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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振兴攻略全文阅读

作者:吾谁与归     北宋振兴攻略txt下载     北宋振兴攻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六十一章 别人家的孩子最聪明

    “赵英,天上有个看不到的人,时时刻刻,随时随地的注视着你的所作所为,不仅如此,这个人手里还有一张清单,包含了无数件,你不能做的事。”

    “如果你违反了,做了这清单上的事,他有个充满火焰和烟雾,只有痛苦和折磨的地方,会把你扔到那里去受罪,让你窒息,无休无止的哀嚎。你还要信仰他,你愿意吗?”赵桓抿了一口热茶,问着赵英。

    赵英皱着眉头考虑了良久,摇头说道:“官家,虽然臣蠢了点,但是臣能问一句,凭什么?”

    “因为他爱着你。”赵桓情真意切的说道。

    赵英迷惑的看了一眼安娜长公主,难道大秦的世界里,这些人都是如此活着?

    赵桓看着安娜长公主说道:“这个人爱着世人,但是他缺钱,一直都缺钱!他万能、完美、洞察万物、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但,就是缺钱。”

    “他在人间的组织,不停的收钱,变着花样收钱,还总想着收钱,最主要的是,还不上税。赵英,你说过分不过分?”

    赵桓说完,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宋徽宗赵佶。

    赵佶虽然既不万能,也不完美,更不能洞察万物并且无所不知,但是他每封诏书充斥着对百姓的仁爱,然后不停的巧立名目,搜刮百姓,搜刮不到就杀,就抢。

    赵英当然知道自己的皇帝陛下说这些话,其实就是在告诉安娜长公主,或者那个还在克烈部的亨伯特,他们景教为何在中原王朝没有任何的发展的原因。

    需要克复的不仅仅是来自上层禁令的压力,还有中原王朝百姓的潜意识的抵抗。

    “圣父是仁爱的。”安娜长公主皱着眉头说道。

    她是修女,并非教职,不用为了主上之荣耀和赵桓决斗,而且经历了继位风波的她,其实她也不太信这些。

    只不过大宋皇帝将其贬的一无是处,她忍不住反驳了一句。那代表着大秦文化,那是她的家乡。

    赵桓笑着摇头说道:“换套说辞,他也缺钱。”

    “我大宋从不禁止景教传教,朕也了解过,即使唐皇禁了景教,但是这数百年来,景教从来没有放弃过来中原传教,大宋从未干涉过。我大宋百姓是蒙昧了些,但是不代表他们傻。”

    “你告诉亨伯特,他可以继续尝试,但是必须上税。”

    元丰改制,宋神宗不舍得对大宋宗亲下手,不敢对士大夫阶级下手,但是冗费的问题,却越来越严重,为了缓解国帑年年赤字,元丰改制终归是对道观和释家庙宇下手。

    没弄的灭佛那么轰轰烈烈,但是一视同仁的收了道观、庙宇的土地,并且严格了度牒的颁发,这让大宋的经济得到了一定的缓解。

    但大宋养着几万头猪…宗亲这是个不争的事实,道观和庙宇空出来的这部分利益,直接被宗亲和士大夫阶级吃的一干二净。

    赵桓并没有歧视景教,它和道家,和释家一样,都是一个普通的信仰罢了。

    但景教主要的问题,还是和大宋的价值观和世界观冲突太大了些。赵桓还是解决了安娜的问题,景教最大的问题,是需要作出改变,来适应大宋的土壤。

    赵佶也天天喊着对百姓仁爱,从来没见过哪个百姓念过他的好。

    “还有件事,尊敬的陛下,眼下鄂州闹得水疫,大宋朝为何要救治?时疫、时疫,过了这段时间就会过去,这汴京下了雪,鄂州降温之后,没了蚊虫,这时疫自然没了。”

    安娜长公主在这件事上,说不过赵桓,而且她不是一个狂信徒,不必要和大宋最权威的存在,因为这些小事而起了争执。

    她要学习的是,大宋朝的经验,她相信把大宋之文明,带到大秦,可以拯救那个腐朽的王朝。

    “凭白消耗人力物力,不过是一场非常常见的瘟疫罢了,听说陛下还和贵族们起了冲突,这在大秦是非常危险的。”安娜解释了一句。

    现在是靖康四年,公元1129年,西方世界连黑死病都还没经历过,放眼整个世界,也有大宋有资格去对付瘟疫。

    哪怕是放到后世,别国顶多提供给国民一个自然筛选的资格罢了。

    赵桓看到赵谌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从学堂里走了出来,笑着说道:“你在我到大宋已有一年之数,我大宋有一句话,叫做人定胜天,出自《逸周书》,这句话有了到现在已有一千多年。”

    难道放着鄂州百姓,接受来自于大自然的筛选不成?

    赵桓试问自己做不到,有人能做到,但是他不成。

    “爹爹。”赵谌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等待着赵桓考校功课。

    赵桓随意的抽出了几本书,考校了两句,赵谌对答如流,赵桓看到了学霸这两个字,顶在他的脑门上。

    如今有些老臣,上书的时候依旧不写标点符号,赵桓还得仔细思量才能看明白老臣写的到底何意。

    但是赵谌就学到现在,也就五年的时间,这些经典晦涩难懂,他居然能做到知其然还知其所以然,着实是个学霸级的人物。

    “去玩吧。”赵桓摸了摸赵谌的脑袋,笑着说道。

    “谌儿很厉害。”赵桓笑着说道。

    朱琏回头看了一眼赵谌离开的背影,略带欣慰的说道:“再过两年,谌儿就该束发了,读书读的还行,不如赵臣夫厉害。”

    别人家的孩子都是最好的,世界上的爹妈都一个样,赵臣夫那是什么?五岁出口成章之人。

    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这样式的天才,比如骆宾王五岁咏鹅,这世上,总是有些天才,让人望尘莫及。

    “父亲去了来州,大哥来信说他生了病,官家忙于国事,就没和官家说这事。”朱琏的脸上望着北方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赵桓略带几分担心的问道:“严重吗?”

    眼下鄂州水疫闹得凶,但是可以等到天气冷了,蚊虫死了,自然消弭,但是辽东郡的鼠疫,可等不到这样的天时。

    “辽东非常安稳,就封了几个村寨,村寨外都是硫磺,蛇不敢靠近,但是村里还有老鼠,大哥带着去抓老鼠,染上了病,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了。”朱琏担心的说道。

第七百六十二章 夺命追魂钩

    辽东鼠疫的处理措施,简单但是有效。

    那就是封。

    出现一例封一村寨,将村寨未染病的百姓迁移出村寨,村外撒上蛇来捕鼠,而村内,胡元带队的御医院进入治疗病患。

    赵桓对韩世忠再次刮目相看,行动速度之快,而大宋军队同样没有让赵桓失望。

    朱孝孙,在赵桓的印象里,是一个标准的勋贵,他的父亲朱伯材,本身就是观察使,在朱琏做了皇后之后,朱伯材晋升为了节度使。

    作为大宋皇帝的大舅子,朱孝孙能够做到“跟我冲”,而不是“给我冲”,这一点让赵桓非常满意。

    “他进了村寨捕鼠染病,倒是让朕刮目相看。不过他年轻力壮,眼下胡元也在来州,莫要太过担心。”赵桓宽慰着朱琏,让她不要太过担心朱孝孙。

    “倒是他的变化,让朕意想不到。”赵桓摇头说道。

    朱琏忽然笑着说道:“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何意?”赵桓看着朱琏问道,这大家闺秀就是不一样,说话都是文绉绉的。

    他自然知道朱琏这句是读的杜甫《兵车行》,只是为何突然说到了这个。

    “杜工部这首诗,其实触景生情,感慨世道艰辛之外,也在怀念文皇帝唐太宗。”

    “古来白骨无人收,说的就是自古以来,征战沙场的军卒,战死之后,白骨累累,几乎没有人收拾。但是文皇帝就让人收拾骸骨。”

    “官家做的岂止是收骸骨那么简单。”朱琏轻笑着说道。

    她两个哥哥都在北地从军,自然知道士卒们对皇帝那种狂热。只不过男人表达情感都很含蓄,对这些也不太有感触。

    她反而从哥哥的字里行间读出了些大宋军卒对官家那种至忠之心。

    赵桓这才了然,笑着说道:“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也是如此?”

    赵桓说的这句是晚唐诗人陈陶所写的《陇西行》,他原来以为描写的是晚唐时局动荡,百姓如何艰难,直至今日,才知道有如此深意。

    朱琏给赵桓捏着背说道:“文皇帝两次征讨突厥时候,两次下诏收骸骨,已然是泼天的体恤,让后人无不怀念。官家虽然从来未有诏书说仁善,但是百姓谁不称道一声玉树临风麒麟郎?”

    “呵呵。”赵桓略显尴尬的笑了两声,这个雅号,一点都不如金翅大鹏岳鹏举听起来霸气。

    “官家也多注意休息呀,这天下事万万件,哪里有处理的完的那一天?看这白头发,都越来越多了。前段时间妹妹带了几盒野山参,一会儿让赵英拿走,给官家补补身子。”朱琏略有心疼的给赵桓拔掉了头上的白发,大宋皇帝今年才二十九岁,但是发间偶见白发。

    “哪里能歇得住,荆湖南路水疫,仅仅鄂州就死了数万人,整个荆湖南路死了逾十万,好多都是百姓逃难,结草舍遍山谷,暴露冻绥,稍有不慎这死亡的数字,还会翻一番,朕一想到这个,就寝食难安。”赵桓眯着眼,叹气的说道。

    “宗少卿是个有才华的人,官家可宽些心思。”朱琏帮官家理好了发髻说道。

    “可是他都七十了,朕担心他撑不住,赵承佑不是个好相与,也不知道鄂州先今如何了。”赵桓非常担忧宗泽的身体。

    此时的宗泽正从睡梦中醒来,因为王善的身体渐好,他不用医庐和衙门两边跑之后,休息时间增多,脸色都变得红润了一些。

    汴京大雪,鄂州大雨,冬天临近,也让宗泽的心里的那块石头落下了一大半。

    “人定胜天。”宗泽写了四个大字,笑着对着王善说道:“没有辜负官家的期望呀。”

    隆兴二年,甲申年,冬淮甸流民二三十万,避乱江南,这些人,全都死了,冻死的、饿死的占了多数,而病死的却仅仅不足万余。

    而这次,整个荆湖南路病死的却占了多数,冻死的,饿死的却占了少数。

    若非赵承佑非要用纸包火,捂着捂着把事情捂成了如此惊天动地的模样,鄂州死不了这么多人。

    “宗少卿,今天抓赵承佑吗?”杨幺跃跃欲试的说道。

    赵承佑为了联合粮商哄抬粮价,想要烧毁鄂州仓的计划,被杨幺提前布防给阻止了。

    宗泽并非一个手软的人,这些粮商都已经被他收入了大牢之中,而赵承佑也被他请旨,抓拿归案。

    “去吧。”宗泽点头,昨夜收到了官家的金字牌急诏,已经批了自己的札子。

    “把这道札子给殷奇周五兄弟散发到乡邻之间,劝民出山。”宗泽将另外一道札子给了衙役。

    百姓们躲避水疫,躲到了深山老林之中,不敢出山,但是眼看着寒冬将至,若继续呆在山林里,一旦大雪,伤寒小症都能要了一家人的性命。

    宗泽劝民出山,可不仅仅是口头宣传。

    他还要将荆湖南路一直难办的鄂州附近的均田令,贯彻到底。

    鄂州附近的均田令,一直处于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局面,虽然各州府已经报了均田之数,但是这田地依旧在各大粮商和地主手中。

    尤其是以赵承佑为核心,坐拥万顷良田的他,就是鄂州均田令贯彻的最大阻碍。

    宗泽也是到了鄂州,才将此事调查清楚,官官相隐,着实让宗泽开了眼界。

    怎么样与民修养生息?百姓连口田都没有,怎么修养?

    “幸好在河东、河北、荆湖北路都做过这事,也算是顺手,让鄂州府通传各剩余五府之地。”宗泽拿出一摞札子,这都是他根据鄂州的实际情况写的札子。

    “但凡是有敢中饱私囊、欺上瞒下之人,斩立决。”宗泽叮嘱着开封府衙役,让他把话传明白。

    知府、知州、知县事,还未上升到总管、经略使的官职,可没有政治豁免权。

    “宗少卿!赵承佑那厮,他跑了!”杨幺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喊着进了门。

    “跑了?!他跑得了吗?张榜通缉!”宗泽一听,也是失笑。

    他跑的了吗?这是大宋皇帝的夺命追魂钩,他跑得了才怪!

