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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振兴攻略全文阅读

作者:吾谁与归     北宋振兴攻略txt下载     北宋振兴攻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四十六章 能动手就动手

    宗泽笑意盎然的问道:“他们为什么不敢抢你们身上的牛皮甲,为什么不敢抢你们的鹰嘴兜鍪?不敢抢你们的热水、青蒿、艾草?”

    “俺们手里拿着刀子,他们敢来,俺们就把他们给剁了!”杨幺是个粗人,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手里拿着刀,的确是有些吓人。

    “你的鹰嘴兜鍪呢?”宗泽忽然换了个话题问道。

    “这不是借给了王善嘛,总不能让王灵官蒙着粗麻布巡诊去,他要是倒了,这鄂州城,怕是只能杀的血流成河了。”杨幺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

    宗泽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去把兜鍪抢回来,能动手就动手,死了人算我的。”

    “好嘞!”杨幺蹭的一声,把朴刀从背上摘了下来,就准备下了城墙去抢回来,不过走了个半截,他又转回了城头,问道:“宗少卿,你说的是真的?俺们这群糙汉子,不会给宗少卿惹麻烦吗?”

    “且尽管去,出了事都算我的,算不到你杨幺头上,也算不到你的那群兄弟身上。是我让赵承佑留在了鄂州。”宗泽挥了挥手,让杨幺且去,万事自己来负责。

    “我宗某七十岁了,没几年好活了,我不怕麻烦。”宗泽笑着让杨幺去办事。

    杨幺是个混不吝的性子,既然作为大宋的钦差宗泽已经发话了,他自然没有任何的犹豫,带着荆湖水军,如同一股洪流一样,从城头上向着鄂州府而去。

    而收到信儿的水军们,停下了手中清淤的活儿,带着自己的甲胄,举着火把,从一个个的坊市街道中走了出来,如同小溪汇聚合流成为江河一样,汇聚成为了一股洪流。

    不知道是谁突然起的头,整个鄂州朱雀街上,响起了歌声,这歌声从混沌变得清晰,到变得嘹亮和整齐划一。

    而扶着鄂州城墙的宗泽,用力的抓着手中的砖石,他知道军卒们唱的歌,是什么,那是去年过年时候,大宋皇帝送给驻守在扶余、静边、镇州、高丽的大宋军队的一首歌。

    名为《大宋不会忘记》。

    而此时,看着大宋军卒鱼贯而出的身影在夜幕下,不断的涌动的模样,宗泽觉得自己眼眶有些湿润,他不禁跟着小声哼唱着:

    “在茫茫的人海里,我是哪一个。在奔腾的浪花里,我是哪一朵。”

    “在征服世界的大军里,那默默奉献的就是我。在辉煌事业的长河里,那永远奔腾的就是我。”

    “不需要你认识我,不渴望你知道我,我把岁月融进,融进大宋的江河。”

    “不需要你歌颂我,不渴望你报答我,我把光辉融进,融进大宋的江河,山知道我,江河知道我,大宋,不会忘记,不会忘记我。”

    “都是一群可爱的人呀,大宋只要还有你们,那我大宋就亡不了!”宗泽用力的伸着手,似乎想要抓住这一幕,抓着那些洪流中的军卒。

    他们有的在清淤、有的在喷洒草木灰、有的在建设鄂州新的疟疾医馆、有的在抬着满是苍蝇和蛀虫的尸首,抬到炉子里焚毁,有的正在忙着将百姓家中的病患移至新建成的医馆里。

    但是此时,他们选择了使用手中的武器,来告诉赵承佑这天下的公义何在。

    “少卿,死人了。拦在府门外的赵承佑的衙役,被杨幺的水军杀了数十人,现在局面控制不住了。”一个文书风一样的冲上了城头,气喘吁吁的说道。

    “我看到了,你站在我这里,自然看得到那鄂州府的光景,也不知道杨幺能不能抢下来。”宗泽一点都不惊讶,甚至担心杨幺无功而返。

    鄂州需要治疗的不仅仅是疟疾时疫。

    而此时的鄂州府的光景,验证了宗泽的看法,虽然杨幺带着水军杀掉了外围的的衙役,但是他们却无法靠近鄂州府。

    鄂州府衙的墙上,居然摆着数十架床子弩,直直的指着荆湖水军,不让他们靠近一步。

    赵承佑早就收到了汴京的信儿,官家朝议要罢黜他的时候,他就将鄂州城头的床子弩搬到了自己的府邸,并且将院墙垒厚了几分,变成了一个城中之城。

    一个人影顺着梯子,趴在厚重的院墙上,大声的喊道:“杨幺!你脑袋上长着反骨吗?这才被招安几年?咋地,又准备造反吗?”

    “不知道这里住的是什么人吗?是赵家人!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冲击府衙!”

    杨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忍下了自己的怒气,他这次是来清淤救灾,自然没带什么重武器,带刀带枪还是因为宗泽调动杨幺水军的时候,特意嘱咐的。

    当时杨幺还一脸疑惑,救灾就是救灾,带什么刀兵?

    现在杨幺十分后悔!

    自己为什么没有把自己的重型投石机、轰天雷、蒺藜炮带过来,让这群杂碎,尝尝正义的硝烟。

    “咱们撤了吧。”杨幺最终让军卒们缓缓退去,没有重武器的自己,打这座拥有床子弩守备的州府衙门,不值当。

    死伤无数,而杨幺不愿跟着自己来的军卒们,死在不该死去的地方。

    他的确是带了七万人过来,但是这七万人分布在整个荆湖北路大地上,鄂州城仅有五千余人。

    眼下鄂州城的百姓,需要他的军卒的帮助维持社会稳定,需要他的军卒营造修建医馆,需要他的军卒来清淤。

    眼下什么都可以暂缓,什么都不急。

    疫情,最急。

    鄂州四通八达,这里处理不好,大宋半壁江山都是瘟疫四起,到那时就是官家真的是神明转世,也无力回天。

    “糙你大爷!”杨幺狠狠的啐了一口鄂州府门,散开了军卒,让他们继续执行自己的公务。

    他最后还是没忍住。

    虽然宗泽收拢了当初的义军后,反复的教他们不要说脏话,而后官家也不断的让教书匠教他们读书写字,但是今天杨幺是在是憋不住了。

    他想把自己的这辈子的脏话,都吐到赵承佑的脑门上!

    “少卿,没抢回来。”杨幺有些失魂落魄的说道。

    宗泽依旧是那副笑容,说道:“杨幺呀,你不再是过去那个土匪头子了,现在是大宋将帅了,知道什么是轻重缓急了,很好。”

    打个鄂州府衙,对于杨幺的水军来说,即使没有携带重武器,拆屋现场做,顶多三五个时辰就拿下了。

    杨幺成长了起来,这是宗泽作为一个古稀之人,最希望看到的事,这是后继有人的欣慰。

    “可是鹰嘴兜鍪没抢回来。”杨幺委屈巴巴的说道,他现在如同一个被人抢了玩具,告家长的孩子一样。

    可是这玩具是救命之物。

第七百四十七章 王善的倒霉徒弟

    宗泽略微有些叹气,鹰嘴兜鍪制作不宜,大宋的产量有限,这次宗泽过来鄂州,已经把荆湖两路所有的军器监都调动起来,才赶制出来不到千套。

    而这千套鹰兜鍪大约有七百余副,都交给了由王善率领的御医院的方士。

    只有少部分的分给了需要抬病患尸首的军卒。

    “还记得当初你那些造反时候喊的口号吗?济世救民,委屈一下,来自汴京军器监的补给就快到了,毕竟从汴京到荆湖南路有驰道可以走。这种物资紧缺的现象,大概还要持续一段时间。”宗泽略带几分无奈的说道。

    “为什么把他留在这里?”杨幺一脸愤慨的说道。

    是宗泽上书将赵承佑留在了鄂州,但是眼下的局势,尤其是赵承佑的所做作为,看起来好处不大。

    宗泽笑着说道:“猫在抓到耗子之之后,都会不停的戏弄耗子,放了再抓,抓了再放,直到这只耗子疯掉,精力耗尽,暂且让他张狂就是。”

    “他越是张狂,到时候死的就愈发的难看。”

    “王善呢?还在御医院新建的医庐吗?”宗泽将此事止住,且待风雨再肆虐一番。

    杨幺点头,这些大人物们操心的事,他自己看不懂宗泽的谋划,但是他归降之后,学会的第一条军纪就是服从命令。他点头说道:“是,王灵官已经在那里待了七天有余了,宗少卿要去吗?那我这就去给少卿找点鹰嘴兜鍪去。”

    等到宗泽赶到新建成的医庐的时候,看到了干净而整齐的一间间的小隔间,倒是算得上雅致。轻症都待在征用的民舍之中,而重症都在这新建成的医庐之中。

    宗泽路过御医院医者们待过的地方,看到了房间的椅子上,躺着几个医者,连兜鍪都没脱下,靠着椅子就睡了。

    “苦了他们了,条件有限呀。”宗泽指着这几名医者无奈的说道。

    杨幺略带几分叹气:“人手不够,都是两班倒,没日没夜的忙,他们都累坏了。”

    等到宗泽找到王善的时候,看到了王善带着鹰嘴兜鍪,正聚精会神的通过存目镜仔细的观察着一块透明玻璃。

    “怎么样了?你这医庐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吗?”宗泽也未进王善这间房舍,待在外面喊着。

    王善是一个很有脾气的人,宗泽当初就曾经因为没经过同意进了王善的私室,王善大发雷霆。

    用他的话说,那私室中,四处都是小须弥虫,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他让旁人进那才是害了人。

    这私室王善取名毒室。

    至于小须弥虫到底是什么,宗泽老眼昏花已经看不大清楚了,但是不妨碍他知道王善是为了他好。

    王善走出私室之前,在单独的隔间里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牛皮甲和鹰嘴兜鍪,又进了另外一间房,脱下了里面的外衣,在水池附近反复把手洗干净,通过厚重的门帘来到了另外一处隔间,套上新的兜鍪之后,才算是彻底走出了私室。

    “进你这私室,比面圣还麻烦,这一共走了几道门呀。”宗泽笑着说道。

    王善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私室,摸着头回答着:“也就是事从权宜,要是按我说,走十道门差不多,再在里面按个沐浴间,才能放心。”

    “这次主要是疟疾水疫,只要做好防蚊虫就是了,不被蚊虫叮咬,一般都没事,若是木疾,那怕是只能封城,生死在天了。”

    宗泽点头,说道:“我过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的物资都跟我说下,我这两天给官家上札子,不过几天就运到了。”

    “还是过去那几样,官家那什么面罩很好用,多送来点。若说麻烦事还真有一桩。”王善面露难色的说道。

    “哦?怎么了?”宗泽疑惑的问道。

    王善看了杨幺一眼说道:“宗少卿,那赵承佑自己批了不少条子,让医庐收治一些病患,可是那些都是病患,全都是轻症,在家里涂点花露水就好了。”

    “更有些压根就不是水疫,病的五花八门,连痢疾都有,前两天还送来个孕妇!非要挤到我这重症医庐来。这不是添乱吗?”

    “我跟他送人来的家仆好说歹说,送到我这里来,更容易惹到瘟疫,他们还吵吵什么,医庐不是治病的地方吗?怎么痢疾就不能收治了?”

    “我有个徒弟气性比较大,三言两语跟他们吵吵起来,就被他们家仆给打了,现在还下不了床。”

    “也不是说我心疼我这徒弟,教徒无方,师之罪矣,但是现在他被打的头破血流,不仅不能看病,还要有人给他看病,太耽误事。”

    宗泽脚步一顿,说道:“我知道了,杨幺,你再从荆湖北路挤出五百人,放在医庐,省的赵承佑闹事。”

    “胆敢有人在医庐闹事者,军法处置。”

    “那是你徒弟,你就一点不心疼他被打了,居然还说什么他耽误事。真是怪人,走去看看。”宗泽十分无奈的看着王善。

    这王善说的话,并非在用话挤宗泽,让他想办法。

    而是王善真的不心疼他自己的徒弟。

    据宗泽所知,和王善一样的脾气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岳飞。

    岳飞对自己的弟弟岳翻,可是动则打骂,被杨再兴砍成重伤的时候,岳翻还被岳飞大骂学艺不精。

    当宗泽走到那徒弟的病舍的时候,才意识到王善真的是无情。

    这徒弟哪里是被打的头破血流那么简单,宗泽压根就没见不到人,只看到了一只蚕。

    这徒弟整个人,都被棉布裹得严严的,甚至还能看到不少沁出的血来。

    “我刚才问过了,中了十几刀,人差点没了,现在还在昏睡,能不能醒过来,得看他自己造化。”杨幺小声的在宗泽耳边小声的说道。

    “胡闹!”

