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还有谁?
这万历虽然拥有至高无上得权力,但是他在表面上必须要与大臣们站在一边,他不能在这事上面做得太过分,那么只能由郭淡冲在前面。
其实他们这对帝商组合,也一直都是这么玩的。
万历从不冲锋陷阵,这回是因为郭淡用了徐姑姑计策,他躲在后面去了,将问题扔到朝中,故而才导致万历站在前面。
如今又回到承包上,郭淡理应站到前面去。
吃过夜饭之后,郭淡是一如既往陪着寇涴纱在院中散步。
“夫君,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寇涴纱突然偏头看向郭淡。
郭淡微微一怔,道:“夫人怎么知道的?”
寇涴纱莞尔道:“因为夫君这两天很少胡说八道。”
郭淡愣了下,呵呵笑道:“夫人为何不认为我是学乖了。”
寇涴纱道:“正如夫君所言,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郭淡笑了笑,长叹一声道:“其实我也并非是有意要瞒着你,只不过这事现在还不一定,再加上你如今有孕在身,我怕你过于担心。”
“但是你不说,我更加担心。”寇涴纱道。
郭淡点了点头,道:“朝中不少大臣希望将开封府、彰德府、怀庆府承包于我。”
“啊?”
寇涴纱面色一惊。
“这是真的。”
郭淡又将事情大致跟寇涴纱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
寇涴纱凝眉思索少许,道:“这分明就是一个陷阱,这回他们一定会提出非常苛刻的条件,倘若夫君你稍有不慎,出了一些差错,他们一定会揪着不放。”
说到这里,她不禁愁容满面,“可是夫君若拒绝,他们又一定会让夫君自己掏钱去救助这三府。这可如何是好?”
郭淡点点头,道:“我知道这是一个陷阱,话说回来,我承包朝廷这么多业务,又有哪个是简单的,只是他们以前小觑我,故而没有动真格的来对付我,这也并非是我不想接得原因。”
他重重叹了口气:“我拒绝的原因,是因为我们确实不需要,他们哪怕不提那些苛刻的条件,我也没有能力让开封府变得跟卫辉府一样,日进斗金,这其中根本无利可图,更别说那边还有很多藩王。”
寇涴纱道:“但是他们不会轻易罢休的。”
郭淡点点头道:“所以我现在也在计算,从中掏多少钱出来,比承包那三府要更加划算,同时我也得做两手准备,好好想想在开封府做些什么,是能够赚钱的。”
他在万历面前,说得是豪情万丈,一文钱也不多给,但做买卖是很现实的事,要是没有办法,该给的还是得给,拿钱消灾,也是理所当然的,他也在计算,到底给多少比较合适。
但同时他也知道,对方不会这么轻易的答应,在那种情况下,如果那三府能够为他带来巨大的利润,这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寇涴纱分析道:“如今所有的买卖都集中在卫辉府,开封府可比卫辉大好几倍,纵使夫君故技重施,商人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投资。”
郭淡苦叹道:“即便拿得出,生产出来的货物也不知道卖给谁,势必又会导致物价下跌,这反而会损害卫辉府的利益,到时商人必须要降低成本,这又会导致税入跟着减少。”
寇涴纱点点头,又道:“那能不能将马赛放过去?”
郭淡直摇头道:“马赛只能放在两京,这两地权贵比较多,他们都是有钱的闲人,只有他们才会愿意花钱去追求刺激,而且马赛也是双刃剑,说到底那就是赌博,如果开在开封府,这可能还会因为卫辉府的积极性。”
说着,他自己也冥思苦想起来,后世有什么非生产的买卖,是可以赚大钱的。
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房地产。
可是房地产的基础是城市化,要是住农村跟住城市没有太大的区别,那谁还搬去城市住,人口不集中,就搞不起房地产,而城市化基础又是要工业化,倒是适合在卫辉府搞房地产。
美利贱的非生产行业是金融和服务行业。
但是这两个其实也都跟实业挂钩,况且如今通讯非常差,将证券市场搬去开封府,是没有任何意义,谁会愿意从南京跑去开封府炒股,而服务行业更难,那是基于整个经济规模达到一定程度时,真正服务行业才会兴盛。
卫辉府的服务行业只是服务行业的冰山一角而已。
思来想去,后世好像没有什么赚钱的行业,是符合这个年代的,这就还得从当代得需求着手。
郭淡又向寇涴纱问道:“夫人,你说现在的人们,最普遍的需求是什么,除了吃喝拉撒外,就是说,有什么钱是他们都愿意掏的。”
“需求?”
寇涴纱想了想,道:“这一般来说,也就是娶妻生子,望子成名,光宗耀祖。”
简单来说,就是祖先和后代。
“望子成名。”
郭淡听得双目一睁。
寇涴纱忙问道:“夫君,你是不是想到什么?”
郭淡微微一怔,道:“不知道,也许有点头绪,但是我还得仔细想想。”
然而,朝廷可不会给他太多时间去考虑。
好死不死,这段期间,国内外都没有太多事,导致大家都在盯着这事。
卫辉府的税单已经成为那烫手山芋。
万历还尽量拖了些时日,才将税单交给户部。
户部拿着税单,这人人都是懵的。
说好的十六万两,怎么又变成二十万两。
也就是说郭淡半年光凭卫辉府就赚了九万两。
要知道郭淡那边还有马赛,哪怕不算牙行那几十万两的股份,这吸金能力也绝对可以说得上富可敌国,唯有万历的收入,才能够与郭淡相提并论,但是人家万历要养很多人。
这一份税单直接让皇帝都成穷人。
还讲不讲道理。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出去,这妒忌之心,立刻弥漫整个京城。
还不单单是权贵嫉妒,商人也嫉妒,你这首富的标准,也定得忒高了,将来我们只能去争第二。
商人。
商人怎么能够赚这么多钱。
你叫我们官老爷如何面对自己。
虽然他们都知道这钱多半是皇帝的,但是皇帝不承认,那就是郭淡的。
即便是皇帝的钱,那也得弄,国家这么穷,你这么富,这成何体统。
整个朝廷,从上至下,都要求提高卫辉府的税入。
即便是王家屏等有识之士,也觉得这太多了,他们认为钱在商人,对于国家没有多大的帮助,这年头也没有什么“神圣财产不可侵犯”,只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概念,他的这种想法,是很正常得。
这钱决不能让郭淡一人给赚了去。
郭淡不在,万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们是打着国库的幌子,为国库增加收入,于是,万历就去把郭淡叫来,你们自己去要,看你们要不要得到。
“郭淡,你也莫要说我们以大欺小,哪怕是在商言商,这合理的涨价也是应该的。”王锡爵还算是比较温和的说道。
郭淡道:“但问题是这不合理。”
宋景升哼道:“你一个人一年赚十几二十万两,这难道就合理吗?”
郭淡笑道:“那得看怎么说?”
宋景升道:“愿闻高见。”
郭淡瞧了眼王锡爵,道:“方才王大人说,在商言商,涨价是再正常不过的,这是没有错的,但是王大人毕竟没有做过买卖,故此还漏了这一点,涨不涨价,那得看谁更需要谁,如果说换了别人,还能跟我赚得差不多,对于我而言是有竞争的,那你说要涨价,我当然会适当让步。
可如今的问题是,除我之外,还有谁?”
此话一出,殿中大臣,那真是怒气飙涨,饶是王家屏这等中立派,都异常愤怒。
什么意思?
说我们都是垃圾么?
郭淡呵呵一笑:“这普天之下,还能找出比我赚得更多的吗?我看过卫辉府之前税收,以及当地百姓的收入,比起现在卫辉府,那真是全方面落后,找我是赚钱,找别人是亏钱,如果是在商言商,大家都平等的话,那应该我开条件才是,我来要求朝廷,你们再不多给我一点,你们就另请高明吧。当然,我只是说说而已,各位大人怎么可能跟我在商言商,我所以也不会再进一步要求的,这吃亏是福。”
敢情我们还亏待你了。
宋景升真想喷郭淡一脸唾沫。
见过不要脸的,还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砰!
