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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吾谁与归     北宋振兴攻略txt下载     北宋振兴攻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六十六章 军队里的老狗

    “内阁?”李纲疑惑的看着皇帝,甚至以为这是皇帝为了转移话题故意找的话题。

    赵桓详细的解释了一下内阁的权力和组成,以及诸多的制约条件。

    内阁这个词汇本来就是来自于明朝,明朝时,朱元璋担心相权过大,而废掉丞相加强君权,特别设立的一个团体决策参议和执行的机构,入值宫中的文渊阁,因为得名内阁。

    赵桓的目的,当然是建立一个团体决策纠错机制,以防止出现当初宋徽宗昏聩无能,祸国殃民。还有自己这副身躯的前身,那种开门揖盗的愚蠢行径。

    在赵桓的理念里,皇帝是中原王朝的一块毒瘤,因为皇帝本身就存在这法外治权,不受任何的律法约束,而这种法外之人,严重的违反了他制定新律法的出发点,反剥削。

    朝臣们小声议论着,最终李纲摇头说道:“官家,内阁旨在纠错,这是谏台的事,再多组建一个内阁,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

    赵桓走下了月台,让赵英搬了一张椅子,和朝臣们坐到了一起,说道:“谏台的只有言谏之权,若是皇帝一意孤行,谁能够阻拦?就比如眼下,朕同意了岳飞的札子,你们不就是跑到宫中来了吗?又不是谁都和朕一样,耳根子软,听得进去人劝。”

    “朕前些日子准备了大圆桌,就是为这事筹备,朕思前想后,内阁很有必要。”

    李纲左右看了看,闭目良久才说道:“其实官家,多数的百姓都不知道知县事的名讳,知道名讳,大多数都是他们出事的时候。”

    “直到现在,官家仁善之名,威震四方,可是在川蜀一些偏僻的地方,并不知道太上皇已经禅让了。”

    赵桓细细一琢磨,似乎还真是这样,比如他前世还是斗升小民的时候,他也不知道知县事是谁,多数都是上了新闻,才知道他们到底叫什么。

    李纲继续乐呵呵的说道:“官家,安史之乱时,西域唐军约一万五千人调回内地平叛,河西、陇右内调,吐蕃趁虚而入,攻打河西走廊。广德元年,兰、廓、河、都、洮、岷、秦、成、渭等州尽入吐蕃之手。之后西域唐军孤悬域外数载,大唐改年号,而西域孤军却依旧沿用旧历。西域孤军一等就是四十五年。”

    赵桓点头,示意他听说过这段历史,叹息的说道:“叹息千古英雄泪,俯仰从不愧九天呀。可是这和我们说的内阁有什么关系?”

    李纲看这话怎么都说不明白,只好挑明了说道:“官家,我们都是官家的臣子,就是有了这什么内阁,还不是官家一言而定?一朝天子一朝臣,就依官家所言,三省六部的正官都入了阁,然后呢?还不是都是以官家马首是瞻?这内阁设不设,无关紧要。”

    “再说了,官家是陛下,是天子,天子不会有错,也不能有错。”

    李纲把话说的明白,说的通透,这所谓的内阁,真的有用吗?

    阁臣是皇帝任命的,阁臣的升降由皇帝决定,职权的大小依皇帝旨意而定,票拟是否被采纳最终还得取决于皇帝批红,说到底,不过是个小常朝罢了。

    赵桓才了然的点了点头,天子无错,错的都是臣子,就如同太上皇那会儿,错的都是蔡京和童贯一样。他算是将内阁的事,彻底压了箱底,他还想妄图用内阁这个工具来对皇帝进行纠错,但是正如李纲所言,皇帝,没有错,错的都是臣子。

    内阁的出发点,就是为了代替朱元璋废除宰相制度后,建立的一个群策机构,目的是为了巩固皇权。大宋又不是没有宰相,建立内阁反而和宰相的权力起了冲突。

    “说回你们问朕的话,为什么同意岳飞和韩世忠不进兵的札子。”赵桓坐的端正,笑着看着王禀说道:“想必王将军知晓,什么是军队里的老狗吧。”

    王禀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臣知道,只是叫法不同,兵油子、痞子、老狗曰的、婊子养的,都是骂我们的词。”

    赵桓听到这些词汇,也是笑容满面的说道:“这些词都是骂的将官,很多都是从最底层的军卒做起,比如岳飞最开始就是敢战队的一个军卒,韩世忠也是从永定军一军卒开始做起,沈从虽然有种家义父种少保的关系,可是进皇城司也是靠着自己的本事。”

    “这些人之所以被骂,就是因为他们对自己掌管的军队了若指掌,他们对自己手下的军卒知之甚详,能拉几石的弓、负重能跑多远的路、一天吃多少米面、最喜欢吃什么、最喜欢做什么、和谁有矛盾、性格、家里有几口人、有几亩地等等数不清的情报,他都知道。”

    “这些老狗,知道这么多,军卒里刺头,还弄不过这些兵油子,就只能偷偷的骂,怎么骂的凶残怎么来。”

    “军卒里有的是刺头,有的是不服气,大家都是大老爷们,整天聚在一起,难免会斗气,但是这些刺头们,就是弄不过这些老狗。因为这些老狗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的从最底层爬上来的,刺头们玩的,都是这些老狗们玩剩下的,怎么可能斗得过?”

    “最关键的是这群老狗们,还整天满脸憨笑,一副我很老实的模样,就王禀现在这个笑容,你们看看。”

    王禀听着官家说的话,就想起了当初在军队的模样,满脸的憨笑,他想起了当初那群新兵蛋子,正如官家所言,他们走的路都是自己摔倒过的一次坑。

    朝臣们一扭头,果然看到了王禀脸上憨厚的笑容,这笑容的确极具迷惑性,丝毫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赵桓看着王禀的模样,继续说道:“这些人虽然被骂的最凶,但是老狗们,却深得军卒们的信任,对这些老狗们言听计从,因为这些老狗,是能带着他们从战场活下来的人。”

    “这就形成了军卒团结一致,上下一心,战力极强,这也是五代十国时候,军头们振臂一呼,天子宁有种乎,兵强马壮者居之的原因。”

    “这也是你们今天来到这里的原因,不是吗?朕的李相,时代,它变了。”

第八百六十七章 藩镇割据,旧题新解

    “这就说回了永兴军路的问题。”赵桓叹气的提到了这个名字。

    他对永定军路的问题一直比较犹豫,当初汴京被完颜宗望包围的时候,大宋西军,是赵桓的唯一救命稻草,永定军就是出自永兴军路,由种师道率领十万永兴军勤王,而种师中率领三万秦凤军驰援太原,就是左右太原的胜负手。

    太原失,赵桓只能跟赵佶一样,麻溜的南幸了。怎么可能有今日的局面?

    永定军是大宋西军,这一点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将永定军单独从大宋西军摘出来,是一个伪命题,根本无法区分谈判,而杨家在关中全家俱丧,就剩下一个七十多岁的杨宗闵和弱冠之年的杨忻中。

    “造成现在永兴军路尾大不掉,拥兵、养寇自重的成因是永兴军路不忠这一个原因造成的吗?那种少保和种太尉之忠勇,又如何做解释?他们这么做的原因还是出在当初五路伐夏之事上。”赵桓提起这个问题,就是十分的惆怅。

    他当初在折家来投的时候,只杀了折可求,其实也是他犹豫的原因,种少保尸骨未寒,就对种少保经营多年的大宋西军下狠刀子,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王禀出自泾原军,他看着官家带着为难的表情,说道:“这是军将和文官体系的碰撞。正如今天这个模样。”

    此话一出,朝堂里鸦雀无声。

    大宋重文轻武,真的只是因为赵大或者赵二的矫枉过正吗?更多的是开了这个口子之后,一种另外一种形式的党争罢了。

    赵桓坐直了身子问道:“大宋军卒在前线英勇奋战,大宋的转运使在后面不给军械,甚至连军粮都给断了,他们拿什么打仗?饿着肚子谁会拼命?造成永兴军路现在这个模样的,是我大宋自立国以来的矛盾。”

    “军将和文官体系的碰撞。那些老狗,顶了天了也就是做到一军路的监察使、安抚使,这就是他们的天花板,再想往上面走一走,动一动,做经略使、总管、权知枢密院事,这些老狗们就得褪下甲胄,穿上儒袍,到这朝堂上来,和诸多公卿磨嘴皮子。”

    “但凡是这些老狗们不擅长阿谀奉承之流,就会遭到罢免,大观三年,时论名将必以法为首、任泾原路经略使的刘法,就因为朝廷颁乐未亲自出迎,被认定为下无尊恭,被贬为了熙河路经略安抚使,派遣为知熙州,罢黜了他三衙侍卫亲军马军司都虞侯的职务。”

    “颁乐是什么?是朝廷排到军队慰问军队的乐师!是抚军去的,那是一群戏子!刘法作为一路军路的总管和经略使,他出城迎接一群戏子!算什么道理?!这何来的下无尊恭的说辞?”

    “种师道种少保的这样国之柱石的将才,被雪藏十年,就是因为恶了朝廷的颜面,这天下哪有这等道理?”

    “换做你们是永兴军路的军卒,折家军、火山军的一个军卒,或者将官,对这样的朝堂,你们该怎么尽忠?!”

    赵桓一连串的质询扔了出去之后,喘着粗气坐在椅子上,这就是他迟迟没有对永兴军路下狠手整治的原因,永兴军路的问题很复杂,是大宋一百六十余年弊政的一个具现问题,李纲的分步瓦解永兴军路,赵桓很同意这种做法,但是不代表他的内心对永兴军路的问题没有思考。

    “官家,消消气,气大伤身,喝口热茶。”赵英看着管家的模样,就赶忙上前劝着。

    赵桓依旧有些生气的说道:“文武之争,朕把内阁这个提议拿出来,就是用这个做交换,保住岳飞和韩世忠,怎么,不同意组建内阁,也不同意岳飞和韩世忠的暂缓进军的命令,你们这是打算让朕把两人拉回京师兴师问罪吗?”

    “他们不是工具,是活生生的人,和你们一样是朕的子民!奉朕为君父,君父!塔塔尔部占得大鲜卑山,现在就是疫区,你们要朕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送死吗?就不怕朕哪一天把你们也推出去,当替罪羊?!”

    王禀看着诸多文臣噤若寒蝉的模样,也是徒叹奈何,他就是听到了消息,一溜烟的跑来圆场,就怕出现这种君臣相隙的模样,结果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想了想赶忙说道:“官家,李相他们不是这个意思,要是真的存着这个想法,他们就不会这个时候来了,若真是的反对,等到明日常朝的时候联袂发难,岂不是更好?他们只是想不明白而已。”

    王禀必须站出来做这个老好人,否则真的闹出什么君相互疑,无疑给大宋朝的中兴之势,造成不可估量的威胁。

    李纲伸出手止住了王禀的话头,左右看了看众臣的表情,笑着说道:“王将军多虑了,官家骂的不是我们,骂的是之前,不是现在,正如官家所言,时代变了。”

    坐在这里的大臣,除了王禀是个大老粗以外,哪个不是从科举中冲出重围的聪明人,这点阅读理解的能力都没有,他们还当什么肱股之臣?麻溜回家种地,能给大宋做更多的贡献。

    赵桓其实想骂的是赵佶,想骂的是赵光义,但是子不言父过,臣不彰君恶的大宋朝,他也只能拿朝臣们出出气。

    这股邪火,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受着。

    “时代变了,以前为什么会有军头大肆其道?其实归根到底,还不是这些军卒们能靠的只有这些军队里的这些老狗吗?朝堂靠不住、皇帝靠不住,他们想要活命,只能靠着他们一直骂的老狗,老杂碎,这是军队这架战争机器里唯一的依靠,是唯一可以信任的对象。”

    “现在不同了,这些军卒们现在从军的目的,不再是为了一碗饭,不是再为了朕,或者是为了朝堂,是为了他们自己,是为了无数个他们自己构成的大宋朝打仗,目的变了,老狗们再不复当初的号召力,天子宁有种乎之事,还怎么发生?”