    宗泽用力的拍了一下窗台,愤怒的说道:“杨幺,就地取材,制作投石机等重器!征收荆湖北路所有军器监,生产弓弩箭矢!若再发生这种事端,咱们也不救疫了,先给他鄂州府看看病!”

    宗泽写了道札子,将自己这边的所有见闻,都写在了札子上。

    赵桓看完连连摇头,他赵承佑的确是宗亲,可惜赵桓他自己,不是他们老赵家的人呀!

第七百四十八章 真龙怒

    “把这个人降职,调到静边城那边,这人是活在梦里吗?”赵桓拿着一本札子,递给了赵英。

    他说的,并不是赵承佑。而是一个活在梦里的人。

    这个人上书言事,说鄂州水患要请求金国帮扶。

    理由是金国之地有很多的药材,但是两国交战,不利于商贸,此时海面还没结冰,若是金国从津口乘船运送药材到塘口,再由塘口转至鄂州,还来得及。

    赵桓实在是想不明白谏台的右正言秘书郎、太常博士、给事郎到底在想什么。

    津口是他金国的?

    燕京路以及平州等地,早就归了大宋,这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这名给事郎居然上书言事,让金国从津口南下,这什么迷幻的认知?

    这样的人,居然能够成为京官,而且是正六品大员!

    这种人放在后世大概就是初中都没毕业那种,连最简单的堪舆图都没看过。

    赵桓算是对大宋这帮朝臣,彻底服气了,得给他们好好上上课,那是大宋的领地!

    而且金国有药材?

    大宋打下辽东郡一路攻城略地,没从各州府的府库里,看到一丝一毫的财货、粮草、财货等物。

    辽东数百年的积蓄早就被金人带回了黄龙府了,金国是一群强盗,贼不走空,一点都没给辽东郡剩下。

    他很怀疑这名给事郎的脑袋,是不是让驴给撅了。

    “官家,是不是缓一缓?”赵英拿着札子,略带几分为难的说道。

    “哦?”赵桓一脸好奇的看着赵英,他作为内廷的都知,处理外廷他应该喜闻乐见才对,为何突然说出了这等话?

    “李太宰让你说的?”赵桓笑着问道。

    赵英点了点头,叹气的说道:“按照祖训,上书言事,不治罪。”

    “啧啧。”赵桓拿起茶盏抿了一口茶说道:“朕处理个正六品都处理不了吗?好大的威风呀。”

    赵英无奈的拿着札子出了文德殿的门,忧心忡忡的向着太宰府走去,官家要办得事,那自然要办到彻底。

    至于困难,需要李太宰克服。

    “这人压根就不是不知道津口早就被大宋所掌控,而是故意如此言辞,表明自己议和的主张罢了。”李纲拿着札子品了品,笑着说道:“正因为官家看出了他的目的,所以才将其罢黜,并且流放上京路。”

    李纲拿着札子有几分无奈的说道:“想在京城这地界混出点成色来,没点能耐,真的不大行,定是有人给了他许诺,他才敢如此行事。”

    “我来想办法就是。”

    “李太宰,这算不算诏狱?”赵英叹气的说道,他其实在文德殿劝的那句,是李纲的言传身教,【诏狱之祸】,很容易成为【御从中出】一样的顽疾。

    赵英是担心官家的身后名和史书评价,万一来一句诏狱之始,岂不是天大的冤枉?

    “算。”李纲点头说道,这就是诏狱哪怕再多的言语去掩饰,这就是诏狱。

    赵英一脸急切的问道:“那李太宰还说要办这事,你还让咱家跟在官家身边防微杜渐。”

    “所以我去办,就不是算是诏狱了,虽然有一层遮羞布,但是这层遮羞布,很重要呀。”李纲无奈的看着赵英。

    这个内侍省的都知,除了在做买卖和做饭这两件事上,符合他的身份,在觉悟和嗅觉上,一点都不符合他的身份。

    这完全源于官家在做太子那些年,完全没有被真的当做过太子,连身边的大伴都是随便找了一个。

    太宰作为唯一可以当面顶撞、忤逆皇帝的大宋宰执,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地位,这个职位本身也会变成皇帝的白手套。

    连官家都明白这个道理,他赵英却怎么都琢磨不出这个味儿来。

    李纲皱着眉头说道:“你还是不要在官家面前多言语的好,这段时间风紧,说错话做错事,都容易掉脑袋,谨言慎行,有人问你打探官家的消息,千万三缄其口。”

    “官家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发过脾气?”李纲略带疑惑的问道。

    赵英仔细想了很久说道:“没有吧,宗少卿来的那封札子有多气人,想必太宰是知道的,官家也就让李若水调集汴京的物资送到荆湖,其他没再说过什么。”

    “行吧。我先去办事,你千万记住,不要在官家面前多言政。官家心里有火。”李纲都被赵英的这番说辞给气笑了,自己刚嘱咐了他有人打探消息千万三缄其口,这什么都说了。

    赵英擦了擦额头的汗,离开了太宰府,他是真的不懂这些,他也不太懂官家突然的这个命令是何等的含义,他更没看出来官家心中有火。

    李纲手里拿着那本札子,他不是比赵英更了解官家,而是赵英是内廷都知,对外廷没有那种感同身受。

    当初孔端友在京中做小报,骂李清照和挑唆民望来博取知识话语权的时候,宇文虚中曾经给官家准备了数个铁证,让官家任意施为。但是官家依旧忍住了自己的脾气,公事公办了。

    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起底金国皇城司之事,官家明知道那张名单上的人,挨个砍了肯定有冤枉的人,但是隔一个杀一个,会放过许多人的情况下,硬生生的从年前拖到了上元灯会之后,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才动手。

    这可以看做成官家爱惜自己的羽毛,不愿自己以后的身后评中,留下污点。

    也可以看成官家处理朝政谨小慎微之态度。

    这次官家直接下的旨意,让赵英传话太宰,可是要记录在起居注上。

    说明官家已经放下了所有的顾忌,准备动手了。

    赵英回到文德殿的时候,看到了官家躺在御座上闭目养神,似是睡着了,他找了件大氅披在了官家身上。

    “呀!”赵英大声喊着,猛的往后跳了一步。

    赵桓被赵英这个动作直接给逗笑了,将身上的大氅披好问道:“故作姿态,朕睡了多久了?”

    “臣回来的时候,官家就在睡着,臣不大清楚。”赵英头皮发麻的回答着。

    刚才赵英给官家披大氅的时候,官家突然睁开了眼,赵英终于看到了李太宰所说的官家心中的怒火。

    那双眼睛仿佛择人而噬一般凶狠。

第七百四十九章 猛虎落泪

    “这是今天的札子,官家,您还看吗?”赵英小心翼翼的将一叠札子放在了赵桓的御案之上。

    “看。”赵桓打开了札子看了半天,结果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赵桓心烦意乱的放下了手中的札子说道:“让正臣过来一趟。”

    王禀就住在宫里,亲事官、亲从官的驻扎的地方,现在是捷胜军驻营。

    他收到了官家传召,从崇德门上哈着气走了下来,这眼瞅着已经接近初冬,天气愈发的冷了起来,而王禀也早早的披上了大氅,身体上,他自己最清楚。

    “官家,崇德门放了九门神威大炮,还有一百零八门蒺藜炮,还有两个万斤闸在门洞子里,城下塞门刀车有七百余架,前天决胜战车已经进了宫,大约有四百五十辆,太宰那边太宰印给了俺一枚,武库也都是捷胜军的人。”王禀哈着气走进了宫室之内,身上瞬间暖和了许多。

    “赵英给正臣搬个火炉子过来。”赵桓看着王禀的模样就是一阵心揪,这是个猛如虎的汉子,天塌下来不皱眉头的军汉,却因为伤病畏寒。

    “谢官家。”王禀恭恭敬敬的说道。

    赵英在某些事上的确办得很糊涂,但是在照顾人这茬子上,可是从来没丢过内侍省的脸,王禀住的府邸,乃是当初燕王府改的,完颜宗干弄的那个火炕,赵英照着样盘了一个新的。

    王禀缩在火炉子旁,笑着对官家说道:“官家想干啥干啥,咱捷胜军三万人在城里,宫里宫外都是咱的人。各个宫城门都是一样的配给,固若金汤。”

    “朕不想干什么,朕就是心里堵得慌。”赵桓叹气的说道。

    王禀伸着手在火炉上烤着,听到官家这么说,脸上的笑容更加爽朗的说道:“俺知道官家心里为什么堵。”

    “哦?”赵桓看了一眼赵英问道:“你知道朕在思量着什么吗?”

    “不知道。官家是咱大宋朝的皇帝,是咱大宋的天,想办点啥事,那还不是顺承天意?我不知道官家心里堵什么。”赵英非常老实的回答着。

    “正臣你来说说。”赵桓笑着叫着王禀的字,这是皇帝的一种圣眷,奈何王禀是个粗人,不大懂这种规矩。

    “官家心里悬着的不还是扶余府、黄龙府、会宁府这三府之地吗?”王禀摇头,指着官家旁侧立着的天下堪舆图,继续说道:“官家自登基以来,边战频繁,但大宋四百州府三千县郡的知府、知州、知县事,一大半都是原来的旧人。”

    “官家就是担心明年战事再起,他们在粮草上动手脚,今年已经动了一次,又赶上了江南水患和闹水疫,他们这群旧人,明年真的在后面掣肘,是不大好弄。”

    赵桓点头,看了看赵英说道:“你看看人正臣,都比你这个身边人知道朕的心思。”

    赵英略微尴尬的挠了挠头,说道:“臣又不擅长外廷那些事。”

    “那正臣说说该怎么办?”赵桓看着王禀苦笑着问道。

    王禀的身子骨往后缩了缩,说道:“其实官家,眼下这茬子事,最好的办法,来的时候,王家彦已经跟俺说了。”

    “完颜宗干?”赵桓眉头紧皱的问道。

    “是。他在来州就跟俺掰扯明白了,俺啥都清楚,才回来的。”王禀点头说道。

    赵桓用力的拍了一下脑袋,靠在御座上久久不说话。完颜宗干是个聪明人,能在来州把朝内的局势分辨清楚,并不意外。

    他今天动怒甚至动用了诏狱,直接把一个上书言事的给事中给撤了,直接流放!

    这并不符合他一贯的担心,诏狱,

    诏狱,对大宋乃是一股毒流,即使有李纲这块遮羞布,那也是踏踏实实的诏狱。

    他之所以这么大的火气,完全就是因为王禀。

    赵桓当初让王禀回京,是存了用最强大的拳头,用物理把那个藏在赵明诚和郑望之之后的人说服。

    “各地州府知府、知州共计三百四十本札子,都在弹劾。”赵桓让赵英把一框子的札子拖了出来。

    王禀抬头看了一眼那箩筐,自然知道那都是弹劾自己的札子。

    他满不在乎的说道:“俺知道他们写的什么,不就是咱家太祖那点颠来倒去破事,写了一百多年了,他们也不嫌烦。”

    “王家彦说那帮知府说不定会在札子上写,我王正臣一点炮,把文德殿给炸了,不知道有没有?”

    “有。”赵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放特娘的狗屁!”王禀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孙历不知道什么准备了一个痰盂,接住了这口痰。

    “完颜宗干都和你说了什么?”赵桓疑惑的看着王禀问道。

    王禀咧开嘴笑道:“他说,等俺进了京,就开始在各城门上布防,万事一定要办的稳妥,否则以后没法弄了,等弄好了,朝臣们弹劾的札子起来了,就让俺一言不发,等到事情闹大了,就束手就擒。”

    “官家让大理寺拿人吧。俺准备好了。”王禀非常坦诚的说道。

    赵桓紧紧的盯着王禀,手在御案下,将种师道留给自己的《英才录》攥的很紧。

    王禀看着官家咬牙切齿的模样说道:“官家呀,臣也就这点用了呀。眼下我大宋有百战不殆的常胜将军岳飞和韩世忠,打仗的事靠不到俺。”

    “眼下大宋也有了新的节度使,岳飞他很厉害,俺在来州没事就琢磨他打仗,是真的厉害。”

    “俺这一身伤病,就是个废物,上战场打仗,那是万万不能了,能用这身子,再换我大宋朝一年太平日子,不亏了!”