不等大臣们开口,万历便是一拍桌子,指着郭淡,龙颜大怒道:“你一介草民,胆敢再这大殿之上,口出妄言,难道朕的满朝文武都不如你吗?”
郭淡赶忙行礼道:“陛下明鉴,草民绝无此意,草民是说在商言商,单指行商,并非指其它方面。”
言下之意,行商满朝文武都不是我的对手。
宋景升立刻站出来,道:“陛下,您也瞧见此人何其嚣张,不守尊卑之礼,蔑视大臣,倘若再将卫辉府承包于他,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朝廷颜面尽失,臣建议立刻收回卫辉府。”
“卿家言之有理。”
万历又向郭淡道:“你都听见了。”
“草民听见了。”
郭淡微微颔首,又道:“做买卖讲究的是你情我愿,既然朝廷要不愿意再承包给草民,这买卖自然就做不下去,但是君无戏言,当初是陛下亲自跟草民签订的契约,如今要撤销契约,理应按照契约上赔偿草民,以契约而论,若是中途撤销契约,草民不需要上缴任何税给朝廷。”
“你且放心,朕一言九鼎,区区几万两能够换得了朝廷的颜面吗?”
万历怒哼一声,目光一扫:“朕就不信这满朝文武皆不如你,以半年为期限,谁若认为自己可以做得比郭淡还要好,朕就任命谁为卫辉府知府。”
ps:不幸中的万幸,昨天那事没有出现人命,但是楼上一直在噼里啪啦的,持续到晚上两三点,我这听说家具、厨房都被毁的差不多了。
做人还是放宽心胸啊!
第三百九十章 首尝败绩
这......。
宋景升先是微微张着嘴,然后又缓缓合上。
他身为户部侍郎,这点计算能力还是有的。
别说满朝文武,只怕普天之下,也只有郭淡能够做得到。
倒不是说郭淡是最聪明得人。
只是因为不管是满朝文武,还是如今的智者,他们肯定会选择走小农经济路线,可土地就这么多,除非能够种得出银子来,否则换谁去可也没有郭淡这般收益,因为郭淡走的是商业路线,他是能够创造额外的价值。
哪怕是想萧规曹随,也是非常困难的,因为卫辉府没有官府,是契约体系,谁敢这么玩,自己承包下来,交给别人去管。
王锡爵等人也面露尴尬。
殿内一时间是出奇得安静。
万历急切道:“怎么?难道这满朝文武都不如一个商人?”
王锡爵、宋景升何等郁闷。
你这是成心让我们难堪,收回就收回来,你干嘛要补后面那句话,还什么半年期限,可真是奸商昏帝。
他们心里都明白,万历就是故意的。
王家屏突然站出来,道:“郭淡,就算是在商言商,这钱也不能你一个人赚,你在契约上定得数额,乃是根据卫辉府以前的税入,而如今卫辉府收入增加,税入也理应增加才是。”
郭淡笑道:“不知大人指得以前是多久以前?我只知道我接盘时,卫辉府的情况可是远不如以前,如果没有我,国库就还得拨粮救济,这么算下来,国库所得远是比我所得要多得多。”
王家屏微微皱眉,又退了回去,这在商言商,还真是说不过他。
“卫辉府为何有今日这般税入,你心里应该清楚的很。”
听得一声冷笑,户科给事姜应鳞突然站出来。
手下败将,何以言勇?郭淡瞧了眼姜应鳞,心态是非常轻松,笑道:“我当然清楚,我不偷不抢,我是凭借自己的智慧所得,这半夜敲门我都心不惊。”
“真是荒谬!”
姜应鳞怒哼一声:“卫辉府的成功,可是建立在开封、彰德、怀庆三府的危机之上,你在卫辉府定下的税制,我可是清楚的很,若没有这么多人,你哪来这么多得税,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宋景升恍然大悟,对呀!今日的目的,可不是来跟郭淡扯税入得,而是谈论关于河南三府一事的。
“说起来这个更加可气啊!”
郭淡煞有其事道:“各位大人可知道,这卫辉府近半年来,最大的支出是什么吗?就是军队和纠察院支出,其原因就在于那三府的百姓老是逃往卫辉府。
我是倾其所有去拦截他们,但还是拦不住,我就纳闷了,怎么这人都往卫辉府跑。记得有一次逮着几个,我就去问问,他们又是下跪,又是哭,还抱着我大腿,说什么如果将他们遣返,他们就自杀,他们宁可在卫辉府坐牢,都不愿意回自己的家乡。”
一直沉默的申时行听他在那里胡扯,都有些按耐不住。
这小子真是能侃。
万历却好奇道:“这是为何?”
郭淡叹道:“还能为什么,就是在因为在家乡活不下去,才上我们卫辉府这里来。”
“竟有这等事。”
万历惊奇道。
宋景升忙道:“陛下,且莫听他胡说,他没去之前,开封府的百姓都活得好好的,偏偏他去了就出问题。”
“这确实怪我。”
郭淡直点头,道:“我不该让卫辉府的百姓过得太好,导致大家都想来。”
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我沦落到放弃男人的尊严,甘愿做一个上门女婿,可是世上如这般帅气的男子,能够当这上门女婿得男人又有几个。”
大臣们哪里听不出他这讽刺之意,无非就是暗讽官员无能,他以前活不下去,才只能去吃软饭,不过没有一个相信,你郭淡精得跟猴似得,会活不下去,你就是馋人家寇家闺女的身子吗?
个个都是怒容满面。
这打击面可真是太广了。
唯独姜应鳞是不以为意,笑问道:“此后你又是怎么做的?”
“什么此后?”郭淡错愕道。
姜应鳞道:“你是如何处理那些抱着你大腿哭的人?”
“我...!”
郭淡目光闪烁了几下,道:“我当时只是路过遇到,顺便问了几句,那可不归我管,具体是官兵负责,这你得问童千户去。”
他什么都不管,就是不想负责。
姜应鳞又问道:“缉拿和遣送这可以说是官兵职权,但是收税是不是你的权力?”