第八百六十八章 半天下之财赋;并山泽之百货

    几名官员左右看了看,不再在这个问题上进行纠缠,这天下是他赵家人的天下,他都不担心哪天被再次出现了黄袍加身,他们才懒得理会这些。

    赵桓看着众多大臣们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并没有被自己说服,但他们并没有反驳自己的观点,至少已经求同存异的准备执行官家的命令,这就够了。

    常朝还在继续,赵桓继续和重臣研究着新的律法的制定,夕阳西下的时候,身着绛紫色公服的大臣们,踩着落日的余晖走出了文德殿。

    “李相,某私以为还是做些准备比较妥当。”李弥逊和李纲走在了最后商量着今天常朝上的话题。

    李纲瞟了一眼李弥逊,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些疑惑,笑着问道:“是指的新律法,还是山海军与河间军?”

    李弥逊左右看了看,点头说道:“都有。”

    李纲满脸笑意的拍了拍李弥逊的肩膀:“李少卿这个尚书刚坐稳几日,还是不要想太多的好,官家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李纲说完,就快走几步和宋世卿同行,留下了李弥逊走在了队伍的最后排。

    赵桓看着夕阳中的众多大臣的步伐,心中百味陈杂,金人兵锋打到了汴京之前,大宋朝的人人人自傲,被打醒之后的大宋朝,终于在兵祸下完成了新一轮的革新。迫不得已的从内卷,变成了扩张。这是战争带来的恐惧。

    这在历史上并不是孤立,任何一个国家,在面对大规模的兵祸之时,都会有一次机会,或者是华丽的转身,或者是彻底走向衰亡。

    完成华丽转身的例子很多,西汉末年,王莽篡汉建立新朝,锐意改革步子太大,导致了天下大乱群雄争锋,真魔法师·陨石召唤者·刘秀,就完成了一次华丽的蜕变,让大汉再次兴盛。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美国,珍珠港被偷袭之后,美国盛行的孤立主义的根基不再成立,罗斯福利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完成了罗斯福新政,让美国华丽转身,成为了世界第一强国。

    彻底走向衰亡的例子也并不少见,比如安史之乱之后,彻底将鼎盛、繁华的大唐打落到了尘埃之中,彻底走向了衰亡,黄巢起义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帝国不再。

    每次的大的兵祸,都是国运的争锋。所以大宋真的变了吗?还是因为兵祸带来的巨大变故,时势造英雄,大宋朝因为兵祸焕发了新的生机?

    其实这才是朝臣心目中的疑惑。

    “把军费降一降?把这笔钱拿去推动教育的普及和大基建吗?”赵桓犹豫的问道,他像是在问赵英,又像是在问自己。

    寂静的文德殿没有人能够回答官家这个问题,赵英恭恭敬敬的站在年轻的大宋皇帝的身后,官家的每一个决定,都决定了了大宋的未来。

    文德殿在落日的影子里拉的很长,阿宝也从一只猫一样的大小,长得如同壮牛一般大小,它依旧和往常一样,在文德殿前的广场上肆意的奔跑着,追逐着蹴鞠,直到玩腻了,几个腾挪窜到了赵桓的身边,蜷缩在赵桓的身边,微眯着眼睛,看着夕阳下陷入沉思的官家。

    它似乎非常的疑惑,因为平日里,官家都会摸摸它的脑袋。

    赵桓回过神来,看着阿宝硕大的头颅,笑着抚摸了一下,顺了顺它背上的柔顺的白色毛发,自己心里的疑惑,也终于解开了几分。

    “老虎,狮子都是猛兽,终归是要吃肉的。想要吃肉,哪里有磨平自己爪牙的道理?”

    赵桓看着被拔掉了獠牙和磨平了利爪的阿宝,终归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阿宝住在宫里,平日里能够靠近官家,就被内侍省给拔掉獠牙和利爪。万一什么时候,阿宝野性大发,伤到了官家,内侍省上下都要受到挂落。

    削减军费,赌可以完全碾压自己的敌人,不会一指头摁死自己的想法,完全是赌国运的做法。

    大宋要扩张,因为大宋的内部矛盾,比如党争、土地、阶级矛盾锐化等等一系列的内部矛盾,在赵桓登基的时候,已经到了不得不扩张的边缘,随着他的种种政策,得到落实,这头已经睡醒了的东方猛兽,必须吃肉才能满足胃口。

    阿宝越来越胖,腾挪失去了往日的灵活,内侍省最近又给阿宝加了餐,因为它的同伴,岳飞养的那头猛虎,因为连续奔波征战,无暇照顾,已经死在了青塘,这事赵桓最近才知道。

    大宋很忙,岳飞也从来没把牲畜当成一回事,还是张宪写到京中的札子,说到了这一茬。

    繁忙的汴京城将天下的货物聚集在一起,然后开始分散,一些都充斥着欣欣向荣,汴京是四水贯都之城,汴河、蔡河、五丈河、金水河交汇,漕引江湖,利尽南海,半天下之财赋,并山泽之百货的交通是大宋立国之根本。

    繁荣的背后,是高昂的消费,想要长久居住在京中,在什么时候都是一件大不易之事,随着海贸的发展、大宋朝政对海贸的支持、以及李邦彦长期对外邦“一年三收的土地”的饱和式宣传,越来越多的人的目光看向了一望无际的海洋。

    塘口已经有了半天下之财赋,并山泽之百货的必要条件,而严山高随着塘口码头的不断扩大,也面对种种的挑战。

    “我们必须向陛下申请一笔资金,并且申请政策,来支持民间参与海船制造,来支持船舶制造的发展,想要海贸,想要发财,就必须得有船,津口、塘口、广州的市舶司三处国帑直辖的船坞,已经不够用了。”田才良手里拿着一本札子,眼神中充斥着兴奋的说道。

    严山高猛地摇头,用力的甩着脑袋说道:“不成,去年的时候,咱们已经要了一笔钱了,再要钱,陛下给不给不说,朝堂诸公怎么看待我这个知县事?不妥,不妥。”

    田才良猛地一拍桌子说道:“可是那笔钱已经花光了!我们没有钱来扩展码头,货物堵在码头上下不了货,商贾们已经在反应货物不能通达了!甚至是津口和岭南来的官船都进不了码头,到时候官家责问下来,你又当如何?”

第八百六十九章 塘口的大趋势

    “不若我们将码头一些泊位扑买掉?”严山高眼睛珠子一转说道:“过去不都是如此吗?还有仓储、车马行、龙架吊杆、驰道等等,我们把这些东西扑买出去,不就有钱了吗?”

    “而且这些我们将这些规划扑买到民间,由坊间巨富完成这些建设,而我们将扑买的钱,全都拿去继续建设那些必要的项目,比如船坞、市舶司察验司、邸店、驰道,这样不就好了吗?”

    严山高用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样一来塘口面临的资金压力就能得到巨大的缓解,塘口也能用更快的速度去发展。

    田才良翻着白眼看着严山高,给自己沏了一杯茶,生着闷气。

    “你说话啊,我的田师爷!”严山高端着袖子坐在了田才良的旁边问道:“我们这不是在商量吗?总是递到京中要钱,户部那边很难过得去,过几日参我们一本,咱们还怎么做事?你不要忘了范嵊在户部做侍郎呢。”

    范嵊是户部侍郎,是从津口知府兼任市舶司司正升上去的,对于拨款这种事,当然是津口优先。他们去年要钱的札子,就被户部卡了一次,这次再要钱,估摸着就不是卡流程那么简单。

    谏台的那些言官们,就是等着朝臣们犯错,然后一拥而上,大快朵颐。而严山高在京中没什么关系,为了塘口的发展,他还是得思考如何解决这资金问题。

    田才良放下茶杯非常严肃的说道:“你怕上书要钱恶了户部大臣,那你就不怕扑买掉这些规划,大宋皇帝把你脑袋砍了?李相可是官家的人,李相前些年废掉了扑买,你不晓得?侬脑子坏掉了。”

    严山高一听,满脸愁容,唉声叹气的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要权,权没有,我就是个知县事,这等大事,我一个知县事怎么做主?要钱,钱没有,但是塘口发展有势在必行。”

    “朝堂的大员,我严某人一个得罪不起,上一道札子就得罪一批人,现在市面上已经出现了钱荒,百姓们连当初的铁钱都拿来用了。码头连官船都下不了货,更何况商船,商贾们天天聚在邸店里问。”

    “我真的是太难了。”

    田才良看着严山高一脸的迷茫和彷徨,忽然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三年一评之后,这个位子就是你的!到时候看你怎么办?!”严山高用力的拍打着桌子。

    “过几日我就要去临安官考了,你这问题自个头疼吧,本来以为这是个肥缺,现在看来,就是个烫手的山芋,所有人都盯着,你这日子,不好过呀。哈哈。”田才良淡然的抿着茶,他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塘口现在很危险,因为商贸频繁,来往人员十分庞杂,稍有不慎鼠疫要是在塘口闹起来,严山高就有被拉倒京中凌迟的危险,但是大宋的海贸政策,是大方向大战略的国策,半天下之财赋,并万泽之百货的远景,连大宋皇帝都垂涎三尺,他严山高不能说不行。

    “求求两浙路经略使何栗你看如何?让他去说去。你觉得行不行?”严山高灵光一闪的问道。

    田才良摆了摆手说道:“官家当初让塘口立县的时候,明确说了,塘口、津口、岭南直达天听,你忘了这茬了?人两浙路的经略使,凭什么要管你塘口知县?当初你还欢天喜地,现在好了吧?何相公指不定怎么想你呢。你这可是画地而治,本来是两浙路的肥肉,煮熟的鸭子飞了,你指望何相公,能帮你?”

    “而且前往临安的商船都要在塘口报关,你这卡了两浙路的海贸,何相公指不定心里怎么念叨你呢,还帮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严山高听到田才良这么说,两眼一闭,两只脚一蹬说道:“不活了!我死了!”

    “严知县,田师爷,两浙经略使何栗已经到了塘口,通传快骑就在门外。”一个县衙的衙役飞奔而来,冲进了中厅,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严山高猛的站了起来,看着田才良,脸上的表情五味陈杂,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田才良看着严山高眼中的血丝和已经逐渐后移的发际线,知道他最近真的是心力交瘁,但是再疲惫,这塘口县一天胜似一天,这严山高嘴上喊着苦,喊着累,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只要鼠疫不在塘口闹起来,他这三年一评,升任知府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前途、事业、成就感都是一片光明坦荡,他怎么可能不在被窝里偷着乐?

    严山高最害怕的事,就是被人空降摘桃子,夺去属于他的收成,日防夜防,最终还是来了。

    “快请,快请,筹备一下,茶要上好的,再去尚膳楼订上一桌好酒好菜,从凤楼请几个青倌。准备点咱们塘口的土特产,把上次那个一尺长的红珊瑚从府库搬出来,算到我账上。”严山高叹气的对着衙役说道。

    严山高不停的在中厅踱步,问道:“何相公还有什么爱好没有?”

    田才良脸上的笑容为之一顿,看着严山高说道:“你这蓬头污面的模样,去见何相公,准备再多,人何相公也只会以为你对人有意见,快去沐浴更衣,我来筹备。何相公没什么喜好,朝中风评极佳,是个做大事的人,我们会会他再说,不要自乱阵脚。”

    投其所好。

    田才良在严山高沐浴更衣的时候,反复琢磨了很久,才定了心中的规划,待严山高沐浴更衣以后,带着人就乘坐陆地飞舟奔着塘口车马行而去。

    “何相公,那边是塘口灯塔,高约五丈,塔顶装着军器院送来的玻璃,泡在水银里的玻璃,也不知道那是何等的原理,夜晚的时候,灯塔的亮光,在六十多里外的地方都能看到,要说亮也不亮,就是能看到。着实神奇的很,这样的灯塔,在塘口之外还有三处。”

    “前段时间,那里有了三门蒺藜炮和十几个福建水军驻守,也能做瞭望之用。”严山高陪同何栗乘坐陆地飞舟,指着塘口不远处的小岛上的灯塔说道。

    这就是田才良的安排,环游塘口。

第八百七十章 惠民药局

    “这海面上,我大宋朝的商船最多,他们看到灯塔的时候,就像是看到了家一样,很多海船一去就是半年多,下船的时候,哭的跟个泪人一样。”田才良附和了一句,在塘口这三年,他见证了塘口的发展。

    海风带着特有的海盐的味道扑面而来,烈烈风中,能看到海面上不断有海船缓缓的从灯塔前驶过,慢慢调转船身,海监船的小船,抛出钩锁,登船检查,只有通过检查的船,才能停靠在泊位之上。

    等到海船抛锚在泊位上之时,码头早就等着的海监司防疫作的人带着鹰嘴兜鍪,登船将所有的船上的海员带离船舶,带向隔离点隔离。

    防疫司的军卒们,有自己的消杀作,他们会带着硫磺、草木灰等物,登船消杀,这艘船经过七天的消杀之后,才会由码头等候的工匠们卸货。

    “眼下倭国的鼠疫情势不明,我们这么做,就是防止塘口大规模出现鼠疫,虽然慢了点,但是这种事慢点好。何相公你说呢?”严山高解释了一下为何如此行事。

    他最担心的就是鼠疫由船舶带入大宋,那他就是千古罪人。

    “那是什么?”何栗翻了翻袖子,指着远处海面上的巨大船舶问道:“为何那几艘大船一直在海上飘着,他们既不入港,也不出港?”