    “今年水患水疫鼠疫,但是金国剩了最后一口气,倘若不一鼓作气,那必然半途而废,没啥好顾虑的,值了。”

    赵桓看到了王禀眼中的眼泪,这个眼泪是在王禀说自己是个废物的时候,才浸湿的。

    他一个打了一辈子的将军,承认自己是个废物,可想而知这段时间他到底是怎么过的。

    王禀看出来了官家还在为难:“官家是皇帝,得为咱大宋的江山社稷考量。”

    “这金国就剩下最后一口气,明年一锤子把他打死了。北地那些骑马的,就跟草原上的野草一样,一茬接一茬,但凡是反过劲来,咱大宋再想打死它就难了。”

    “官家也别难受,俺王禀在太原城的时候,就死了一次了,就不是个怕死的人,再说了按照咱大宋朝的规矩,也落不到人头落地的下场,顶多就是流放嘛。”

    “俺这条命,不值钱,官家,也不用稀罕。”

    事实上,哪有那么轻松,的确和王禀说的一样,大宋的规矩是流放,但是流放之后多数都是被逼自杀。

第七百五十章 太皇太后

    赵英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说道:“这怎么好好的,就要死要活的呀!”

    “要不说赵英你不适合涉及外廷这事呢。”赵桓手抖动着拿起了茶杯,杯子盖都没拿稳,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官家,臣虽然糊涂,但是臣也知道这王将军可不能动呀,一动这人心就散了!官家不能糊涂呀。”赵英颤抖着将头埋在了地上,涉及外廷的事,赵英从来不掺和,但是今天,他忍不住了。

    赵桓看着这一箩筐的札子,将没了茶盖的茶杯放在了桌上说道:“他们这哪里是上谏呀,这些札子进了宫,朕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这哪里是写的札子,横竖就两个字,逼宫!”

    王禀还在烤火,就跟没事人一样说道:“官家,这事多简单呀。把俺下了狱,就解决了。连证据都不用想,那王家彦还在我家呢,这就可以治一个通敌的罪名。”

    “现在宫墙上站的都是捷胜军的人,还握着武库的钥匙,还能治个大逆之罪。”

    “捷胜军的手脚也不干净,辽东郡的粮草经俺的手,户部侍郎郑望之随手改个数字,前后搭不上,又能治一个贪腐之罪。”

    “正臣你先去吧。”赵桓让王禀离开了,本来就是让王禀过来聊聊,事情还没到需要牺牲王禀的地步。

    结果完颜宗干这个家伙,把所有的事都讲的透彻了。

    “诶,俺回去让幼玉烧点好菜。”王禀从凳子上起来,向着宫外走去。

    赵桓目送王禀离开了文德殿,将手中攥的皱巴巴的英才录拿了出来,翻到了王禀那一页,上面写着种师道对王禀的评价上面写着:

    【壮士死知己,青史留华章。侠肠烈胆矢精诚,只为报仇不为生。】

    “家宴准备的怎么样了?”赵桓将褶皱的英才录捋顺,重新放回了袖子里,忽然张口问道。

    “都妥当了。”赵英依旧在地上跪着。

    赵桓看着赵英的样子说道:“起来。”

    “臣不起来,王将军不能动。”赵英拒绝了官家的命令,甚至发出了自己的谏言。

    “赵英你现在出息了呀。”赵桓都被赵英的样子给气笑了,说道:“那是王禀自个想的,那是完颜宗干说的,朕又没说要动王禀,瞧你那样。”

    “朕天天被你们圣上英明喊着,咋地,自己说的话,都不记得了?”

    赵英依旧跪在地上不起来,赵桓气不打一处来,随手从框子里取了份札子砸了过去问道:“怎么,还跟朕在这里犟呢?朕像是那种挖坑给自己跳的人吗?”

    赵英叹气头,扶着柱子慢慢起身说道:“臣起不来,腿麻了。”

    王禀尽心职守的交接班,让程褚立在了崇德门的城头上,只要守住了宫门,宫城里都是官家的人,那官家就是安全的。

    “你今天面圣了?”完颜宗干看到王禀归家,就暗道要遭!

    王禀点头笑着说道:“堂堂正正的大宋节度使,见我大宋的官家,挨着你什么事了?”

    “你是不是把我劝你不要归京的那些话,跟官家说了?!”完颜宗干眼睛瞪得豆大,瞳孔剧烈收缩的问道!

    “是呀,不然咧。官家问我知不知道官家的烦心事,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回。你说的那些话,都挺在理的!”王禀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个小铁壶,喝了两口烧刀子酒,拍了拍完颜宗干的肩膀说道。

    完颜宗干双手在头上使劲的挠着,一脸恼羞成怒的说道:“在理个屁!”

    “我那都是胡说的!这可怎么办才好!送到嘴上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王禀招呼着林幼玉吩咐家仆烧饭,给完颜宗干斟了一杯酒说道:“这大理寺人说话就到,我就跟官家要了一顿饭的功夫。”

    “家彦呀,我这一进大理寺,你就立刻离开汴京,跑得慢了,脑袋就从脖子上挪窝了。”

    完颜宗干感觉自己的脖颈都是凉飕飕,浑身一哆嗦说道:“你别瞎说,你们那个大宋皇帝,不能按照正常中原王朝的皇帝来,我得再捋捋。”

    王禀看着完颜宗干缩着脖子的样子哈哈大笑的说道:“瞧瞧你那个怂样!就这还勃极烈呢。”

    “你还揶揄我胆小!你胆子倒是大!你走了这夫人孩子怎么办?”完颜宗干气急败坏的说道。

    “官家曾言,谁离了谁都能活,况且她还那么有本事。”王禀笑着将酒杯端了起来说道:“这一杯,我敬你。当初若不是你从黄龙府指了条路,我手下那仅剩的八千人,一个都回不到大宋来。”

    “天寒地冻,四处都是白茫茫的,人都得给冻死。我是个粗人,也没正式给你道过谢,这杯酒算是我给你道谢了。”

    “为官家尽忠是本分,为手下军卒搏命是义气,官家给了我忠义两全,那是个明主。”

    完颜宗干看着忙前忙后的林幼玉,居然还是一脸淡定,硬着头皮喝了王禀倒得烈酒,辣的他眼睛直酸。

    “这可如何是好呀!如何是好!”完颜宗干看着林幼玉,这一大家子人,就没个正常人,蝼蚁且偷生,自己的夫君快被皇帝拿出去当筹码了,夫人居然还一点都不急。

    林幼玉看着喝酒的夫君说道:“要我说你就是想喝酒了。”

    “就咱大宋那皇帝,一把火把整个汴京皇宫烧了,我都不稀奇!甚至能去添把柴,看个热闹。但是拿你,我万万不信。想喝酒就说,还弄的冠冕堂皇的。”

    “御医院的太医可说了,虽然喝酒镇痛,但是还是少喝点伤身体,一天最多二两酒,你今天已经喝过了。”林幼玉将酒壶拿走。

    想喝酒?没门。

    “妇道人家!你说让我想喝酒就说,我说了,你一天就给二两。家彦你给评评,是不是这个理。”王禀有些气不过的说道。

    “祖爷爷,姑奶奶呀,都十万火急,火烧眉毛了,你们还在这里打情骂俏!有意思吗?!感情就我一人怕死是吧!”完颜宗干气急败坏的说道。

    王禀拍了拍完颜宗干说道:“咱们急没用,最后还是得官家拿主意不是?”

    而此时的汴京皇宫灯火通明,如同过年一样,因为远在庐山幸巡的太皇太后孟太后,昨夜归京了。

第七百五十一章 八人抬的软轿

    太皇太后孟太后是大宋的又一个奇女子。

    在肃王和景王谋反之事中,赵桓曾经让程褚调查过大宋的两宫太后,其中一个太后就是孟太后。

    她的祖父是梅州防御使、马军都虞候、太尉孟元,在元祐七年,孟天后被宋哲宗,也就是宋徽宗赵佶的哥哥赵煦。册封了为皇后。

    但是赵煦登基之时刚刚十岁,他的祖母高太后临朝称制,垂帘听政整整八年,高太后是极端的保守派,反对一切变法和新政。

    而宋哲宗赵煦从十岁到十八岁这八年,在朝堂和宫内,都是高太后的牵线木偶。

    在高太后死后,宋哲宗正式亲政,积怨已深的他,开始了疯狂反扑,将保守派一撸到底。

    和保守派一起被贬斥的同样还有孟皇后。

    因为孟皇后,同样是乘着高太后和向太后的东风,执掌中宫,宋哲宗亲政,自然令其离开了中宫。

    孟太后因此被贬,被安置在了废妃、嫔出家所居的瑶华宫,号“华阳教主”、“玉清妙静仙师”,法名“冲真”。

    元符三年,宋哲宗驾崩,元祐党人以向太后为首,再次抬头,而孟皇后再次被抬举成为了太后,从瑶华宫中,搬到了汴京皇宫成为了高高在上的太后。

    但是向太后仅仅在九个月之后,就病逝,赵佶立刻亲政,以元祐党人碑为导火索,重用蔡京等新党。

    孟太后受此牵连,再次被赶出了汴京皇宫,再次居住在了瑶华宫。

    而后金人南下,宋徽宗赵佶胆怯无能准备禅让南幸,重新把孟太后这尊牌坊请了出来,立于宫中,安抚旧党。

    但赵佶走的太过匆忙,孟太后还没有搬到汴京皇宫,她居住的瑶华宫就失火了,移居延甯宫没两天,后延甯宫又失火了。

    当时局势动荡,京城被围,太原随时有城破的危险,孟太后遂出宫居住相国寺前之私宅之中。

    这就是为何赵桓从来没见过孟太后本人的原因。

    之后赵桓亲征之后,宋徽宗二十六子逃离汴京,孟皇后直接从相国寺的私宅离开了汴京,前往了庐山修养。

    这一修养就是四年,赵桓南征北战经营了四年,孟太后是元祐党人的旧人推出的代表人物,自然也经营了四年。

    赵佶南幸挖的坑,现在需要赵桓来填。

    “陛下呀,老拙也不知道当初盖了多少章,当时写了多少份诏书,哪里知道还有孟皇后起复之事,这,这可如何是好呀。”赵佶做侧位,脸色极为惶恐的说道。

    他当初南幸匆忙,急匆匆的压根都不知道签了多少诏书,戳了多少个大玺,他连把孟太后复为太后的诏书都没细看。

    赵桓看着赵佶狗肉不上桌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还以为赵佶完全知道对手是谁,才躲在艮岳宫里不敢动弹,没想到只是闻到了点味儿,直接就怂的自我禁足。

    这让赵桓想到了缩头乌龟这四个字。

    “老拙昨日吃的有些多了,略微有些腹胀,身体不适,能不能暂且回艮岳?”赵佶看着不言语的赵桓,一阵心虚,甚至动了开溜的心思。

    嗯?

    赵桓沉默,缩头乌龟是不是有点抬举他了?

    家宴,参加的都是大宋宗亲,当然也分远近,现在宴楼上的人,多数都是赵佶的兄弟和他的子嗣。

    这自然也包括赵桓,他是皇帝,坐在主位上,但是他旁侧还有一个座位。

    赵桓知道那是谁的坐位,并不是朱琏要坐这里,朱琏乃是贵妃,不是皇后,她一天不是皇后,就一天不能坐在主位之侧。

    这座位是孟太后的座位。

    人,早就到齐了。

    赵桓不大喜欢这种家宴,次次缺席,这次由内侍省牵头,组的这局家宴,一说皇帝要到,这些亲王郡王跑的比谁都快,冲到了这宴楼之内。

    唯独少了孟太后,所有人眼巴巴的都在等着孟天后过来。

    “上皇还是以身体为重,平日多以休养为主,让御医院的太医过去给上皇看看。”赵桓同意了赵佶的说法,并且准许了他临阵脱逃的把戏。

    “赵英,宴都准备好了吗?”赵桓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这次以孟太后为首的旧党再次卷土重来,并且手里攥着大宋朝大半壁江山的臣子,来势汹汹。

    赵英小声的说道:“都是从西华门外的尚膳楼传过来的菜,只等太后到了,就能开席。”

    “需要从宫外传菜吗?”赵桓手里拿着种师道的种家遗录忽然一停。

    赵英摇头说道:“自大官家回了京之后,出了文华楼闹鬼那档子事,没抓到鬼之前,这御膳局的饭菜食材,臣实在是有些不大放心。”

    “已经有几个试菜的宦人死了。”

    赵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点头说道:“那就从尚膳楼传菜。你为什么不报?”