第七百六十三章 自然之下,人人平等

    赵承佑拖着自己的几房小妾,并没有逃离鄂州,就被鄂州百姓找了出来。

    什么是不得民心?这就是。

    “宗少卿,赵承佑总算是抓到了,这鄂州之事,终于才算是了结了。”杨幺一脸兴奋的牵着宗泽的车驾,向着鄂州府大牢而去。

    押解归京前,宗泽需要确认一遍人犯。

    “结束了吗?才刚刚开始呀。”宗泽在车驾里闭目养神,听到杨幺的说辞摇头说道。

    宗泽这话,到底是指的鄂州水疫之事完美收官,还是指的大宋的士大夫和宗亲的联袂与官家的争斗。

    “那是,劝民下山需要一些时间,复产厘清地亩,也需要一段时间,这才是麻烦事。”杨幺点头说道,他并不清楚朝堂的斗争,庙堂之高,离他还是远了一些。

    “荆湖南路死了逾实逾十万人,北面不知道情况如何。多灾多难呀。”宗泽感慨良多。

    来州鼠疫,闹得比荆湖水疫之事要小很多。

    “这玩意儿毒性这么大?!”韩世忠愣愣的看着手中的数字,他听了官家的指示,截断了这鼠疫的传播途径,但是看到死亡数字的时候,依旧挠头。

    “得病的几乎都死了,国丈已经到了山海关,被拦在关内。”胡元静静的拿着存目镜,观察着玻璃瓶内的一团血红色的溶液,里面有他提取的青霉悬浊液。

    胡元在尝试用青霉素溶液杀死从病人身上采集的小须弥虫。

    但是疗效不太好,小须弥虫生龙活虎。

    “我以为我带过来的圣药会有用,但是显然不太行。”胡元叹气的说道。

    “你把这东西离我远点!”韩世忠看着胡元摆弄这些玻璃瓶,就觉得害怕。

    他亲眼看到过有个军卒,打碎了胡元的玻璃瓶之后,没过多久就生了病,到最后付之一炬。

    在他眼里,这哪里是什么小须弥虫在作怪,分明就是官家乃是阎罗转世的铁证!

    连胡元这种医道圣手都成了夺魂摄魄的模样。

    “这种瓷瓶是王三品亲自给我做的,轻易摔不破,用力砸才能砸碎。”胡元解释了一句。

    密室之物,是怎么出现在了那名军卒的手中?为何自己讨要的时候,那人推三阻四?又是怎么摔碎了玻璃瓶?

    这些胡元都没有计较,现在不是时候,而且他相信,韩世忠比他更明白那人的身份。

    “国丈就要出关了,要取走朱孝孙的尸骨,可是我们那里有什么尸骨给他,人都烧成灰了。”韩世忠眉头紧蹙的说道。

    朱孝孙在北地,朱孝章跟着种师中在秦凤路,两兄弟表现的都很不错。

    这次朱孝孙带着人清理疫区,染病,并没有像大宋皇帝说的那样,因为年轻力壮,还有神医在侧,从鼠疫瘟神手中逃脱,而是当天就走了。

    按照官家的指示,韩世忠将朱孝孙的尸首就地烧成了骨灰。

    “国丈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胡元有些心灰意冷的放下了手中的玻璃瓶,带上了鹰嘴兜鍪说道:“你来应付吧,我去村寨里看看,这病,眼下没得治。”

    “你还要去?朱孝孙都死了!让我说一把火把这些寨子烧了得了。”韩世忠浑身一哆嗦,自从朱孝孙出了事之后,韩世忠就停止了军卒入村清理疫区的行径。

    他决定放火烧掉那些村寨!不是有老鼠吗?烧不死它们也熏死它们!

    事实上的村寨外的灭鼠,不仅仅是放蛇那么简单,军卒们干的最多的就是找耗子洞,水淹、烟熏,无所不用其极的灭鼠。

    “那寨子里面的人?”胡元带着清理干净、用草木灰清洗过的鹰嘴兜鍪,披着牛皮甲,瓮声瓮气的说道。

    “全须全尾的活人都迁出来了!”韩世忠也站了起来,给胡元掀开了帘子,胡元这一身衣服行动多少有些不便。

    胡元走出了门,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说道:“里面还有病人。”

    “可是得了这个病!就没有治好的人!放弃吧!烧了,也就清净了。”韩世忠左右不了胡元的决定,当然胡元也无法影响韩世忠的决策。

    韩世忠已经准备将所有染病的村寨,共计十八处村寨,付之一炬。

    这次的鼠疫就算是止住了祸根。

    胡元走进了已经一片死寂,堆满了草料木料的村寨里,看到了村里的惨状。

    他并没有挨个进屋,而是看着屋舍窗栏上的食窗,凡是没有动过食窗食物的,里面的人,就已经死了,或者离死已经不远了。

    胡元越走,越是心灰意冷,没有任何一个食窗的事物被动过。

    过了一夜,这些病患都走了。

    “什么狗屁的神医!”

    胡元突然怒吼了一声!

    马上就要烧村了,但是他从汴京来到沈州,又来到这些村寨,并没有救治好任何一人,连官家的大舅子,都死在了他的面前!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笼罩着他,他还记得当初救治王禀那天夜里,他问自己的话,人的性命,只能交给上天来决定吗?

    但是这场已经控制的很好的鼠疫,告诉了他答案。

    胡元走出了村寨,到了村头的密闭房间,一步步的取下了身上的防护用具,失魂落魄的看着村寨,无能为力。

    “放火吧,人,死干净了。”胡元对等在村口的韩世忠说道。

    他无力的看着村寨,他没有救下任何一个人,所有人都死了。

    “放箭!”韩世忠怒吼着,将卒们将箭镞点燃,射向了村寨。

    “官家来之前就跟我说,这病不好治,我还不信。”胡元愣愣的望着村寨燃起的大火,用着将近空洞的语气说道:“远望羊群时,偶尔有那么一只羊在树荫下久久徘徊!”

    “它吃起草来也无精打采,或者正值吃草养肥的好时节,却躺下休息,磨磨蹭蹭在黄昏时分最后离开草场!”

    “听我的话,不要犹豫,快用刀将它体内的恶魔驱除,不然整个羊群都要遭受恶魔的荼毒!”

    “如冬风朝大海咆哮般,疾病裹挟着恶魔来的急速又凶猛。”

    “灼烧的痛苦沿着羊儿和牛儿的血管蔓延,腐蚀着原本强健的**。”

    “先前温顺的狗变得狂躁不安起来,猪也被费力的喘气,折磨的痛苦不堪,马儿忘记了奔跑,耸拉着耳朵用蹄子使劲蹬着大地。”

    “死亡正一步步的逼近,最终它们全部倒地,就此长眠。”

    胡元絮絮叨叨的是当初在上京路的时候,草原上套马的汉子们,唱的一首民谣。

    把动物比作是人,动物染病的时候,最好的手段,就是杀死并且将染病的羔羊或者牛马烧成灰烬。

    “什么狗屁的万物之灵。”胡元站起身来,他第一次对自己心中那份成圣的信仰,产生了动摇。

    “你没事吧。”韩世忠看着胡元的模样,总觉得他跟丢了魂一样。

第七百六十四章 捐躯报国

    “官家在汴京皇宫内有一处密室,韩将军知道吗?”胡元惨笑着问道。

    韩世忠有些不放心胡元的模样,疑惑的说道:“就是当年太宗皇帝毒杀陈后主,贮藏牵机药的密室吗?”

    “不是。”胡元笑着说道:“里面放着两份札子,一份是圣疮,一份就是眼下这等鼠疫,当初我笑话官家,这东西能用来当后手?现在看了,的确可以做到玉石俱焚。”

    “霍!”韩世忠又回头看了一眼熊熊大火中的村寨,才疑惑的说道:“这地方难道是官家养的死士投毒之地?”

    鼠疫、圣疮两种投毒的方案,韩世忠当然清楚!

    当初种少保还再世的时候,官家亲自登上宁武关城头的时候,就商讨过此事,现在看来的,官家果然是手段非凡。

    “想什么呢!”胡元都被韩世忠这丰富的联想能力给气笑了,官家养的死士,胡元督办,他当然清楚,那群死士在上京路,而不是在辽东郡。

    而且养的是死士,而不是养老鼠。

    “朱国丈在军营里,领走了朱校尉的骨灰还有遗物。”一个传令官匆匆跑了过来说道。

    “朱国丈说什么了没?”韩世忠问着传令兵。

    传令兵摇头说道:“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哦,对了,国丈说是要赶在天黑前,赶趟车回到山海关。”

    “什么都没说吗?”韩世忠看着胡元,有些担忧的问道:“国丈回京,不会找我们麻烦吧。”

    “国丈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胡元再次将这话重复了一遍说道:“古来征战几人回,希望国丈能够理解吧。”

    胡元忽然看到了一只鸡在野草间刨食,他本来已经变得有些空洞的眼神变得有了神采。

    他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韩世忠,说道:“鸡!活的!”

    韩世忠瞪着眼探着脑袋看着那只鸡,慢慢靠近了活鸡,比当年靠近梁红玉还要小心万倍!

    他极为耐心的凑到了那只鸡的身后,用笼手将这只鸡小心翼翼的提了起来。

    韩世忠看着手中挣扎的鸡,大声的喊道:“是活物!草特么的!活物!真的!活物!”

    这场鼠疫,在一个村寨爆发之后,就引起了韩世忠的注意,他用最快的速度封堵了村寨,但是依旧捎带着剩下的十七个村寨,变成了人间修罗场。

    人、马、牛、羊、鼠,只要那些老鼠跑过的地方,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生机。

    若非韩世忠反应快,把未曾染病的村民迁出了村寨,这十八处村寨,就真的一个活物都没有了。

    连投入的大宋军,都因为意外的伤口感染,或者鹰嘴兜鍪没规范佩戴,死了数人。

    这十八处村寨,就如同处于人间的地狱一般,让人不禁脊背发凉。

    韩世忠以一个军人的镇定,强迫自己坐着各种决定,但是这不代表他不惶恐!

    但是这只鸡却活了下来!

    “带回密室去!”胡元终于变得兴奋起来,指挥着韩世忠将这只鸡带回了密室之内。

    他要弄清楚,这只鸡是如何在疫区活下来的。

    虽然这场鼠疫肆虐中,胡元没有救治好一个人,但是还有以后。

    赵桓再次收到了胡元的消息,才知道了朱孝孙已经死了的消息。

    “鼠疫的毒性这么大?”赵桓发出了和韩世忠一样的疑问,他只知道欧洲曾经爆发过鼠疫,黑死病肆虐,死了数千万人。

    【鼠疫是甲类传染病,腺鼠疫的死亡率为20%~70%,肺鼠疫和败血型鼠疫的死亡率则几乎为100%。】【注1】

    【公元6世纪,鼠疫第一次大流行,全世界死亡人数达1亿。】

    【公元14世纪,鼠疫第二次大流行,历时70多年,波及欧、亚、北非等各大洲,当时以英国、意大利发病最重,死亡人数几乎占总人口的1/2,欧洲则共计近1/4的人口丧生。】

    【19世纪末到20世纪中叶,世界发生第三次鼠疫大流行,这次流行殃及了60多个国家和地区,尤以印度、中国最重,死亡人数达2000多万。】

    【东北鼠疫因为“东三省防疫全权总医官”伍连德的控制,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否则,生灵涂炭。】

    赵桓皱着眉头看着资料,手里握着札子,不知道如何跟朱琏说这个消息。

    朱孝孙死了,连遗言都没留下,甚至连尸骨都不存在,只剩下了灰烬。

    赵桓来到延福宫的时候,看到朱琏依旧在考校着赵谌的功课,脸上带着笑容。

    “出去找岳云玩吧。”赵桓打断了朱琏的考校,对着赵谌说道。

    看到面色沉重的爹爹,赵谌懂事的离开了延福宫,朱琏看着官家手中的札子,他可没有把公文带回寝宫的习惯。

    这封札子和自己有关。

    朱琏看着札子,赵桓在为韩世忠解释他烧掉朱孝孙尸首的原因:“韩世忠将所有病患的尸首烧掉,是逼不得已。他也请示过朕,朕也是同意的。”

    “深埋并不能阻止鼠疫的传染,甚至还会因为尸体在土里腐朽,被老鼠、蚯蚓啃食,将小须弥虫再次带到地表。而且鼠疫的小须弥虫的生存能力极强,甚至能存活数天。”

    “胡元将最开始死亡的尸体刨出来的时候,发现那些小须弥虫依旧活着,这也是鼠疫为何由一个村寨变成了十八个村寨的原因。”

    “辽东郡连年征战,本来就人丁稀松,能到这个规模,韩世忠也很自责。”

    朱琏看完了札子,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当年朱孝孙在燕京朝阳门外的勒马石前嘱咐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但是人已经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官家,大哥他,能入忠魂祠吗?”朱琏忽然轻启朱唇问道。

    赵桓点头,说道:“理所应当。”

    不仅仅是朱孝孙,这次死在辽东郡的大宋军卒,都会在忠魂祠上留下自己的姓名。

    赵桓很快就理解了问这句话的原因,朱孝孙并非战死,而是病死。不太符合忠魂祠的要求。

    “你想多了,辽东鼠疫和鄂州水疫的军卒,都会在忠魂祠上留下自己的姓名,都是捐躯报国,你安心。”赵桓赶忙解释道。

    “那就成。”朱琏合上了札子,将赵桓推出了延福宫,说道:“官家,臣妾不愿在官家面前露丑,还请官家体谅。”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赵桓离开延福宫的时候,听到了朱琏的略带几分凄惨的哭声。

    “钦天监少监在文德殿候着,说有事。”孙历从文德殿的方向跑了过来。

    “又有什么事发生吗?”赵桓心中升起了不妙的念头,他的眼皮子直跳。总感觉要遭。

    钦天监的少监见到赵桓的第一句话,就验证了赵桓的直觉。

    “官家,今冬估计要大旱,入冬以来未有大雪。”

第七百六十五章 恐有蝗灾!