    严山高默不作声,田才良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海监司的海巡司,他们不靠岸是为了防止有人私自登陆靠岸,前段时间,平阳天富盐场,就发生了一次从占城来的海船未曾报官私自上岸,结果穿上的有个鼠疫的病患,平阳、瑞安、永嘉、永嘉盐场,爆发了鼠疫。”

    “想必这件事何相公知道。”

    何栗点了点头,这还是去年的事了,三座州城爆发鼠疫,当时他接到消息,就用最快的速度前往了平阳,好在发现及时,并未曾造成鄂州那么惨淡之事。

    何栗眯着眼看着那些长约数十丈的大船,一脸悲苦的说道:“比屋传染,有阖家丧亡竟无收敛者,见则死,至有灭门者,村无吠犬,尚敲催征之门。树有啼鹃,尽洒鞭扑之血。黄埃赤地,乡乡几断人烟。白骨青磷,夜夜似闻鬼哭。何其悲惨,何其凄苦。”

    整个陆地神舟上,十分安静,良久田才良才说道:“何相公仁义爱民,某自愧不如。”

    平阳、瑞安、永嘉的鼠疫船舶范围极为有限,而且是疙瘩病的腺鼠疫,传染了约千人,死了数十人,其余百姓皆存。

    三地鼠疫停了之后,朝堂对何栗的防疫给了极高的肯定!并且作为先进事迹,在邸报上进行了一轮轰炸宣传。

    到了何栗的嘴里就成了这等骇人的恐怖场景,灭门者只有一家,就是那个私自登岸的船员家中,他们畏惧朝堂法度,不愿去医庐医治,才导致了一家人拖死了,否则这件事的死亡人数还能少几个。

    严山高指着连绵不绝的塘口的民舍,解释道:“那是隔离点建的隔离四层小楼,每一个小楼约有百间房,可以对海员隔离,现在都住满了,现在还在建中,其实是隔离的小楼数量,阻止了大宋泊位的吞吐量。”

    “每十个小楼构成一个坊,设哨塔、更夫、惠民药局、尚膳楼、邸店等等,那边也会有庖厨负责给各个小楼送餐。”

    何栗目光炯炯的盯着惠民药局的地方,眼神里都是回忆,正是这惠民药局的存在,让他最快的速度知道了三州鼠疫的爆发,才果断采取措施,没有让鼠疫肆虐至不可收拾的地步。

    何栗不住的点头说道:“这个惠民药局一定要安置到位,尤其是现在倭国鼠疫,闹腾的厉害的时候。”

    惠民药局是前段时间赵承佑被官家凌迟之后,官家昭告天下,令天下各路、府、州、县将之前的熟药局和和剂局,改为了惠民药局。

    目的是:拯疗贫病军民疾患。

    这也是惠民药局成立的时候,赵桓提的字,悬挂于惠民药局之内。

    惠民药局直属于御医院,它的主要受众是大宋朝的普通百姓,主要是作用是以低廉的价格出售药材、中成药,而惠民药局有一医官为提领,内外科大夫两名,坐堂诊病。

    这惠民药局除了专营药物贩卖以外,还有培养医者学徒,监视天下疫情的功能。

    这也不是赵桓的创造,乃是当初王安石将唐时的悲田养病坊的基础上,改出来的熟药局和和剂局。

    而惠民药局这个词,也不是赵桓无中生有。

    熙宁五年,王安石新政,设置了熟药局。

    而这个政策在崇宁二年的时候,正在由赵佶推向了全国。

    政和四年的时候,赵佶将熟药局正式更名为医药惠民局。

    而后在绍兴十八年,由宋高宗赵构,推而广之,将其正式变成国策。

    而后蒙元时候,蒙元对此项政策的重视程度超过了宋朝,在《经世大典》中,将惠民药局单独列传,将规章制度讲解的非常明白。甚至还有专门挑选儒生改医的政策,并且第一次将行省的大型医药局的提领的品秩,提高到了四品。

    明朝时,更是在开国时,在洪武三年,朱元璋顶着朝堂的巨大财政压力,力排众议,全国各省设立惠民药局,目的就是怕瘟疫四起,民不聊生。对于穷苦出身的朱元璋了来说,他太了解瘟疫对百姓的伤害。

    赵桓不过是拾人牙慧,将这惠民药局重新收拾出来,恢复到崇宁二年的规模罢了。

    这是周礼的一部分,名曰养疾之政。

    前秦和汉朝时,类似的机构叫孤独园,南北朝时,这类的机构叫六疾馆,在唐朝时叫做悲田养病坊,在宋元明时期,正式定名为惠民药局。

    至于螨清?螨清没有。

    清朝倒是有紫禁城、圆明园、颐和园。

    至于中原王朝两千年摸索的养疾之政,摸索出的相关的管理制度、药方物流等等制度,都随着螨清的建立,化为了乌有。

第八百七十一章 谴使四出,招谕海番扬圣名

    何栗是封疆大吏级别的人物,谁见了都要称呼其一声相公。

    他停下了车驾,掏出了千里镜,仔细的看了一下塘口惠民药局的规模和建制,满意的点了点头。因为隔离政策,就是他也不能靠近。

    何栗放下千里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总是说民心,民心有什么用?”

    “官家昭告天下里说的很明白,民心就是天下黎民,有民才有源源不断的粮食,有民才有源源不断的兵源,有民才能创造源源不断的财富,有民才有大宋朝一切的一切,民以食为天,王以民为天。此政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诚不欺我,官家真乃是至圣之君,大宋盛世可期也。”

    田才良和严山高互相看了一眼,王以民为天这句话,他们两个饱读诗书,自然知晓其厉害,但是这句话从何栗的口中说出,就代表了一种风向,肯定是出自官家之口。

    他们远离朝堂,自然不知道朝堂的风气,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两人心中安定,至少自己做的事,是顺应大势。

    陆地飞舟依旧在不断的飞驰着,从码头而过,将近半个时辰的码头泊位给了何栗极大的冲击,而船坞停泊的那艘万料大船,也让何栗感慨万千,这十三桅杆的海船,真的担得起祥瑞这两个字。

    严山高看着若垂天之云的万料大船,笑意盎然的说道:“这等万料大船共有两艘,去年十全十美的瑞兆,被我塘口市舶司抢了先,津口市舶司的大船也就晚了几天。现在塘口这艘万料大船归了海监司,负责巡视海境。目前打算派到琼州海港,威震万里海塘完全够用。”

    何栗点了点头,笑意盎然的说道:“这事我知道,范嵊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每每说起都是恨的咬牙切齿,他们还以为他们会更快些,结果是塘口更快一步,这也是去年塘口要钱,被户部卡了一下的原因。”

    严山高刚要抱怨这件事和最近关于资金的苦恼,摊子抻的越大,需要的资金也越多,什么都由官方督办,他手里的钱已经远远不够了。

    田才良踢了一脚严山高让其闭嘴。

    严山高悻悻的闭嘴继续陪着何栗参观了整个船坞,这建在金山之下的船坞的规模一点都不比码头小上多少,商船、官船、河船、海船、军船应有尽有。

    这塘口船坞完全由淮南陈家出资建造,前段时间在献祥瑞的时候,陈家归了国帑之后,这船坞算是彻底成为了大宋的国有资产。

    严山高介绍着塘口船坞的工坊,共计一百零八个工坊,从万料大船到百料小船应有尽有。

    他自傲的说道:“从倭国和万里海塘来的木料,都在此处加工,还有从琼州而来的铁料,也都在此汇集,秀州,才是真正的并山泽之百货。”

    严山高带着何栗行至塘口最大的州城秀州,站在城头,对着城外连绵数十里的仓储笑意盎然的说道:“秀州拥有整个大宋最大的仓储,何相公莫要小看了这海贸。”

    “比如这花椒香料,龙脑香、**、返魂香、丁香、小茴香、没药等物,从三年前,五钱十五大钱,到现在已经降至五两十三钱。宫廷御用的苏合香的价格也从过去一钱四十钱,降到现在一两二十七钱。”

    “占城的伽蓝香;爪哇的苏木、白檀香、肉豆蔻、荜拨;溜山的降真香;暹罗的罗褐速香、沉香、白豆蔻、大风子、血竭;满剌加的黄速香、乌木、打麻儿香;忽鲁谟厮的龙涎香;苏门答刺的胡椒;天方的蔷薇露、俺八儿香;锡兰山的**;苏禄的降香,渤泥的片脑均有大幅度的降价。”

    “三年前,胡椒每斤折钱引约一百贯,苏木每斤折钱引约五十贯,今天大约只需要不到十分之一就可以够得。这还仅仅是香料这一个营生。其中有很多可以入药。”

    “自三年前,官家谴使四出,招谕海番扬圣名,贡献毕至。奇货重宝不计其数,前代所希,今日充溢库市。贫民多承令博买,或多致富。繁荣盛景也。”

    严山高雄心万丈的看着整个塘口滩余,这就是他的事业,这就是他三年来,在塘口耕耘得到的一切,他三年来,兢兢业业协调各方关系,终于得到了这样的场面。

    何栗扶着城垛,秀州地势较高,从这里能够看到舟山附近,那里是海监司的总司处,无数船舶海面往来,百舸争流这一幕,就如同大宋的血脉一样,蓬勃有力。

    何栗用力的拍了拍严山高的肩膀,也看了一眼田才良点头说道:“你干的不错,津口那边的规模想必塘口,也是不惶多让。也不知道范嵊会不会后悔。”

    “我这次来,是有官家的圣旨,官家让我解决一下关于塘口的难处。当然,官家的意思并不是让我摘你的桃子,你这桃子你还是自己吃吧。”

    “顺便跟你透漏个消息,官家的意思很简单,这塘口越来越大,发展得好,就可以立府,若是发展的再好点,也不是没有建立行在的可能。你懂我的意思吧。”

    行在的长官的品秩可是和何栗这个经略使平级,到了各部少说都是尚书一职,拜相也未尝不可。

    严山高喜不自禁的看着田才良,他一直担心自己做的这一切,被随便派来的官员拿去,拿去也就罢了,不懂他的规划,乱弄一气,导致塘口发展变慢,他才真的心痛。

    田才良带着何栗参观整个塘口,将塘口的一切展示,也是存了若是真的被摘了桃子,不至于影响塘口的发展。

    随着物价的不断下跌,从占城购买粮草来填充常平仓,严山高和田才良完全意识到了海贸对大宋朝的意义。

    何栗看着两个年轻人的眼神交流,欣慰的说道:“前段时间县尉风闻天下事,就提到了塘口现在的窘境,所以官家才让我从临安挪了挪,到你这里看一看,发展的很好,我会如实禀报给官家。”

    “你们面对的财政危急,有何打算?大宋朝还在打仗,西夏和永兴军路的蝗灾已成定局,你们一味的问朝堂要钱,也不大实际。”

第八百七十二章 黑毛铁尸

    “本来没有瘟疫闹腾,这么发展其实也可以,但是码头商货吞吐减缓,商税下降已经成了必然。这个时候要么加商税,收点疫税,要么扑买掉一些不太重要的产业给坊间。”田才良拦住了严山高说话,自己把话说了。

    他是师爷,虽然也是在编吃着皇粮,可是他毕竟不是官身,说话可以百无禁忌。

    严山高不行,这就是官场的规则。

    这也是为何大宋的官员身边总是带着师爷幕僚。他们需要一个人,站在非官场的角度讲话。

    何栗摇头,没有多言语,大家都很安静的看着海面上的百舸争流之景象。

    加商税就是摊派,对于坐在天上的王以民为天的大宋皇帝来说,这就是在刨他的根基。

    商籍再是贱籍,那也是宋民,时常对大宋百姓忧心忡忡的官家,这加征疫税,怕是要被问罪。

    就连何栗都没有信心,加商税,不会被官家问责,毕竟前面还有一个宗泽,差点被问责,涉及民生之事,谁都不敢去碰大宋皇帝的那根弦。

    至于扑买,那更是想到不要想。

    在大宋,扑买这东西引出的是一系列的政治问题,扑买是官方开赌场性质的扑买,谁都不知道这个码头今年会如何营生,有多少收成。

    但是既然已经扑买到了这处码头商税,连投的钱都收不回来,这些巨商绝对不乐意。

    这就衍生出了类似于鄂州五府一样的帮派性质的社团,尤其是大宋结义社普遍存在的前提下,这种帮派性质的社团,真的特别容易滋生。

    废除扑买制已经五年有余,没有了持续性的资金投入,城中帮派、城外流匪的局面终于得到了缓解,此时这个口子一开,大宋势必回到过去的老路上。

    这就不是大宋皇帝一个人不可以接受,甚至连朝中公卿们都要集体发难。

    何栗的手指在墙垛上反复的敲动着,思考了良久说道:“我先给李相去一封书信打听一下口风,看看朝中还能不能派一些银钱,然后再上一道札子,看能不能要点钱。若是都不行,那就步子迈小一些,慢慢来吧。”

    塘口是缺钱,大宋的铸钱作坊可劲的印钱,也满足不了商贸繁荣的大宋这饕餮一样的胃口,但至少是有解决办法。

    但是眼下岳飞是缺粮,并不是军粮,军粮完全够用,但是大宋的军粮配给怎么可能给黄龙府?