郭淡谨慎道:“是的。”
姜应鳞问道:“那你又知不知道,卫辉府有许多非法入境得外来人,你收的税,一部分是他们交的。”
根据制度而言,不仅是明朝,古代任何一个朝代,百姓要出县,都是要办理手续的,不是说出就能出的,不说现实是怎样,根据法律而言,不办手续出门的,就是非法入境。
郭淡道:“我知道有那么一些非法入境的人,我也找过童千户谈过此事,但是他们也拦不住,至于这税收有没有,这我不清楚,我只是定下税收的规矩,是他们自己交税。”
姜应鳞又问道:“那你认为这其中有没有?还是说派人去查也不查出。”
后半句明显就是威胁,你要说没有,我就去查查。
郭淡道:“我认为应该有。”
姜应鳞道:“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让当地百姓的过得好,就是你可以违反制度的理由吗?若是如此的话,那人人违反制度,都可以说是为自己的家人,是不是就不用判他们有罪。
就拿卫辉府来说,以卫辉府目前每年种得的粮食,是难以满足卫辉府如今的人口,你们只能去其它州县购买,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一旦将粮食买走了,这势必会导致其它州县的粮食减少,那么当地百姓可能就会因为买不到粮食,而因此饿死,对于你而言,你只需要顾着卫辉府的百姓,你没有错,但是朝廷可是要顾着天下百姓。
倘若你认为有钱就能够为所欲为,那你可就想错了,你不过只是一个小小商人,岂能任由你破坏国家制度,幸好你真是一个商人,如果你是一个官员的话,你早就被治罪了。”
擦!这厮今日是有备而来,战斗力这么猛。
这一番训斥下来,郭淡都开始有些冒汗。
姜应鳞说得很有道理,郭淡只是让少部分百姓得到生计,但朝廷是要兼顾天下的,不能为了少部分人的利益,而破坏国家制度,这损害得是天下的人利益。
有本事你就做到,不与外界交流,你也能够做得这么好,那你是真有本事。
郭淡也不敢说自己的那套就好,其它的就不好,只能言道:“你也说了,我只是一个小小商人,我承包卫辉府,也只是为了解决卫辉府的财政危机,这是我对朝廷的承诺。至于那些非法入境的百姓,可不是我要他们来的,是他们自己要来的,这官兵又拦不住,我如果私自派人去捉拿他们,那才是违法,这不在我承包的范围内,倘若我有罪,那开封府知府就更加有罪,他自己管不住,怨得了别人吗。”
姜应鳞笑道:“倘若要治你的罪,你还能够站在这里吗?这说一千道一万,河南三府的危机,皆是因卫辉府而起,他们也没有上卫辉府去告状,而是告到朝廷来,于朝廷来说,纵使将卫辉府承包给你,但卫辉府还是朝廷的一个州府,受朝廷管辖。
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管是你承包,还是有知府在那里管理,在朝廷看来这都一样,朝廷必须也要顾及大局,故此不少大臣才建议,由你来承包河南三府,负责化解这三府的危机。”
万历沉眉道:“姜给事,你这是以大欺小,你自己也说了,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凡事可得讲道理,郭淡可没有让那些百姓来卫辉府。”
你可别当朕是死人,朕坐在这里,可就不让你们欺负郭淡。
宋景升立刻道:“陛下,微臣道士以为姜给事说得非常道理,当初朝廷将卫辉府承包给郭淡,只是让他恢复卫辉府的财政,可没有说允许其为了恢复卫辉府的财政,而影响到其它州府的管理,既然卫辉府已经影响到其它州府,他就理应为此负责。”
万历也急了,道:“之前不是都说了么,这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他们为何不自己反省反省,就只知道怪罪郭淡。”
申时行郁闷的瞟了眼万历。
这当时他们与言官争的时候说得。
万历这话显然有挑拨离间的意思。
姜应鳞立刻道:“陛下,那些知府虽说有管理不当之处,但那是另一回事。若依陛下之意,是不是每个州府可以自己来制定所为的规矩,而不顾国家制度?”
这当然是不行的,不然的话,还什么中央集权,不又回到春秋战国时代。
万历是连嘴都不敢张,这可是个大坑。
这话说回来,如果郭淡不是帮他做事,不受他控制,他也不会让郭淡承包的。
王家屏附和道:“陛下,姜给事言之有理,当初将卫辉府承包给郭淡,那是因为潞王府的特殊情况,才给予他一些自由,在当时也未将此定为长久之计啊!”
郭淡立刻道:“既然朝廷不满意我,那就可以取消契约,何必让双方都难受,但是契约上可没有写明这一切,这些问题都是现在提出来得,当时我也没有考虑到,让我对此负责,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这话题是越聊越危险,他只能以退为进。
姜应鳞道:“如果朝廷要毁约,理应按契约上执行,你自然不需要向朝廷交税,这都当赔偿给你的。但正如你所言,契约中并未写明,你可以给周边州府带去伤害,我现在说得是河南三府的危机,说得是国家制度,你是不是大明子民,你是不是要遵从国家制度,既然是你造成那三府的危机,那你就必须为此负责。”
这家伙是打通任督二脉了吗?郭淡郁闷的瞟了眼姜应鳞,只觉这厮今日战斗力爆棚,句句切中要害,卫辉府确实占了制度的便宜,商人为什么都跑卫辉府,就是因为制度不一样,这不论好与坏,卫辉府确实对周边有冲击。
但是这个没有写到契约中去,可偏偏又写到国家制度里面,郭淡身为大明子民,同时又没被授予特权,自然也得遵从国家制度。
郭淡郁闷道:“你这是过河拆桥,我当时唯一的责任就是恢复卫辉府的财政,其它州府,我想都没想,我也没有想到周边百姓会上卫辉府来。”
姜应鳞道:“朝廷现在不是也没有怪罪你吗,倘若朝廷要真的追究起来,只怕你赚得那点钱,还不够赔的,你可知道你给整个河南道带去多大的伤害吗?
故而朝廷才给你一个折中的办法,让你来承包那三府,负责解决这三地的危机。朝廷向来就是赏罚分明,你在卫辉府做得好,你也拿到你应得的,关于税入,契约定得是多少,就是多少,但是因你而导致的负面影响,你也得负责挽回。”
神tm赏罚分明。郭淡只觉好气好笑道:“姜给事不觉得这话自我矛盾吗?承包卫辉府,您说伤害了开封府、彰德府、怀庆府,可您现在又让我继续承包。”
姜应鳞笑道:“你也说了,上回没有考虑到这些,故而出现这么大问题,这回我们会考虑的非常仔细。”
该死的,原来他是在这里等着我。郭淡骂娘得心都有了。
到时苛刻的条件,可就有了充分的支持。
“哎呦!”
万历突然一声呻吟。
众人望去,只见万历一手扶着额头。
“陛下。”
李贵急忙上前,吓得脸色苍白。
张诚叫嚷道:“快宣御医,快宣御医。”
又向申时行等大臣道:“陛下身体不适,今日会议到此为止。”
第三百九十章 首尝败绩
这......。
宋景升先是微微张着嘴,然后又缓缓合上。
他身为户部侍郎,这点计算能力还是有的。
别说满朝文武,只怕普天之下,也只有郭淡能够做得到。
倒不是说郭淡是最聪明得人。
只是因为不管是满朝文武,还是如今的智者,他们肯定会选择走小农经济路线,可土地就这么多,除非能够种得出银子来,否则换谁去可也没有郭淡这般收益,因为郭淡走的是商业路线,他是能够创造额外的价值。
哪怕是想萧规曹随,也是非常困难的,因为卫辉府没有官府,是契约体系,谁敢这么玩,自己承包下来,交给别人去管。
王锡爵等人也面露尴尬。
殿内一时间是出奇得安静。
万历急切道:“怎么?难道这满朝文武都不如一个商人?”
王锡爵、宋景升何等郁闷。
你这是成心让我们难堪,收回就收回来,你干嘛要补后面那句话,还什么半年期限,可真是奸商昏帝。
他们心里都明白,万历就是故意的。
王家屏突然站出来,道:“郭淡,就算是在商言商,这钱也不能你一个人赚,你在契约上定得数额,乃是根据卫辉府以前的税入,而如今卫辉府收入增加,税入也理应增加才是。”
郭淡笑道:“不知大人指得以前是多久以前?我只知道我接盘时,卫辉府的情况可是远不如以前,如果没有我,国库就还得拨粮救济,这么算下来,国库所得远是比我所得要多得多。”
王家屏微微皱眉,又退了回去,这在商言商,还真是说不过他。
“卫辉府为何有今日这般税入,你心里应该清楚的很。”
听得一声冷笑,户科给事姜应鳞突然站出来。
手下败将,何以言勇?郭淡瞧了眼姜应鳞,心态是非常轻松,笑道:“我当然清楚,我不偷不抢,我是凭借自己的智慧所得,这半夜敲门我都心不惊。”
“真是荒谬!”
姜应鳞怒哼一声:“卫辉府的成功,可是建立在开封、彰德、怀庆三府的危机之上,你在卫辉府定下的税制,我可是清楚的很,若没有这么多人,你哪来这么多得税,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宋景升恍然大悟,对呀!今日的目的,可不是来跟郭淡扯税入得,而是谈论关于河南三府一事的。
“说起来这个更加可气啊!”
郭淡煞有其事道:“各位大人可知道,这卫辉府近半年来,最大的支出是什么吗?就是军队和纠察院支出,其原因就在于那三府的百姓老是逃往卫辉府。
我是倾其所有去拦截他们,但还是拦不住,我就纳闷了,怎么这人都往卫辉府跑。记得有一次逮着几个,我就去问问,他们又是下跪,又是哭,还抱着我大腿,说什么如果将他们遣返,他们就自杀,他们宁可在卫辉府坐牢,都不愿意回自己的家乡。”
一直沉默的申时行听他在那里胡扯,都有些按耐不住。
这小子真是能侃。
万历却好奇道:“这是为何?”