    赵桓知道局势紧张,旧党反扑的厉害,但是他从来没想到,这宫里,赵英的内侍省,都死了几个试菜宦人的地步。

    “御膳局有人压着这件事,臣也就是今天才知道死了人,官家归京吃的第一口就是尚膳楼传的菜。”赵英擦了擦额头的汗。

    若非闹鬼让赵英长了个心眼,试菜死掉的,怕就不是内侍省的阉人,而是他赵英自己了。

    赵桓点了点头,用力的搓了搓面庞。

    孟太后来了。

    孟天后戴龙凤珠翠冠、身着五彩翟纹袍,领、袖、裾都红色云龙纹样的镶缘,腰饰深青蔽膝,另挂白玉双佩及玉绶环等饰物,下穿青袜青舄,坐在八人抬着的软轿上。

    由远及近。

    她的身前身后仆从云集,人还未到,传声的宦官,已经从福宁宫传到了这宴楼之内。

    曹娴在赵桓前往燕京之前安排她居住在福宁宫内,之后没过几天,她就再次被迫搬到了【清雅别致】的小楼之内。

    腾空的福宁宫自然是给了这位太皇天后。

    “赵英,你瞧瞧,你瞧瞧,人家这出行,前后光仆从就数十人,大撵、华盖,人家那八人抬的大撵上,还挂着鸟笼子呢。这是什么?这就是尊贵典雅。”

    “朕天天出个门,四匹马拉个唐朝留下的改装车,就完事了,学着点!”赵桓笑着对赵英说道。

第七百五十二章 赵承佑换王禀,成不?

    “官家不喜欢排场,都是一切从简,臣要是真按着这个样子,给官家整排场,官家非得拿脚踹臣不可。”赵英给赵桓续了一杯茶,笑着说道。

    官家要是真的讲排场,内帑多少钱?什么场面摆不出来?

    “要臣说,这排场都是靠的坐在上面的人撑起来的,官家就是做辆牛车,穿身常服,大宋百姓也认得官家,不认得这什么孟太后。”赵英气呼呼的说道。

    “你呀,说话不过脑子,喜色言表,怎么做这汴京城的老祖宗?”赵桓拍了拍赵英说道。

    赵英这话,让赵桓想起了驴车车神赵光义来,自己常年在燕京,忙于边事,赵英这话意思就是,哪天自己要弄个牛车车神来?

    不过这也是孟太后起势的原因,大宋皇帝常年不在京城,主政的太宰李纲又不大好参和到宗亲之事中。

    而守着吏部的郑望之乃是太皇太后的人,大宋这几年风雨飘摇,连张孝纯这种人,赵桓都不得不启用,可想而知,人才缺口有多大。

    “哎呦,还整了两头白象?”赵桓看着孟太后的仪仗队,站了起来,居然还有两头白象跟着。

    这排场,比当年赵桓第一次见到赵佶的时候,可阔绰多了!

    赵桓作为大宋皇帝,能够让他站起来迎接的人,自然是太皇太后孟太后了。

    孟太后在宴楼门停来下来,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进到了宴楼之中,而本来热闹的宴楼变得鸦雀无声,一众宗亲俯首山呼:“见过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安泰。”

    “赵英,宫中多妇孺,回头把那两头白象拉倒尚膳楼给朕炖了。”赵桓回头嘱咐了一声。

    “啊?诶,好嘞。”赵英咧着嘴笑道:“大象肉不好吃,但是两颗象牙倒是适合做筷子,上次官家说年关将近,给御边军将的年礼,臣以为这象牙制品倒是不错。”

    赵桓笑着点头说道:“成。”

    赵桓和赵英的对话声音并不大,但是在山呼海喝之后雅雀无声的宴楼内,连角落里的蚂蚁都听到了这两句话。

    赵桓慢慢走下了月台,走到了孟太后身边,扶住了孟太后的胳膊,另一侧扶着的人也换成了赵士褭。

    赵桓看了一眼赵士褭,没有理会他,他扶着孟太后坐在了月台的次座之上。

    “当年见到皇上的时候,皇上才三岁,那会儿满街跑,抓都抓不住。这会儿都这么大了。”孟太后第一句话充斥着慈爱和对小辈的关爱。

    “人嘛,总会长大的。”赵桓笑着回应着,他给孟太后夹菜,一副祖母慈爱,皇帝孝恭的模样。

    守人伦而长兴,这点表面功夫,赵桓还是能够做得出来。

    孟太后一脸缅怀的说道:“皇上登基这四年,大宋朝南到琼州北到燕京,都传唱大宋皇上的英武,老身在庐山都听那道士们说什么,皇上是三清道祖转世,现在一见端是英武非凡,有老君之姿。”

    “现在北到沈州了。”赵桓笑着纠正了孟太后说辞上的漏洞,甚至还装了个比。

    “哦,那倒是厉害的紧。”孟太后笑着说道:“这两年我大宋虽然多灾多难,但是这中兴之兆也越来越明朗了,咱大宋们养士一百六十载,倒也没算白养。”

    “官家这四年征战,这粮草可未曾掉过链子,可算作文臣之功。”

    赵桓点头,说道:“太后教训的对。”

    孟太后的势力,并非简简单单的只有宗亲,还有无数的文官聚合在一起。

    赵桓打心底瞧不太上文臣,干啥啥不行,贪钱第一名。

    这也让赵桓登基这四年来,对文臣们不大友好。这批人赵桓没团结好,导致这些官僚都投了孟太后。

    但是赵桓并不后悔,他的执政根基和所有的政令,都是在围绕着均田令在执行,本身就是从士大夫手里夺食,官僚,他真的没办法团结,也没有本钱去团结他们。

    他们自然团结在了孟太后的身边。

    “皇上,老身回京,是不是扰了皇上的兴致?这刚回京,就把我老身从庐山带回来的两头祥瑞给炖了汤。”孟太后笑呵呵的问道。

    “宫中多妇孺,这白象毕竟是个畜生,万一凶起来,不大好收场。”赵桓笑着打着机锋,至于到底什么是畜生,那自然不言而喻。

    孟天后已经历经三朝,两次罢黜,两次复起,一次垂帘听政,她没有理会赵桓的阴阳怪气,笑着说道:“畜生,杀就杀了。”

    “倒是听说承佑在潭州惹祸了?”孟太后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说起了正事。

    这就是孟太后突然回京的原因,赵承佑瞒而不报,赵桓亲自下旨到鄂州,押解进京,终于惊扰到了她。

    “是鄂州。现在鄂州水疫闹得很凶,前两天宗少卿给朕写了封札子,赵承佑抢了王大夫的鹰嘴兜鍪。”赵桓将宗泽的札子从袖子里拿了出来。

    他知道孟太后归京之后,特地设了家宴,今天他的目的就是讲理来的,自然准备好了赵承佑干的那些龌龊事的汇总札子。

    “宗少卿,是宗泽吗?当年他唱名东华门外,还是章惇唱的名。”孟太后拿起了一个水晶片,仔细的看着札子上的数字。

    “死了七万人了?”孟太后抬起头,眼神中带着惊异,她也就是知道赵承佑闯了祸,没成想居然死了这么多。

    “这还仅仅是鄂州城,现在整个荆湖两路人人自危,若非宗少卿调动了荆湖水军,指不定闹出多大的乱子。”赵桓看着孟太后的惊讶,才意识到自己今天的这理,大概能够讲得通了。

    “宗泽很厉害。”孟太后将札子合上,说道:“给咱们老赵家写了半辈子家谱的人,临到老,居然做了这么多大功德的事。”

    孟太后这是在岔开话题,但是赵桓压根没有接招,说道:“赵承佑在鄂州水患之后,必定要押解归京,按照惯例他可能要流放岭南,朕打算让他去上京路。”

    这是赵桓的底线,鄂州之事,杀了他赵承佑都不过分,但是现在孟太后保他,赵桓也得掂量一下这其中的分量。

    毕竟赵桓明年还要打金国最后的三府之地,国内朝局稳定一年,他想办的事,自然就办完了。

    “老身岁数大了,这江山社稷需要皇上操心,可是老身膝下就这一个孙子,老身能不能给官家这里求个情?”孟太后轻声的说道。

    赵承佑的父亲曾经被宋哲宗赵煦收养宫中做义子,这赵承佑算是孟太后的孙子。

    “不成。”赵桓坚决的摇了摇头:“赵承佑必须要罚。”

    “罚酒三杯算了,这天下毕竟是咱老赵家的天下,没人会说什么。”孟太后拍了拍下摆说道:“王节度使的事,老身去分说。”

    王节度使,自然是王禀。

第七百五十三章 借他人头一用

    “前几日承佑来了书信,说他很内疚,很自责,承佑也是知错了,鄂州呢,官家也说了,那是津要之地,四通八达,人口庞杂,造成眼下的局势,也并非他想看到的。”孟太后抿了一口茶。

    “老身也就这么一个孙儿,皇上宽容几分,这时疫过去了,还是海晏河清之大宋,官家也放心继续前往燕京,继续主持北伐之大业。”孟太后继续求情。

    赵桓叹了口气,和老人讲道理,自己真是犯糊涂,尤其是这种护犊子的老人家。

    赵桓的态度转变,孟太后自然看的清楚,赶忙说道:“老身的意思,也不是不让官家罚,官家毕竟掌管着整个大宋朝,这兆数百姓看着呢,总要有个交代。”

    “我看这样,不如把承佑叫回来,先革了职,等到风声过了,再让郑望之给他安排个差事。”

    “要是官家还不解气,就差人打一顿!只要不打死,老身绝对不多说一句!但是流放岭南,或者流放上京路,那是要了承佑的命呀。”

    赵桓看着还在求情的太皇太后,看了一眼站在旁侧的赵士褭,眼神中透着失望。

    他临走的时候,将宗亲这些麻烦事都交给了赵士褭。

    可惜,现在看赵士褭是太皇太后的人。

    “官家怎么不言语,觉得老身说的过分?”孟太后眉头紧蹙起来,官家这一句话都不说,这还怎么谈下去?

    “正臣那边,朕护着,朕不让动,谁都不能动。”赵桓将两只手放在了膝盖之上撑着,看着孟太后笑着说道。

    孟太后身子往后一靠,说道:“官家,王节度使毕竟是个外臣,可是承佑是咱们赵氏宗亲,打碎骨头还连着筋呢,怎么就能偏袒他呢?”

    “再说了,官家说不动王节度使,可是王节度使不见得不想要官家的命啊,崇德门那几门炮,老身可听说朝着文德殿呢,指不定哪天就把文德殿给轰了。”

    嗯?

    赵桓眼帘中,王禀的忠诚度在九十以上,忠心耿耿可为君死的忠诚度,炮轰文德殿,这太皇太后是在开玩笑吗?

    炸了他福宁宫,都不可能炸自己的文德殿!

    不过赵桓很快就反应过来,这话说的怕是,这城门楼上的捷胜军和亲从官里,有她孟太后的人。

    赵桓笑着说道:“那就尽管来吧。本来孟太后不来求情,赵承佑按着大宋律,顶多一个流放之罪,流放到岭南虽然苦了点,但是还是能活。”

    “但是今日孟太后求了情,只能借他的人头一用,以平民愤了。”

    赵桓说完就站了起来,离开了宴楼,向着文德殿而去,今日依旧是公文一大堆,他自己的活儿还没干完。

    他是为了朝局稳定,为了江山社稷来和孟太后讲理来了。

    结果孟太后压根就不讲理,只讲人情。

    磨嘴皮子既然没用,那就大动干戈!赵桓握着大宋军权,谁都不能插手。还赢不了这群只会耍嘴皮子的文人们?

    “官家消消火。”赵英一路小跑的跟着赵桓向着文德殿走去,一遍不停的给孙历打眼色,让他把大驾玉轳赶快拉过来。

    赵桓突然停下了脚步说道:“你去通知程褚,让他务必看紧亲从官,别真把朕轰死在文德殿。”

    “那两头白象?”赵英点头,忽然想到了宴楼外的两头白象问道。

    赵桓看着赵英那副技痒的表情,笑着说道:“剁了吧。”

    “该吃吃该喝喝,看什么看。”赵士褭让宴楼之内盯着月台的诸多宗亲,赶紧吃饭。

    赵桓的离席,让这些宗亲不免有些担心,是不是能够继续吃喝,等一会儿亲从官要是冲进来把他们剁成碎块喂狗,可没地方说理去。

    “太后莫要生气,官家这人比较轴,回头我再写几份札子,劝劝官家。”赵士褭扭头劝着太皇太后,却发现太皇太后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似乎胜券在握。

    “官家回去想一夜,自然是会想明白的。”孟太后放下了自己的茶盏,同样离席而去,八人抬的软轿,阔气!