    岳飞已经到了黄龙府,但是黄龙府最严重的问题,其实不是瘟疫,而是饥荒。

    金兵撤离黄龙府的时候,压根就没准备给大宋留下一个可以收拾的局面,将城中粮草搬运一空之后,黄龙府的白米已经飙升到了一斗两贯的价格。要知道在大宋境内,白米一石也才两贯。

    若是黄龙府的百姓有钱也就算了,至少还会有贪财的商贾,冒着生命危险运量到黄龙府,但是长期被金人压迫的百姓手里无钱。

    这就造成了一种奇特的现象,还有一些粮店有粮在售,但是无人买得起。

    岳飞思前想后,止住了问大宋国帑要粮的打算,这不是因为之前他一道札子恶了朝堂所有公卿,而是因为大宋国帑的粮食也不大够用。

    唯一多出的粮食,还是官家让三个异国人进了宫廷,展示大宋开放姿态,从占城和西域购买来的粮草,这一笔粮草,约三十万石,是准备给永兴军路赈灾用。

    这笔粮食是官家彻底瓦解永兴军路尾大不掉的工具,他这会儿要粮,依官家以往他岳飞要什么,大宋皇帝就给什么的惯例,这笔粮食大概率会被挪用。

    那是永兴军路的百姓怎么办?

    在岳飞心中,永兴军路的百姓显然大于黄龙府的百姓。

    若是黄龙府真的崩溃了,岳飞和韩世忠两人马一拍,带着山海军和河间军,回到临潢城看戏就是了。

    爱民如子,那是官家应该具有的品质。

    他们是国家军队,暴力机构,跟武将讨论爱民如子,尤其是这民眼下还完全属于金人的情况下,显然在岳飞这里不成立。

    他更不可能拿出自己的军粮来赈济,这不符合规矩,更不符合他岳飞爱兵如子的一贯作风。

    “这完颜老二果然是阴险狡诈,玩这一招,着实把格老子给恶心到了。”韩世忠看着账目上的粮食,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来回踱步。

    “这招是挺恶毒的。”岳飞也是点头,很棘手。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是官家的圣喻。眼下黄龙府这光景,若真的是想占领,的确得把黄龙府的困局给解决掉。

    韩世忠来回踱步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往榻上一坐瞪眼看着岳飞:“鹏举,你说说,这特娘的黄龙府百姓是老子的?不是他完颜老二的?他这么玩,不怕生儿子没腚眼吗?”

    岳飞看着堪舆图,摇头说道:“老二他估计是为了北伐漠北诸部,孤注一掷了。”

    “先把城里的粮食集中起来,然后配给供应给百姓,让常林那些流匪都动起来,把米面送到百姓家中,聚集在一起,到时候鼠疫又该蔓延开了。”

    黄龙府的鼠疫是疙瘩病,也就是官家所说的腺鼠疫,这种鼠疫还算好对付些,传播的途径,还是跳蚤、老鼠,韩世忠的法子还是有效。

    但即使是不太烈性的腺鼠疫,大宋官军并没有进入黄龙府,毕竟城里闹着瘟疫。

    若是肺鼠疫,岳飞万万不敢靠近黄龙府。那可是见者皆染,朝感暮亡的病。

    若是肺鼠疫真的爆发开来,那完全不用什么措施,把城一封,等人死绝就行了。

    根据官家和御医院胡神医对鼠疫的解释,肺鼠疫是一种继发性的鼠疫,是建立在腺鼠疫和败血症型鼠疫的基础上,病患感染肺部之后,这病就变成了见者皆染的烈性传染病的地步。

    当然,还有一种连韩世忠和胡神医都没见过的鼠疫类型,那就是肺鼠疫持续不受控制的发展,会变成一种名为【黑死病】的可怕病症!

    根据官家的描述,黑死病死亡后尸体呈紫黑色,三日后这尸体没有焚烧,就会诈尸而起化成黑毛铁尸!

    这种铁尸见到任何活物都会啃咬,还会加速黑死病的传播!顷刻之间百万大城,皆丧与铁尸之口,街上铁尸累累横行,人间炼狱,诚如是也。

    虽然胡神医在官家描述黑死病的时候,提出了这铁尸,不吃饭为何能动弹的灵魂拷问,甚至胡神医还想着抓一只这黑毛铁尸,磨豆腐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岳飞觉得,还是把黑毛铁尸拉倒磁州去挖煤,更加划算些。

    但是岳飞依旧相信官家的金口玉言。

    他当然不是信了诈尸这种说法,他相信官家这么说是在形容黑死病的恐怖。

    ps:一会儿还有一章。

第八百七十三章 两节度使辽河垂鱼

    “高丽魏提督来信说我们这边要是有粮食压力,可以从高丽周转一部分,可是高丽也缺粮,我没答应。”韩世忠将一封信递给了愣神的岳飞。

    岳飞点头,高丽的饥荒就比黄龙府好上那么一点点罢了。

    “王彦来信说,扶余府可以凑一点粮食给我们,我也没答应,他们本来就很难,还得穿过塔塔尔人的地盘运粮,我也没答应。”岳飞将手中的鱼竿甩了出去,鱼漂在辽河之上浮浮沉沉。

    完颜老二…完颜宗望想要孤注一掷的北上,岳飞当然不能让他们走的那么顺利。

    他们到了这坚固的辽河防线边,面对的是武装到了牙齿的沟壑和壁垒,身后还有一个随时可能爆掉的黄龙府,他的河间军有凿穿对方的实力,但对方非常无耻的将大堆的尸体堆在了辽河的另一边。

    每天还有新的尸体运到堡垒之下,这些尸体里有几个显然是浑身紫黑,得亏是没真的诈尸,否则官家胡咧咧的黑毛铁尸,岳飞大约要信以为真了。

    岳飞靠在躺椅上,看着天空大朵大朵的白云压着头顶,在春风中划过,这天空极其的漂亮,他也不得不感慨,关外的世界,比他想象的更加美好几分。

    这里是庄稼汉的天堂,尤其是对岳飞这种庄稼汉出身的人来说,一年干八个月,冬天什么都不用做,待在家里自给自足的日子,他十分的羡慕。

    辽河冲积出来的大片平原和湿地,被大小鲜卑山和长白山默默包围和保护。

    撒一把种子就有收获,精耕细作会有意外的惊喜。

    这关外,尤其是他站在大鲜卑山的脚下,背后是层层密林在风中飒飒作响,对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草长莺飞的青草,像大海的波浪一样的摇曳,一钓竿,两三友人,总归是让人心旷神怡。

    若是没有那堆积的尸体,这就是岳飞最喜欢的地方。

    “当初跟官家说直捣黄龙后痛饮,这黄龙府果然是好地方。嘿!上钩了!”岳飞看着鱼漂在动,用力的拉杆,一条两斤的肥鱼扑腾扑腾被拉出了水面。

    “咱们搁这钓鱼,就能打乱完颜老二的进兵计划吗?”韩世忠懒得钓鱼,他靠在躺椅上,任由鱼漂沉浮,就是不拉杆。

    他本来就不是钓鱼的。

    岳飞心满意足的从新将鱼饵上钩,将鱼竿甩了出去,说道:“你山海军军节度使,我河间军节度使,咱俩坐在这辽河边上钓鱼,你猜对面什么感觉?”

    “吓死他们这群龟儿子!”韩世忠哈哈大笑起来。

    岳飞看着辽河边上耕耘和捕鱼的黄龙府的百姓,脸上挂着微笑。他对关外改变固有的看法,是因为胡元在岳飞临行前叮嘱他的那句话。

    “人们把所有的缺点用放大镜在观察,却对优点视若罔闻。”岳飞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指着耕种和渔猎的百姓,笑着问道:“他们一直是这样吗?”

    韩世忠将蓑帽扣在脸上,晃着摇椅准备睡觉,笑着说道:“关外人和关内人都是人,没啥区别的。鄂州水疫八方驰援,轮到关外就不能城外无疫的百姓们,去帮助救济城里的百姓了?”

    “我睡觉了啊,这暖春的太阳,暖烘烘的。”

    辽河旁忙碌的百姓,正在田野间打猎、采集、耕种,而多数的收获,他们勒紧了裤腰带,送到了岳飞的河间军。

    希望河间军能够把这些野菜、野果、野物、河鱼给城里的百姓赈济。

    关外的人和关内的人一样的充满了温情,这让岳飞这段时间的笑容比往日里更多一些。

    当然韩世忠觉得他们这是在交保护费,怕不拿出来,也要被大宋官军抢了去。

    很多女子都在田间采集,仿若这名曰的采集的游戏,对女人有一种魔力,就如同男人对打仗、军械极为痴迷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她们就这样在田间地头捡着野果和去年遗留的麦穗稻谷,捡满一箩筐就背回家里,再捡也背回家里,也不知道捡了多少。

    直到前段时间,她们带着这些捡来的遗留麦穗和稻谷,捐给黄龙府的时候,河间军的文书称了下。

    一万两千石。

    在岳飞的估计下,能有二十万石就足够撑过这段时间,黄龙府就能够完成自给自足,不会出现饥荒,饿殍万里的景象。

    岳飞也打听了为什么他们会交给自己这群军卒,数十个村寨的里正,告诉岳飞,大宋的军队带来了安宁。

    这让岳飞无比的满足,臭屁了很久。

    他今年刚刚二十七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龄,听到别人的夸赞,喜不自禁,褪下往日为了稳定军心装作的沉稳,他笑的很开心。

    虽然韩世忠点明了那是村里的里正说的好听话,是在讨好他岳飞,这些里正和村民,是害怕山海军和河间军劫掠他们,毕竟过去的军卒都是这么做的。

    但是岳飞开心的是,他们大宋的军队的确是带来了安宁。

    一匹快骑的马蹄声打断了这份安静和韩世忠的鼾声,传令官翻身下马,说道:“岳将军、韩将军,燕京军行军都督杨再兴。率一万轻骑八万民夫从辽东郡运粮十五万石白米,已经行至界碑,请求进入黄龙府。”

    “快请!”岳飞面露惊喜的说道。

    这十五万石的白米,是陈兴在辽东郡筹措的军粮,在得知黄龙府急需粮食的时候,燕京、云中、辽东郡的一些百姓,拿出了一些粮食,交给了燕京军,希望他们讲这些粮草,运至黄龙府赈灾。

    这完全是自发性质的活动,陈兴在收到粮食的时候,也是目瞪口呆,紧急派遣了杨再兴押运粮食赶到黄龙府。

    当然这十五万石的粮食,大头是燕云大族刘家、杨家、王家,大同府商贾们联合筹措,百姓们捐献的粮食都被这些大族们退了回去。

    在大宋,做一名义商,要比做一名巨富强太多了,若是能够因为仁善之名博得大宋皇帝侧目,那就是一笔大赚特赚的买卖!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我说,杨再兴,你能不能一见我的面就跟我打架呀。”岳飞将自己的板甲取来面盔扣好。

    岳飞极为认真,他是军队的老狗,必须要做到样样都让人心服口服,这样军卒才会把命交到他手里。哪怕是杨再兴已经不再自己的手下任职。

    岳飞也不能输,而杨再兴有没有战胜岳飞的能力?