郭淡叹道:“还能为什么,就是在因为在家乡活不下去,才上我们卫辉府这里来。”
“竟有这等事。”
万历惊奇道。
宋景升忙道:“陛下,且莫听他胡说,他没去之前,开封府的百姓都活得好好的,偏偏他去了就出问题。”
“这确实怪我。”
郭淡直点头,道:“我不该让卫辉府的百姓过得太好,导致大家都想来。”
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我沦落到放弃男人的尊严,甘愿做一个上门女婿,可是世上如这般帅气的男子,能够当这上门女婿得男人又有几个。”
大臣们哪里听不出他这讽刺之意,无非就是暗讽官员无能,他以前活不下去,才只能去吃软饭,不过没有一个相信,你郭淡精得跟猴似得,会活不下去,你就是馋人家寇家闺女的身子吗?
个个都是怒容满面。
这打击面可真是太广了。
唯独姜应鳞是不以为意,笑问道:“此后你又是怎么做的?”
“什么此后?”郭淡错愕道。
姜应鳞道:“你是如何处理那些抱着你大腿哭的人?”
“我...!”
郭淡目光闪烁了几下,道:“我当时只是路过遇到,顺便问了几句,那可不归我管,具体是官兵负责,这你得问童千户去。”
他什么都不管,就是不想负责。
姜应鳞又问道:“缉拿和遣送这可以说是官兵职权,但是收税是不是你的权力?”
郭淡谨慎道:“是的。”
姜应鳞问道:“那你又知不知道,卫辉府有许多非法入境得外来人,你收的税,一部分是他们交的。”
根据制度而言,不仅是明朝,古代任何一个朝代,百姓要出县,都是要办理手续的,不是说出就能出的,不说现实是怎样,根据法律而言,不办手续出门的,就是非法入境。
郭淡道:“我知道有那么一些非法入境的人,我也找过童千户谈过此事,但是他们也拦不住,至于这税收有没有,这我不清楚,我只是定下税收的规矩,是他们自己交税。”
姜应鳞又问道:“那你认为这其中有没有?还是说派人去查也不查出。”
后半句明显就是威胁,你要说没有,我就去查查。
郭淡道:“我认为应该有。”
姜应鳞道:“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让当地百姓的过得好,就是你可以违反制度的理由吗?若是如此的话,那人人违反制度,都可以说是为自己的家人,是不是就不用判他们有罪。
就拿卫辉府来说,以卫辉府目前每年种得的粮食,是难以满足卫辉府如今的人口,你们只能去其它州县购买,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一旦将粮食买走了,这势必会导致其它州县的粮食减少,那么当地百姓可能就会因为买不到粮食,而因此饿死,对于你而言,你只需要顾着卫辉府的百姓,你没有错,但是朝廷可是要顾着天下百姓。
倘若你认为有钱就能够为所欲为,那你可就想错了,你不过只是一个小小商人,岂能任由你破坏国家制度,幸好你真是一个商人,如果你是一个官员的话,你早就被治罪了。”
擦!这厮今日是有备而来,战斗力这么猛。
这一番训斥下来,郭淡都开始有些冒汗。
姜应鳞说得很有道理,郭淡只是让少部分百姓得到生计,但朝廷是要兼顾天下的,不能为了少部分人的利益,而破坏国家制度,这损害得是天下的人利益。
有本事你就做到,不与外界交流,你也能够做得这么好,那你是真有本事。
郭淡也不敢说自己的那套就好,其它的就不好,只能言道:“你也说了,我只是一个小小商人,我承包卫辉府,也只是为了解决卫辉府的财政危机,这是我对朝廷的承诺。至于那些非法入境的百姓,可不是我要他们来的,是他们自己要来的,这官兵又拦不住,我如果私自派人去捉拿他们,那才是违法,这不在我承包的范围内,倘若我有罪,那开封府知府就更加有罪,他自己管不住,怨得了别人吗。”
姜应鳞笑道:“倘若要治你的罪,你还能够站在这里吗?这说一千道一万,河南三府的危机,皆是因卫辉府而起,他们也没有上卫辉府去告状,而是告到朝廷来,于朝廷来说,纵使将卫辉府承包给你,但卫辉府还是朝廷的一个州府,受朝廷管辖。
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管是你承包,还是有知府在那里管理,在朝廷看来这都一样,朝廷必须也要顾及大局,故此不少大臣才建议,由你来承包河南三府,负责化解这三府的危机。”
万历沉眉道:“姜给事,你这是以大欺小,你自己也说了,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凡事可得讲道理,郭淡可没有让那些百姓来卫辉府。”
你可别当朕是死人,朕坐在这里,可就不让你们欺负郭淡。
宋景升立刻道:“陛下,微臣道士以为姜给事说得非常道理,当初朝廷将卫辉府承包给郭淡,只是让他恢复卫辉府的财政,可没有说允许其为了恢复卫辉府的财政,而影响到其它州府的管理,既然卫辉府已经影响到其它州府,他就理应为此负责。”
万历也急了,道:“之前不是都说了么,这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他们为何不自己反省反省,就只知道怪罪郭淡。”
申时行郁闷的瞟了眼万历。
这当时他们与言官争的时候说得。
万历这话显然有挑拨离间的意思。
姜应鳞立刻道:“陛下,那些知府虽说有管理不当之处,但那是另一回事。若依陛下之意,是不是每个州府可以自己来制定所为的规矩,而不顾国家制度?”
这当然是不行的,不然的话,还什么中央集权,不又回到春秋战国时代。
万历是连嘴都不敢张,这可是个大坑。
这话说回来,如果郭淡不是帮他做事,不受他控制,他也不会让郭淡承包的。
王家屏附和道:“陛下,姜给事言之有理,当初将卫辉府承包给郭淡,那是因为潞王府的特殊情况,才给予他一些自由,在当时也未将此定为长久之计啊!”
郭淡立刻道:“既然朝廷不满意我,那就可以取消契约,何必让双方都难受,但是契约上可没有写明这一切,这些问题都是现在提出来得,当时我也没有考虑到,让我对此负责,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这话题是越聊越危险,他只能以退为进。
姜应鳞道:“如果朝廷要毁约,理应按契约上执行,你自然不需要向朝廷交税,这都当赔偿给你的。但正如你所言,契约中并未写明,你可以给周边州府带去伤害,我现在说得是河南三府的危机,说得是国家制度,你是不是大明子民,你是不是要遵从国家制度,既然是你造成那三府的危机,那你就必须为此负责。”
这家伙是打通任督二脉了吗?郭淡郁闷的瞟了眼姜应鳞,只觉这厮今日战斗力爆棚,句句切中要害,卫辉府确实占了制度的便宜,商人为什么都跑卫辉府,就是因为制度不一样,这不论好与坏,卫辉府确实对周边有冲击。
但是这个没有写到契约中去,可偏偏又写到国家制度里面,郭淡身为大明子民,同时又没被授予特权,自然也得遵从国家制度。
郭淡郁闷道:“你这是过河拆桥,我当时唯一的责任就是恢复卫辉府的财政,其它州府,我想都没想,我也没有想到周边百姓会上卫辉府来。”
姜应鳞道:“朝廷现在不是也没有怪罪你吗,倘若朝廷要真的追究起来,只怕你赚得那点钱,还不够赔的,你可知道你给整个河南道带去多大的伤害吗?
故而朝廷才给你一个折中的办法,让你来承包那三府,负责解决这三地的危机。朝廷向来就是赏罚分明,你在卫辉府做得好,你也拿到你应得的,关于税入,契约定得是多少,就是多少,但是因你而导致的负面影响,你也得负责挽回。”
神tm赏罚分明。郭淡只觉好气好笑道:“姜给事不觉得这话自我矛盾吗?承包卫辉府,您说伤害了开封府、彰德府、怀庆府,可您现在又让我继续承包。”
姜应鳞笑道:“你也说了,上回没有考虑到这些,故而出现这么大问题,这回我们会考虑的非常仔细。”
该死的,原来他是在这里等着我。郭淡骂娘得心都有了。
到时苛刻的条件,可就有了充分的支持。
“哎呦!”
