是真的流畅,李纲活着就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模样。

    也怪不得武将不受待见,赵桓在沈州的时候,也就韩世忠能整点“喊两嗓子提提神”的花活,就这,韩世忠还天天提防着自己,不让自己瞎指挥。

    军卒更是张嘴闭嘴都是干彼之母、格老子的粗言卑语。

    文臣一张嘴,就是花团锦簇。

    在经过了一波商业互吹之后,赵桓拿起了一本札子说道:“上次让你收集群臣对这次水疫得意见,有没有什么好的提议?”

    李纲面露难色,良久之后,才叹息的说道:“这里有一本户部詹事、龙图直学士、银青光禄大夫写的一本札子。”

    “哦?还不能明言?”赵桓让赵英拿过来札子,好奇的打开了这名银青光禄大夫的札子,这一看,就知道为何李纲如此面露难色。

    文臣一张嘴,那的确是花团锦簇,但是赵桓却从这名银青光禄大夫的札子的字里行间,闻到了一阵阵剧烈的恶臭味!

    “什么东西!”赵桓札子都没看完就把札子给摔了,大声的喊道:“立刻把此人的官职给解了,把他给朕送到鄂州去!”

    李纲默不作声,他既然在官家面前拿来了这本札子,自然是没打算给这个士大夫求情。

    “有多少人有这个观点?今年让吏部考核的时候,每人给个下下评,告诉郑望之,就说朕说的!”赵桓依旧在生气,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李纲拿出这道札子的目的。

    李纲拿出这本札子,当然不是要恶心自己,肯定是现在京官中,这股风气已经到了愈演愈烈,甚至李纲都控制不住的地步,而李纲精心挑选出来的这个人,就是李纲杀鸡给猴看的那只鸡。

    李纲看官家脾气发完了,也知道了自己拿出这本札子的目的之后,他拿出另外一本札子,说道:“这是此人贪腐的证据,之前开封府少尹李若水就已经接到了百姓们的告状,已经查明了此人自靖康元年起,四年贪腐三百一十二万银元的罪状。”

    三百一十二万银元,按照眼下大宋铁铜钱和银元的换算比例,四舍五入大概:一个亿!

    这罪名的确够得上的流放之罪。

    赵桓作为大宋皇帝,无缘无故的治臣子的罪,那就是诏狱之始,李纲既然要杀鸡,早就准备好了证据确凿的罪状。

    “这人是驴吗?养了三十二房小妾?甚至连大红发的粟特人和大金发的大秦人都有?”赵桓看完札子,惊讶的问道。

    他的宫里都还没有大洋马呢,他的臣子已经领先一步,先骑上了大洋马!

    “是有点多了,他正室有子,还强纳偏房,也是罪状之一。”李纲点头说道,当初他知道这事的时候,心中也是万马奔腾。

    那么多人,忙得过来?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赵桓再次拿起了桌上的黑笔,批了李纲的札子,罢免了这名京官,甚至流放其到鄂州支援鄂州水疫。

    此人提出了一个观点,那就是效仿太上皇赵佶的旧例:杀。

    简而言之,把鄂州城人杀干净了,这水疫自然解决了。

    【大观三年,春,琼灵大疫。五月,景州大疫,人死无算。六月,曲阜大疫,东昌疫,巨野大疫。七月:建宁、邵武大疫,八月,文登大疫,上令屠,遂无忧。】

    为了遂无忧,把整个琼州、灵州、景州、曲阜、东昌、巨野、建宁、邵武、文登给杀的干干净净。

    赵桓这才知道,赵佶不仅仅在宣和年间对江南十抽一的杀,在大观年间,就从岭南到河北两路杀了个通透。

    怪不得在位二十六年的赵佶,也没有什么天灾,结果一百多起百姓起事。

    换成赵桓,赵桓也大喊一声:“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喊完就揭竿而起。

    没法活了,不揭竿而起,等死?

第七百四十五章 官家的谋算

    李纲从宫内出来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有些破败的崇德门,官家不在京,连宫门都变得有了几分破败。

    李纲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崇德门已经一百六十余年,有些破败实属应当。

    他从集市上购买了两壶好酒,弄了碟蚕豆,切了两斤熟肉,大宋和大唐不同,杀牛并不触犯大宋律,甚至街上都有卖牛肉的存在。

    这完全是因为太平兴国初年,战略全面收缩后大宋马政,开始养牛养羊,不再养马。

    马是一个精细、娇贵的家畜,它既不能驮,也不能拉,耐力上不如驴骡。但是在战阵中,战马依旧是首选之物。

    李纲将准备好的小钱递给了街边的摊主,摊主自然认得这位太宰,连连摆手,就是不肯收,李纲将钱放在了钱瓮里,提着东西在略显空荡荡的汴京街头溜达。

    李纲在前面溜达,负责保护李纲的亲从官缀在身后,这一溜达就是一下午的光景,李纲终于在李邦彦的门前停下,走了进去。

    “太宰大驾,蓬荜生辉。”李邦彦看着李纲手里的东西,笑着说道:“你来就来呗,还拿东西。”

    李纲笑呵呵的放下了东西,说道:“以前不提东西,都不让进家门,现在提着东西,反而不受欢迎了。”

    李纲说的以前,自然是李邦彦还在太宰位的时候,这算是揶揄,也算是调侃。

    家仆把李纲手中的东西拿去烹制,中厅之内只剩下了李邦彦和李纲,以及一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真实身份是皇城司察子的仆人立侍。