    至少在岳飞的生涯里,杨再兴是他唯一感觉到单打,有可能赢的。

    辽河的另一边,几名金人趴在草窝里,千里镜看着对面河岸上的热闹,面面相觑的问道:“他们这是要比武吗?我们在对峙!他们能不能认真点呀!”

    “预备!开始!”韩世忠的大嗓门,搁这一条辽河传到了这几个金兵的耳朵里。

第八百七十四章 麒麟郎哪是胆怂人

    “打!左勾拳!打他!黑虎掏心!猴子摘桃!”韩世忠用力的怒吼着,挥汗如雨的敲着鼓,仿佛上场的是他一样。

    岳飞废了极大的力气才把杨再兴压制住,瞅准了破绽,将杨再兴整个举了起来,抛到了韩世忠面前,气喘吁吁的看着韩世忠,勾了勾手指:“韩将军,下来试试。”

    韩世忠看着得胜的岳飞志得意满的模样,就是一阵的咬牙切齿,点头说道:“你体力消耗太大,我哪怕是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不义。”

    “嘘!”周遭的席地而坐的军卒可不管那些,嘘声此起彼伏。

    “昨日大雨,这腿疾老毛病又犯了,改日再战,改日再战!”韩世忠瞬间觉得自己就不该这么用力的敲鼓,凑这个热闹干什么。

    “嘘!嘘!”听到韩世忠这么说,周围传来了哄笑声和更大的嘘声。

    岳飞走到杨再兴面前,将杨再兴一把拉了起来,气喘吁吁的说道:“你这牛力气,最近见长了呀,就是有点心急,刚才要是下盘再稳当些,就不会被我抓到机会了。”

    杨再兴用力的点了点头,他可是在岳飞手中走过了上百个回合,输掉也不丢人,当然他也知道,双方都没拿武器,只是拳脚上的交流,相比较之下,岳飞的马上功夫会更厉害一些。

    韩世忠看着两个年轻人,脸上都是欣慰的笑容,他今年都快五十了,官家都登基六年了,他这身子骨六年前还能和岳飞这样的年轻人角力一下,现在完全没有了腾挪的空间。

    “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韩世忠用力的喊着,心情格外的舒畅。

    “十五万的白米真的是及时雨,黄龙府的安稳就靠着粮食了。前些日子官家彻查常平仓的圣旨一下,各地粮价应声而起,黄龙府要什么没什么,真的太难了。”岳飞褪去了外甲,看着河对岸。

    他早就看到了那群金兵窝在草里,所以才答应杨再兴角力的请求,目的就是营造一种我吃定你了的悠闲氛围。

    兵者诡道也。

    而这种悠闲在金人眼里,着实有些恐怖,本来大宋军队陈兵辽河,就已经给了金人极大的压力,现在又玩这一出,金人怎么不慌张?

    杨再兴将自己的笼手摘下,放在了甲胄箱里,笑着说道:“各地的县尉们都将粮食的价格报到了宫中,哪个地方的粮价最高,哪个地方的常平仓的亏空就越多,燕京路和云中路的价钱涨幅最低,江南两路的价格倒是涨的最多。”

    “我来的路上,就已经收到了好几拨收粮的人,哪里的人都有,江南两路的人最多,眼下各关隘和驰道各站都在严查粮食流动,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相公们也有今天。好在各地的常平仓还没闹到火龙烧仓的地步。”

    岳飞听闻此事也是满脸的笑意,他们是武将,看到文臣们吃瘪,自然极为开心。

    杨再兴犹豫了一下,将声音放小了一些说道:“最近官家的新律法的制定,闹的很凶,尤其是最近官家提出了关于邢狱的三个大前提,弄的朝廷内外沸沸扬扬。”

    岳飞皱着眉头看着杨再兴,风声都传到了辽东路,可见这汴京的这潭水搅的多么的混沌,他想了很久才说道:“我记得汴京还有三万捷胜军和两万契丹军对吧,王禀将军在京中,那就出不了大事,最近官家有调动王将军的消息吗?”

    杨再兴摇了摇头:“没有听到这个传闻,枢密院那边也打听过了,这五万精兵依旧驻守在陈桥驿大营,目前没有动兵的迹象。”

    调防或者行军,从来不是一件一蹴而就之事,需要长时间的筹备,尤其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既然枢密院都没有调动粮草的消息,那王禀镇守京中,官家说什么自然是什么。

    岳飞这里的粮食还有不到两万石的亏空,他已经做好了求助宇文虚中的打算。向着京中上了一道随时听命官家调遣的札子。

    朝堂的公卿们围绕着新的律法制定,吵得天翻地覆,整个汴京城也被惊动,关于新律法的制定,私自议论的都不在少数。

    甚至连说书人、话本都写出了新的段子,玉树临风麒麟郎斗四海龙王的神仙志怪的戏码都有了。

    玉树临风麒麟郎是官家,这在民间已经成了黑话和切口,斗四海龙王这龙王是谁倒是议论纷纷。

    “海鳖曾欺井内蛙,大鹏展翅绕天涯。强中更有强中手,莫向人前满自夸。只见那麒麟郎手持八尺宝剑,驱马上前,定睛一看,暗道不好,只见那海面风起云涌龙虎会,隐有风雷声阵阵,水龙卷气势滔天,恶龙探爪,眼瞅着伸向了麒麟郎。”

    “麒麟郎哪里是胆怂人?长啸一声狂笑不已,欺身向前,只身奔着恶龙的爪子迎上前,只见金光一闪,八尺宝剑灵光乍,法相雷霆现周身千丈高,恶龙探爪已然被宝剑给斩了去。”

    “啪!正所谓:焱焱生息宿命之,莘莘个欲偶然致。天道无始难觅踪,烘荒魂魄未可事。终结源自贪嗔痴,误了卿卿性命。”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叫好声在尚膳楼的茶楼里此起彼伏,赏钱的声音不断绝,王禀和完颜宗干嗑着瓜子喝着茶,倒是怡然自得。

    “这就是你常说的文人风骨?我看捧臭脚还差不离。”完颜宗干将瓜子皮摞成了小山,抿了口热茶,这拍马屁的功夫,完颜宗干望尘莫及,荒诞神鬼的戏份都出来了。

    王禀嗤之以鼻:“好说歹说你也是金国摄政十余年的金国顶级勋贵呀,犯得着跟坊间乡民计较?大家听说书就是图一乐,你这攻讦有问题呀,酸了?搁金国的时候,没人这么夸过你?”

    “切。”完颜宗干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他倒是被说中了心事,不过这桌上就俩人,他也不嫌丢人。

    “你少吃点瓜子,赶明又上火了,嫂子又要骂人了。”完颜宗干看着王禀吃瓜子不离手的模样,赶忙劝了几句。

    王禀将最后几粒掰好的瓜子仁消灭干净,说道:“我又不是个瓷娃娃,一碰就碎。”

    “今天官家又朝议刑律三前提了。”王禀说道这个事,就是头疼,吵的很凶。

    完颜宗干上下打量了一下王禀,说道:“要不说你们那个官家,就是高呀!走一步看三步,你这一身肉都给了大宋朝,这皇帝还跟这敲骨吸髓呀。”

    “休得胡说!”王禀眼睛一瞪,完颜宗干对大宋官家有一种天然的敌视,尤其是没有了生命威胁之后,有机会就酸上两句。

    若是平日里,完颜宗干看王禀生气也就怂了,可是这次完颜宗干眼睛一瞪说道:“我可是为你好,别被大宋皇帝卖了,还给他数钱咧。”

第八百七十五章 终极套娃

    “我算是想明白了,你们这个皇帝呀,用人就是个饕餮,胃口大的紧。你看,你战场是不能打了对吧,按理说武将到这份上,就该归隐了,即便是在朝堂上也是修闭口禅就行了。没什么威胁才对。可是现在呢?”

    “我就奇怪为什么把你从来州调回了汴京,又是升官、又是赏赐,甚至连太皇太后都动不了你。这恩情可大了去,感情在这事上,等着你呀。”完颜宗干用力的啐了口瓜子皮,把自己摞出来的瓜子皮小山都给吹散了。

    “以后这种事,绝对少不了。啧啧,无所不用其极,是在下输了。”完颜宗干连连摇头,大宋这皇帝,绝对不想表面那么良善。

    王禀上下打量了一下完颜宗干晃着脑袋说道:“为官家尽忠那是本分,我乐意!”

    完颜宗干连连点头说道:“那是,有钱难买人乐意呀!要不说你们这大宋皇帝高明呀,这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哪怕是知道了,你也心甘情愿,啧啧,这水平,我远不及也。”

    “待会小常朝你就杵在那,说官家所言,臣甚是认同。往那一坐,就没人敢造次,啧啧。”

    “就这么简单?”王禀皱着眉看着完颜宗干。

    “对,就这么简单。只要你还在京中,你们官家就是大优势,想干啥干啥,为所欲为。”完颜宗干点头说道。

    这就是现实,五万大军驻扎在陈桥驿,整个朝堂里的人,谁都不敢造次,不敢用什么阴毒伎俩,而官家所说的三大前提,就必然会推行下去。

    “我知道了。”王禀点头,站了起来,从西华门进了宫,走进了文德殿。

    “刑律为何要再次强调刑律面前人人平等?刑律面前的人人平等前提,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原则在刑律面前的具体体现!正因为在历朝历代里,刑律面前不平等是极其常见的!屡见不鲜!”宋世卿涨红了将这一段极为拗口的话说的字正腔圆!

    赵桓坐在月台上,看着宋世卿的模样,这语速语调,搁在后世做个rap歌手,那是一等一的强,赵桓都被这一大段话绕得有些眩晕。

    律法面前人人平等,是之前就已经廷议通过的一条律法基本原则,而现在讨论的是刑律,而宋世卿坚持将刑律面前人人平等,写进三大前提之内。

    这就成了争议点,看似有些重复。

    宋世卿刚刚喘气喘匀了些说道:“立法、司法、刑律和执行的四个层面上,尽可能的实现平等。我们的律法在制定的时候,一定要摆脱民众们的偏见,我们的民众是何等的模样?他们认为人和人是不平等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什么是人上人?这就是尊贵卑贱之分!”

    “刑不上大夫喊了一千多年了,我们到现在连立法层面都做不到,等我们都下了黄泉,有何脸面面对列祖列宗!”