    钦天监的少监可不是吃干饭的,大宋的历法极为先进,仅仅北宋一百六十余年的时间里,前前后后经过了八次的修改!

    如此频繁的修改历法,都是为了历法的准确性,这与大宋的农桑有很大的关系,大宋有很多的人,亿兆人口,需要极多的粮食才能养育,但是大宋的领土,又是整个封建王朝最小的一个朝代。

    所以,为了准确的计算农时,就必须要精心修改历法,让节气准确。

    而面前这位钦天监的少监,名叫姚舜辅,乃是大宋有名的天文学家,长期从事恒星观测,两次担任大宋历法的主编,其历法通行时间也是最长年限,在整个大宋朝高达二十一年,通行其主修的历法。

    赵桓看着已经年迈的姚舜辅,疑惑的问道:“今冬大旱的话,有什么需要姚少监亲自前来?”

    姚舜辅已经将近七十岁,和宗泽的年岁相当,若非重中之重的事,他不会轻易来到庙堂,虽然挂着少监之名,但是早已不在负责具体事务。

    眼下他的来访,仅仅是为了说明大旱吗?

    “大旱少雪,土地干涸,必有蝗灾。官家。”姚舜辅叹气的说道。

    赵桓瞬间站了起来,蝗灾,在古代就是泼天的大事!不是庄子里养两只鸡,养点鹅就能解决的问题。

    蝗灾稍起势,就是万万计!

    上亿只蝗虫铺天盖地而来,得养多少鸡才能防止蝗灾?

    忽悠人食用蝗虫,也不能解决问题,这节肢动物食用,都需要大量的食用油去烹饪,蝗灾最可怕的是其恐怖的食量!

    蝗灾起,遮天蔽日,顷刻之间,地上所有的绿色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植物油,如何烹饪?

    难道要生吃蝗虫不可?

    当然也不是没有,百姓自发组织的捕捉蝗虫之事,并非没有,而且并不远,在唐德宗时期。

    【贞元元年,夏蝗,东自海,西尽河陇,蔽天,旬日不息。所至草木及畜毛靡有孑遗,饿殍枕道。】

    【秋,关辅大蝗,田稼食尽,百姓饥,捕蝗为食。】

    但是蝗虫依旧肆虐不宜,饥荒遍地,易子而食。

    不仅仅有百姓生吃蝗虫之事,连皇帝都未曾幸免。

    当时李世民登基第二年,汉中等地爆发大规模蝗灾,而建成旧党和李渊旧部,还没有被李世民清算。

    在那样一个时间点里,李世民喝骂蝗虫:“民以谷为命而汝食之,宁食吾之肺肠!”

    左右侍从当然要劝说皇帝做这样的事,急切的拦住了他言:“恶物或成疾。”

    但是李世民最后还是将蝗虫吞到了肚子里。

    不管是为了收拢人心的装模作样,还是因为真的心系天下黎明苍生,李世民生吃掉了蝗虫,并且督促各州府官员整治蝗灾,最终才没有酿成惨祸。

    若是蝗灾那么好对付,李世民还用生吃虫子吗?

    赵桓一想到要吃蝗虫就一阵恶寒,自己难道也要生吃那东西不成?

    恶物成疾!

    “官家莫慌。”姚舜辅看着官家的样子,就知道官家不是何不食肉糜、不知蝗灾的重要性。

    姚舜辅的脸上露出了欣慰,大宋的蝗灾或多或少,年年都有,每三五年都会出现一次大的蝗灾,小心防范,未必会酿成大祸。

    “官家自唐以来,对蝗灾的防范,都有固定的章程,臣来到文德殿,就是提醒官家罢了,防止出现鄂州之害。”姚舜辅历经三帝,太上皇最是无能,年年蝗灾,年年无法整治。

    姚舜辅掏出了一个鸟笼,说道:“还有一事,官家请看,此乃西域传来的一种鸟,名曰苍鸾,可日食蝗虫百余只,若是这种苍鸾能够在我到大宋境内常年安家,这蝗灾,自然可以消弭。”

    “日食百余只?”赵桓盯着那只头顶和背上都是漆黑,身上却是粉红色的鸟,这怎么看怎么像是八哥,怎么就成了苍鸾?

    苍鸾不是传说中的神兽吗?赵桓仔细品了半天,终于懂了姚舜辅的意思,这是……祥瑞!

    【粉红椋鸟:飞羽、尾羽为亮黑色,背部及腹部粉红色,故称粉红椋鸟。虹膜黑色,嘴粉褐色,脚粉褐色。以蝗虫为食,每日捕食蝗虫120-180只,食量极大,生物灭蝗的主力军。】

    “真的可以日食百只,那自然是值得大肆放养!朕这就给赵鼎写封札子,令其在西域搜寻这种鸟。”赵桓看着系统提供的资料心中大定。

    这玩意儿,才靠谱呀!

    赵鼎作为上京路的经略使,西域商贩要经过镇州,给西域的行商们说明大宋需要这种鸟类,他们自然会前往捕捉。

    “臣还写了一封《治蝗疏》,总结了治蝗的一些手段和方法,主要从预防和蝗灾发生之后如何处理写的,还请官家过目。”姚舜辅掏出了一本札子。

    赵桓看了半天,才明白了为何姚舜辅在拿出札子之前,先要把神兽拿出来,献祥瑞了。

    这本札子,很花钱。

    首先预防的手段,首推的就是兴修水利,蝗虫卵的生存宜旱不宜潮湿,只要水渠较多,就可以改善当地的生态。田地里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蝗虫卵活下来。

    这是一笔大的开支,不会比赵桓修路的花费要小。

    而且还要养这个姚舜辅起名的苍鸾鸟,这也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幸亏赵桓打宗亲的板子,把宗亲的给养砍了一大半,否则国帑很难说有这种开支。

    赵桓批了这预防之策,兴修水利,防患于未然,还能够泽被后世,为何不做?

    这第二策,还是花钱。

    按照钦天监对历代蝗灾的始发地和实地考察,得到的信息,找到了几个蝗虫的产卵之地。

    如幽涿以南、长淮以北、青兖以西、梁宋以东、黄河两套等诸郡之地,都是蝗虫卵集中所在,重点整治这些地方,植树造林可有效防止蝗虫。

    赵桓看到这里,也不由的苦笑,只要涉及到环境之事,不论工作,其实绕来绕去,都饶到了植树造林之上。

    整治黄河如此,防风沙也是如此,治理蝗虫也是如此。

    “准了。”赵桓同意了这道札子,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第七百六十六章 失而复得的玉佩

    姚舜辅的这道札子,其实就是三北防护林的翻版罢了。

    这钱每年不多,但是按照姚舜辅的札子所写,这笔投入需要持之以恒,十年才能初见成效,百年才能见端倪。也是个造福子孙后代的政策,赵桓没道理不同意。

    反正,大宋有钱。

    赵桓也不得不感慨,大宋干啥啥不行,但是钱,还是有的。

    赵桓看着姚舜辅满头白发和欣慰的笑容,就不得不感慨,中原王朝这个地方,不管什么时代,什么时候,都有这样的脊梁,他们有的是办法,有的是眼光。

    但是他们的谏言,都沉浸在了历史的长河里,再无法窥见端倪。

    “臣还有一事,官家上次到钦天监望月,手里的观天仪因为玻璃色差之事,导致月亮成了红色,眼下已经解决了,若是官家得空,可以过去看看。”姚舜辅说起了旧事。

    赵桓点头,将姚舜辅亲自送出了文德殿,孙历是个机灵人,马上搀着姚舜辅出宫,赵英眼睛珠子一转说道:“官家,大驾玉轳洗干净了,姚少监今天这事,也是功德一件,官家要不要让大驾玉轳送送?”

    “送!还是你的主意多!”赵桓满意的点了点头。

    赵英这个狗腿子当的称职啊!

    这种不费劲还能笼络朝臣的手段,自然是多多益善!

    姚舜辅的背后,可不仅仅是他个人,那是一股力量,包括钦天监、工部在内,都是这道札子的受益者,笼络姚舜辅。

    其实还可以笼络天下有志之士。

    赵英将姚舜辅搀扶上了大驾玉轳,招摇过市,自然引起了汴京的百姓们的围观,他们还以为官家出宫,但是车驾上,居然是一位老丈。

    百姓们稍一打听,这官家擅纳谏之事就传开了,汴京城内,自然是一片官家圣明。

    赵英做事,还是考虑着管家的名望。

    等到赵英乐呵呵的回到宫内的时候,居然看到官家在聚精会神的奋笔疾书,整个御案上,已经摆满了纸张,显得有些杂乱。

    赵英定睛一看,打头的就是《除蝗疏》,这让赵英心里有些讶异,官家真乃是神人也,居然连治蝗,都能洋洋洒洒写上数页!

    “将这些底稿整理一下,送到各州州府,严令今冬治蝗,若是明年春夏,蝗灾起,朕就生吃蝗虫,以谢罪天下!让他们自己掂量着办。”赵桓晃着写字写到手酸的手腕,对着赵英说道。

    这是威胁,连皇帝都亲自下场生吃蝗虫了,蝗灾倘若真的爆发,那当地州府官员,只能自杀谢罪了。

    这可不是当初李世民的时候,那时李世民立根未稳,自然要生吃蝗虫已定民心。

    眼下,各种政策已经下达,甚至连钱款都已经准备调拨,再爆发蝗虫,那就是罪过了。

    “各州府知州、知府、知县事得亲自漫山遍野扒拉蝗虫卵了。”赵英有些无奈的说道。

    赵桓笑着说道:“姚少监提了一句,唯恐鄂州之害,才是他这趟入宫的最主要的目的!代表工部和钦天监认定了鄂州之事,非天灾而是**。”

    “朕说这些你能听懂吗?”

    赵英思虑了片刻,才恍然大悟,今日姚舜辅入宫,不仅仅是为了蝗灾而来,他还为了赵承佑而来。

    只不过不是来救赵承佑,而是试探官家的给赵承佑如何定性。

    “所以说,人都走了,你还没反过味儿来,这个嗅觉,还是不要在外廷做事的好。”赵桓笑着摇了摇头,赵英这个政治嗅觉比自己还要低几分。

    赵英点头说道:“臣就是个厨子,这些大事,自然是公卿们考量的,臣还是少掺和为妙。就是这徐光启是谁?”