    “这都跟了你两年了,你还没把他撵走呀。”李纲笑着指着那名仆人,这名仆人是赵桓安排,专门盯着李邦彦的人,除了睡觉,连上厕所都跟着。

    “撵走他,我脑袋就要掉了,也习惯了,哈哈哈。”李邦彦笑着拍了拍那察子说道:“换个人,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纲终于放下了酒盏,叹气的说道:“官家把赵承佑留在了鄂州,我在文德殿,说了三条理由,算是同意了官家的说法。”

    李邦彦略带几分茫然,而后带着惊愕看着李纲说道:“不是宗少卿提议的吗?难道说……”

    “然也。”李纲点了点头,看着李邦彦郑重的问道:“官家准备动手了。”

    李邦彦用力的拍了一下额头,说道:“官家真的得是一点都不愿意含糊呀,这事糊涂糊涂过去就行了。”

    “太上皇当年大观年间的瘟疫不就是处斩吗?官家眼下七万水军进了鄂州,四处都在救灾,已经很好了。”

    “时疫,时疫,什么是时?不就是这一阵吗?等过去了这股劲,找几个典型的人物,比如那王善,就很合适嘛,到时候大书特书、歌功颂德一番,普天之下的百姓都要赞圣上之明,它不好吗?这么折腾图什么。”

    “你也是,不拦着点官家,明知道宗少卿给官家写了半辈子家谱,赵氏宗亲那点龌龊事他门清,留下赵承佑在鄂州,宗泽的目的,就是不愿这件事止于赵承佑,这么一弄,就是明火执仗的打起来了,唉。”

    李纲点头,又摇头的说道:“官家要的就是明火执仗呀,我能拦得住官家?官家手里有兵,有民心,优势这么大,怎么输?”

    “宫斗这种事,唉。”李邦彦倒满了酒盏一口饮尽,说道:“变数太大了。”

    宗泽将赵承佑留在鄂州,目的当然和他札子里说的一样,借用赵承佑在鄂州的经营,快速展开赈灾。

    他宗泽现在是个少卿,是钦差,又不是荆湖两路的相公,地方势力盘根纠错,他宗泽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处可用。

    而今上看似纳谏留下了赵承佑在鄂州,到底是糊涂,还是明白呢?

    不过从赵英那里得到的信儿,官家已经知道了郑望之、赵明诚背后之人了,那说明官家此举绝对是准备动手了。

    “要我说官家现在这样就挺好,这大宋朝都一百六十年了,积弊无数,修修补补,弄个名垂青史的盛世,那不是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这还能管到百年之后的事?”李邦彦嘟嘟囔囔的说着。

    “官家是个英主。”李纲用极为肯定的语气回答着。

    李邦彦闷了一口酒说道:“你这不是废话嘛。”

    “干了!”李邦彦突然用力的一拍桌,眼睛瞪得豆大大声的喊着。

    李纲端起了酒盏,笑着说道:“盛情难却,我这就干了。”

    “不是太上皇。”李邦彦似乎是喝醉了一样,趴在桌上糊里糊涂的说道。

    李纲站了起来,回了一句:“哈哈,原话还给你,你这不是废话嘛!要是太上皇,他还能在艮岳宫窝着?”

    赵桓收到皇城司察子的通报的时候,只能感慨,这李纲、李邦彦都长着读心术吗?自己这点小心事,都被他们猜的一清二楚。

    “你看懂了没?”赵桓拿着札子问着赵英。

    赵英仔细看了半天的札子说道:“官家,你难为我了,我只知道他们要做大事,没看懂。”

    “不是装的?”赵桓将札子收起来,看着赵英问道,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看懂了一小半。”赵英嘿嘿的说道。

    “嗯?”

    “差不多看懂了。”赵英摸着脑袋无奈的说道。

    赵桓疑惑的问道:“朕像是把心事写在脸上的人吗?”

    “像。”赵英非常老实的回答道:“不过官家是皇帝,写在脸上也没人敢看。”

    “你呀。”赵桓无奈的摇头说道。

    而此时远在鄂州的宗泽,正在鄂州城墙上,看着城中的万家灯火,大宋的鄂州城,共计七十二坊,是当初李纲明确说明的大宋过百万城池之一。

    而此时的鄂州城内,却空荡荡的一片,七十二坊,也没有了过去的灯火通明,每熄灭的一个房舍,都代表着一户百姓全家俱丧。

    杨幺站着宗泽的身后,面色极为凶狠,他愤怒的喊道:“宗少卿,那赵承佑也太有恃无恐了吧!他把王善带来的御医院的方士的鹰嘴兜鍪给抢了!”

    “俺们这些军卒都是些粗人,不懂你们这些士大夫的那些弯弯绕绕,他若是不还,让王善他们继续蒙一层粗布巡诊,我就去抢回来!到时候刀兵不长眼,伤到了谁,别怪俺们!”

    杨幺十分生气,他带着粗麻布的口巾跟没带一样,太阳穴上的青筋爆抖着,似乎马上就要炸裂开来一样,疫情似火,十万火急的时刻,赵承佑作为鄂州知府抢了王善这群御医院来的手里仅有的鹰嘴兜鍪!

    杨幺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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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北宋振兴攻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振兴攻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振兴攻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