    赵桓示意宋世卿先歇一下,这朝堂毕竟不是谁嗓门大谁就有理的地方。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

    这两句话最开始是出现在《礼记·曲礼》之中,原为:国君抚式,大夫下之;大夫抚式,士人下之;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刑人不在君侧。

    而孔子对周礼的解读,一向在中原王朝有着极高的权威性,他在《孔子家语·五刑解》这样解释了:所谓礼不下庶人者,以庶人遽其事而不能充礼,故不责之以备礼也。

    大约就是,庶人忙碌,对礼法不了解,不能苛责的要求他礼仪的规范。

    上:宽恕,谅解。下:苛求,排斥。

    所以,刑不上大夫,意思为刑罚不宽容公卿大夫,礼法不排斥刻薄庶人。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刑不上大夫慢慢被曲解了。

    直到东汉时期的儒学大家郑玄注解周礼时,终于将刑不上大夫解释为了:刑不上大夫,不与贤者犯法,其犯法,则在【八议轻重,不在刑书】。

    而这八议,在汉时,是刑律规定的对八种人犯罪,不施加残害肢体的刑法,必须交由皇帝裁决。大汉的皇帝武德比较充沛,多数情况都是,盘水加剑以自裁,勒令自杀。

    而这八议在汉时依旧是水面下的潜规则,直到在东汉末年,曹丕篡汉之后,他的儿子曹叡在制定新的刑律时,将八议正式从水面之下,抬到了法律条文之中,成为了八辟。

    八辟,从魏明帝起,共计一千六百年,从未断绝。

    明文规定,规定的以下八种人犯罪,一般司法机关无权审判,必须奏请皇帝裁决。

    这八种人是:议亲,指皇亲国戚的勋贵;议故,指皇帝的故旧、同窗;议贤,指有德高望重的人,比如乡贤;议能,指统治才能出众的人譬如:军将、知府以上官员;

    议功,指对国家有大功勋者,开疆拓土、铁卷丹书;议贵,指上层贵族官僚,身有王公侯伯子男爵位之人;议勤,指为国家服务勤劳有大贡献的人,例如胡元、王重阳这样的技术人才;议宾,指前朝的贵族及其后代,例如柴家后人、螨清遗老。

    亲故贤能,功贵勤宾。是为八议。而这八种人,就是超然于律法条文之外的人,八议之人,往往都是剥削的源头。

    而在大宋,除了上述八议之人存在特权之外,又加了另外一种人,读书人。

    宋世卿喝了一口凉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再次站起来,说道:“熙宁二年,时神宗皇帝,金州知州张仲宣贪赃枉法,作恶多端,审刑院核查判处以死刑,而后大理寺以士大夫功名在身为由,由死刑核减为脊杖刑和黥刑,然后发配琼州。”

    “审刑院知院事苏颂听闻此案后,向神宗皇帝说,古代刑不上大夫,张仲宣官居五品,如果对其处以黥刑,并令其与徒隶为伍,即使他这个人不值得怜悯,但仍然处罚过重,因为这士大夫的名誉受到了污辱。”

    “神宗皇帝认为有道理,于是免除了张仲宣的脊杖刑和黥刑,流放之地也从琼州改为了贺州!此后针对官吏不再适用杖黥法,成了我大宋的固有制度!这是什么?”

    “是谁让士大夫的脸面受到了侮辱?是我刑部还是你大理寺卿?还是刑部的前身审刑院,侮辱了士大夫的名誉?”

    “是他张仲宣贪赃枉法,作恶多端!他侮辱了士大夫的名誉才对!不仅如此,他还侮辱了我大宋律法的严肃!”

    “这一案,到底是谁侮辱了谁!”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民,是如何由士大夫也不会量刑上受到优待,老百姓不被排斥在礼仪之外。变成了今天,士大夫高高在上,凡文武官员犯罪应当处以笞杖刑的,均可以罚俸、降级、革职等方式替代刑罚并直接适用?你们告诉我!这还是律法吗?这还是周礼吗!”

    “我要说的话说完了。”宋世卿是个周正的人,他从来都是嫉恶如仇,说完之后,他坐在了椅子上生着闷气。

    赵桓看着寂静的朝堂问道:“谁有人要反对吗?”

    朝臣们面面相觑,在五万大军就在城外,军权都在官家手中的时候,这种廷议,他们只能讲道理,而不是耍无赖。

    必须将道理讲得明白才可以说服大多数人。

    但是显然,宋世卿说的很有道理。

    赵桓看着常朝上,将近百名官员被喷的一无是处的时候,也只是连连摇头,文人天然的劣根性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这是一群怂货。

    明太祖朱元璋和太史令刘基在讨论君臣以礼相待的问题的时候,刘基就是沿用了宋朝这个论调,侍读学士詹同补刀说正因为刑不上大夫,才让士大夫有了礼义廉耻的道德约束,君臣相宜的佳话比比皆是。

    明太祖朱元璋对此深表赞同,将【六卿贵重,不宜以细故辱】写到了法律文书里。然后设《大诰》大兴剥皮揎草之刑,贪官污吏剥皮填草,放在衙门口和土地庙里供人唾沫。

    而之后的大明皇帝,更是将从朱元璋时的祖训廷杖之刑,发挥的淋漓尽致,再加上后来逐渐增加的厂卫制度,可谓是对士大夫们,尽极戮辱之能事。

    也没见明朝怎么样,什么国朝动荡,国将不国的危言耸听丝毫没有出现。

    倒是后来崇祯皇帝把魏忠贤杀了也就算了,还把厂卫制度给废了大半,以至于后来为了七十万两现银,无法调动关宁军勤王,被李自成进了京。

    崇祯吊死在煤山歪脖树上之时,李自成入了北京城,简单搜刮,得金银七千余万两,驼载而去!

    而后螨清入关之后,顺治十一年,在只有汉省十一省的情况下,下诏一切按旧历会计录为准,本色粮、漕粮等皆按旧历,计省当年核算营收预期八百万两,当年实收银两千一百万两,粮五百万石,最终折色银三千一百万两。

    大明是没钱吗?是他崇祯收不出来罢了。

    他为什么收不上来?他连自己的刀都给折了,跟士大夫们讲道理,这怎么可能收的出来?

    “若是都没有异议,这新刑律的原则这一条就这么定了。”赵桓心满意足的点头,宋世卿这个嫉恶如仇的读书人,这把刀很是锋利。

    至少论点论据将这群巧舌如簧的文臣们,喷的体无完肤。

    赵桓看着文臣们互相张望的眼神,笑着说道:“朕知道你们心里想着什么,从这个反剥削为核心的律法开始制定的时候,八议八辟就违反了律法的核心,当然要废黜,也必须要废黜!”

    “为了说服你们,朕准备了个故事,你们且听好了。”

第八百七十六章 你们要抓周树人,和我鲁迅有何关系?

    赵桓一开始讲故事,大宋朝的朝臣们就浑身冒冷汗。

    官家的故事无法反驳也就罢了,他们可以甩锅给到这是大宋朝皇帝的故事,不能反驳。

    但是他们却丝毫没有抵抗能力的败下阵来,这把大宋朝文臣的脸面都给丢光了!官家每讲一个故事,大宋文人们的话语权、对知识的解释权、对旧友秩序的维护力就会弱上数分!

    这才是他们每次听到大宋皇帝讲故事就浑身一抖的缘故!

    赵桓清了清嗓子笑着说道:“某一乡贤昆仲,今隐其名,乃是其学时良友,分隔多年,消息渐阙。日前偶闻其一大病,适归故乡,迂道往访,则仅晤一人,言病者其弟也。”

    “劳君远道来视,然已早愈,赴某地候补矣。因大笑,出示日记二册,谓可见当日病状,不妨献诸旧友。适逢其会,朕这里就得到了这两篇日记,颇为有趣,且念给诸公,大家就当听一乐。”

    这是狂人日记的开篇,大约就是一个引子,这里赵桓是引述,某一乡贤,自然是鲁迅先生无疑。

    这说的是鲁迅先生有个兄弟,是他中学时的朋友,多年没有联系,前些日子得知这名不愿透漏姓名的兄弟生了一场大病。

    适逢鲁迅回乡,就去拜访,结果已经痊愈。在生病时候,写了两本日记,可以看看当时这名兄弟的病症。

    赵桓看着朝臣们长舒一口气的模样,笑着说道:“持归阅一过,知所患盖‘迫害狂’之类,语颇错杂无伦次,又多荒唐之言。亦不著月日,惟墨色字体不一,知非一时所书。惟人名虽皆村人,不为世间所知,无关大体,然亦悉易去。”

    讲故事,自然是要打个样,交待个背景,说明这人的日记就是一个迫害狂写的,语无伦次荒诞无比,人名皆村人,若桃源一样不可考究。

    “这第一篇曰:今天晚上,很好的月光。我不见他,已是三十多年。今天见了,精神分外爽快。才知道以前的三十多年,全是发昏。然而须十分小心。不然,那赵家的狗,何以看我两眼呢?我怕得有理。”赵桓拿着本札子念完了第一段,引起了哄堂大笑!

    待到笑声渐渐隐去,李弥逊摇头说道:“这人倒是病入膏肓,胡言乱语,倒是有趣。”

    赵桓没有接话,继续读着手中的札子,这是他早就从大皇帝系统里兑换出来的一本工具书,他读着读着,朝堂众臣们脸色从嬉笑,变得逐渐严肃。

    他们已经听明白了,那赵家的狗,到底在说的什么。

    大宋朝老赵家的狗,还能是什么!尤其是这吃人的一段,着实让人又惊又惧。

    “凡事总须研究,才会明白。古来时常吃人,我也还记得,可是不甚清楚。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书上写着这许多字,佃户说了这许多话,却都笑吟吟的睁着怪眼看我。”

    “我也是人,他们想要吃我了!”赵桓将手中的札子合上,笑吟吟的看着人人满脸是汗的大宋朝臣们,他们都是经过了科举进的这文德殿,对于阅读理解来说,并不是问题。

    越是如此,他们就越惧怕这样的故事,尤其是从大宋皇帝的口中讲出来时,他们怎么能不惧怕呢?

    赵桓非常满意这个效果,他将几本誊抄好的《狂人日记》交给了赵英,说道:“后面还有很长,朕就不念了,你们呢,就在这里好好看看,然后回去之后,一人写一篇读后感,这次不强制。”

    赵英将一本本札子递给了朝中衮衮诸公,整个文德殿就剩下了翻阅的声音。

    “这什么文章!难不成就就是为了好玩,舞文弄墨,这乡贤就为了挖苦讽刺一番,只图快活吗?”范嵊翻动着札子,他对这些文章里的内容一万个不认同。

    范嵊没翻两页就将札子合上,俯首说道:“官家,此人在何处,臣要与其当面对质!此时我大宋天下,各州知县、知府恪尽职守,劝农与桑,毫无半点懈怠!为了防蝗司户衙役日夜不辍,翻山抓卵。”

    “这是污蔑!”范嵊用力的将札子贯在地上,愤慨的站起来,一脸的激奋,他们都是官家登基以后,从最基层的不入流的幕僚、刀笔吏、司狱、司户之类的基层官员做起。

    他们知道民间的模样,若是前些年这日记里的内容,他范嵊还能认了,毕竟那个时候,的确若日记中的惨状。

    但是现今这篇札子,在范嵊眼里,那就是污蔑和诽谤,是对他们勤勤恳恳的最大否定,对他们工作的最大的侮辱!

    他安能不气?

    “你这是准备吃了这名乡贤吗?”赵桓抿了一口热茶,笑着问道。

    这一问,问的范嵊哑口无言,范嵊一脸悻悻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再次捡起札子,硬着头皮看完,呼呼的喘着粗气,他还是心里有气。他已经打算好了,待下了朝,他定要找到这名曰鲁迅的人,与其理论不可。

    当然,他绝对找不到这名叫做鲁迅的人,因为鲁迅是笔名,他得找周树人才可以。

    李纲最先看完,他闭目良久,才陡然睁开了眼,站起身,甩了甩袖子出列朗声说道:“官家,臣有一言要奏。”

    “讲!”赵桓点头说道。

    李纲十分严肃的说道:“这乡贤的文章,臣倒是看得明白,臣也和范少卿同一个想法,这放在我大宋朝实在是言过其实了些。我大宋不是这个样子。”

    “不瞒官家所言,若是真的在我大宋朝发展到了这等地步,怕是早就若那方腊一般,纠结百万之众,来汴京讨说法了,要知道方腊起事只是因为地龙翻身,朝堂昏聩应对不力所致,臣不认为,这吃人的说法在我大宋并非普遍存在。”

    赵桓仔细琢磨了一下李纲的话,似乎的确如此,鲁迅写这篇狂人日记,是在清末民国,这搁大宋朝,真的发展到吃人这一步,百姓们早就拿着扁担把老赵家的脑袋给敲了。

    毕竟是二十六年一百多次起义的大宋。

第八百七十七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赵桓示意李纲坐下。

    大宋朝是一个封建王朝无疑,毕竟自己这个皇帝真实存在,不是封建又是什么?

    大宋朝的封建和螨清的封建又不太一样,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特点,大宋朝的特点就是造反等招安。

    大宋朝的百姓的确有血性,而且这个血性并非只用于内讧,这一点在金兵南下的时候,大宋朝的百姓如何奋起反抗可见一斑。

    历史上,南宋初年,只要说要打金贼,那都能拉起一支队伍,由南向北的打过去。

    比如岳飞连结河朔,就在河东、河北两地,搞了四十多万的起义军。比如辛弃疾,喊一嗓子,众人影随,熙熙攘攘。

    这都是大宋朝百姓的血性的具现。

    “李相,你以为朕这故事讲得不好?”赵桓胜券在握的笑着说道,他是大宋皇帝,对大宋和李纲一样了解,既然将这本狂人日记拿出来,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

    赵桓看着李纲思考的模样,十分严肃的说道:“李相呀,朕在的时候,的确无碍,朕不在了呢,十年、五十年、百年、千年之后呢?”