    《除蝗疏》的作者署名是徐光启。

    《除蝗疏》的作者自然是徐光启,而不是他赵桓,经历过多次抄袭被抓之后,赵桓现在已经学乖了。

    赵桓写的《除蝗疏》自然是抄来的,系统显示,赵桓逐字逐句研读修改,最后写出来的札子。

    共计七章,都是除蝗之策,样样俱全,比姚舜辅的札子,更扎实几分。

    “一个和沈括一样的乡野格物学者。”

    只是还要好几百年才会出生,赵桓在心里默默的补了一句。

    “陈家上了一本札子,说是私事,官家要看看吗?陈冲呈上来的,陈家家主陈子美不让声张此事,得知之后,跟臣说让臣扣着札子,这臣哪里敢。”赵英继续整理的札子说道。

    赵英从不敢扣札子,脑袋长在脖子上,挺好的。

    “什么事,还让陈子美这么小心?”赵桓兴趣盎然的拿起了札子,不得不感慨,还是陈子美这人老道。

    其实陈冲这封写满了私事的札子,里面却说得是公事。

    陈子美不在官家身侧,自然不知道官家必杀赵承佑之决心,才会动自己的关系,扣了这封写满私事的札子,防止陷入这种宫斗之中。

    说到底,陈冲还是年轻,火气大。

    送往鄂州的物资,可不仅仅是汴京和京畿诸路前往驰援,听闻鄂州水疫之事后,陈子美在淮南淮北两地,联合义商,大量采购纸缠香和药材送往鄂州。

    陈子美每样货物亲自查看,都会登记在册,放入一封鼓舞人心的书信。

    陈子美在轻点货物的时候,意外的将随身带的一块玉佩丢在了货物的封箱之中。

    陈家财大气粗,一块和田玉的玉佩自然值钱,但是陈子美还是没放在心上。

    但是过了几日,再次清点送往鄂州货物的时候,陈子美却意外的在购买来的物资中,发现了自己遗留在物资箱里的玉佩。

    陈子美沉浮商海数年,和官僚们打了不知多少交道,瞬间明白了这批货,其实就是自己的货罢了。

    他买了自己捐出去的物资。

    可这事,陈子美咬着牙吞下了,他将此事当做育子素材,教训儿子官场道理的时候,陈冲这个儿子,直接怒气冲冠,把这事捅到了赵桓这里。

    “神奇。”赵桓看着札子。

    鄂州的码头可不止一处,京畿路的送往鄂州的物资,因为五府十八帮三十六社的五兄弟送还给了宗泽,这批物资用到了实处。

    但是淮南义商们自发购买捐赠物资,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陈子美手中。

    这事,何止是神奇?

第七百六十七章 起来呀,地上凉

    “陈子美连夜从淮南赶到了汴京,放下了家里的生意,说是要过来教育儿子。”赵英也是无奈的说道。

    赵桓将手中的札子放下,说道:“宗少卿会处理好这些事,大宋一百六十年了,出些奇怪的事,也不算奇怪。但若没了惩罚,那就说不过去了,这件事必须彻查。”

    “现在鄂州缺少一个知府,你让李太宰查一下京官里,有没有愿意去的?”

    赵英领命而去。

    鄂州是一个泥潭,荆湖南路就是一个埋人的大沼泽!

    赵承佑小看了瘟疫的影响,不仅仅害了自己,整个荆湖南路也处于瘫痪的状态。

    先是水患,然后是水疫肆虐,荆湖南路的复产形势极为严峻。

    现在谁接这个经略使,做得好,未来前途一片光明,荆湖南路经略使之位,不出意外,三年一考之后,就是这个新任知府。

    若是处理失当,怕是要有性命之忧。

    大灾大难之后,必然、一定会出现起义之事,一旦百姓起义,州府官员首当其冲,必不可幸免。

    所以,这是一场豪赌,赵桓很想看看大宋这批官员的胆子。

    李纲收到官家的圣旨的时候,叹气的将手中的札子说道:“你回去转告官家,此时,荆湖南路只有宗少卿合适。”

    “任谁去都没有那么高的民望。也没有人愿意前往。”

    “必须是宗少卿吗?”赵英了然,正准备转回的时候,略带疑惑的问道:“为何没人愿意前往?”

    这世间从来不缺少赌徒,尤其是在这官场上,这是豪赌,输了的确有性命之忧,但是赢了就是平步青云!

    为何没有人愿意一试呢?

    “千里做官只为财呀,眼下荆湖南路没有油水了,谁还愿意去?”李纲看着手中另一份札子说道:“你想想,三年一考,这荆湖南路和鄂州民生凋零,商贸不兴,税赋缴纳绝对不可能交齐全,三年一考,能得中上评?”

    “官家这道口谕之前,我就已经在京官中,询问了此事,没有人愿意。”

    赵英这才了然,领命奔着延福宫而去。

    “一群怂货。”赵桓听到赵英的回禀,对这帮京官做出了评价。

    大宋冗官,积累了不少预备的官员,这些官员因为没有派遣,都没有俸禄可以拿,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宁愿在京中窝着,也不愿意去搏一搏。

    这世界上不缺少赌徒,同样不缺少怂货,张孝纯就是典型的怂包一个,金人来了,他想投降金人,西夏人来了,他只敢固守九原、五原城,任由两套百姓被西夏人劫掠。

    当然,这种任由,在河套人心中,却没有多么的恶劣。

    河套的百姓,其实在西夏铁鹞子掳掠之前,还当自己是个西夏人,有些人还盼着西夏人哪天回来,他们继续过原来的日子。

    毕竟跪久了,突然站起来,不大习惯。

    结果西夏人的确回来了,不过是来劫掠他们,这让他们的心态第一次发生了变化,变得焦虑和惶恐,仿若被放弃了一样。

    但是岳飞军队重回河套,并且千里突袭,直奔兴庆府,逼迫西夏王签订了城下之盟,拿下乌海的消息回到河套之后,还是让河套的百姓们精神一阵!

    终归是认同了大宋朝对河套地区的统治。

    这种从原来的抗拒,到冷漠,到期盼,再到与荣俱荣的认同,对于河套的百姓来说,是一个五味陈杂的过程。

    “张孝纯忙什么的,一天到晚见不到人?”岳飞早上出门游猎,带队回到了九原城的时候,才发现张孝纯又没在府中。

    张宪拧了一把冷水的毛巾,递给了岳飞,让他擦拭身上的灰土,营中早就烧好了热水。

    张宪笑着说道:“官家前两天来了札子,说要防蝗,他正带着衙役,在各大村寨里巡视,督促河套百姓们深耕,据说还亲自去地里刨了一下午。”

    “收拾的差不多了,今天就能动身,也和西夏那边交代好了。”

    “他还会锄地?”岳飞哑然失笑打的问道,官家要吃生吃蝗虫之事,岳飞已经知道了。

    不过大宋的文官们,在让人失望这件事上,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岳飞觉得官家这生吃蝗虫的事,怕是要真的生吃了,他很好奇那是什么场景。

    岳飞觉得有必要给官家上封札子,把这事说个通透:“官家不是咱们这些农家娃娃,哪里晓得蝗虫的厉害,哪年不是一堆又一堆?稍一惊动,那东西还咬人。哪年没有被咬死的?官家还是想的简单了。”

    “说来也是奇怪,这玩意儿单个,十数个的时候,非常怕人,一旦五六十之数,就会暴躁异常。”

    岳飞可不是什么巨富之家,小时候还在韩府上做过仆人的他,自然清楚蝗灾是什么样。

    “可累死我了!”门口传来了张孝纯的声音,这厮进门的时候,不小心被门槛绊倒了,咕噜咕噜的滚到了岳飞的脚下,摆了一个大字。

    张宪看着张孝纯的模样,就是失笑:“起来呀,地上凉。”

    张孝纯躺在地上不动弹,搁府门外面,他还估计自己这个知府的脸面,笑容满面,进了府门,他也懒得藏着掖着,反正岳飞和张宪也知道他是什么人。

    “起不来了,我快累死了,我都四十多年没碰过农具了,太累了,这还是河套多牛,河东河北两路的知府们,怕是要愁坏了。”

    岳飞看着张孝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对着张宪说道:“让柴房给张相公烧点水,沐浴一下。”

    “早这样,哪里还有今日之祸?河东路经略使早就是你的了,现在不上不下。”

    岳飞说的是之前官家拿下云中路之后,河东路的经略使空缺,原来由尚书右丞孙博兼任,但是随着孙博回京,经略使给了忻州知州,没了他张孝纯什么事。

    “不上不下的吊着,就更难受了呀!”张孝纯哈哈笑着爬了起来,嘴上说的难受,可是这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哪里难受,反而有点乐在其中的味道。

    “岳将军这是要走?”张孝纯爬起来才看到岳飞的笼手擦拭的干净涂上了油,这是要行军的征兆。

    岳飞点头说道:“是,耶律大石,他果然还是没睡醒呀,他带三万人进攻了青塘,秦凤路求援,官家派我去把他赶走。”

    “这次就是前往青塘,同样粮草,我也要带走很多,你做好准备,民夫就不用了征调了,我从辽东来的时候,带着呢。”

    “耶律大石是谁?他闲的没事干,打什么青塘?官家腾出手来,还不得揍他?”张孝纯疑惑的问道。

    “要不说没睡醒呢?官家没有答应他午时三刻的梦,就准备自己拿呗。”岳飞笑着说道。

第七百六十八章 淳朴的庄稼人的勉为其难

    “那从河套走河东、关中秦凤路,这光赶路就好几个月,岂不是耽搁了明年伐金之事?”张孝纯疑惑的说道。

    岳飞略带几分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说道:“官家也是心有疑虑,我上书说借道西夏,派了人和西夏的任得敬,不是,西夏王谈了谈,西夏王同意了。”

    “顺便沿途的粮草补给他们负责,大概就是这样。”

    “啊?”张孝纯目瞪口呆的看着岳飞,还能这样?

    从河套出天德州,到大同,转道太原前往关中,再从长安前往秦凤路,再前往青塘,的确是太远了。

    但是从乌海到兴庆府,再到秦凤路,这行程完全来得及赶回辽东去。

    岳飞不仅仅借道,还要西夏人的粮草,着实是有点……霸道!

    张宪看着岳飞的脸色,就知道岳飞是脸皮薄,抹不开这个面子,笑着解释道:“上次张经略准备的十万石粮草,其实够用,咱河间军,其实也不想要他们的粮草,跟谁没有似的。”

    “但是西夏拱着手往外送,不拿有不太好意思,眼下我大宋哪里都缺粮,这才勉为其难收下了。”

    “哦,勉为其难……”张孝纯心中万马奔腾,木然的说道。

    这大宋是怎么了?

    岳飞无奈的摇头说道:“就硬送,仍在乌海城下,西夏人就跑了。咋地,我岳字旗不好看?”

    “要不说呢,那都是粮食呀,这要是下雨下雪了,不都得霉了?俺们这些庄稼人呀,最看不得这浪费粮食了。”

    “庄稼人……”张孝纯仔细琢磨了下这三个字,岳飞这话说的就离谱!

    张宪将笼手搬起来,准备放到马挂上,也是无奈的说道:“他们那多数都是米。这要是放以前的禁军,有的吃就不错了,也就不挑剔了,可是现在大宋军什么伙食,还真看不上他那点粮食。”

    张宪说完还拍了拍自记得腰,说道:“看看这腰,米面养得起来嘛?”

    连张宪都有了将军肚,更遑论岳飞了,现在的大宋军队是越来越胖,越来越接近五大三粗。

    在大宋,五大三粗可是个褒义词,五大,是头大、手大、脚大、膀大、臀大。三粗是颈粗、腰粗还有腿粗。

    脚大的人才能够走四方,膀大腰圆力气大,而臀大就是屁股大,这样的人才能够坐稳将军台。

    但是根据官家的指示,五大三粗,全都是靠着肉硬堆出来的,背嵬军都和岳飞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用官家的话说体脂率高,利于行军,一旦行军少则十数日,长则数月,肉不多,怎么能走的动这么长时间的路?