万历突然一声呻吟。
众人望去,只见万历一手扶着额头。
“陛下。”
李贵急忙上前,吓得脸色苍白。
张诚叫嚷道:“快宣御医,快宣御医。”
又向申时行等大臣道:“陛下身体不适,今日会议到此为止。”
第三百九十一章 官字两个口
刚刚出得武英殿,宋景升就立刻抱怨起来,“陛下方才分明就是装的.....!”
“放肆!”
申时行立刻喝阻他,“你为人臣子,岂能妄议圣上之龙体。”
“下官言语不当,还望首辅恕罪。”
宋景升立刻颔首一礼。
但脸上却写满了委屈。
眼看这胜利在望,万历突然来这么一出,你这分明是在作弊啊!
申时行道:“如今你们户部是责任重大,当务之急,你们应该好好商议一下,接下来该如何与郭淡谈判,可不要又犯了上回的错误。”
说着,他瞟了瞟已经走远的姜应鳞。
这言下之意,无非就是让他去问问姜应鳞,该怎么拟写那承包契约。
因为他知道,既然扯出国家制度,郭淡就很难回避。
但也可见他不打算来主导这事,他可不想得罪万历。
“下官明白”
宋景升拱手一礼,便追了上去。
待宋景升离开之后,王锡爵望着姜应鳞,道:“看来他最近为了郭淡,可是没有少下功夫啊。”
申时行点点头,道:“不知各位如何看待此事?”
王家屏道:“其实郭淡在卫辉府做的一切,有很多值得称道,若朝廷愿意借鉴,对于国家其实有利的,但是也并不完美,还是有很大的隐患,其原因就正如姜应鳞所言,卫辉府的制度与周边是格格不入,以前也未有过,这个问题必须得解决,否则的话,是有可能会酿成大祸。”
王锡爵等人也稍稍点头。
作为一个中央集权国家,制度是一定要统一的,特例是可以有,但是不能破坏国家制度,明朝也有自治的地方,什么土司制度,但都在偏远地方,而且大致上没有太大的不同,只是管理架构不一样,但是卫辉府地处大明腹地,且体系有着很大的不同,这必须得慎重对待。
且不说古代不喜欢变法,即便要变法,也得从朝廷开始变,否则的话,情况就可能会失控得。
申时行道:“且先看看他们怎么说吧。”
......
“內相,陛下的龙体.......!”
“陛下的龙体无碍。”
张诚又瞧了郭淡一眼,道:“这回你吃到教训了吧。”
郭淡直点头道:“吃到了,吃到了。”
“你今后可别太目中无人,你还真以为你能上天遁地不成。”
“內相明鉴,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与他们为敌,是他们老是找我的麻烦。”
“那还不是因为你太出色了.....。”
“这我承认。”郭淡赶忙道。
“哎呦!是咱家说错了,你可千万别误会,咱家的意思是你太张扬了。”
“......!”
郭淡尴尬的挠挠头。
张诚无奈地摇摇头,他就没有见过这横得商人,关键他还有这么大的本事,这肯定会招人恨,又低声道:“陛下的意思是,这事你想推卸掉,只怕是很难的,你应该多想想如何承包下来。”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你也要多体谅体谅陛下,这事说到这份上,陛下还真不好帮你说话。”
郭淡点点头道:“这我知道,这些天我也在想办法,到时看看他们提出什么条件。”
他这边是垂头丧气,言官们那边自然是欢欣鼓舞,甚至于热泪盈眶。
苍天啊!
大地啊!
我们终于了打败了这帝商组合!
这真是太不容易了!
他们与内阁之争,与皇帝之争,可都没有激动到这种地步。
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赢过。
不但没有赢过,而且回回都是灰头土脸。
要知道这还是非常不公平的竞争。
他们现在的种感觉那真是.....近一段时间,可能都不需要上青楼。
“姜兄,还得你出马啊!”
黄大效真是激动的难以言表。
宋景升笑道:“方才姜给事那番妙论,说得可真是非常精彩。”
姜应鳞却是面无喜色,道:“我们可别高兴的太早,这事到底还未出结果。”
李植立刻道:“我看郭淡这回跑不了了,咱们可得将他往死里整。”
说话时,他是面目狰狞,咬牙切齿,旁人不知,还以为郭淡跟他老婆有染,哪怕是有染,可能也没有这么恨。
姜应鳞摇摇头道:“咱们若是这么想的话,就只会重蹈覆辙,功亏一篑。”
李治忙道:“姜兄此话怎讲?”
姜应鳞道:“以前我们为何会屡屡败在郭淡在手里,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我们瞧不起他是个商人,只顾着尊卑之礼,只顾着眼前利益,而不顾这是非对错,可若论尊卑,谁又能比圣上尊贵。”
“嗯。姜兄言之有理啊!”
大家回想起以前与郭淡争斗的事,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他们跟内阁斗争,还是有章有法,要争那道德制高点,但是跟郭淡争,他们总是想碾压郭淡,压根就不讲道理,可问题是皇帝坐在那里,导致他们总是失败收场。
黄大效便道:“依姜兄之见,我们该如何与郭淡谈。”
姜应鳞沉吟少许,道:“如果郭淡承包下这三府,以前是多少税,他就如数上缴.....!”
“如数上缴?”
宋景升激动道:“这如何能行?”
姜应鳞忙道:“宋侍郎请听下官说完,税如数上缴,但是不能破坏国家制度。”
宋景升直摇头道:“郭淡要有这本事,他还做什么商人。另外,倘若什么都不能改的话,那官府就不能撤,那就是官府说了算,郭淡是不可能会答应的。”
“非也,非也。”
姜应鳞道:“我说得制度,是我朝一直以来重农抑商的国策,这才是根本所在,同时士农工商得阶级也是不能坏得,只要保证这两点,那就不会影响到周边州府。”
宋景升听罢,只觉姜应鳞比他更狠,他还只是想多要点钱,姜应鳞这么做可真是要命,不过他喜欢,道:“这郭淡更加不会答应。”
姜应鳞道:“他不能不答应,我们并非是在刁难他,因为卫辉府的承包契约是事先拟定好的,而且是陛下亲自承诺的,既然他做到了,那我们就决不能让陛下当这失信于人,也不能过河拆桥,故此我们只能以这三府为界限,将卫辉府与其它州府隔离开来,保证卫辉府不会再影响到其它州府。”
“妙哉!妙哉!”
黄大效拍手顿足道:“姜兄此策可真是妙不可言啊!”
这理由可真是太冠冕堂皇,我可没有刁难你,之前是多少,你就上缴多少,这钱还都让你挣,我们的目的是为了不让卫辉府影响其它州府。
可什么都不能改,还没有官府,郭淡拿命去恢复啊!
要是恢复不了,那郭淡可就死翘翘了。
李植激动道:“还有大名府和山西诸府。”
姜应鳞摆摆手道:“山西诸府和大名府并没有对此提出异议,而之前我们与内阁争论得时候,申首辅一直在强调,大名府是深受其益,我想他们也不会改口的,他们要不告,咱们也就不好说什么,他日若受到影响,咱们再来讨论。”
黄大效点点头,道:“那就由他们去吧,我就不信郭淡在什么都不改变的情况下,还能够恢复那三府的财政。”
一诺牙行。
“他们现在不跟我谈契约,不跟我谈钱,偏偏跟我谈制度,这可不是我擅长的。”
郭淡头疼向徐姑姑诉说道。
他为什么失败,还是这个节奏问题,姜应鳞不谈卫辉府的税入,一味的跟他扯什么国家制度,这可不是他的bgm。
“制度?”