    两头白象已经被亲从官拉走,大概过不了几天,尚膳楼就多了一道全象宴。

    赵桓回到文德殿,赵英已经从崇德门前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官家,程褚在城头上砍了一个亲从官,说他私盗火药。可把我给吓的半死,程褚凶神恶煞,正满城门楼子收拾亲从官呢。”

    赵桓手里握着一本札子,说道:“你看看这个。”

    “折家的?”赵英拿起了一本札子,看了半天,目瞪口呆的官家。

    赵桓将折家的那本札子收好说道:“他们折家站了太后的台,说守人伦而长兴,给赵家宗亲站台,就是给他们站台,这群人明白的很。”

    赵桓用力的揉了揉脸,从程褚那得到的消息来看,孟太后那句冲着文德殿的炮,所言非虚,她真的打算为了那个孙子,把自己轰死在这文德殿。

    “官家,这怎么办才好?”赵英惊慌失措的问道。

    赵桓无所谓的摇头,揶揄的说道:“这才刚开始,你就慌了?还汴京皇宫老祖宗呢,这点出息!”

    “让正臣也别和完颜宗干喝酒了,赶紧进宫办正事!”赵桓让赵英去找王禀。

    赵英不大放心官家自己在文德殿,让孙历麻溜跑到了王禀的节度使府邸,燕王当初也是个讲究人,这王府建的极为阔绰。

    而此时的燕王府内,仆从形色匆匆的端着酒菜奔着主厅而去,王禀可是把这顿饭当做最后一顿晚饭在吃,自然弄的极为有排场。

    林幼玉除了管着王禀喝酒,才不管这些,且由着王禀胡闹。

    完颜宗干喝的两个腮帮子都是红的,王禀这烧刀子实在是太烈了,把他喝的晕头转向。

    他舌头都捋不直的说道:“若是过了今夜,官家没有让大理寺恁你,那就死官家不想妥协。”

    “根据我对大宋皇帝的了解,那是个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事儿不够大的主儿!差不离咯,他要跟那些旧党干仗了。”

    “你们大宋的官家虽说叫官噶,但那也是皇帝,皇帝是个啥?那就是天!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老虎不发威,真当是只猫呀!”

    “惹谁不好惹他,也不看看金人现在啥样。”

第七百五十四章 绥靖,救不了大宋

    “估摸着大宋皇帝这会儿一肚子气没地方撒,一会儿得找你入宫,估摸着让你干点脏活了。”完颜宗干叹气的说道。

    “脏活?”王禀端起来一杯水,一口喝干,他在外面再厉害,在家里,酒只有二两,眼下只能以水代酒了。

    “杀太后,你敢吗?”完颜宗干盯着王禀问道。

    王禀皱着眉头说道:“闹得有这么凶吗?不过我是官家的人,官家指到哪,就打到哪,不含糊。”

    正说这话,孙历一溜小跑的跑到了中厅,王禀看了眼孙历,又看了一眼完颜宗干,咧着嘴哈哈大笑起来。

    “家彦呀,你知不道,越聪明的人死的越快?”王禀乐呵呵的揶揄着他。

    完颜宗干一瞧来的是孙历,不是大理寺的宗亲,就知道自己又说中了,赶忙装作醉酒,趴在桌子上不敢言语。

    “夫人,给二两酒。今天怕是要办大事。”王禀从林幼玉手里接过了二两酒,走出了燕王府,跟着捷胜军向着汴京皇宫而去。

    “你们大宋人,我是真的看不明白,正臣要是真的杀了太后,他还有命在?以后不把他写到奸臣传上去?就这么乐呵呵的去了,傻不傻。”完颜宗干趴在桌上喃喃的说道。

    而王禀赶到文德殿的时候,看到了李纲和宋世卿也在殿内。

    “人齐了。”赵桓抬头看了一眼说道:“李太宰,你一会儿带着人把郑望之请到大理寺去。”

    “宋少卿,你待会儿带着人,去把这些京官拉倒刑部。”

    李纲和宋世卿对看了一眼,官家这是要动手了。

    赵桓笑着看着两位爱卿说道:“诏狱之始,这身后名,朕,接了。你们去办吧。”

    “那俺呢?”王禀看着旁人都有活儿干了,自己居然没有疑惑的问道。

    “你一会儿去把福宁宫的宫门给砌了。”赵桓笑着说道。

    杀太皇太后,那不符合人伦,守人伦而长兴,赵桓记得这句话。但自己对禁足这把戏,可是干的门清。

    当初可是禁足了赵佶六个月之久。

    给脸不要脸,就不能怪赵桓不客气了。

    “官家,臣说一句。”李纲站了出来,叹气的说道:“官家明年可是还要去燕京?到那时官家不在京,砌筑了宫门,也没啥用。要不臣去一趟?”

    赵桓看着李纲的模样,就知道他要去作甚。

    “不值当。”赵桓摇头拒绝了李纲极限一换一的说法,李纲真的杀了太皇太后,他这个太宰还干不干了?

    “死一个孟太后,就还有一个刘太后、王太后、朱太后或者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出来,孟太后是他们推出来跟朕较劲的人,归根到底,还是要把盘根交错的旧党,给连根拔起来。”赵桓笑着解释着自己的打算。

    宋世卿眯着眼突然说道:“旧党,杀不尽的。”

    李纲也是摇头,这样处理不大漂亮:“官家,这是党争,党争再起,于大宋的江山社稷不利。”

    赵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党争、诏狱,都是赵桓极力避免的祸事,但是眼下他又不得不如此。

    “朕原来打算,等到打完了金国剩余三府之地,再清算这群人。现在想想也没差了,再往北,粮草补给线会越来越长,但凡是有人作妖,就是让北伐军陷于进退维谷之境遇。”

    “杀燕王的时候,他们不出现,因为他们羽翼尚未丰满。杀景王、肃王之时他们不出现,因为景王肃王本来就是他们推出来的探路石。眼下这局面,朕只能跟他们过过招了。”

    “绥靖,救不了大宋。”

    “圣上圣明。”李纲和宋世卿领命去做事,王禀带着捷胜军,用了小半个时辰,就把福宁宫的宫门给砌好了。

    赵桓真的不想动用诏狱,那会贻害无穷,也不愿因言治罪,那会堵塞言路。

    “官家,名单修好了。这是那些弹劾王将军的札子名单,这些人,怎么办?”赵英将一份名单整理好问道。

    赵桓看着名单说道:“宗少卿说,秋后算账。深得朕心。”

    李纲说的明火执仗的时候终于到了,整个汴京城都是火把的灯光,李纲前往了郑望之的府邸,三公六卿自然要去大理寺,而非邢狱。

    而宋世卿压根不管不顾的带着邢狱衙役,穿梭在汴京城头的大街小巷,将官家名单上的京官尽数归案。

    即使是大兴诏狱,赵桓依旧秉承着一个基本基调,那就是此人,有公罪。

    这份名单上绝大多数的官僚,其实早就在皇城司上挂了名,都是些卡吃拿要、作威作福之官吏,都是收集罪证到了接近尾声,等待收网之人。

    第二天金黄色的晨光打在了汴京皇宫的琉璃瓦上,金黄色的瓦顶,在晨曦中如同明灯一般,而赵桓待在文华楼的楼顶,他还记得当初站在这里,看到了赵楷的歇斯底里。

    今天在这里站了一夜,看着宋世卿到处拿人。

    赵桓伸着手,想要抓住这一缕晨曦,他在自省,自己是不是在这件事上的处理上,显得不够尽善尽美?

    可是这种涉及到了朝政根基之事,怎么可能有万全之法?

    “赵英,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赵桓盯着东方地平线上升起的阳光,从文华楼顶,可一览整个汴京。

    水运仪象台正在报时,小红人和小绿人不断探出身子,而负责报更的更夫,正在四散而去报时。

    “臣以为官家做的是对的。”赵英无奈的接话,这两天官家和太后神仙打架,他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皇帝不会有错,雷霆雨露皆为君恩呀。”赵桓看着天边的晨曦,天朗气清,赵桓站在文华楼上,居然意外的看到了城外田间地头上的老百姓们,正在躬身耕种。

    “其实孟太后说的很有道理。”赵桓指着那群百姓突然说道:“孟太后的意思,这群百姓就是个群蝼蚁,眼下都聚在一起吵闹,可等过段时间,就会忘的一干二净。民愤需要宣泄,也可以遗忘。”

    “不杀赵承佑,到时候赵承佑再次启用,甚至连知道的都没几个。”

    “什么是历史,这就是历史啊。”

    “但这天底下,总归还是要讲道理。”

    赵桓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踱步下了文华楼,秋风正紧,他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第七百五十五章 官家的物资被扣了!

    赵桓有些忧心忡忡的看了南方一眼,荆湖离京畿诸路很近,李若水已经忙得脚不连地,防止荆湖的水疫传至京畿路,一发不可收拾。

    京畿诸路包括了开封府所在的京畿路,襄阳府所在的京西南路、淮宁所在的京西北路、顺昌府、龙兴、京东东路和京东西路,是大宋人口最为集中的五路。

    一旦京畿诸路被荆湖的水疫传的哪里都是,大宋这颗已经略显腐朽的大树,就彻底掏空了树心。

    而宗泽对水疫的汇总,鄂州的水疫,已经来到了到达了荆州,离襄阳府仅仅一步之遥。

    “官家,京畿诸路生产的面罩、鹰嘴兜鍪、牛皮甲、硫磺、纸缠香等物,已经由陆地飞舟从汴京出发,共计出动了两千余架陆地飞舟,正在赶赴鄂州。”赵英搀扶着官家,给官家说了一个好消息。

    赵桓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说道:“但愿这批物资能够顺利到达鄂州。宗少卿已经数次上札子,鄂州告急。陈州的知府已经上书说有了水疫。”

    陈州就在京西北路,离淮宁府仅仅三十余里,一旦水疫在陈州爆发,汴京离水疫爆发就不远了。

    襄阳,淮宁的知府如临大敌,已经将城池封锁,只出不进,秋耕已经过了,等闲不得轻易离开家门。

    知府们的这种做法,在大宋这个朝代,绝对是正确的,倘若襄阳和淮宁爆发大规模的疫病,可不是掉脑袋那么简单。

    屠城,这两个字,就已经悬在了他们的脑袋上。

    赵桓看着福宁宫的方向,喃喃的说道:“平时也就罢了,这种时候,非要生事。”

    赵桓对那个孟太后的戒心很重很重,这次孟太后归京,在赵桓看来无疑是自投罗网的行径,略显有几分蠢笨。

    赵英搀着赵桓拾级而下,笑着说道:“前两天倭国的鸟羽王差人送来了国书,闻讯大宋水疫,甚是担心,但是他们国小力弱,就送了三船的白银,大约有一万五千料左右,三千万两的白银矿已经到了塘口。”

    赵桓脚步一停,问道:“三千万两?这么多?提什么要求了没?”

    赵英摇头从怀里掏出一本札子说道:“没有,鸿胪寺接待的倭国使团,他们的使团送完银两就走了,说是回去筹备新年贺礼去了。这是他们送来的国书。”

    赵英将手中灯盏举高,赵桓将国书大概看了下,飞羽王婉转的表示了请大宋皇帝册封其为正朔的想法,对于崇德王在汴京的生活表示关心。

    “还以为飞羽王他不怕呢。不过该收拾他还是要收拾他。三千万两买命钱,很贵重呀。”赵桓将札子合上,还给了赵英归档。

    鄂州水疫闹得正凶的时候,连倭国飞羽都不敢造次生事,生怕大宋皇帝盛怒之下,直接讨伐。

    毕竟战争,是转移社会矛盾的最好手段。

    太皇太后这出大戏,弄的赵桓,分不清是到底谁才是外人。

    而赵桓担心的那批物资,由国帑和内帑联合采买、收集置办,在汴京装箱,乘坐陆地飞舟先到了襄阳,车没下驰道,就马不停蹄的赶往了荆州,将荆州的物资卸下之后,转水路直奔鄂州。

    “宗少卿,官家给的物资到了。但是在码头那边,被赵承佑的人给堵了!”杨幺匆忙的闯进了鄂州府内,看到熬夜双眼通红的宗泽,急匆匆的喊道。

    “堵了?”宗泽手中笔一停,问道:“怎么个堵法?他赵承佑才几个人?凭什么堵官家给的荆湖水军救灾之物资!”

    宗泽有点想不明白了,赵承佑他就那么些衙役,还被杨幺砍了不少,眼下缩在他的府邸里,出都出不来,还能在码头把船给劫了?