    所以,张宪看不上西夏的粮草,还真不是口头说说,大宋肉食虽然只有最精锐的河间军能够补足。

    “淳朴的庄稼人看不得浪费粮食,勉为其难的收下。合理,非常合理!”张孝纯嘟嘟囔囔的前往了柴房准备沐浴。

    “他怎么了?”岳飞疑惑的看着张孝纯的样子问道。

    “不知道,神神道道的。”张宪摇头,这厮天天怪模怪样,他也习惯了。

    “张经略!这水烫!”柴房的军卒没拦住,张孝纯的脑袋已经扎在了冒着热气的水里。

    “呼!”张孝纯脸色涨红的从浴桶里抬出了脑袋,有些失神的硕大:“大宋文人输的不怨呀。”

    对于张孝纯来说,大宋军队越强大,他当初在太原城意图投降的举动,就越显得愚蠢。

    岳飞的军队再次出发,从乌海城到兴庆府没用了三天时间就赶到了兴庆府。

    岳飞也见到了早就等在了门外的任得敬。

    “前些时候围困兴庆府,官家下的旨意,要你任得敬的项上人头,若非李承顺死了,你活不到今天。”岳飞未曾下马,手中马鞭指着任得敬低的很深的脑门。

    岳飞从兴庆府撤军之后,好好琢磨过李乾顺之死。

    为何任得敬会那么疯狂,直接在殿上当着群臣、宗亲的面,谋害李乾顺。

    回过神来的岳飞才了然,任得敬,并非野心作怪,而是当时的局面,已经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

    若是李乾顺不死,大宋朝肯定要将西安州的叛臣任得敬带回大宋。

    这才是任得敬疯狂的原因,正式基于这等道理,才有了现在任得敬送粮草之举动。

    “罪臣省的,罪臣省的。若非岳将军网开一面,安有罪臣今天喘气的机会。”任得敬怕,他害怕岳飞抽出挂在侧马上的沥泉枪,给他扎个血窟窿。

    但是他又不得不出城迎接岳飞,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力主同意了岳飞的借道,不出城迎接,他在兴庆府再没有了一丝一毫的话语权。

    “官家明年还要讨伐金虏,西夏不能生事,再有异动,定取尔等首级,祭祀亡魂。”岳飞驱马向前,并未选择进城扰民,也不选择停留,借道归借道,但是最基本的防备之心还是要有。

    “岳将军,这是罪臣的一些心意,还请岳将军手下。”任得敬赶忙紧走了两步,指着两架牛车说道。

    “什么东西?”岳飞疑惑的看着任得敬。

    任得敬赶忙说道:“两箱十足赤的金锭,岳将军还请收下,这要是不带走,下次岳将军再借道,就难了。”

    岳飞看着两架牛车,再联想到任得敬将“两箱”这两个字咬的很重,瞬间懂了其中的含义。

    这【两箱】是上交给朝廷的,这【两车】是贿赂自己的。

    岳飞足够聪慧,能够对这些事表示理解,他突然扬起了马鞭,狠狠的抽在了任得敬的背上,对着张宪说道:“这两车到了秦凤路,给官家拉到汴京去。”

    “我们走。”

    岳飞对官场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作为大宋圣眷常在、掌控了这世间最强大军队的他,有资格视金钱如粪土的资格。

    贪这点钱,被官家知道了,他有点丢不起这人。

    以他现在的战绩,他要什么赏赐,官家不会给?

    “鹏举,你这一鞭子,算是救了他一条狗命啊。”走了很远之后,张宪看着依旧侯在城外的任得敬说道。

    岳飞回头看了一眼依旧低着头的任得敬,说道:“官家在札子里让打的,任得敬离开大宋,选择西夏之时,太原已经被围困了数日,久不见援军,时局动乱,人心不稳。”

    “但任得敬到了异国,心里还有旧国,也算不容易了。你忘了当年大小梁太后,两个汉儿,做的更过分了吗?这也是借道的条件。”

    张宪还是摇头叹气的说道:“官家还是太过仁善了。”

    “眼下还不是收复西夏旧土的时机,辽东还未消化,是时局需要任得敬活着。”岳飞不太赞同张宪的说法,官家该动手的时候,铡刀可磨得很是锋利。

    大军走远之后,任得敬猛的站直了身子,哈哈大笑起来,任得敬的大儿子要给他披上衣物遮挡这一鞭子的伤口,任得敬把衣物拿开,依旧狂笑不已。

    “回城!”任得敬大声喊道,他耀武扬威的任由西夏人对自己的伤口评头论足,他现在太需要这一鞭子了。

    这一鞭子有了,他在兴庆府才能活下去,并且是有尊严、有话语权的活下去!

    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岳飞打一鞭子,这不算什么,岳飞的刀有多锋利,西夏人早就看到了。

    西夏人有的是人,想挨这一鞭子,可是他配吗?

第七百六十九章 人间毒瘤

    任得敬趾高气昂、耀武扬威的站在了车驾上,进了兴庆府,他像是炫耀一样,将自己的背上伤口露出来,走过了兴庆府的大街小巷。

    “不就是一条大宋的狗吗!呸!”李察哥恶狠狠的啐了一口,他是李乾顺的庶弟,任得敬谋杀李乾顺之事,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他恨不得将任得敬千刀万剐。

    但是,哪怕是谋宁克,都不太同意他要杀掉任得敬,甚至组织了李家宗亲对他的支持,这让李察哥想不通,却又无可奈何。

    现在的西夏,需要一个和大宋对话的人,而任得敬现在就充当着这样的角色,而现在的西夏王李仁友,是任得敬的外孙,他们只能看着任得敬如同一个小丑一样。

    岳飞哭笑不得看着张宪,他们得知任得敬挨了一鞭子之后,在城中的举动,只能用神奇来评论。

    张宪坐在马上,双手离开了缰绳,拿着一张堪舆图,叹气的说道:“此次前往青塘,是和残辽的第一次碰撞,官家说务必打出士气来,打醒耶律大石。”

    “若是能够打通陇右都护府到西域的路是最好的,但是河西走廊,还在西夏人的手中。”

    岳飞侧着身子看了一眼堪舆图,从西域指向了清河到镇州再到大同府,说道:“现在西域的商贩都是从清河城入上京路,转到镇州,再由镇州转大同府,这条路虽然安全,但还是太远了些。现在官家又指名道姓的要苍鸾鸟。”

    “我打听到苍鸾哪怕是在西域都是时鸟,若是错过了日子也很难捕捉。原来梁家掌握河西九州之时,黄彦节就多次商量商道,但是梁炳焕为了财货,从未同意。”

    “这次前往青塘,官家说尝试拿回河西走廊。”

    张宪合上了地图不再言语,战略目标是驱逐耶律大石的残辽,尝试拿下河西,但是秦凤路、关中和永兴军路错综复杂,岳飞都不晓得能不能完成这个目标。

    梁家那些土军,岳飞压根都不放在眼里,甚至都不用河间军出动,他带着八千背嵬军,就能把整个河西趟平,他有这个信心,背嵬军也有这个实力。

    最主要的还是大宋过往的互相掣肘,让大宋军卒苦不堪言。

    岳飞的军卒过兴庆府向着秦凤路而去,而种师中开关迎到了岳飞的军队。

    “种相公又老了几分。”岳飞看着种师中的满头白发,和略带几分浑浊的眼眸,就知道这次前往青塘,拿回河西之地的想法,很难实现了。

    “老了还能老的过杨宗闵那个憨人吗?他还在云中守着,我就还在箫关守着!不给那帮王八蛋联袂西夏的机会。”种师中中气十足的说道。

    大宋军队入箫关进入秦凤路的同时,宗泽也收到了官家任命其为荆湖两路经略使的诏书。

    两路经略使,在这冗官的大宋,前所未有,但满朝公卿无一反对。

    “赵承佑这个家伙是想要遭天谴吗?礼义廉耻,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读到了狗身上吗!”宗泽拍桌而起,盯着面前的卷宗极为生气。

    荆湖南路先是遭了水灾,水疫肆虐,在宗泽来到鄂州之前,赵承佑把着常平仓不开仓放粮赈灾!

    直到宗泽来到了鄂州府,常平仓被荆湖水军接手之后,才开始了正常的放粮赈灾。

    本来宗泽还以为赵承佑把着粮仓,就是为了哄抬粮价,联合粮商谋财,这宗泽还能理解。

    但是让宗泽万万没想到的是,赵承佑的目的不仅仅如此,他不仅仅和粮商哄抬粮价,逼迫百姓买高价粮,甚至还和江南、两淮的富商有联合!

    大量的人伢子在荆湖两路散开,明确的告诉了大宋的百姓,买他们的女儿,就是培养她们去做瘦马苦力,但是为人父母,自己都活不成,只能放儿女们一条生路。

    这些人伢子,男女通吃,拉倒两江、两淮做苦力、瘦马。

    “一千两百千钱一斤糙米,一个女儿才卖一千钱!这个赵承佑居然能得五贯!”宗泽再次将手中的卷宗摔了几下,忽然将整个书桌掀翻在地。

    杨幺站在旁侧瑟瑟发抖,他跟了宗泽将近三年,宗泽从未如此生气!

    哪怕是孔彦舟在荆湖北路兴风作浪,宗泽平定之时,也只是略有痛心,但是还未有掀翻桌子的举动。

    但是这一次赵承佑已经押解归京,宗泽还能如此生气,可见做的有多么过分!

    “牧守一地,父母官、父母官!他还配当个人吗!”宗泽还在骂骂咧咧。

    “宗少卿莫生气,赵承佑活不过到过年,官家就得把他杀了,官家已经说了,那就必然会做。”杨幺赶忙劝道。

    “要我说,他就该千刀万剐受那凌迟之刑!”宗泽气呼呼的坐在没有桌子的椅子上,气的他,脑袋疼。

    “有多少大宋宗亲任各地州府?虽然腌臜事也不少,但是那里有这般恶心之人?”宗泽负责给大宋皇帝写家谱,宗亲那些腌臜事他都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每年家谱上,总会有几个死因不大体面的人。

    宗亲的手很长,养一些社团当打手的也有,他都知道一些,甚至官家心头的疑惑,甜水巷背后的老板是谁,他都知道一点。

    但是他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犯不着为了个人渣生气,反正他也快死了。”杨幺还在劝着宗泽,王善面色凝重的拿着本札子走了进来。

    “又怎么了?”宗泽疑惑的问道,杨幺疯狂的给王善打眼色,示意着地上的桌子。

    王善看着杨幺挤眉弄眼,就知道宗泽尚在气头上,但是他又不得不言。

    王善叹气的说道:“鄂州水疫,赵承佑瞒报了人数,十万五千三百人,现在变成十五万多一些了。”

    “甚至还不止这个数字,鄂州府衙门正在盘点,还有一事,唉。”

    “怎么了?”宗泽眉头紧蹙的问道。

    王善面露难色的说道:“给宗少卿写信,说明鄂州水疫凶焰的文书找到了,人在了鄂州府衙里,被赵承佑做成了人彘,人已经疯了,我来之前,刚给他喂了一碗牵机药。”

    “都那个样了,还不如死了。”

第七百七十章 惹祸上身的白象

    “王八蛋!王八蛋!”赵桓在收到宗泽札子的时候,在文德殿内,愤怒的咆哮着,和宗泽如出一辙,把桌子掀了。

    但是依旧止不住他的怒气。

    “命令彻查!朕的风闻言事的县尉呢?那么多人!但凡有此种冤情,直接报到朕的御前来!朕就是再忙,抽个空也把这群王八蛋给剁了!”

    “让宋世卿进宫!立刻!马上!让他带着凌迟之刑的大宋律过来!”

    “待会儿宋世卿来了,若是赵承佑不符合凌迟的标准,就让皇城司给朕捏造!捏也要给他捏个凌迟的罪名出来!朕不禁要杀了他,还要将他千刀万剐!”

    赵桓怒气冲天!

    哪怕是金兵打到家门口,在城外耀武扬威,写信到城中问他敢不敢出城喝茶,他都没有这么生气过!

    赵桓将手中的札子扔了一地,又用力的踩了两脚,说道:“还有把这些誊抄一份,送到福宁宫去,让孟太后看看,他护着的王八蛋,到底干了些什么好事!”

    赵桓从不吝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世人,尤其是官僚,他当然知道这是大宋,这是封建时代!出些什么幺蛾子都非常的合理!

    但是他从来没想过,这人能坏到如此地步,张孝纯在赵桓眼里就是个怂包了,现在在河套天天土里刨蝗虫卵。

    都是读书,怎么赵承佑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就读出了这些坑害的主意来?

    为官一方,把持粮仓不放粮赈灾,就为了一个人头五贯钱,缺钱?就特么个人渣!

    甚至打破了赵桓一直不愿意做的事,让皇城司的察子们冤枉朝臣。

    哪怕是冤枉他,都得给他冤枉个罪名,只有活剐了他,才能解气。

    “朕突然发现了,这帮子王八蛋,就不能给他们好脸色,两台谏查着,皇城司的察子天天盯着,县尉们天天找他们麻烦,他们才能好好干活!狗东西!”