徐姑姑蹙眉道:“当真卫辉府就影响到那三府了吗?为何大名府和山西没有受到影响,它们也在卫辉府的边上,这理由根本无法立足。”
郭淡稍显尴尬道:“山西、大名府肯定也受到一些影响,只是他们同时也得到了利益,就没有说出来罢了。我当时都不太敢提这两个地方,因为这两地肯定也有他们的人,要真去找的话,他们也能找出所谓的影响来,同时大名府的读书人肯定也是支持他们的,这话语权可是在读书人嘴里。”
开封府很多地主也受益,但是嘴上他们还是要骂,就是因为绝大部分得读书人都反对卫辉府,不反对的已经身在卫辉府。
徐姑姑问道:“也就是说卫辉府真的会影响到其它州府管理吗?”
“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郭淡非常含蓄得说道。
其实影响大了去,一个是资本经济,一个是小农经济,要说影响,那真是肉眼可见,跑去卫辉府的百姓都是活不下去的吗?
可不见得。
很多都是去追求更好的生活,不仅仅是钱,更多是一种平等的对待,生活压力比较小,以及安全感,这苦还是很苦,不见就比种田轻松,只不过不需要交税,也不怕被人剥削。
这听着好像挺正常的,但问题是国家制度还就是不允许这一点,因为统治阶级是需要吃韭菜才能够过上奢侈得生活,国家运营也需要韭菜,这韭菜最好是不到处乱跑,憨厚老实,随时待命被割,至于割多少,那得看有几个官员来割,他们事先有没有吃好,也不能规定死。
古代大部分到处走的人,要么就是统治阶级,要么就是罪犯。
他承包卫辉府以来,就一直都担忧这个问题,其实在这方面他也是很保守的,他是在被围堵的前提下,才采取远交近攻,集中利益先笼络住一边,保证自己不被封堵死,如果分散来,大名府是不可能这么支持他的,因为从中得到得好处不会那么明显。
徐姑姑又道:“倘若那些百姓在家过得好,就不会跑去卫辉府,这怎么会是你的责任。”
郭淡道:“这我倒是说了,但是姜应鳞是说,我要不去,他们也就不会去。他就咬着这制度问题不放,说卫辉府的制度破坏了国家制度,朝廷不能坐视不理,我跟他谈百姓,他就跟我扯天下百姓,这帽子扣下来,我哪里敢戴,官字两个口,我能说什么。”
徐姑姑道:“那他们提出了什么条件?”
“咳咳,陛下突然身体不适,还没有谈到那里,会议就结束了。”郭淡挺尴尬的说道,因为他知道瞒不住徐姑姑的。
徐姑姑微微一笑,又道:“如果对国家制度真的会有影响的话,那么此事就可大可小,至于到底是好是坏,既然现在有人说坏,那即便是陛下也得三思而行,更不是我能够左右的。”
顿了下,她又道:“我想你应该在承包上面跟他们较劲。”
“这我当然会尽量跟他们争的,他们若想坑我,那也是很难的。”郭淡说着又叹了口气,道:“现在的问题是承包这三府,无利可图啊!”
徐姑姑好奇道:“偌大的开封府,怎会无利可图?”
郭淡笑道:“前提一切是我说了算,同时又不需要养那么多藩王,但是这可能吗?条件只会比这更加苛刻,利润太少,风险太高,这买卖就很难做啊。”
第三百九十二章 殊死一搏
发生这么大的事,这民间也早就传得街知巷闻,只不过之前是言官与内阁在斗,而当时又是风声鹤唳,商人们都怕殃及池鱼,毕竟其中牵扯到卫辉府,所以郭淡不出门,他们都不太敢来找郭淡。
可没曾想这峰回路转,突然传出朝廷要将开封等三府承包给郭淡。
这套路可真是太tm熟悉了,故此周丰、曹达真是第一时间就赶来一诺牙行,因为他们干酒楼,消息是非常灵通得。
“贤侄,你这真是太着急了一点。”
周丰带着一丝幽怨地看着郭淡。
郭淡心情本就不好,听到这莫名其妙得话,不禁郁闷道:“我着急什么,员外有话不妨直说,我现在没心情跟你们打哑谜。”
周丰啧了一声:“还能是什么,你承包卫辉府才多久,现在又要承包开封、怀庆、彰德三府,我等都知道贤侄你有本事,但是我们年纪不小了,这腿脚不利索,有些跟不上贤侄你的脚步,我们现在根本拿不出钱来投资这三府。”
曹达直点头道:“贤侄,你太心急了一点,应该等一等。”
我擦!敢情你们都已经惦记上了,那干脆你们来承包算了。郭淡欲哭无泪道:“谁说我想要承包这三府,我也不想,现在是他们要硬塞给我,我现在为这事都愁死了。”
“呵呵!”
周丰笑了。
你丫是幸灾乐祸么?郭淡不爽道:“员外,你笑什么?”
周丰呵呵道:“别人不了解贤侄,我们还不了解么,这定是贤侄你布下的局,之前不都是如此么,懂得,懂得。”
“懂什么懂。”
郭淡哭了,道:“这回我是真的没想承包,这是个巨坑。”
曹达笑呵呵道:“贤侄,我们其实也别的意思,我就是希望你再等上一年,待我们手头上不是那么紧,你再来承包,可莫要便宜了那些外人啊。”
商人就是想挣钱,卫辉府已经让他们尝到甜头,而开封府不管在哪方面都完爆卫辉府,这是一块大肥肉。
他们两个是搞饮食的,在哪里都吃得开,不像秦庄他们,秦庄有钱也不会去投,暂时来说,卫辉府的生产已经足够了。
唯一的不足,就是太急了一点,他们现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完了!
郭淡一捂脸,这真心没法解释了。
可真是弄巧成拙啊。
东厂。
“都督,你最近怎么恁地安静,连门都少出,是不是身体有恙?”
郑承宪稍显疑惑的看着张鲸。
张鲸嗨哟一声:“我身体倒是好得很,只不过我这都已经是几十岁的人了,身子骨也比不上郑大夫您硬朗,还能有多活泼呀。”
“我并非是这意思。”郑承宪道:“如今朝野上下,都忙着在对付郭淡,都督却置身事外,这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难道都督已经忘记那郭淡曾拿都督你来立威。”
张鲸笑道:“原来郑大夫指得是这事啊!”
“如今不管朝中,还是民间可都在谈论此事。”郑承宪道。
张鲸笑意一敛,面色严肃道:“这事我现在还未看明白,不宜轻举妄动。”
郑承宪愣了下,疑惑道:“这事挺简单的,都督怎会看不明白。”
张鲸道:“不知郑大夫可有想过,这会不会又是郭淡布下得一个圈套。”
“圈套?”
郑承宪一脸不解。
张鲸点点头道:“如果那些言官只是要将郭淡置于死地,我可能会助他们一臂之力,可是他们竟然是打算将开封、怀庆、彰德三府承包于郭淡,郭淡最擅长的可就是承包,这事我还真有些拿捏不准啊。”
郑承宪嗨呀一声,急切道:“都督,你可真是想多了,姜应鳞等人分明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已经打听到他们会提出怎样的条件,相信都督也应该知道,郭淡若承包下来,只有死路一条,他不可能完成的。”
张鲸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何不静观其变,他们若能整死郭淡,那咱们也跟着沾光,但若这是一个圈套,那咱们也能置身事外。”
这回他倒是没有轻举妄动,因为这事不是他来主导得,上回他敢动万历的买卖,那是因为他有信心做到滴水不漏,绝不会查到他头上来,这回他担心这会不会是万历与郭淡设下得套,那些言官钻进去可没有关系,反正他们一直以来就是喜欢跟皇帝对着干。
但是他不能跟皇帝对着干,万一他跳进去,给万历揪住,那他可就完了。
只能说他想多了,万历的病是装的,但是愁可不是装的。
这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啊。
故此他就吩咐下去,让他们自个先谈着,最后他再来定夺。
就是让郭淡先跟他们耗着,自己把最后一道关。
如果他一开始就参与进去,他反而不太好说话,就好像上回那样,有些事他是不好开口的,他毕竟是皇帝,要顾及很多方面,这金口一开,就很难有挽回的余地,他只能装病。
官僚们也知道万历的用意,但是这回他们是信心满满,你们是躲不掉的。
而姜应鳞凭借着击败帝商组合,同时提出非常多的建议,自然而然也就成为此事的主导者,他们很快就拟写出一份承包契约来,然后送去阁部。
这么大的事必须得通过阁部。
“各位怎么看?”