    “李相以为,介时,这吃人会是何等的模样?我们的确可以说,死后哪里管他洪水滔天,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问题,可是这个问题已经在我们手里出现,我们不去解决它,难道要交给后人吗?”

    “这和之前苏州知府,鄂州赵承佑捂盖子,越捂越严重有何区别?”

    “难不成等到大唐上下皆怀念唐太宗的时候,才追悔莫及吗?”

    李纲拱手说道:“是臣着相了,这日记里,写的内容太过骇然,臣自以为见过了大风大浪,世事沉浮,猛然间听到如此暴论,才一时间才乱了心神,官家圣明。”

    赵桓点头,略微有些怅然的说道:“小病不治,大病难医,若是到了病入膏肓的时候,再去医治,岂不是为时已晚?这病症已经有了,那朕、你们公卿都抱着耳朵不听,捂住眼睛不堪,闭上嘴巴不说,那朕和蔡桓公讳疾忌医,有何区别?”

    蔡桓公讳疾忌医是个典故,说的是扁鹊三次觐见蔡桓公,次次都在警告蔡桓公生病,蔡桓公就是自满不应,最终病入膏肓,再寻扁鹊,扁鹊已经遁走。

    赵桓看着朝臣们掷地有声的说道:“所以朕才会从律法开始,这反剥削的核心,不能动摇!”

    “官家圣明。”诸位朝臣们倒是山呼海喝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

    赵桓看着朝臣们,总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是有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他琢磨了很久,也没有个思绪,索性暂且放下。

    “李尚书,塘口又没钱了。”赵桓切入了下一个议题,何栗送到京中的札子,朝臣们都在看了。

    其实塘口的问题,在赵桓看来,就是大宋朝整体的发展,跟不上塘口的发展速度,作为最合适的港口,塘口的发展速度甚至比津口还要快上许多,它的发展领先于整个大宋朝,以至于塘口无钱可用。

    换句话说,就是塘口的发展速度超过了大宋朝印钱的速度,并且是远远超过,才出现了如此问题。

    “官家,户部这边因为今年岳将军突然停了进兵,原来在大鲜卑山矿山的一些投入可以转移到塘口去,这边能挤出来一些银钱。”李弥逊带头表态,既然官家亲自问询,那他要是说没钱,他这个尚书就算是干到头了。

    毕竟国帑真的有钱。

    范嵊站了出来说道:“官家,其实户部的账面上还有些钱,但是眼下是缺粮,臣听说连黄龙府缺粮,都是岳将军和韩将军自行解决的。臣以为可以成立一个专门的海粮司,专门管理海粮。”

    王禀一听这话眉头一皱,盯了范嵊一眼,这话的挑拨之意,连王禀这根木头都听出来了。

    大宋朝控制军队从两个方面入手,一个是军卒忠心,地是大宋皇帝给的,俸禄是大宋皇帝发的,军卒们是给大宋皇帝卖命,给大宋朝卖命。

    第二个方面,就是粮草上,大宋军队行军的粮草皆来自于大宋朝的粮仓,这自筹粮草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信号,让人不得不想起唐末与五代十国的藩镇割据之乱象!

    文人这张嘴,看似说好听话的时候,就给人下了一个大橛子。

    而且范嵊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这段话的效果简直完美,看似在说塘口之事,但是借着塘口之事,在官家心里埋钉子!

    而且有一种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的效果,这恐怕也是他根本的目的。

    赵桓又不傻,手中动作一滞,他当然听出了范嵊话里有话,他伸手阻止了王禀说话的念头,王禀不是这些文臣的对手,他只需要王禀坐在朝中告诉朝臣们,城外有五万个大刀片子等着他们就够了。

    他看着范嵊说道:“黄龙府的粮食是赈济黄龙府灾民,岳将军给朕的军报里,此事已经报备过了。十五万粮草由云中、燕京、辽东送往黄龙府之前,宇文相公的札子在朕的案前已经数日了。”

    “你说的海粮司这件事,朕觉得不错,商部侍郎陈子美陈少卿,这件事你来督办,海贸毕竟是商部的事,做好和户部的交接,确保大宋粮食安全不能仅仅依靠海贸,户部厘清天下田亩的事,还是要抓紧些。”

    李弥逊略显迷茫的眨了眨眼,恶狠狠的看了一眼范嵊,海粮司的事,他这个户部尚书当然知道,这也是他们户部的一步重要的棋子,但是他从来没让范嵊夹杂私货!

    这一句不仅仅恶了官家,还把本来属于他们户部的海粮司给丢了。不仅如此,他还挨了一顿训诫!

    他带着怒其不争的眼神狠狠的瞪了一眼范嵊,说道:“是,微臣领命。”

    范嵊还是太年轻了,军卒在官家心里就是个宝,谁都不能碰的那种,太皇太后被砌在福宁宫里的教训还不够大吗?

    想要打压武将,从忠心这俩字下手,完全是个错误的角度!

    赵桓多少知道一些户部尚书准备筹建海粮司一事,本来他也打算交给户部打理,但是谁让范嵊突然阴阳怪气,赵桓最烦这个,尤其是涉及到党争和文武之争的问题。

第八百七十八章 大宋从不缺乏能人

    “何相公的札子,想必诸位已经看过了,塘口银钱的问题如何解决?”赵桓示意朝臣们安静,抛出了新的议题。

    其实赵桓将塘口海粮司暂时交给了商部而已,到最后,这海粮司,还是要回到户部手中,粮食乃是国家之根本。

    只是赵桓想要以此事加速户部厘清天下田亩的速度而已。

    需要多久?十年。

    朱元璋为了厘清天下田亩用了多久?十年。

    朱元璋准备建立黄册,黄册的基本单元是图,一百户为一图,每十户人家编成一甲,从中选出一户甲首,一百户十个甲首。再设置一位里长,负责掌管这十个甲首,直接向县级衙门汇报。

    这是里家制度,也是明朝时的根本税收制度,这是个好政策,但只有普适才算是好政策。

    从洪武三年在湖州试行,慢慢的在东南三省开始试行,进而推广到整个天下,终于在洪武十四年完成了皇册这一壮举。

    正好十年。

    赵桓的要求不高,希望户部能够在十年内,把厘清天下田产和户籍制度的改制做完。

    但是以现在户部的执行力度而言,这十年内造完整个天下黄册,痴人做梦!

    所以他才会用鞭子抽动户部,抓紧时间完成,这这是新成立的海粮司,只是一个教训,若是户部还是我行我素,赵桓就会考虑让吏部再去督促下。

    吏部的督促倘若还是没有效果,就利用大宋朝的图画院,技术官僚去做此事。

    赵桓看到自己抛出的问题,无人应答的时候,试探的问道:“加税?扑买?”

    “臣以为比如珊瑚、宝石之物,加点税,也无可厚非。邸店一等到三等商贾加税,三等以下的商贾可是适当性的少一点。不知官家以为如何?”李纲出列小声说道。

    税务分级制度,是李纲最近一直在推动的商税改制的一个大项目,在进行了整改扑买制度的大宋税赋后,他准备开始税制上的劫富济贫。

    “陈少卿,你怎么想?”赵桓扭头看着陈子美,他原本就是商贾,而且是邸店一等豪商,他很像听听陈子美的想法。

    陈子美不假思索的说道:“善。”

    李纲在常朝里提到这茬,自然早就在私下里和李纲通过气,两人研究了很久,陈子美非常赞同李纲的看法,并且同意这个制度的推进。

    税务分级收税的制度,从最低级别的半成、一成、两成、三成、三成半的商贾营收税赋,改变了过去的一刀切的商税,实现广义上的“杀富济贫”。

    “你们有人反对的吗?”赵桓试探的着问道。全场无人出列应声。

    大宋朝终归还是个文人的天下,他们对商贾的另眼看待,哪怕陈子美是正经的进士及第,大宋的士大夫们依旧对他曾经从事过贱业,认为陈子美与他们格格不入。

    所以这个政策,对于他们来说,压根就没有什么好反对的。

    “那李太宰就去办这件事吧。”赵桓示意李纲放手去做,一如当初一样,自己给他兜底。

    税务分级收税的制度还包括邸店不入流商贾的扶持政策,当然李纲做这套税务分级制度的目的,压根就不是响应官家“王为民为天”的思想,也并非有着共同富裕的宏图伟业。

    他完全是为了打击邸店一等豪商的影响力而存在。

    淮南陈家与官家的内帑在高丽争利,让李纲看到了一等豪商们的恐怖影响力!

    眼下一等豪商们还能控制,毕竟天底下最大的商贾,就是官家的内帑产业。然后才是以国帑为核心的国帑产业。

    但是这依然让李纲耿耿于怀。

    他的目的,就是分化邸店一等豪商的影响力,若是在高额税务的压制下,能够将邸店一等豪商分而划之,与当年主父偃提出的“推恩令”削藩,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作为皇权的卫道士,他坚决抵制一切可能影响皇权的存在,因为在他心里,官家一直反复提及的对皇帝的限制,在商量之初,就会被李纲坚决否定。

    他是为了维护秩序,而赵桓也顺势同意了李纲关于进一步推动商改的措施。

    当然对邸店不入流的商贾的扶持的税收政策,两人一拍即合。一个抱着共同富裕的伟大梦想,一个抱着分化邸店一等豪商影响力,对秩序的维护。

    殊途同归。

    而对于一等豪商并未不是仅仅一向分级收税制度,还包括了反垄断的法案,具体的条文,李纲还在摸索,但是蔡京已经在李纲之前,对反垄断之事,趟出了巨大的一步,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李纲站在蔡京的成果上,进一步的推动了反垄断的产业的规范。

    方腊的起义,因为江南地龙翻身,大地震这个天灾导致的民无定所而起,其实根本的还是赵佶越过宰相和六部,直接对江南两地盐政做出了干预,这导致了方腊起义在江南、两浙有了群众基础。

    而蔡京在之后的政策修改中,对赵佶的政策展开了拨乱反正。

    赵佶的做法是发行盐钞,以盐为本位制度,发行的盐钞上,只标明了盐的价格和数量,没有期限。

    这就造成了盐商们把盐钞买回去之后,邸店各地盐商坐到一起,手持盐钞,商定价格,囤货居奇,在一定程度上控制盐价。

    这有点类似后世期货的金融工具,在大宋导致了食盐价格飙升,从过去的十五文可购买一家五口半旬用盐,直接飙升到了三百多文。在方腊起事之前,盐的价格还在飙升。

    但是盐工和盐场们,还是按照朝廷定制的价格出盐,甚至因为出盐陡降,出现了盐场盐工大范围的失业。为方腊的百万起义军充实了青壮年成丁。

    宣和四年之后,蔡京瞒着赵佶,对盐政修改,做出了盐引。

    蔡京改革之后的盐引,分为长引和短引,长引销外路,短引销本路。最关键的是,蔡京推出来的盐引,这玩意儿是有期限的。长引一年,短引一季。过期废除,严格限定运销数量和价格。

    将市场从邸店一等豪商的垄断经营,重新纠正成为了自由贸易的竞争,在江南人口在十抽一屠令的情况下,大宋的盐价反而开始稳步下降,眼下盐价已经恢复到了崇宁年间,十五文盐半旬左右。

    所以赵桓对蔡京这个人的种种政策非常感兴趣,正如他临走的时候,说的那样,蔡京和官家越看越像。

    官家在做的,想做的,蔡京都走在了前面,并且顶着赵佶的压力,做的相当的不错。

    可惜,蔡京再有才,政策再多,自大学士陈东上书炮轰蔡京为大宋六贼,蔡京已经被钉死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位列奸臣无疑。

    否则就只能把赵佶钉在耻辱柱上,极限一换一,根本不可能操作。尤其是蔡京、蔡攸客死潭州之后,朝中无人,自然再不能有人给他平反。

第八百七十九章 国帑和内帑并列

    大宋从来不缺少能臣干吏,或者说中原王朝从来不缺少能臣干吏,任何时代,任何时候,都有一批类似的人出现,他们有能力,但是限于高高在上的皇帝给他们的舞台的局限性,无法展示其能力。