    “不要收拾了,就这样,朕很生气!凌迟的时候,朕要观刑!你跑去太宰府,告诉李纲,这次他不能拦,就明说就行了。”

    赵桓坐在大椅子上,让赵英不要再收拾满地的垃圾,让他去忙活自己交代的事。

    李纲也看到了尚书省抄过来的宗泽札子,一打开就知道要坏事,匆匆忙忙进宫,走到文德殿,就听到了官家在咆哮。

    “官家消消气,消消气。”李纲提着衣服,跑进了文德殿,劝着官家,为了这种东西,生这么大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朕要凌迟他,你不能拦着。”赵桓依旧气呼呼的说道。

    李纲点头,说道:“这事臣不拦着不拦着,凌迟就凌迟,证据不够,臣去给他找补,总是要够的,犯不着为了这么个人渣发火。”

    李纲一直想要的是一个强权的皇帝,这样他在大宋境内推行的改制才能顺利。

    他一点都不害怕君权的膨胀,甚至连自己的相权被积压,他都认为理所应当。

    大宋太需要一个强权的皇帝,来推行改制。不管是风闻言事的县尉,还是皇城司越来越庞大的机构,亦或者越来越强盛的军队,他都没打算拦着,甚至推波助澜。

    而现在,官家要杀人立威,他自然没有拦着的理由。甚至还准备火上浇油。

    “要不要满门抄斩?”李纲寻思着说道。

    赵桓沉默,一个赛着一个狠呀,宗泽让他凌迟,这太宰让他满门抄斩。

    “不至于。”赵桓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哪怕是武则天登基之后,李家复唐之后,清理武家,也没有闹到满门抄斩的地步,赵承佑坏是坏,但也不至于满门抄斩。

    “臣觉得严查一下这次的荆湖粮商和两江的人伢子,赵承佑是主犯,这从犯也需要惩处,不杀,不足以平民怨,赵承佑一个人头,可能不大够。”李纲实话实说,赵承佑在鄂州闹到这个地步,显然,借他一个人头,已经不大够了。

    “查!不管追查到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任何人,哪怕是查到陈家的头上,陈子美在其中掺和了,也把他带到汴京,给朕砍了!”赵桓点头说道。

    “陈家做正经生意的,官家。”赵英赶忙提醒了一句,陈家的买卖做得大,甚至能和内帑在高丽争利,还真看不上人伢子这个行当。

    “陈家不是弄塘口船坞吗?手头现钱不大够,为了给荆湖凑物资,还卖了几家铺子,结果兜兜转转玉佩之事,官家也是知道,陈家应该是没掺和。”赵英也不是吃了陈家的好处,才帮衬着陈家说话,只是官家在气头上,他当然得劝。

    赵桓点头,自己也是气糊涂了,陈家做的买卖做的有多大,赵桓当然清楚,人丁这点钱,他陈家压根看不上,自从陈冲在河阴献瘦马不成之后,陈家也把自家养的瘦马给遣返归乡了。

    倒不是陈家良心发现,陈子美想让儿子走仕途,官家不喜欢的东西,养在家里就是个祸害。

    “彻查到底,哪怕查到陈家也要查下去。”赵桓依旧没有松口,他很生气,陈家若真的伸手,赵桓真的能把陈子美给剁了。

    陈冲在五丈河的码头上,接到了从淮南赶到汴京的父亲,刚一见面,陈冲就面色急切的问道:“父亲,从宫里得了信,说是官家震怒,要彻查赵承佑与粮商,两浙、两江、两淮富商勾结,人伢子买丁之事,咱家掺和了没有?”

    陈冲在京中,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当然知道了官家震怒之事。

    陈子美皱着眉头,说道:“官家要杀赵承佑?幸好幸好,你也是,局势不明朗,你上那道札子,就提前站了台,真是的,辛亏官家要杀赵承佑,若不然,你就站错了队。知道吗?”

    “父亲,咱家到底掺和了没有呀!”陈冲一脸着急的问道。

    陈子美摇头说道:“咱们家之前养的瘦马,是因为太上皇喜欢,所以才养的,当今圣上一点都不喜欢,养那玩意儿作甚?”

    “要不说你这读书读糊涂了呀,咱家抻的有多大?在高丽,敞开了手脚,能和内帑掰腕子,为了这点钱,赌上你的前途?你爹我有这么糊涂吗?看把你急的。”

    “行了行了,接风洗尘,明天我要进宫,给官家献祥瑞去。”

    陈冲听到父亲这么说,才点头说道:“也是呀,左右不过千万贯的买卖,去趟倭国就有了,也犯不着。”

    “这次父亲带了什么祥瑞呀,听说钦天监献了苍鸾神鸟,官家圣心大悦,甚至还大驾玉轳礼送出宫呢。”

    陈子美信心十足的说道:“我献上的东西哪里能和钦天监的比,人家谋的是天下,我是哄官家开心,我记得你上写写信,说孟太后带了两头白象回宫吗?官家气不顺,把白象给炖了吗?”

    “这次,占城的商船回来了,我给官家带了十头白象,让官家炖着玩,解解气。”

第七百七十一章 我要见皇上!

    “官家这次被鄂州的事气的不轻,听说在文德殿又摔桌子了。”陈冲扶着自己的父亲,看着身后的几条大船,舢板根本撑不住大象的体重,还用到了码头的吊桥,才把一头头大象从船上提了出来。

    汴京的码头上,围满了围观之人,他们指着那十多头白象,觉得分外神奇,大宋的皇宫养着很多奇珍,最近几年献祥瑞的很多,但是哪里是寻常百姓可以看得到?

    这十多头大象从木制的笼子里走出的时候,还引起了阵阵的惊呼之声,端坐在白象之上的人,十分谨慎的控制着白象,而汴京衙门口的反应更加迅速,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码头,将围观的人推离了十多丈。

    这不是说,祥瑞献给皇帝,寻常百姓不能看,而是为了防止白象暴走伤人。

    “能不气吗?我打开那物资箱,发现我写的书信和玉佩的时候,气的都厥了,好几天反不过劲来。唉。”陈子美进京,自然是害怕陈冲乱说话,导致站错队,不过依据他的分析,官家恐怕要从重、从严的处理此事。

    他更多的是害怕陈冲的札子,气到官家,惹了圣怒,抓紧时间进京平息官家的震怒。

    “父亲,这车东西是什么?”陈冲看着陈子美身后小车上的黑乎乎的芋头,疑惑的问道。

    陈子美拍掉了陈冲触碰的手,说道:“别动手!这玩意儿碰一下,手要肿三天!吃一口,立刻要了你的性命!脑袋肿成猪头!”

    “这什么东西呀!这么毒!”陈冲悻悻的蜷缩了手,得亏父亲说得快。

    陈子美笑着说道:“好东西!这也是献给官家的祥瑞。”

    陈子美见到官家的时候,文德殿还是那个模样,桌子翻了一地,距离官家掀桌子已经两天了,那张御案还放在那里。

    赵英十分小心的弄了张新的桌子给官家用,旧桌子就在地上摆着,这代表着官家火气未消。

    “赵承佑在鄂州地界上,勾结当地的五府十八帮三十六社为非作歹,仅仅依靠码头,每年都有三百余万贯的结余。勾结粮商哄抬粮价,勾结府上买卖人丁,共计获利两千七百三十万贯。”

    “私养府卫三百七十八人,查货三百余副甲胄,一百七十余张禁弩,十架床子弩,长短兵五千余把,银、铜铁料无数。”

    “官家,现在拿去给孟太后看吗?”赵英手里拿着两本厚厚的卷宗,这都是最近几天鄂州不断报上来的数字。

    私自豢养府卫、甲胄禁弩、床子弩,私自锻造长短兵,这都是谋逆大罪。

    赵桓本来还以为是李纲或者皇城司给赵承佑编排的罪名,细细查看之下,才知道赵承佑真的这么干了。

    想在一地称王称霸,如同草大王一样,手里没有家伙,怎么一言堂?

    “那个文书的家人抚慰了没有?朕让人送去的抚恤诏书,还有银钱,都到位了吗?”赵桓低头书写着,听到赵英发问,抬头说道。

    抚慰,赵承佑闯了祸,赵桓还得出面给他摆平,当然这不是看在宗亲的面子上。

    赵承佑是朝廷命官,他闯了祸,打的是朝廷的脸,赵桓是代表的大宋去抚慰。

    “官家仁善,还惦记着文书。”赵英先拍了个马屁,然后说道:“都到位了,宗少卿亲自去的,错不了,宗少卿还托了关系,找了应天书院和鹿鸣书院的山长,让他们给了文书俩孩子入学的资格。”

    赵桓将手中的札子写完,递给了赵英,说道:“再多的补偿,人也没了。唉。”

    “这本札子给了赵士褭,将赵承佑一系,从族谱上除名。他若是不愿,就让他跟着赵承佑一起走吧。”

    赵桓没有处理扶着孟太后进宫的赵士褭,扶着太皇太后,礼节上,并没有错,赵桓也已经罚没了宗亲们的给养,算是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实处。

    “除名吗?臣这就去。”赵英领命准备走,就听到赵桓说道:“先去福宁宫给太皇太后看看,回来给朕学学嘴。”

    赵英应了一声,带着一堆的札子卷宗,来到了依旧砌墙的福宁宫,大宋皇帝并不是一个心眼很大的人,说炖了你的大象,哪怕不好吃也要给你炖了。

    说给你把门砌上,就没有掀掉的理由。

    赵英顺着梯子进到福宁宫的时候,才发现这福宁宫已经大变样,变得野草丛生,一片荒芜,哪里都是落叶,都无人打扫。

    而屋檐下的华灯都没了颜色,甚至屋檐有一处都烧了一个角,都没人搭理,纸窗都破损了,也未修补。

    前前后后不超过一个月,这富丽堂皇的福宁宫就变的如此萧索。

    宫里人都很实在,既然是失了势,之前照拂有加的宫人们,自然避而远之。

    宫内的场景更是稀碎,甚至落叶都飘到了宫里,无人打扫,床帏破败,看来是有人发了脾气。

    “参见太皇太后,太后安泰。这是官家捎来的札子,说让太后看看。”赵英把手中的卷宗札子挨个摆好,抬头一看,吓了他一大跳。

    孟太后,哪里还有当初纡青佩紫的尊贵?现在满头白发,连梳理都显得十分随意,人也苍老了数分,那厚重的眼袋叠了数层,看起来有点瘆人。

    倒是那身朝服,还算板正。

    孟太后抓起了札子,看了很久,忽然把札子推到了地上,她指着赵英的鼻子喝骂道:“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为了杀掉承佑,甚至编排出了他谋反的罪证!”

    “承佑小时候多乖呀,拿颗糖都要小心翼翼!你看看这札子里把他写成了什么无恶不作的模样?”

    “他小时候多怪呀,别说人了,到了御膳局连个活物都不太敢碰。”

    “骗子!”

    赵英小心的说道:“这卷宗上有赵承佑签字画押,而且官家已经决定将赵承佑这一系在族谱上除名了。”

    “你们这是要杀了他吗?!他可是我大宋宗亲!他姓赵!”孟太后面目狰狞的喊道!

    赵英小心揣摩了一下,说道:“官家要凌迟他,刽子手都找好了。”

    “什么?!”孟太后听到赵英的话,眼睛瞪得极大,气到手抖!

    “我要见皇上!”孟太后歇斯底里怒吼着。

第七百七十二章 祥瑞,又见祥瑞!

    “那怕是不行了。”赵英将卷宗小心翼翼的收好,抱在怀里看着状若疯癫的孟太后,摇头苦笑。

    信任什么不好,信任一群骑墙头的官僚。就连他都知道,这群人压根就靠不住。

    昔日有多嚣张,今日就有多落魄。

    赵英想明白这件事之后,就浑身的冷汗,他忽然想起了当初官家第一次常朝的时候,把朝臣们都扔出去了,就留下了种师道几个武将,纯粹的文臣就留了一个宗泽。

    倘若当初官家要是信任文官,那今天还有大宋中兴之兆吗?

    赵英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因为他感觉脑后生风,一个花瓶砸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孟太后掷了一个花瓶。

    “滚!给老身滚!”孟太后攥着拳头长着身子,大声的喊着。

    赵英附身说道:“那臣告退了。”

    赵英始终知道自己的身份,哪怕是失了势的太后,那也是太后,再多的责难,他也得生受着,哪怕是他要杀死面前这个人,只需要眨眼之间。

    赵英爬上了梯子,满脸的高兴,甚至哼上了小曲,他可是看着官家一步步走到了现在,为了大宋皇帝的英明而窃喜。

    而此时的文德殿上,赵桓哭笑不得的看着陈子美,这厮为了哄自己开心,居然真的弄了十头白象出来,真的是……馋臣呀!

    “下次不用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回头都送到奇珍苑养起来,让李太宰安排下,看能不能拉重型投石机。”赵桓满脸笑意的说道。

    这就是大宋,有那种让人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千刀万剐的奸人,也有面前这种义商。

    “不杀了?那也成。”陈子美乐呵呵的说道。他害怕官家震怒之后,就不是他熟知的那个官家了,那这个官家就不值得他投资了。

    幸好,官家依旧是那个极度理智的官家。

    “草民这次进京,还有一事,就是这个芋头,岭南狼毒。”陈子美手里拿着一方盒子,上面有一枚已经洗的极为干净,蒸煮了三个半时辰的芋头。

    剥好的芋头,一点没有了原来的黑乎乎的模样,甚至看起来晶莹剔透的芋头,摆在盒子里,煞有其事。

    “这也是草民这次献的祥瑞。”陈子美煞有其事的说道。

    赵桓兴致勃勃的问道:“哦?这芋头有何出奇之地吗?”