    “是鄂州的五府十八帮三十六社给堵着,他们这五府每个大约有十三个堂口,十八帮大约都是十个以下的堂口,三十六社都是五个以下的堂口。”

    “总计有八千扣过香堂、砍过香的弟兄,挂水牌的大约有万余。”

    “共计一万八千余人。”杨幺的眼神中带着担心,整个鄂州府的水军总共还不到两千人,这要是起了冲突,可如何是好。

    宗泽放下了手中的笔,这就是宗泽当初力主留下赵承佑的原因,鄂州四通八达,光这五府十八帮三十六社,拒不配合他们这救灾,就没物件可用。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药材、没有大批的草木灰,没有纸缠香,他靠什么平定这次水疫?

    “我去看看吧。”宗泽站了起来,作势要往外走。

    杨幺拦住宗泽说道:“我来的时候,可是看到了他们都带着家伙什,俺手底下的那些兵正跟他们吵吵,说不定一会儿就动起手来了。”

    宗泽将杨幺的手推开说道:“怎么说当说孔彦舟在荆湖作乱,是我宗泽平的,我去说道说道,总不能把我砍了吧。”

    “他们是府、帮、社,又不是造反,擅杀钦差,咱们家那皇帝还不把他们给一锅端了?”

    而此时的鄂州码头上,五府的大当家手里拿着几块印信碰在一起,算是见过礼,分次坐在各自的座位上,而他们的面前摆着的事一箱木条定好的物资。

    大当家外号过江龙,名为殷奇周,他看着封条上汴京的官印,就知道坏事了。

    他本是汴京码头上的混不吝,混了几年,在汴京没混下去,到了鄂州反而风生水起。

    “大哥,这一批物资可是紧俏货,这只要拿去卖了,哪怕是七成都给了赵知府,剩下的,可以顶我们十年的收成呀!”二当家是个独眼龙,江湖诨号龙头拐,本名褚大虫,发达后请了个先生,才改名为褚青,他盯着物资眼神中尽是贪婪。

    五府十八帮三十六社,看似是数个社团,其实最关键,势力最庞大的五府,五个当家都是结义的把兄弟,平日里以殷奇周马首是瞻。

    殷奇周没有理会老二独眼龙的说辞,站了起来弯着腰,围着这箱子物资看了一圈,猛的坐在了木条钉死的物资箱面前,盯着那官印发呆。

    “大哥,你这是咋了?跳大神呢?”三当家是个书生,一脸麻子,早年得了生疮落下的毛病,平日里都是帮里的军师诨号平浪王。

    “当年攀附上了赵承佑这根线,咱们兄弟终于有了个模样,打今起,咱们兄弟得散了。”殷奇周摇头叹气的说道。

    这是鄂州城救命的东西,他殷奇周觉得这笔钱太烫手了,但是赵承佑让他扣,他若是还了,等水疫过去,赵承佑能饶得了他?

    但是他不敢拿这批货,这都是一条条人命。

第七百五十六章 不仅拿回货,我还要你的人

    赵承佑是他这个汴京人攀附上的,当初赵承佑来到鄂州做知府,人生地不熟,殷奇周才攀上了这条龙。

    慢慢的风生水起,带着五湖四海来的兄弟,慢慢打拼,才混到了现在有个人样,出门在外,被人尊称一声【大哥二哥麻子哥,肚子饿了回家喝】的顺口溜。

    但凡是五府十八帮三十六社的弟兄们婚丧嫁娶、儿女满月,都会送钱祝贺,但是绝对不会留下喝酒,他们这五个大哥留下吃酒,就是为难弟兄们。

    他们靠着义气混到了现在洞庭湖八百里,八千弟兄把心齐的地步。

    “大哥,这话的意思是,这批货,咱们不吃了?”麻子脸的平浪王,名叫杨平山,他眼珠子一转,就想明白了大哥的意思。

    “是。这批货是救命的东西,整个鄂州城都在等着这批货,咱们动了,死了地府的门怕是都进不得,只能做孤魂野鬼。”过江龙殷奇周点头说道。

    杨平山用手捋了捋自己的发髻和两鬓,正因为一脸麻子长得丑,他才额外的注意自己的形象。

    “二哥你觉得呢?”杨平山没问其他两兄弟,直接问老二褚青,因为他们五兄弟里,只有老二褚青最贪钱。

    什么都敢拿,什么都敢要。

    老二褚青是上京人,属于关外汉儿,他对朝廷可没什么好感,他这只眼睛,就是被大宋兵匪给射瞎的。

    当时他才五岁,大宋禁军出关打草谷,辽人汉儿一起劫,把他家劫光了,还把他娘亲给打死了。

    褚青咬着牙看着官印,闭上了唯一一只眼,想了一会儿说道:“我这条命是大哥捡的,我听大哥的。”

    “哪怕是大哥把这批货全数给了宗少卿,也不吝?”杨平山盯着褚青问道。

    他的袖子里有把手弩,已经对准了褚青,他只要一个回答不好,杨平山袖箭就射了出去。

    刚才他整理发型,就是在给手弩上弦。

    “老三别闹。”殷奇周看了眼杨平山放在桌上的手说道。

    杨平山是个非常阴险毒辣的人,他打小就是被人看不起满脸的麻子,得亏是遇到了殷奇周,这两年的手段才温和起来。

    杨平山的这个动作很明确,做不了兄弟,就下辈子见!

    偏执。

    殷奇周对五兄弟了如指掌,老三那个动作,他看的清楚,自然阻止了他。

    褚青一听就明白了,站了起来,愤怒的大喊着:“你个龟孙!就看老子不顺眼!咋地?!这会儿还准备把我给杀了,来呀,你射呀!我要是躲,我是你孙子!”

    “嗖!咄!”

    褚青猛的一缩脑袋蹲在了地上,冷汗直冒,杨平山这厮还真的射了箭,吓的褚青瑟瑟发抖。

    “怂包。当初叩香的时候,就说不带着他。还二哥呢。”杨平山将手弩再次放入了一柄短箭嘲讽的说道。

    殷奇周无奈的摇头,他们这样闹,不是一天两天了。

    杨平山看不上褚青,当初结义的时候,褚青正好大了杨平山一天,成为二哥起,就没停过。

    “这一声爷爷可不能叫,要不兄弟们辈分可乱了。”殷奇周满脸笑意的说道。

    他们这会儿还在闹腾,说明自己说的话,他们还会听。

    哪怕是一笔天降横财。

    杨平山是个偏执的人,但是褚青已经言明了立场,自然不会真的射死他,这一箭射的高过褚青头顶,所以杨平山才会说褚青是个怂包。

    “大哥!你也向着他!”褚青蹲在地上不起来,腿软。

    杨平山满脸笑意的看着老四和老五,褚青都拎得清,他们不会在这事上犯傻。

    老四老五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哥哥们商量,他们听话就是。

    杨平山打开了折扇,笑着说道:“大哥既然决定把东西还过去,眼下有两件事要处理。”

    “第一件事,既然咱们丢了赵承佑这条线,就不得不去宗少卿府上拜码头,还得快,待会咱们五兄弟就去,先让荆湖水军把宗少卿的货领了,也算是见面礼。”

    “第二件事,五府的兄弟们,咱们能够压得住,但是这龙首咱们想坐,就得给十八帮和三十六社分点好处。”

    这是一笔巨款,这五艘大船都是救命的货,眼下鄂州府最紧缺的东西,价值连城。

    还有赵承佑手书下的令,出了事他们拿着钱远早高飞也无碍。

    五府堂口是他们自己的兄弟,还算好,但是剩下的十八帮和三十六社,就必须给与相应的补偿。

    “这笔钱不急,给的方式很多,但是总得给。这,也是一笔巨款,一进一出,咱们这些年赚的都得搭进去。”杨平山无奈的说道。

    不过这就是他认的大哥,殷奇周。

    若是不明大义,他也不会提着头死心塌地的跟着殷奇周混。

    “过年没有猪头肉吃了。”褚青一脸肉疼的说道。

    “额,猪头肉还是吃得起的。”杨平山看着褚青哭笑不得的说道,他们怎么说也是鄂州津口的扛把子,吃喝无碍。

    “那就成,也没多少嘛,我还以为要把裤衩赔给十八帮呢。”程褚脸色变得瞬间自然起来,笑呵呵的说道。

    殷奇周仔细想了想,说道:“三弟的意思是赵承佑活不长了?”

    “咱们官家是个面善心狠的人,汴京码头传来的信,他依仗的老太太已经被砌宫门了。”杨平山点头说道。

    “那就这么定了。”殷奇周扛起了地上的箱子,出了堂口,杨平山开始布置给十八帮的补偿,和荆湖水军交接物资。

    宗泽刚准备朝服用朝廷大义压五府龙首,这衣服还没换利索,五府龙首登门拜访的消息就传到了宗泽府上。

    五府龙首在荆湖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这吃进了肚子居然还吐了出来,着实稀奇!

    有几个不怕死的围观群众,居然尾随着五兄弟,来到了宗泽住所。

    殷奇周未进门,先将背上的箱子放在了门口,他带着五兄弟退后了一步,重重的磕了个头。

    闻讯五府将物资交还的时候,宗泽就迎了出来,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他们这是作甚?”宗泽一脸迷惑的看着杨幺,杨幺也是一脸的迷茫。

    他本来是混江湖的,但是江湖上有杀人不过头点地的规矩,可没有磕头这规矩呀。

    “这是作甚,快快起来。”宗泽出门将五个人扶了起来。

    殷奇周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血说道:“宗少卿,这一个头,为荆湖五府的百姓磕的头。”

    他们五府的名字分别为长沙府、衡阳府、宝庆府、常德府、辰府,是为荆湖南路五府。

    而宗泽到了荆湖两路之后,不管是调兵遣将、收拢百姓、平定兵祸都做的极为周全,这些事看起来不大,但是维持民生,却极为重要。

    救世济民,乃是大功德。

    他们五兄弟自然要磕着个头。

    宗泽的生人祠可不仅仅在河北河东两路有,在荆湖也不算少。

    尤其是金华,宗泽当初给官家弄的金华火腿做军粮,现在金华人家家户户都有宗泽的长生牌。

    “这怎么使得,这怎么使得。”宗泽看着五兄弟额头上的血迹,赶紧拉他们进了自己的住所。

    一饮一啄,因果报应。

    孔彦舟祸乱荆湖时候,宗泽在荆湖下了极大的力气,甚至一直未曾归京,在荆湖呆了这四年,总算是有了些成色。

    “眼下荆湖水军人手不够,不知道五府龙首能不能让你的弟兄们帮个忙。”宗泽开门见山的说道。

    殷奇周没犹豫,点头说道:“成。”

第七百五十七章 这天地下,万事都得讲道理

    宗泽看着这五兄弟,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鄂州府,只能无奈的摇头。

    草莽尚且知国难当头,这些东西不能动,但是赵承佑居然能下令把这批物资劫了,当真不知道江山社稷这四个字有多么难写。

    大宋的读书人很多,这道理自然是解读的很深。

    但是这道理,都被赵承佑这帮人给祸害了。

    “宗少卿,俺们能问个事吗?就是,这荆湖水军还招人不?当初杨二哥在荆湖北路闹得凶,俺们没敢去。”褚青突然张口问道。

    杨天山手中的折扇一停,倒是没想到这个粗胚,居然还有如此机灵的时候,大哥殷奇周开不了这个口,但是一看就是愣头的褚青开口,算不上让双方难堪。

    “杨二哥?”宗泽看了眼杨幺,眼神中带着疑惑。

    杨幺赶忙解释道:“当初钟相是大哥,荆湖地面上,都称呼他一声大哥,喊我二哥。”

    “原来如此。”宗泽点头,进了公门,过去的账算不明白,也不能算。

    要真的这么算,眼下在辽东郡打生打死的杨再兴,唯有一死了。

    宗泽点头说道:“官家在津口早的木兰舟,想必你们也曾听闻,跑水路的消息都比较灵通,官家组大宋水军,仅仅这荆湖的七万人还有范汝为的五万人,远远不够。”

    “有言在先,水军很苦,倘若吃不了苦,当了逃兵,那军法可不讲情面。你私下里问问你杨二哥,若是吃得了这份苦,可以进荆湖水军。”

    杨天山惊喜的看了一眼殷奇周,他们这趟干完,赵承佑完蛋不完蛋,鄂州码头的买卖,怕是做不成了。但是能入了军伍,也算是有了一个出路。

    殷奇周要把这批物资交给宗泽,他要担待的不仅仅是损失一大笔钱货,还有担待着除了五府之外那些弟兄的补偿,以及赵承佑的秋后算账。

    哪怕是赵承佑被盛怒的官家借人头一用,给腰斩于市,但是大宋的宗亲奈何不了赵官家,还奈何不了他们这五条大江里的小鱼吗?