申时行不露声色得向其他阁臣问道。
王锡爵似笑非笑道:“这可真是远比我预计的要更加合情合理啊。”
说到“合情合理”时,他语气有所变化,显然他已经明白姜应鳞是在打什么主意。
他们这些老司机一看就明白。
王家屏就非常直接道:“这看着的确是合情合理,但是...但是这么一来,郭淡是不可能完成的,可见他们志不在解决那三府的问题。”
言下之意,他们是成心要整郭淡。
许国道:“他们自然不会那么好心,真的将那三府承包给郭淡,这都是意料中的事。”
余有丁苦笑道:“但是话说回来,他们这份契约设计的也是非常巧妙,饶是我们也不便多说什么。”
王家屏点了点头。
若从大局考虑,这确实无可厚非,虽说对郭淡是不公平的,但这话说回来,什么时候对商人公平过?
要真公平的话,就不会有这事。
申时行道:“既然如此,那就先让他们去跟郭淡谈吧。”
在阁部通过之后,宋景升就立刻将郭淡叫到户部来商谈。
他们也是严正以待,姜应鳞、黄大效、李治他们都参与了,户部官员也都恨郭淡。
郭淡一看这条件,顿时叫苦不迭,这些条件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一直以为,对方一定会在钱方面跟他们较劲,但是那些条件压根就不涉及到钱,而且非常合理,反正以前给多少,你也给多少,咱们也不为难你。
他们还是在谈制度。
确保农为本,商为末的思想,确保士农工商的阶级观念,也就是说,如果郭淡承包下来,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劝农桑。
这可真是要了亲命。
因为这恰恰是郭淡最不擅长得。
看完之后,郭淡都笑了,目光一扫,讽刺道:“各位大人为了我郭淡,可真是撒费苦心啊。”
宋景升哼道:“这都是托你的福,要是没有你,我们哪里犯得着花这心思,真当我们都没有事做吗?”
言下之意,就是你丫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郭淡好气又好笑道:“但这些条件未免太强人所难了,我是一个商人,只会做买卖,你们这也不准,那也不准,那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姜应鳞道:“我们就是防止你们商人破坏国家制度,自古以来都是农为本,商为末,而你在卫辉府却是本末倒置,这农民都跑去为商人做事了,你知道这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吗?
不过卫辉府是事出有因,我们也不怪你,我们也不会更改那份契约的,你凭本事赚得,都是属于你的,但是你必须要消除卫辉府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如果能够确保卫辉府周边地区都不受影响,自然也不会影响到更多的州府。”
郭淡道:“但是姜给事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个商人,要是什么都不能改的话,那些书生、士绅都不听我的怎么办?”
“他们为什么要听你的?你只是承包,又不是让你去当知府,卫辉府的士绅、读书人可也没有对你唯命是从。”姜应鳞反问道。
“你......!”
郭淡怒瞪姜应鳞一眼,又瞄了眼坐在一旁张诚,只见他低着眉头,喝着茶,微一沉吟,道:“是,他们是不需要听我的,但是我们现在是在商谈,我应该有考虑的权力吧。”
宋景升笑道:“你可以考虑,但是本官劝你一句,可别考虑太久,在卫辉府影响下,开封府、彰德府都已经快要失控,你考虑的越久,你的责任就越大。”
“多谢宋大人得好意。在下告辞。”
郭淡冷笑一声,拿起契约起身便往外面走去。
但是他并未离开,而是站在户部墙外等候着。
过得一会儿,张诚就走了出来。
“內相,这我不可能做得到。”郭淡是有气无力道。
“咱家知道,但是......。”
张诚叹了口气,无奈道:“但是你要知道,这农为本,商为末,确实是我朝的治国国策,谁也不敢反对这一点,也不能改变这一点。”
那么也就是说,万历也不敢公然挑战这个思想。
如果要改变这一点,那可能会天翻地覆。
为什么资本萌芽永远都是萌芽,就是因为统治阶级不可能让资本壮大起来,只是随着社会的发展,给商人一定的活动范围而已,满足国家的需求而已。
虽说大明商品经济还算不错,但主导的还是官员,官商结合也是以官为主导,商人只是官员的工具而已,而在资本社会,是由商人来主导,官员只是商人的工具。
郭淡不禁眉头紧锁。
张诚又低声道:“就在一个时辰前,我还收一个对你非常不利的消息。”
郭淡心里咯噔一下,忙问道:“什么消息?”
张诚道:“小贵给咱家来信,他最近发现开封府和彰德府有很多官员、地主都将自己的土地放到藩王或者一些免税户名下。”
郭淡错愕道:“什么意思?”
张诚道:“这你都不懂,那可真是糟糕了。”
这意思很简单,就是让你以农为本,同时还让你收不到农税。
但这倒是跟宋景升、姜应鳞、黄大效他们没有关系,是朝中其他官员秘密谋划的,天下官员,谁不恨郭淡。
好呀!好呀!你们这是要把我死里整,那我也就没有太多的选择,这倒是帮我省去许多顾虑。郭淡突然展颜一笑,道:“我要见陛下。”
乾清宫。
“你们谈得怎么样?”
万历怀着一丝内疚地问道。
这事他也使不上力,礼法什么的,他可以不管,但是这统治基础,他还是得护着,他不能说这农本商末,士农工商是可以改的。
郭淡笑道:“回禀陛下,卑职与他们谈得非常愉快。”
“愉快?”
万历愣了下,偷偷瞄了眼张诚。
张诚微微摇头,他也听不明白。
郭淡道:“陛下,卑职可以答应他们的条件,卑职就只有一个要求。”
万历问道:“什么要求?”
郭淡道:“将建办私学院的权力赋予这三府。”
心里怒骂,他娘的,你们既然要我死,那我就要掘你们的根。
第三百九十三章 最赚钱的买卖
“私学院?”
这思维跳跃的可真是不着边际,万历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禁又看向张诚道:“你们方才究竟在谈什么?”
两件事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啊!
那么方才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张诚可也是一头雾水,他对此也是毫不知情,赶忙道:“回禀陛下,方才都没有怎么谈,也就是宋侍郎他们将那些条件给郭淡看。”
“是吗?”万历又疑惑地看向郭淡,问道:“郭淡,不是在说承包开封府的事吗,你怎么又谈到这私学院上面去呢?”
郭淡笑道:“回禀陛下,我们商人做买卖的动机,是出于对市场上的需求考虑,就好比说,江南多雨季,北方少雨,如果是要做伞的买卖,自然选择江南,因为江南的百姓需求更大。那么以此而论,这世上什么买卖是最赚钱的。”
他是比着手指道:“粮食、盐、织物,因为这是所有人都需求的。但是除了衣食住行这些最基本的需求外,人们最大的需求就是教育,不管是富人,还是穷人,都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可是想要做到这一点,那么就必须接受教育。
尤其是对于那些富人而言,卑职也与许多富人相识,他们其中有不少人平时是非常节省的,对于吃穿的要求都非常低,那寇家就是如此,但是在教育下一代的问题上,他们便可不惜成本,千金万金都不在话下,可见这教育中是蕴含着巨大的利润,卑职甚至都敢保证,这教育可是比马赛还要赚钱。”
“你...你说什么?”
万历差点没有咬着舌头,“这教育比马赛还要赚钱,朕怎么从来不知道,这私学院朕可也见识过,根本就赚不了几个钱,不亏钱都算是好的。”
那国家办的学院,那都是在拿钱买人才,你怎么可能从中赚钱。
郭淡笑道:“那是因为开办私学院的都是一些士大夫,士绅,而不是我们商人,如果是由商人来做的,同时还能够垄断整个私学教育,那一定是非常赚钱的,而且任何行业都比不上。”
心想,老子一个学区房,就能赚得连tm都不认识,哇哈哈!