    陈子美指着略微显得几分白嫩的芋头说道:“此乃人间至毒,毒性之烈,甚于砒霜,此物不仅根有毒,而且枝、叶、茎都有剧毒!汁液接触皮肤,强痒难忍,抓破皮依旧止不住的痒。”

    “眼睛接触到汁液,不及时清洗,几盏茶的时间,就能让人失明!”

    “但若是尝上那么一小口,轻则流涎、胃痛、恶心,重则呕吐、腹泻、惊厥,量稍大些,喉头肿胀,比脑袋还要大,食用之人,窒息而死。”

    “此为岭南狼毒芋!”

    赵桓暗自吞了吞喉咙,他还以为这东西是陈子美从海贸中得来的宝贝,没想到居然是剧毒之物!

    亏他赵桓刚才还想尝尝味道!

    孙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陈子美的身后,他的手已经伸向了陈子美的脖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了陈子美的脖颈,另外一只手将盒子拿在了手里合上了盒子!

    “此等歹毒之物,带上文德殿,是何居心!”孙历的膝盖用力的撞到了陈子美的腿窝,几近愤怒的大声咆哮着。

    陈子美一个不稳,跪在了地上,被孙历死死的钳住了脖颈。

    孙历满头是汗!赵英不在,官家要是出什么事,他死的心都有了。

    “放开放开。”赵桓看着反应过度的孙历,赶忙说道。

    这群长在宫里的宦官,手头劲儿有多大,赵桓很清楚,这钳的久了,陈子美人就没了。

    “咳咳。”陈子美趴在地上,甚至都不想动弹,就这几个呼吸之间,他差点命丧黄泉。

    孙历是怎么接近他的,他不清楚,只感觉脖子一痛,膝盖一弯,人差点没了。

    “是臣唐突了。”孙历将盒子紧紧的抓在手里,生怕陈子美抢夺。

    赵英办完了事,从宫外回到文德殿,看到了趴在地上的陈子美,一脸的莫名其妙……

    自己离开这一小会儿,怎么陈子美一副黄泉路上走了一遭的模样。

    “年轻人,办事毛躁,都不带让人把话说完。”赵桓提孙历解释了一句,当初自己不也是这样?

    “不碍事不碍事。”陈子美慢慢的爬了起来,又咳嗽了两声,才说道:“官家,此物至毒,草民唐突带进宫,还没解释明白,被擒了,不冤枉。”

    “就是下次擒住就好,这劲儿也太大了,嘶。”

    陈子美稍微晃了一下脑袋,就感觉生疼,官家身侧这群宦官,实属深不可测。

    陈子美调整好了站姿,还是他把狼毒芋说的太过恐怖,才导致孙历这副模样,陈子美可不糊涂。

    他活动了一下脖颈,说道“官家,此物可用清水煮沸去毒,三个时辰之后,毒性去尽,就成了人间圣药!岭南百姓多用此物治病,这才是草民把它带进宫的原因。”

    “在未煮沸去毒时候,此物乃是人间至毒,煮沸去毒后,名为滴水观音。”

    “外用可治犬、兽、虫噬、疮肿。内用可治疗瘴疟、痈疽、霍乱。对肺痨有一定缓解作用。”

    赵桓看着陈子美手中之物,他怎么一万个不信呢?

    肺痨,就是肺结核,这玩意儿在这个时代应该是绝症才对。

    而且霍乱,赵桓也清楚,那可是和鼠疫齐名的甲级传染病,这东西能治霍乱?

    “草民不敢欺君,此次从淮南来的时候,从岭南取了一小车的岭南狼毒芋,大宋御医院尽可拿去,待验证之后,自然可知真假。”陈子美俯首说道。

    他当初听说这种话的时候,自然是一万个不信,这和江湖上卖大力丸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眼见为实,他亲眼看到了岭南郎中用此物治病。

    尤其是重症伤寒,居然服用此物之后,变得稳定起来,他才愈发相信。

    “胡元从沈州回来没?”赵桓问道,沈州鼠疫最后烧村寨,彻底灭绝,胡元领着御医院的御医们,转回半月有余。

    “回来了,待在御医院里养鸡。”赵英老实的回答着。

    赵桓疑惑的问道:“养鸡?!”

第七百七十三章 以身饲虫胡不归

    孙历一溜烟小跑着把胡元从御医院拽了出来,赵桓一看到胡元的模样,差点笑出声来,哪里有一点大宋第一神医的模样?

    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倒是极佳,就是有些邋遢,头发都未曾梳理,顶着个鸡窝脑袋就来面圣了。

    “拜见官家。”胡元的眼神依旧飘向宫外,他的鸡舍里,还有鸡需要喂养。

    “辽东鼠疫之事,还是辛苦你了,回来之后你连回禀都没有回禀一声,整天蹲在御医院做些什么?听赵英说,你在养鸡?”赵桓笑着问道。

    “养鸡,鼠疫里活下来的那只鸡。官家不清楚,这次的鼠疫,不仅仅是人,牲畜也是一片一片的死,若非韩将军下了狠心,将所有的东西付之一炬,鼠疫真的扩散开来,就麻烦了。”胡元听到询问鼠疫之事,面色有些痛苦。

    王善跟着宗泽在荆湖两路治疗水疫,成效卓绝,但是他在辽东,未能拯救任何一个病人,甚至连皇帝的大舅子,他都无能为力,眼看着朱孝孙死去的那种无力感,始终在他心头,经久不去。

    “鼠疫里活下的来的那只鸡?”赵桓皱着眉头问道。

    胡元面色凝重的说道:“是的。官家有所不知,这次的辽东鼠疫,共有两种病症,应该是两种疫情一起爆发开来。”

    “第一种就是官家所言的鼠疫,死者身体发黑,此症无解,从感染到发病仅仅不到三四个时辰人就死了,急症,臣也没有办法。”

    “还有一种病症,连牲畜都会感染,人畜皆可感染,身上出现黑色的焦痂疽,焦黑如同煤炭一般,从患病到死亡四天左右,身上长满了炭黑色的焦痂疽而亡。”

    “炭疽?”赵桓猛地站了起来,他还以为辽东是单纯的鼠疫,结果还有其他的并发症?

    “官家这个词,很到位。”胡元不着痕迹的拍了个马匹,在官家身边久了,这种基本技巧,他已经掌握的炉火纯青。

    胡元面带犹豫的说道:“官家,有个不大好的消息,那就是官家所言的炭疽,其实已经在克烈部等地大范围流行开来。而在大同府有多例病患,多数都是分拣羊毛的工匠。”

    “他们在分拣、梳理羊毛的过程中,不小心吸入了小须弥虫自此感染,而这种炭疽导致的牲畜大规模死亡,据传闻克烈部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

    “那个赵英,把前段时间唐闳做的那些面罩拿来给胡元看看,能不能用得上。”赵桓赶忙说道。

    羊毛经济,是赵桓力主推动,由李师师和淮南陈家的联姻起,正式展开的一项经济入侵的计划。

    结果现在这经济入侵计划,居然出现了漏洞。

    “官家,那只鸡就是针对炭疽的重点,鼠疫臣医术不精,无能为力,但是这炭疽,臣好像想到了点眉目。”

    “臣从辽东带了导致炭疽须弥虫回来,养了一大堆鸡!发现体温稍低的鸡,感染了炭疽之后,就会死亡,体温高的却无事,臣猜测较高的温度,能够降低炭疽须弥虫的毒力!”

    胡元十分兴奋的说道:“若是这个猜测是真的话,那么圣疮之毒,人痘之法,也可以改良了!”

    疫苗??!

    赵桓惊讶的看着胡元,自己就给了他一本大自然的秘密,结果他给了自己疫苗?!

    人痘之法之所以不能广泛推行,就是因为人痘中的天花病毒灭活是个大难题!

    这胡元居然能够举一反三,从人痘想到炭疽之事上,着实是,厉害呀!

    赵桓站了起来,说道:“胡元,你这个思路是对的,当初你说,你要人间成圣,朕觉得你只差一步之遥了。放手去做吧。”

    “需要什么,跟朕说。”

    胡元可不是那种客气的人,直接说道:“我可能需要几只山魈,原来养的那只前两天做实验,它死了。”

    赵桓对胡元那只山魈很有印象,面七彩凶神恶煞,还以为会一直跟着胡元,没成想,已经被他玩死了。

    “草民倒是知道几家世代耍猴商贾,可以帮官家置办山魈。”陈子美见缝插针抽了个空说了一句。

    他最多的就是钱,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

    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他哪里肯放过!

    赵英抬头看了一眼陈子美,若是陈冲有这种见缝插针的眼力,还能天天被官家念叨读书读傻了?

    “若是山魈没问题的话,臣就打算把去毒的小须弥虫给自己来一下,倘若成了,那也是大功德一件。”胡元没有隐瞒自己的实验计划。

    先在鸡身上做实验,再从山魈身上做实验,最后就是他自己。

    这就是他面对炭疽的态度,哪怕死,也在所不惜。

    赵桓略微有些沉默,他觉得李纲说得对,犯不着为了赵承佑这个狗东西气自己,人间百态,亿兆人丁,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可能有。

    赵桓沉思了片刻,说道:“你可以问宋世卿要些秋后处斩的囚犯,左右御史,把这事记下来,就说朕下的明旨,可以先到天牢里问问,有没有自愿的,若是自愿,熬过这一劫,可特赦前往上京路转农桑。”

    赵英点头,不动声色,悄无声息的用手肘碰了碰左右御史,这事,不能写。

    左右御史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知道不能写,这点头,算是收到了赵英的暗示。

    赵桓压根没看到赵英的小动作,虽然此举有违自己的名望,但是总不能让胡元真的拿自己开刀吧。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宋少卿是个轴人,能说得通吗?”胡元是一个非常惜命的人!说难听点,就是怕死!

    当初官家拖着他去河东路亲征,他都推三阻四,装病卧床,最后被架着去的。

    他也想过用牢里死囚,但是又觉得官家这里说的过得去,宋世卿那里也过不去。

    那是个铁面无私之人,颇有包青天再世的感觉,这去天牢里提人,这宋世卿怕是要在庙堂之上喷皇帝一脸唾沫星了。

    而且用别人,他也害怕宋世卿带着六扇门的那群凶神恶煞把他拿去,以正国法。

    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自己亲自上了。希望以后演义能有自己一席之地,以身饲虫胡不归?这诨号,乍听之下,也不错了。

    “官家,草民觉得胡神医说的有理,国有国法,乱了章程,总是让朝堂公卿们难做。”

    “况且欠债还欠,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官家因死囚,有功德放还上京路,也让远在上京路的赵鼎赵相公难做。于情于理,都不合适,而且恐怕会乱了法度。”

    “草民有一个主意。”陈子美再次见缝插针的说道。

    赵英眼前一脸,再次用手肘碰了碰左右御史!这话得原封不动的记上!出了什么事,都是陈子美的锅,和官家无关。

    皇帝会犯错吗?!不会!

第七百七十四章 完美的解决方案

    赵桓看着连续上分的陈子美,对其刮目相看,已经有点想让陈冲回家继承家业,让陈子美入朝为官了。

    这眼力,当初到底是怎么混到留印去官的?

    “哦?但说无妨。”赵桓说道。

    “草民家中未有瘦马,但是却知道有不少的人家,私豢昆仑奴,臣以为,可用昆仑奴试法,反正都是些蛮夷罢了。”陈子美笑着说道。

    赵桓眉头紧皱的思虑着,当然他没有想着什么人权、平等之类的话题,在大宋这个依旧将华夷之辨当做主流的世界观里,说这个在旁人眼里,那就是疯子。

    想当归化人,那至少得是一国公卿子女,才有资格。在这个时代,想当宋人,那怕是付出生命也未尝不可,毕竟可以福荫后世。

    想做大宋的狗,那也是有必要挑一挑的。

    他在思考毕竟肤色不同,要是在昆仑奴身上试验成功,又不能在宋人身上用,太过麻烦。

    “这些昆仑奴成色如何?”赵桓问道。

    “多是南洋那边过来的,占城居多。”陈子美老实的回答道。

    占城?那就没问题了。

    占城离大宋并不远,都在交趾那地界,秦汉遗民聚集起来的叫李朝,当地土著聚集的叫占城,但是左右逃过不亚洲这个圈子。

    “还有这狼毒芋头,胡元你也把这个带走研究研究,看能不能出点什么成果。”赵桓将岭南狼毒芋交给了胡元去处理。

    胡元惊喜万分的看着狼毒芋说道:“莫非这就是滴水观音?!”