    殷奇周五兄弟都是喜气洋洋,入了军伍,就算是到了天子麾下,赵承佑这等宗亲,真的想报复,难上加难。

    大宋军现在什么地方,整个大宋都一清二楚,宗亲想在里面造次,那就是打官家的脸面!

    宗泽略微有些不放心褚青,他就长着一张贪财的脸,仔细嘱咐着:“物资交接清楚之后,你们的人,需要帮着把这批物资送往各府。”

    “这批物资在你们手里的时候,我宗某得落下脸去给你们求。但是现在既然交接清楚了,再敢动分毫,铡刀可不含糊。”

    “是这个道理,宗少卿嘱咐的对。”殷奇周赶忙说道。

    他忽然觉得这个世道没自己想的那么烂,至少这世上,还是有讲理的地方,也有讲理的人。

    杨幺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侥幸的说道:“能把这批物资原封不动的送回来,也算你们五兄弟的造化,等水疫过去,咱们大宋的皇帝可不是个手软的人,他会做什么想必你们也清楚。”

    “逃,逃到天涯海角,官家也能把人抓回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逃到哪里去。”

    官家凶名在外,仁义在内,大宋人就瞅见了大宋皇帝的仁义,但是军报那一笔笔的人头赏,官家从登基到现在,分文不差的支给了在前线砍金人的军卒们。

    关内关外,对官家的评价几乎截然相反。这些都是市井之人很难接触到的事。杨幺也是为这五兄弟庆幸。

    大宋军卒退役之后,都散落到各地风闻言事,若真的触怒了大宋皇帝,真就是天涯海角都逃不出去。

    “你别吓唬他们。”宗泽训斥了杨幺一声,官家拼命竖起的仁义牌坊,可不能这么毁了。

    钦差在外,自然要维护官家的民望。

    宗泽面色略带些凝重的说道:“我替鄂州的百姓谢谢你们,没有听赵承佑那混账的话,把物资扣了发财。”

    “这批物资有多救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走吧,去看看。”

    宗泽今天本来就打算去新建好的医庐,他要去看王善,连续熬夜的王善,精神不济,一个疏忽,染上了疟疾。

    套上鹰嘴兜鍪的一行人,来到了鄂州新建成的医庐前,依山傍水的医庐,倒是透着几分清雅。

    这里的患者都是重症,医庐里四处都是草木灰的味道,还夹扎着纸缠香熏蚊的熏香味儿,四处干净整洁,看不到任何蚊虫。

    哪怕是这样的医庐,一行人还未进了医庐,一架架抬出去的担架上,蒙着的白布抬出了医庐,这都是没挺过去的重症,要拉倒城外烧了。

    “朝廷是来救灾的,有些人为了自己的财路,就是硬生生的拦着。”宗泽叹气的看着整个医庐说道:“官家说人定胜天,这天好胜,可是这人呢?”

    王善住在一个独居的小院里,宗泽来到了王善的小院旁,看着王善瘦弱的驱赶就一阵心疼。

    “要不是赵承佑抢了你的鹰嘴兜鍪!你也不会这样!我这就去剁了他!”杨幺看到王善病入膏肓,身形消瘦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王善慢慢靠在了床榻上,拉住了杨幺摇了摇头,虚弱的说道:“我这病是累出来的,跟赵承佑没关系,你不是把你的鹰嘴兜鍪借给我了吗?还是我自己不小心了。”

    “你还替他说话!”杨幺怒气冲冲,鹰嘴兜鍪挡住了他凶神恶煞的表情。

    王善没有再跟杨幺交流,不管是杀赵承佑还是放过他,都是官家做决定,杨幺要真的去,反而会耽误了杨幺。

    他看着宗泽被鹰嘴兜鍪和牛皮甲裹得严严实实的笑着说道:“宗少卿,这两天温度又降了几分,蚊虫少了许多,这时疫马上就要过去了。”

    “可是这医庐的重症,多是些年纪较大的人,你让荆湖水军在医庐各房舍盘上烟道,方便取暖,这荆湖的冬天,不大好熬,只要下雨就是雨夹雪。”

    “到了南方这地界,才知道原来南方的冬天,比咱们北方要冷的多。”王善一脸虚弱的说道。

    宗泽叹了口气,说道:“你且放心,一切有我。你好好养病,这医庐少了你,就跟少了主心骨一样。”

    “宗少卿,我听说了个事,少卿且留意些,我听说,赵承佑要烧粮仓。”王善眉头紧蹙的说道。

    “他疯了吗?消息准确吗?”宗泽俯着身子惊骇的问道!

    江山社稷,这“社”就是土地,这“稷”就是粮食,眼下鄂州城可不仅仅是缺物资,粮食也是捉襟见肘,勉强够用。

    这要是一把火给烧了,整个鄂州就算是彻底乱了套。

第七百五十八章 喊老师来了的班长

    “今天医庐一个从御医院跟过来的医者,去赵承佑的府上,给他的八房的妾室接生,偶然间听到的。”王善面色不善的说道,他打一开始也不信,赵承佑会疯到这个地步。

    但是,他仔细询问了那名医者,才确认了,的确如此。

    杨幺锤了一下桌子愤怒的说道:“干这种事,就不怕他生孩子没……”

    他的话没说完,直接被王善打断:“应该是错不了,今天有些粮商集中在了赵承佑的府上,赵承佑应该是盘算清楚了鄂州府到底有多少余粮。”

    “他们府中丫鬟说的这事,权当是有这会儿事,小心点无错。”

    宗泽点头:“杨幺,你带人去鄂州仓,务必确保粮仓的安全,若是失火,拿你是问!”

    “得令!”杨幺站的板正,虎虎生威的离开了房间。

    “你好好养病,我去粮仓看看。”宗泽还是不放心的说道。

    王善拉住了宗泽,说道:“宗少卿,你七十了,哪怕是身子骨健朗,也没有这个熬法,回府上就歇了吧。”

    “杨幺也不是个糊涂虫,知道粮仓轻重。”

    即使套着一层玻璃,王善还是透过鹰嘴兜鍪看到了宗泽眼中的血丝,他劝着宗泽。

    当初在河北路的时候,王善是怎么样把自己裹挟的七十万人最后解散,全部交给宗泽?

    就是因为王善信他。

    宗泽满脸笑意的说道:“也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杨幺嘛,交给他了。”

    宗泽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的车驾还是往粮仓去了。

    而赵桓在汴京,收到了数份让他非常堵的札子,赵承佑在鄂州放火烧粮仓,并非个案。

    “反了天了!”赵桓让手中的札子扔到了御案之上,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对孟太后的担心,并不是无的放矢。

    这个老虔婆,就这样从庐山归京,大刺刺的直接和自己正面硬刚,原来是真的有所依仗。

    整个荆湖两路、江南两路、两浙路的常平仓都出了事。

    江山社稷,土地,粮食,是绕不开的话题,赵桓从来没想到孟太后做的这么绝!

    “这几处现在都是失盗,过几天就是失火了。”赵桓看着手中的札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札子里是各州府上书,常平仓失盗,还未到失火的地步。

    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朝代,什么势力,都会有叛徒。

    哪怕是自己的亲卫军,亲从官们中,也有被收买之人,赵桓对此早有认知。

    同样,孟太后手里握着大半个大宋江山的知府、知州、知县事,也不是铁板一块,所有人都忠心耿耿。

    比如这赵桓饶了一次的苏州知府,就是孟太后的人。

    失火这件事,就是由苏州知府上书言明。

    孟太后从庐山走的时候,就已经往各地发了信件,倘若她在汴京有变,就把大宋这潭水搅得更浑。

    赵桓将那本札子捡了起来,忽然笑出了声。

    “塘口过来的倭国商船,那三千万两银料,是不是也被扣了?”赵桓笑着摇头问道。

    赵英点头说道:“圣上英明。”

    “这个时候,还说朕英明呢!”赵桓差点被赵英给气到。

    赵英赶忙解释道:“被扣住了,船被卡在了扬州的码头上动不得。臣正在和扬州知府说这是内帑办事,扬州知府还没回信。”

    “看来这次,孟太后是要朕看看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呀。”赵桓拿着手中的札子拍着,眼神中透着思索。

    他也很想知道,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

    “赵英,颁道圣旨给各州府,就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赵桓忽然张口说道。

    他要看看,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

    “就这八个字?”赵英疑惑的问道。

    赵桓点头说道:“就这个八个字,朕要看看,到底是朕的铡刀锋利,还是他们的脖子硬!”

    陆宰是中书舍人,带着这道官家用了大玺的圣旨,找到了李纲,让李纲用印,然后通传天下。

    李纲接到圣旨之后,已然了解了官家的内心想法,忿忿的骂道:“一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侍郎中,把官家自登基以来的处斩的花名册找来,去内帑跑一趟,问赵都知,把官家这四年来的封赏明细拿来,和这份圣旨一起发下去。”

    内帑的封赏明细,自然是大宋军卒们的斩首钱,五十贯一个人头,明码标价,想必这笔明细发下去,这帮知府知州知县事就懂了。

    李纲之所以骂他们蠢,就是因为他们都是井底之蛙!

    官家是以仁善通传天下,可是李纲可是切实知道官家的心狠手辣。

    真的把官家惹急了,难办的是他李纲。

    大宋这官员缺额,一下子空出来大半!走关系找门路的人,还不把他的家门槛给踏破?

    到底是皇帝的刀快,还是这群出身士大夫的文臣们的脖子硬呢?这个问题,结果显而易见。

    当夹杂着私货的圣旨通传各州、府、知县事之后,读书读魔怔的大宋朝臣们,这才品出了几分官家性情来,也接收到了来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宰,非常明确的信号。

    大宋皇帝要杀人了!

    大宋的读书人不知凡几,死了几百个知县事、知府、知州,连个水花都看不到。

    就眼下大宋,很多位子,都有三四个人排着队在等着。

    上京路、辽东路、高丽找不到人去做官,那是这群文臣们习惯了大宋的风花雪月,不愿意去这些贫寒之地罢了。

    “李太宰呀,朕说你什么好。”赵桓得知李纲将自己解读圣旨的【笔记】借给了同僚们的时候,也是无奈的摇头。

    这让赵桓想到了以前上初中的时候,喊“老师来了”的班长。

    “臣是太宰,百官之首。臣不护着他们,他们都得给官家剁了。远离朝堂,他们品不出来圣意来,臣帮他们品出来。”李纲也是无奈。

    这批知县事、知府、知州大多数都是大观年间的进士第,最后一批科举出产的官员,蠢是蠢了点,但还算能用。

    官家明年还能打仗,不能误了伐金大事。

    赵桓拿起了一沓札子,说道:“这几封侦破常平仓失盗案的札子,送到福宁宫,给太皇太后看看。”

    “告诉她,这天下,归根到底还是朕的天下。”

    这群知府知州知县事,收到圣旨之后,常平仓失盗案最快的速度侦破,并且如数补齐,甚至还多了不少义捐的粮食和财货。

    赵桓对官僚这种见风使舵墙头草、哄着不走打着跑的秉性,有了进一步的理解。

    钱和命比起来,看来还是命更重要一些,孟太后的确能带他们发财,但是赵桓能要了他们的命。

    “内帑四年支出了近四千万贯的赏钱呀,朕这杀孽重呀。”赵桓也是头一次看账本,才知道四年光赏钱就发了四千万贯。

    “在臣看来,不算重。”李纲也是第一次看账本,着实被吓了一跳。

第七百五十九章 官家,下雪了!

    李纲终究是心软了。

    大宋的皇帝已经起了杀心,而且还准备好铡刀,准备把这群墙头草们全部咔嚓掉,在关内,想当官的人,能从崇德门排到鄂州的朱雀门去!

    哪怕是赵桓杀的天翻地覆,杀的血流成河,也只会在历史上留下一个嗜杀之名,至于对错……

    皇帝会有错吗?