    这类人只能无奈的进行着种种妥协,在重重阻碍里,自嘲着妥协的艺术,推动自己的政策,哪怕是一点点正面的影响,足以聊以慰藉,碌碌无为的一生。

    赵桓没有只手遮天的占有欲,也没有机枪诺十米、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里指手画脚的表现欲,更没有总有重臣、刁民想害朕的迫害性重症疑心症,两人的道路殊途同归,赵桓很愿意为李纲舞台站台。

    正如赵桓信任岳飞一样,他很信任李纲,而李纲也未曾让赵桓有过一丁点的失望。

    李纲也从不是自己在做事,他虽然一直在做个独臣,但是以大宋中兴为共同目标聚集起来的朝廷干吏,比过去的朋党更加具有凝聚力。

    这可能大概就是最朴实的革命友谊大于天的简陋版。

    李纲对于反垄断还在和陈子美商量,毕竟陈子美最为过去的垄断经营的受益者,他对此有更多的看法和独到的见解。在大宋原有的政治工具下,反垄断也正式提上了大宋的议程。

    赵桓对分级收税非常赞同,对反垄断有过一丝顾虑,不过这一丝丝顾虑很快的就被赵桓自己所打消。

    垄断,才能催生资本主义。

    而资本主义是经过考证的一种备用选项。大航海、全球贸易、收割全球的可操作的方案。

    赵桓当初在高呼海商们的护卫是合法纳税的大宋商贾时,就嗅到了资本主义的萌芽。

    只不过赵桓左思右想,资本主义在中国这片土地上,压根就不适合用。

    它经常萌芽,唐中期、北宋后期、南宋一朝、元朝中期、明末、清末,资本主义都发生了一定程度的萌芽,只不过这种萌芽,始终是个萌芽,很快就会被民众和朝堂给扼杀。

    因为任何一个新的朝代建立,为了更多的技术性官僚,都会大肆推广教育。大兴教育之后,有识之士、民众对于眼界和知识的拓宽,都会不由自主的选择扼杀这种萌芽。

    因为资本主义的根源是垄断,它能够存在于世间的核心原动力就是:极限剥削,保持自己垄断地位的基本方法是愚民。

    中国这片土地,以极限剥削为原动力的执政理念,有着根本性的错误。

    所以不管是禁止海商自行组建护卫、反垄断、分级税收降低豪商的影响,都是李纲在未察觉到的情况下,对资本主义萌芽的一种扼杀行径。

    “那么扑买呢?你们怎么想?”赵桓环视着四周,这又是一向根本国策的改变。

    李弥逊拉住了想要说法的范嵊,眼神里尽是严厉!

    这个初生牛犊从津口市舶司晋升的户部侍郎,已经搞糟了一次!他不允许范嵊再搞砸第二次!

    加税和减税,那是李纲执政到现在最大的政绩,作为大宋的铁血宰相,在这件事上,和大宋的宰相唱反调,对户部极为不利。

    而扑买制度的废除,是大宋皇帝从河东归来之后,推出的第一个政策,表面上是增加大宋的税赋,实质上是大宋将自己的触手伸向最基层的一个政策!

    税务稽查队和县尉两只队伍,就是官家对基层控制的工具!

    这时候唱反调,是跟大宋皇帝唱反调!那就不是对户部极为不利了,是对脑袋极为不利!范嵊这个时候,再语出惊人,下场将会极为凄惨。

    这种时候,就应该闭嘴!听李纲和官家奏对,理会圣意就是。

    而且这种大事,早就在圆桌会议上商量过了,李弥逊也出席了圆桌会议,对官家和李相对于扑买制度的改良非常满意。

    而且圆桌会议上,已经涉及到了君权和相权之争,范嵊这个时候说话,存在被官家泄愤的可能。

    范嵊也不蠢,稍微左右看了看,乖乖的揣着手,坐在椅子上,等着听课。

    李纲清了清嗓子,说道:“官家,臣以为一些不太重要的产业,尤其是涉及民生之类的产业,一味的强调国帑和内帑独占,对大宋不利。比如眼下塘口,大宋朝堂大包大揽,显然已经力有未逮。”

    “天下之民万万计,全包全揽,也不现实,臣以为若是能够放开民生相关的产业,仅在煤、油、盐、铁、矾、路等国之根本上,坚持国帑和内帑持营,方为正途。”

    李纲说完之后,朝堂陷入了安静之中。

    君权和相权的冲突终于出现在了朝堂之上,只不过和朝臣们想的不同。

    李纲不是为了把权力关在笼子里和大宋皇帝起了冲突,和金、蒙兀、漠北诸部、克烈部、西夏、西域的征战还在继续,这个时候把官家圈在笼子里,李纲又没有失心疯。

    李纲这段话最主要的还是坚持了在圆桌会议上的意见,坚决将国帑和内帑并列提出,对国之根本的一些产业的控制,内帑也要在其中占有较为重要的比例。

    这让赵桓有些头疼。

    皇帝昏聩是中原王朝快速衰亡的主要诱因,也是限制无数良臣展示自我实力的掣肘,赵桓关于扑买制度改良上,并未提起内帑在国之根本上的控制权,目的就是削弱君权。

    李纲觉得大宋皇帝是个明君,完全没必要削弱君权,反复将国帑和内帑并列。

    赵桓沉思了良久,最终是点了头说道:“那就依照李相所言,就这么办吧。”

    赵桓最终还是选择妥协。

    其实就这件事,赵桓也和李纲交流过,李纲觉得大宋正在急速的扩张期,短期内,这种扩张期还不会改变,至于官家担心的君权太盛,是扩张期的皇帝必然存在的现象,等到处于稳定的时候,再限制不迟。

    赵桓其实已经做出了对限制君权的若干建议和规划,这在限制内帑规模的第一步,就被李纲硬顶着给怼的进行不下去,后面的若干规划都化作了泡影。

    赵桓抛出了下一个议题:“西夏蝗灾终于有了端倪,李仁友,也就是现在的西夏王,给曹贤妃写了封家书。”

第八百八十章 超国家主义

    “尤其是以河西九州的情况最为不堪,救还是不救?”赵桓抛出了问题。

    朝臣们左右看看,李弥逊硬着头皮拱了出来,说道:“陛下不是我们不救,是大宋救不了西朝,我们没米救他们,暖冬大旱,临到现在滴雨未降,各地常平仓的粮食都在等着春耕。此时我们援助西朝什么都换不回来,国朝有倾覆之危。”

    陆宰看有人起了头,也站了出来略带为难的说道:“官家,臣以为李少卿所言极是。大宋救不了西朝,户部的粮食都有定数,大宋哪怕是挤一点各路的口粮,给了西朝,最后也不过是重复鄂州旧事,肥了西夏王室、勋贵、外戚和梁家。对于西朝百姓说无任何益处。”

    鄂州的粮价飞涨,常平仓无粮可用,粮商、勋贵联合哄抬物价,斗米从价六钱,抬到了每斗米价一百六十余钱,民不聊生的惨状,赵桓对这事印象非常深刻。

    正如陆宰所说,哪怕是大宋扣一点自己的粮食,大慈大悲,割肉喂鹰的结果,还是落实不到百姓的头上。

    赵桓点了点头,将札子放在桌上,看了一眼李纲,问道:“李相有补充的吗?”

    李纲琢磨了一下说道:“青塘、秦凤路、永兴军路和河东路应该准备难民冲关了,还有这段时间得禁了前往西朝或者路过西朝前往西域的商贾。尤其是西域那边的行商,让他们绕道清河镇州到大同。也该通知在西夏行商和探亲的宋民归宋,若有必要,黄彦节也可以召回来。”

    “若是蝗灾起,这些商贾和宋民必然遭重。”

    “那就不救了。李相你发一份札子给诸路,命令他们严阵以待。户部配合一下李相的工作,把西夏的宋民召回来。陈子美你们商部在这些路的邸店发动起来,贴出告示,口口相传,行商莫要路过西夏。”赵桓在札子上大大的画了个差,留中不发。

    西夏,大宋无力救援,大宋接连遭到了水患、水疫的大宋,真的是凑不出粮食来。

    哪怕是硬生生的凑粮,给了黄龙府不比给了西夏更划算吗?

    小冰川时代,亦或者百年间的温度低了两度的气候灾害,就是气候的多变带来的瘟疫、旱灾、蝗灾、水灾接连不断,赵桓也是真的小瞧了这种小冰川时代带来的严峻压力。

    “若是无事,那就散朝吧。”赵桓站起身来,示意大家散朝。

    “退朝。”赵英大声的喊着,群臣从文德殿鱼贯而出。

    赵桓满脸笑意的看着陈子美拉住了户部尚书李弥逊说着什么,李纲还站在旁侧打着圆场。

    户部一天造不出天下黄册,这海粮司的肥缺就挂靠在商部一天。

    “赵英,你去一趟曹贤妃那里,把今天廷议的事跟曹贤妃说一声。”赵桓冷不丁的派给了赵英一个任务。

    赵英走了两步,忽然眉头紧蹙,揉着肚子说道:“孙历你去一趟吧。我肚子疼,急着出恭,哎哟哟,我这肚子!”

    赵英用他特有的快速消失在了文德殿上,一眨眼就不见了踪迹。

    孙历瞪着眼看着门口的位置,用着询问的眼神看着大宋皇帝。

    赵桓无奈的摇头,示意孙历跑一趟就是,这件事是给曹娴心口上递刀子,尤其是熟知赵桓行动路径的赵英,更是知道大宋皇帝从未宠幸过曹娴,经过此事之后,曹娴被冷落的可能性越来越高。

    赵桓靠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求救札子,他不是不想救,是真的救不了。大宋是个大地主无疑,可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

    倘若是西夏真的属于大宋,赵桓也不介意号召全大宋的百姓勒紧裤腰带驰援,可惜不是。

    西夏从唐僖宗中和元年,李思恭任定难军节度使谋求自立起,就已经离心离德。至今已经将近两百余年。事实上,西夏计算他们的政权时间,也是从李思恭算起。

    至于李纲说的那些禁止商贾以及警告探亲宋民归宋,在赵桓看来并不是反应过度。

    西夏现在的人,在李纲眼里,都是期货死人。

    哪怕他们还活着,但是在李纲眼里,早就是死人无疑。

    因为西夏导致的永兴军路尾大不掉,一直是大宋朝堂的一颗阴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轰的一声炸裂。

    在李纲的眼里,西夏的存在就是大宋西北不得安宁的根本原罪,大宋忙着和金人博弈,没空清算他们,他们还舔着脸上门求助,李纲的话并未带有任何侮辱性的语言,已经表现了一个士大夫的修养了。

    任何一个时代,在大灾大难来临之际,其国民和政权都会不由自主的选择拥抱民族主义。

    尤其是在灾难时期,危急存亡之秋的时刻,民族主义都会以一种不可遏的态势,迅速崛起。

    在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时候,猛然化身成为一头无法控制的恶龙,吞噬掉一切。

    大宋面对靖康元年的国难,直到现在伤口都未曾愈合,哪怕是从北境规划而来的汉儿,在大宋,依旧被宋民所排斥。

    那么西夏会不会拥抱狭隘、民族运动以及民族主义?

    事实上在大灾大难的面前,拥抱民族运动,几乎是每个国家必经的过程,尤其是小国,更是会将民族这两个字,当成救命稻草一样握在手里,否则他们早就因为武德不够充沛,变成了一段历史的注脚了。

    民族主义这本来就是一个中性词汇,也是在面对大灾大难兵祸的时候,一种重要凝聚力的工具,种师道当初制定的清理计划,正是出于此种考虑。

    但是随着民族主义的愈演愈烈,就会化身为超国家主义,到那时言一切皆晚矣。

    所以,西夏会不会排外?答案是肯定的。

    站在宋人的角度看,似乎西夏在针对大宋的百姓,其实站在契丹人的角度,西夏也在针对契丹人,站在西域诸国的角度,西夏也在针对西域人。

    这是一种不分彼此,高等贵贱的排外,目的是保证自己的生存的延续。不搞一致对外的结果,就是内讧,国将不国必然是定局。

    而西夏的党项人和汉儿是两个巨大的团体,他们的冲突也几乎在这场蝗灾之中,成为定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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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北宋振兴攻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振兴攻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振兴攻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