    胡元拿走了狼毒芋,穿过了层层道道的大门密室,来到了自己的毒室之内。

    虽然他在殿上,只用了一个词,就说明了小须弥虫的致病原理,但是发现的这个过程并不轻松。

    已经陪伴了他四年的山魈,就死在了自己的实验当中。

    那只山魈最后合上眼睛的时候,胡元待在密室了哭了很久。

    密室只有他能够进来,还要带着鹰嘴兜鍪,硕大的密室里都是些瓶瓶罐罐,稍有不慎就是死状凄惨。

    他怕死,怕有一天跟山魈一样,死在这毒室之内,尸首臭了都没人知道。

    好在,官家马上就会送新的山魈过来,供给他用于实验。

    实验台上,摆放着无数的玻璃器皿,这些都是王三品王重阳,在磁州烧水,附带烧制的玻璃器皿。

    大宋皇帝亲征河东归来时,在城外军器监捣鼓的这些小器具,着实有用。

    而桌上摆放着一架大大的存目镜,还有专门生产的蜡烛火烛架,这是为了方便看清楚只有在存目镜中能够看到的小须弥虫。

    “从鸡血中过滤来的炭疽小须弥虫,短棒状,若竹节,半血大小,得官家赐名炭疽,你也算是没白来这世间一趟。”胡元看着一个密闭的玻璃器皿笑着说道。

    他从那只在鼠疫中存活下来的鸡血中,过滤出了这种普通鸡身上没有的小须弥虫,而这个过滤的过程,同样是他自己打造出的桶式过滤器。

    桌上那个小小的带把手可以摇动的过滤器,就是他的得意发明,本来是为了青霉悬浊液而设计,结果压根不能用,反倒是在过滤上十分有用。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份标有甲字的过滤出的炭疽小须弥虫,不会让任何动物生病,但是从辽东带回来的炭疽小须弥虫,却要了山魈的命。

    山魈死了,死在了辽东带过来的炭疽小须弥虫,作为对照,来自幸存的那只鸡血液里的炭疽小须弥虫,却没有任何的异常。

    而且和人痘之法一样,只要打了鸡血,就不会再次感染炭疽。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研究明白,到底是鸡在其中起到了作用,还是温度在其中起到了作用。

    找到去毒之法,可效仿人痘,救天下黎民。

    羊毛经济背后的博弈,胡元不甚明白。

    毕竟克烈部与大宋通好,未于大宋为敌,也未曾帮助金国,而金国也因为羊毛之事,弄的粮草无以为继,处处掣肘,这都是他看到的表面上的东西。

    但是胡元知道,官家的意志不可违背,他越早研究明白,那些分拣羊毛的大同工匠们,会变得更加安全。

    他拿出了唐闳的纺织所出品的面罩,这种面罩棉纺多层,针织极密,连纺织所一天都出产不了太多,全都送到了鄂州。

    “古有神农尝白草,今有胡元试面罩,嘿嘿,试试再说!”胡元自嘲的笑了笑,拿起存目镜,开始比较针织孔洞和小须弥虫的大小。

    他当然不会自己带上,看看会不会生病,他有自我牺牲的觉悟,并没有蠢到故意送死。

    结果显示,自然是不尽如意。对于普通人完全够用,但是对于胡元这种天天待在密室,跟毒罐子日夜厮混之人,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相比较之下,他更信任自己的鹰嘴兜鍪。

    “干活咯!”胡元伸了个懒腰,继续自己的研究,炭疽这事,必须在下个羊毛收割的季节前,弄出来,要不然又是死上一片。

    而此时的青塘,岳飞组织好了自己的背嵬军,披上了甲胄,他的正对面是残辽旧部。

    “永兴军路的粮草到了没?”岳飞拿着千里镜,仔细观察了一下敌人的阵型。

    他总结了两个字,垃圾。

    当然文雅点的说法,就是大宋军队即将赢得一场摧枯拉朽般的胜利。

    但是在迎接这次大捷之前,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显然敌方很弱,但是己方掣肘能力也不差。

    问题出在了粮草上。

    “永兴军路的粮草依旧在路上,从河套出来的时候带了一些,西夏那边又给了七万石,真打起来,咱们这七万人,吃几个月还是没问题的。”张宪知道岳飞在问什么。

    秦凤路负责押送从汴京而来的粮草,主要是金华火腿等肉食,而永兴军路负责押解从河东路来的粮食,主要是米面。

    但是肉食早就到了,米面却还在路上。

    “胆子真的大。”岳飞摇头,种师中的年岁已高,已然无法压制永兴军路的油子了。

    其实永兴军路的目的很简单,在粮草上下手,阻碍河间军的进攻步伐,就是阻碍岳飞建功立业。

    在永兴军路的那群油子眼中,西夏的功劳是他们的!

    结果被岳飞抢了去!

    现在岳飞又要抢他们在青塘的功绩!

    他们自然要动点歪脑筋。

    自从官家派了岳飞从东胜卫出击,震慑西夏之后,岳飞就知道他和永兴军路的这群油子,算是彻底结下了梁子。

    所以他才打压孙翊,因为孙翊出身就是永兴军路。

    没有人可以满朝文武都是朋友,那样的人太过危险,针对孙翊,一方面是岳飞着实看不了孙翊那副尾巴翘上天的模样,本事没多大,居然敢撅皇帝的面子!活到现在,那是官家仁善,惜才,还一副天老大,地老二,我老死的样子。

    当然,这也是他自保的手段。

    “几斤米就能拦得住我大宋铁骑的步伐吗?这也太瞧不起我河间军了。”岳飞驱马上前,大声的喊道:“汤阴岳飞在此!来人报上名来!”

    “汤阴岳飞在此!”背嵬军的声音在岳飞的身后响起,如山崩又如海啸。

    巨大的声浪传到了契丹军中,人马惊厥,契丹大将皱着眉头问道:“汉人有汤阴这个姓氏?”

第七百七十五章 友谊的象征

    岳飞就带了八千背嵬军和一万六千人的河间轻骑,到了契丹军寨面前,契丹的军寨,在岳飞看来驻扎的毫无章法,甚至连拒马桩坑都未曾看到一处。

    这让岳飞极度怀疑,对方是不是在玩什么空城计的把戏,经过反复侦查,才明确了,契丹人是真的没有在设这些,甚至都没有防备。

    其实契丹的驻扎方式,明摆着觉得咱们大宋没马,觉得想打就打,想走就走,欺负人来了。

    可惜,他们的对手是岳飞。

    当两军开始对冲的时候,契丹大将,招讨使耶律松山,就知道这次碰到了真正的硬骨头。

    锋矢阵形的背嵬军,只用一个照面,就将残辽的铁林军冲垮!

    重骑方阵被冲垮之后,契丹人的阵型被彻底打乱,而虽然跟随在背嵬军背后的轻骑,展开了对步卒的杀戮。

    大宋的重骑从来没有单独编制出击,这是来自大宋皇帝的指示。

    虽然官家不大懂军务,但是但凡是明确下达到军队的指令,那都是和岳飞商量过,切实可行的方案。

    岳飞忠诚的履行了这一准则,每一个重骑都配有两骑轻骑。

    重骑聚时若一柄重锤一样,凿穿对方阵型,散时,就是三三分队中的中流砥柱。

    而岳飞也改变了他一贯应对北方马上的汉子的战法。

    他在最开始制定撒星阵阵型和战法的时候,是为了防御,因为那时的大宋没有马军,只能被动防御。

    而后,在征战辽东的时候,岳飞恢复了他的战法,由轻骑出动骚扰,扰乱阵型,骑兵冲锋凿穿阵型,有一些防守反击的规划,同样,也是迫于现实的无奈。

    大宋没有那么多的马军,娴熟的操作马匹马上作战的只有他身侧那八百亲卫。

    而现在,大宋终于有了自己的骑兵队,也有了正面凿穿的能力,岳飞当然知道该怎么样发挥自己的军卒最大的实力。

    耶律松山眉头紧蹙的看着这阵势,这不是他认识的大宋!

    契丹人和大宋军作战,还要退回到宣和三年时候,耶律大石一万人战童贯三十万大军,打的童贯避退百里。

    在契丹人心里,他们是输给了金人,而不是输给了金宋联手。

    但是时隔几年未见,听说大宋出了个明君,也出了个悍将!耶律松山心里,还以为那是中原王朝的固有陋习,吹嘘。

    但是战场的局势一巴掌又一巴掌的呼在他的脸上,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现实是大宋军队比传闻中更加强大!

    那一个个带着森罗面具的大宋重骑,凿穿大辽铁林军仅仅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左右两翼的轻骑还未接战,就已经先被射杀了两轮。

    凭什么!大宋比他们还要擅长马战!尤其凭什么他们的箭可以射的这么远?!

    “轰!”忽然一声巨响在大撵不远处响起,剧烈的爆炸声响起,还有抛飞到空中的契丹军,以及受惊的马匹疯狂的嘶鸣之声。

    在耶律松山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爆炸声开始接连不断的在大撵的附近响起,硝烟味战场迅速的蔓延着。

    “火…火…火器?!”耶律松山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爆炸之后的深坑和四散逃亡的人群,就知道大势已去。

    “鸣金撤军!快!”耶律松山也算是久经战场,知道这次错误的估计了敌我实力,这仗已经没得打了,现在撤军,还能赌一手岳飞军粮不足,追击无力,再不撤军,他这几万人,全都得折在这里。

    “撤撤撤!”耶律松山也从大撵上跳了下来,骑上了自己的马匹,策马狂奔而去。

    这再不撤退,就被炸死了。

    岳飞极为遗憾的停下了冲锋的马匹,不无叹息的看着整个青塘草原上狂奔的契丹人,漫山遍野,是最适合衔尾追杀、扩大战果的时机。

    但是他却不能追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契丹人策马狂奔而逃。

    几斤米的确不能阻碍河间军迎接一个又一个胜利,但是却能够阻拦他追击的步伐。

    作为战场宿将,岳飞当然清楚,没有一场追击是小于七天的,尤其是纵马狂奔的追击战,这对后勤,尤其是粮草的考验最重。

    有肉却没炒面的尴尬,就摆在他的面前,让他再次望着逃兵叹气不已。

    不过岳飞交待了一声,让河间军打扫战场,却独自驱马向前,奔着凉州方向而去,张宪领着八百亲卫,赶忙追了上去。

    “那边就是河西走廊吗?”岳飞站在高处,手中马鞭指着不远处的河西走廊的入口凉州府。

    凉州,现在西夏的治下,西域商贾不得不绕道清河镇州一线,凭白多了一个月的路程。

    “总有一天我大宋会重新拿回河西九州,拿回河西走廊!”张宪咬着牙说道。

    “还有西域。”岳飞笑着说道。

    急吗?不急。

    只要大宋皇帝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皇帝,那大宋拿回西域,甚至更远的地方,都不是问题。

    官家已经派出了前往大秦的使团,官家的文德殿上那副巨大的堪舆图,无不昭示着官家的心,远远不是汉地十八地能够满足。

    张宪看着不远处的凉州城,也是对岳飞无奈,明知道眼下拿不下来这里,还非要过来看看。

    岳飞指着凉州府说道:“本来官家赐给了曹娴贤妃的官爵,就是为了稳住梁家,想绕过西夏王李乾顺,先将河西走廊拿到手里,打通商路,可惜这个谋划,随着梁炳焕的倒戈,再没有了可能。”

    “而现在,咱们从兴庆府借道,契丹人从凉州府借道,西夏到了这个时候,还是骑墙,如此首鼠两端,最终还是要遭天谴呀。”

    张宪点头,此次契丹人能够出现在青塘,就是梁炳焕将河西走廊开放,让契丹人帮着看看能不能夺下青塘,转移来自乌海方向大宋的压力。

    不过这倒是个好消息,证明梁炳焕和西夏的新王李仁友,已经无法维持表面平和,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深受内乱之苦的西夏,就没有了阻止大宋军队征伐金国的脚步,倒是克烈部这反曲弓倒是很好用呀。”岳飞翻转着手里的弓箭。

    他在克烈部有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官职,那就是克烈部第一勇士。

    时至今日,他才知道这个名号,不仅仅是官职,还有相应的俸禄和待遇,他手里这把弓箭,就是克烈王禄汗给岳飞的礼物。

    禄汗给它取了个名字,名曰贯日。

    这张贯日反曲弓,克烈部的人送到岳飞手中的时候,岳飞反复推脱。

    最后还是克烈部的使团闹到了官家面前,还是官家做主,说这是友谊的象征,让岳飞收下了贯日。

    “友谊。”岳飞看着背后带着森罗面具如同一座座小山一样的八百亲卫,说到底克烈部还是畏惧大宋强兵罢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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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北宋振兴攻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振兴攻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振兴攻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