    但是李纲终归是心软了,这一刀子下去,就是阵痛。

    在官家还要继续征战金国的时候,大宋朝不能彻底乱了套。

    赵英端着皇帝让他送的札子,顺着梯子进了福宁宫,宫里一切竟然有序,唯独没有梯子。

    因为进出得过梯子,官家虽然没有下令禁足,但是等同于幽禁。

    福宁宫当初是赵匡胤的寝宫,自从发生了烛光斧影之后,这福宁宫就一直安排的事后妃居住。

    在赵英看来,这孟太后一回京,就乱了这宫里的规矩。

    “皇帝差你来作甚?跟老身商量吗?老身不急,在这宫里幽禁几个月也是无所谓。”孟太后心态倒是极好,她在入宫的时候,就已经留下了后手。

    她也不相信那帮人,都是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只要有几个人响应了,那大宋皇帝就得屈服。

    说到底,这大宋朝,还是士大夫的天下。

    这就是孟太后的底气。

    当然她万万想不到,她太高看了这群士大夫的骨气。

    赵英依旧是那副笑容满面的模样,放下了官家让他拿来的札子说道:“官家说打金国快不得,平定内乱慢不得。扬州知府扣下的三千万两银料,已然再次上了路。”

    “这是荆湖南路的几本缉盗的札子,若是无事,太皇太后好生休养,莫要气坏了身子。”

    赵英放下了札子,内帑的船已经放行,代表着士大夫们统一了意见,从荆湖到两浙的官僚和士大夫们,不敢轻易撩动官家的虎须。

    “缉盗的札子,送到我这里作甚。”孟太后皱着眉头,让宫人把札子取了过来说道。

    孟太后打开札子之后,脸色突变,最终变得面如死灰。

    她不害怕自己被彻底困在这福宁宫里,但是他的承佑,没有了她的作保,官家真的会借他的人头一用,以平民愤。

    “一群废物!”孟太后愤怒的摔掉了札子,赵英看到这一幕,摇了摇头,当这群墙头草倒戈相向的时候,孟太后再没有了离开这坤宁宫的资格。

    她不是那个基本无害的赵佶,官家说什么都不可能让他出门。

    “若是无事,老臣就告退了。”赵英该看的也看了,该听的也听了,只要到官家那里鹦鹉学舌就是。

    再次顺着梯子出了福宁宫的赵英,感觉到一股冷风传来,他紧了紧衣物,忽然感觉到脸上一阵冰凉。

    “这是什么?”

    他失神的抬起头看着天空,然后猛地回过神来,用最快的速度冲向了文德殿,还没到殿上,就声嘶力竭的喊道:“官家!下雪了!”

    “官家,下雪了!”

    赵英如同一道幻影一样,冲到了官家身边,指着外面大声的喊道:“官家!下雪了!”

    “知道了,你都喊了好几遍了,昨天汴京邸报的天气预报不就写了今天有雪吗?大惊小怪什么。”赵桓捂着自己的耳朵,赵英这声音有点大!

    李纲的身影从椅子上窜了起来,冲到了文德殿外,伸着手接着雨夹雪,淅沥沥的雨里夹杂着几朵小雪花,而李纲丝毫不顾失态,大喜过望!

    “真的下雪了!官家!”李纲同样指着外面,眉飞色舞,就差手舞足蹈了。

    邸报的天气预报是大皇帝系统附带的天气预报功能,但是这天气预报的准确率却不是很高,大宋百姓就当时钦天监玩的花活,刷刷存在感,从来没想过真的准。

    一下雪,就代表着鄂州水疫最重要的传播途径,蚊虫,消失的无影无踪。鄂州水患再无可能在汴京肆虐。

    而悬在襄阳府和淮宁府头顶上的屠城之剑,正式宣告解除。

    李纲就盼着这场雪,给大宋朝臣和皇帝的冲突,降降温,他也看到了邸报上的天气预报,心里有期望,但是雪花真的如期而至的时候,李纲依旧如同活在梦里。

    士大夫阶级和强权皇帝的矛盾,虽然以士大夫阶级的代表:官僚们的服软结束,但是若是水疫继续扩散,到那时,这矛盾,就不是李纲能够拦得住的。

    下雪了,一切都结束了。

    “臣还琢磨着荆州都有了水疫,这襄阳和淮宁还会远?臣还打包了东西,若是汴京有染,官家就去燕京躲一躲。”赵英乐呵呵的给官家沏茶,这比看到那个老妖婆面若死灰、恼羞成怒更能宽他的心。

    “躲,躲,躲!一天到晚就知道让朕躲躲。汴京若真的有了水疫,朕哪里都不去,就在汴京!”赵桓被赵英的话气的直乐。

    “襄阳和淮宁有了水疫肆虐,官家不去燕京,就只能下令屠…封城了。”赵英笑呵呵的说道,差点把自己心里话说出来。

    赵桓摇头,赵英是内侍省都知,在他眼里,皇帝的安危远大于水疫。

    “李太宰,宗少卿上次札子说道,汴京下了雪,就把赵承佑拿到汴京来。现在抓他?”赵桓从袖子里拿出了宗泽的札子。

    赵桓拿着札子,略显几分无奈的说道:“宗少卿的判断有误,他低估了他自己在荆湖两江的影响力,以为需要借用赵承佑在鄂州的钻营,才能最大限度的调动鄂州的全部力量抗疫。”

    宗泽,是一个不太相信自己有能力的人,当初赵桓让他去河东河北收拢义军,他做的很好!

    可是宗泽还是以能力有限为由,推脱了河北制置使的职位,回到了汴京,继续给老赵家写家谱。

    历史上的宗泽,在宋徽宗和宋钦宗北狩之后,同样对自己的能力不太有自信,反复谏言宋高宗赵构回汴京主持大局。终归是因为赵构胆小、怯懦,气的他宗泽,背上生了毒疮,郁郁而终。

    实际上,没有赵构瞎指挥的宗泽,干的非常好。

    “鄂州五鬼,现在都在宗泽手下当差。他还是小看了自己,平定孔彦舟、与民修养生息的民望。”赵桓看着宗泽札子,抓捕赵承佑势在必行。

    “抓好抓,可是要杀吗?”李纲凝重的问道。

第七百六十章 打在宗亲身上的板子

    “杀!”赵桓点了点头,他已经完全想好了,赵承佑并非士大夫们妥协的筹码,甚至连太皇太后都算不上是他们的筹码!

    他们妥协的筹码,还是自己的脑袋。

    对付这群官僚,最好用的,还是铡刀。

    “那就杀了吧。”李纲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阻止官家杀人的打算。

    不杀两只鸡,怎么给猴看?

    赵桓和李纲继续商量着国政,大宋的国帑的收入越来越多,内帑虽然在高丽弄了一笔烂账,但是还算是收支平衡。

    “宗室的消耗还是有些大。冗费的问题,元丰改制并没有改明白。”赵桓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本札子,说道:“冗费的问题,朕有个思路,你看看。”

    李纲看着札子,又看了看坐在御座上的皇帝,问道:“急吗?”

    “很急。”赵桓点头说道。

    他这么札子,在上次前往燕京之前,就已经写好了,只不过当时的局势不明朗,对金国依旧没有压倒性的优势,他想做,也没办法做。

    但是现在不同,已经取得了对金国绝对优势的赵桓,终于放开了手脚,开始了他的深度改制。

    “正好孟太后跳了出来,本来朕打算等与金国战事结束之后,再做这些事,正好借着这个事,把这事办了。”赵桓抿了一口茶,面色平静的说道。

    这道札子上的内容,并不新鲜。

    早在元丰改制的时候,就有人提过这件事。

    减少宗亲供养份额。

    当初反对的声音太大,只对道士的道观和释家的庙宇下了手。

    大宋的国帑每年开支的大头,都仍在了军费上,但是官家直接把旧军解散,改为了均田令之后,冗费的问题得到了巨大的缓解。

    国帑的收支开始结余,赵桓本不打算削减宗亲供养份额,那样会激化国内矛盾。

    说到底,还是孟太后跳了出来,赵桓自然不能只打士大夫,不打宗亲。

    减少宗亲供养份额,就是赵桓打到宗亲身上的板子。

    赵桓站了起来,走到了文德殿外看雪,他在赵英面前装作胸有成竹的模样,自己未尝不为这场大雪赶到庆幸?

    他伸着手接了一片雪花说道:“大宋各地都需要钱,纺织所需要钱,驰道、直道需要钱,各地国子监需要钱,边军犒赏也需要钱。常平仓也需要钱,荆湖、两江、两浙常平仓也需要钱。”

    “既然他们不愿意老实,蹦跶起来,这钱,朕不给了。”

    这是一笔巨款,以赵构的遗子赵旉为例,赵桓当初给了这个刚出生的小孩魏国公。

    一个魏国公,每年就要供米五万石,银钱两万五千两,锦缎四十匹,丝三百匹,绢五百匹,纱罗一千匹,冬布一千匹,夏布又一千匹,其余开支数不胜数。

    孔端友的衍圣公也是这个数字,郡王还要翻倍!

    而大宋的亲王、郡王、国公等等皇亲国戚的宗室,而他们的土地还不纳税!!

    赵家人真不是白叫的……

    供养这些猪…这些勋贵的钱和财货,哪里来?最后还是摊到了百姓的头上。

    赵桓的这道札子上,是把所有的布、绢、银钱全部取消,而米粮的数字砍到了大约二成。

    这是赵英详细核算过的,保证他们吃好、喝好、不饿肚子,赵英核算的标准,是按照大宋皇帝的膳食标准去定制,二成完全够用了。

    这一刀,很疼。

    更疼的是赵桓打算给这些宗亲的土地们上税,这才是要命的地方。

    宗亲们之前不上税,自然不用厘定田亩,他们有多少田,有多少宅子,有多少铺子,压根就没人知道。

    盛传甜水巷和樊楼的背后有亲王、郡王的背景,可是谁都不清楚。

    但是一旦收税,就代表着大宋皇帝要厘清他们的财货,这一盘点,就要了宗亲们的命。

    历朝历代对亲王、郡王、国公的田亩、家宅都有极为严格的规定,越了线,就是僭越。

    宗亲们没一个干净的,就连风评极佳的循王赵士褭,都超标十倍有余。

    “这比要了他们的命都难受呀。”李纲将札子合住,既然是很急的政令,自然要在过年前把这些事处理干净,干干净净过年。

    “要命还是要钱,让他们自己选。”赵桓对着赵英说道:“着令皇城司的察子和风闻言事的县尉们,配合李纲推行削恩令。”

    既然动手,赵桓就没打算留情面,明火执仗,大动干戈,不是死一个赵承佑就能平定自己内心的怒火。

    李纲点头,他止了官家的屠刀,当然得帮官家把这件事做好,这就是君臣舍得之道。

    硬拦着皇帝,那不是一个宰执要做的事,拦住了官家,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来。

    “官家,公务处理完了,朱贵妃那里,咱们还去不去?”赵英问道。

    今天安娜长公主在延福宫里,教授赵谌学习拉丁语和希腊语。

    这还是当初赵桓埋下的因果,他借着系统的翻译,听懂了安娜和主教商量的话,仔细琢磨了下,自己这大宋地盘越来越大,抱着技多不压身的想法,他就给赵谌报了个“外语班”。

    天下父母一个样,总觉得孩子多长点本事,没坏处,至于赵谌愿不愿意,赵桓听朱琏说,他很喜欢外语课。

    赵桓走到了延福宫,古拉丁文和后世的英语那是天差地别,赵桓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伟大及强壮,不可战胜的大宋皇帝,又见面了。亨伯特枢机主教主托我向尊贵的约翰王问好。”安娜行了一个标准的罗马的公主礼,递出了一封信。

    赵桓拿过来信,还是用拉丁文写的,系统即时翻译,赵桓才明白了亨伯特来信的目的,

    他无奈摇头说道:“还是这档子事,他传教,朕不拦着,可是我大宋百姓,不信你们这个。”

    赵桓对景教没有好恶,奈何大宋这个文化背景和景教格格不入,强扭在一起,这瓜,真的不甜。

    赵英将书信收好,这都是要归档的东西。

    “听闻大宋皇帝在出征前,也要到武庙去拜祭。证明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是有信仰的。”安娜依旧不死心的说道。

    赵英一听这个,差点笑出声,官家去哪里他都跟着,武庙拜祭那三炷香的时候,他可是把官家的话,听的明明白白。

    当时官家就说了,要是仗没打赢,就再也不去了,甚至威胁说要砸庙……

    也不知道姜太公在主祭位上是什么感觉……

    “亨伯特是红衣主祭,你是罗马长公主,朕问你,朕跟你们说,有个人在天上,啥事都不干,天天眼巴巴的瞅着你们,抓你们小辫子,你们自己信吗?”赵桓看着安娜问道。

    “嗯?”安娜哭笑不得,她无法反驳,因为赵桓说的是事实。她笑着说道:“我其实不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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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北宋振兴攻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振兴攻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振兴攻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