“垄断教育?”万历不由得皱了下眉头,这种事他可是很敏感得。
郭淡点点头,道:“据卑职了解,在十年前,朝廷曾几番整顿私学院,虽然如今对此有些放宽,但是朝廷也并未解除那些限制。如果陛下能够下旨,规定今后的私学院只能建办在开封、怀庆、彰德三府,再由卑职承包,那么就等于陛下完全控制住教育,同时也让那些读书人无话可说,陛下毕竟还是放开了一个口子,允许他们建办私学院,这可是陛下的恩泽啊。”
他说得还是比较隐晦,因为这牵扯到张居正,要知道万历即位,第一件事就是反张居正,言官为什么与内阁斗,也是因为张居正,涉及到张居正的话题,可就一定要慎重。
当初张居正为了统一思想,于是几番整顿私学院,提出很多很多严格的限制,基本上就是只允许官办,不允许民办,这是因为当时很多舆论都是出自私学院,读书人都集中在私学院,他们学得又是八股文,待在一起,唯一能做得也就是议论时政。
读书人得有傲气,不能做舔狗,舔狗是一无所有的,他们就以批评为主,这样也能够吸引眼球,还能博得名望,一举两得。
张居正当时作为当朝第一人,就经常被他们批评,这严重影响到他的威信,他索性就把这些学院都给封了,这个举动也让张居正一直被后人诟病。
也是如今很多文官反对张居正一个重要原因。
虽然张居正死后,很多政策都被废了,但是这个还没有废,因为万历渐渐发现,现在人们不批评张居正,改批评他了,他就没有开这口,但他由于比较懒,脸皮够厚,也不怕被骂,就没有怎么去管,江南很多文人将学院改成各种社。
郭淡的意思很简单,就其它地方都不准办,只准开封、彰德、怀庆三府建办。
这倒是提醒了万历,因为这事他也很犯愁,郭淡承包这三府,等于就是他直接控制,那么到时教育都集中在这里,不就等于他能够最大限度控制舆论,控制思想。
这对于帝王而言,可是非常重要的。
然而,这里必须得有一个前提,就是不能是官员主导的,必须得由郭淡承包,因为官员就是读书人出身,跟那些读书人是一边的,跟皇帝反倒不是一边的,而郭淡在皇帝看来,跟太监没其实有什么区别,也就是多了个jj而已。
万历最看重得到金库有两个,一个在太监手里,一个就在郭淡手里。
郭淡干得就是太监活。
张诚对此倒是挺不理解的,面带忧虑道:“郭淡,咱家怎么觉得你这在是自掘坟墓,天下的读书人可都不喜欢你,你还把他们集中在这三府,到时只怕你连说句话的权力可都没有啊。”
在他看来,郭淡就是把对手都找到自己跟前来,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郭淡笑道:“让他们骂,我是为陛下挣钱,又不是要扬名立万,他们爱骂不爱骂,只要给钱就行,但他们要胆敢妄议陛下,我就能够让他们在开封府连一支笔都买不到,这嘴长在他们身上,可是笔墨却掌握在商人手中!”
万历微微一笑,这小子果然懂事,饶有兴趣问道:“光凭建办学院,你就能够把税交了,还能够赚钱?”
郭淡轻松惬意道:“陛下还请放心,开封府的营收超过卫辉府那都只是时日问题。”
“还能够超过卫辉府?”
且不说万历,张诚都昏了,不可思议道:“就姜应鳞他们提出的那些条件,开封府能超过卫辉府?”
“是绰绰有余啊。”郭淡自信的笑道:“幸亏有他们,否则的话,我还真想不到这一点。我要让他们知道,哪怕是比种田,我也比他们强。”
万历开心的笑了,比卫辉府还要赚钱,这么加起来,这一年不得赚个百万两,他都开始有些嫌弃他的工资,做皇帝还不如去做商人,故作不满道:“郭淡,朕看你还是过得太轻松了,当初朕就让你能者多劳,你还不肯干,要不是姜应鳞这么逼你,你只怕还躲在哪里享乐。”
你说得这是人话吗?我特么什么时候享受过。郭淡心里埋怨一句,哭诉道:“陛下明鉴,卑职真的冤枉,当时卑职确实没有办法,卑职哪里想得到,姜给事他们拼了命的送钱给卑职,卑职活这么大,就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要求,这真是太难为卑职了。”
万历听得哈哈一笑,道:“到时他们见你赚了那么多钱,不得气死去,哈哈,好,朕答应你。”
这他是很有把握的,表面上本来就是禁止得,他现在是有限制的开放,这对于他而言,可不是什么难事。
“多谢陛下恩准。”
郭淡抱拳一礼,又道:“不过陛下,此事可不能走漏风声,否则的话,他们可能不会答应承包卑职。”
万历道:“这你放心,他们决计不会知道的。你可还有其它要求?”
朕心情好,只要这钱到位,你有要求就尽管提。
郭淡稍一沉吟,道:“要求倒是没有了,只不过还有一件事,还得陛下恩准,到时卑职承包下这三府,势必也会关联到这三个地方的藩王,卑职必须得跟那些藩王交涉交涉。”
万历突然眉头一皱,问道:“这藩王......咳咳,你有何打算?”
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个问题,如今郭淡承包下来,不都得他来掏这钱养着那些藩王,国库到时肯定不会拨粮,当时他不让郭淡承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郭淡忙道:“陛下,卑职觉得这些藩王过得可真是太苦了,随便出个什么事,就连温饱都成问题。陛下对卑职恩重如山,卑职怎能让他们过上如此艰辛日子,故此陛下还请放心,卑职定当竭尽全力,让他们都过上富裕的生活。”
“等等!”
万历赶忙制止他,这小子会错意了,朕可没有觉得他们过得艰辛,又瞟了眼张诚。
张诚心领神会,立刻道:“郭淡,这事你可能还不是很清楚,只是有一些郡主、县主比较穷,但是大亲王还是过得非常好的。”
“那就让他们过得更好啊。”郭淡是微微耸肩。
“啊?”
张诚错愕的看着郭淡。
万历轻咳一声:“可是这要钱的,到时你承包下来,户部肯定不会愿意拨粮。”
郭淡立刻保证道:“陛下且放心,不需要户部掏钱,更加不会让陛下您掏钱。”
“难道你来掏?”
“其实卑职掏也是理所当然的。”郭淡风轻云淡道。
万历见他胸有成竹,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反正不要他掏钱就行,也就放下心来,道:“好吧,朕特许你与他们交涉。”
“多谢陛下。”
出得乾清宫,张诚立刻拉着郭淡走到一边,道:“郭淡你到底打算干什么,怎么扯到教育上去呢?”
他至今摸不着头脑,教育这事,是郭童生可以办的吗?这可是硬核,肚子里面要是没有一点墨水,这边可都拢不上。
郭淡叹了口气,道:“內相,这不能怪我,是他们逼着我走这一步,您想想看,就他们那些条件,我除了能够办教育之外,我还能够办什么。”
张诚想了想,还真是如此,基本上什么都干不了,但是办教育这不但符合农为本、商为末,也符合士农工商。
郭淡笑道:“內相想不想参一股,这是挺赚钱的哦。”
张诚眼眸一转,道:“这要投多少钱?”
郭淡啧了一声:“內相您太见外了,我怎么可能让內相您出钱,若是內相有闲情雅致,将毕生所学,写为书本,直接可以拿去学院当课本,学院当然得支付內相酬劳的。”
张诚震惊道:“这也行。”
郭淡道:“內相怎能妄自菲薄,我一直认为內相的才华不亚于那些文官。”
“那...那倒没有。”
话虽如此,但张诚已经笑得嘴都合不拢。
别说给钱,你不给钱他也愿意写,著书立言,这可是文人梦寐以求的事,自他失去了自己的小弟,就以为这事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不曾想还能遇上这么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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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四章 先赚个快餐打底
“看来并不是好消息。”
徐姑姑见郭淡怒气冲冲的回来,不免言道。
“他们这是要将我往死里整啊。”
郭淡嚷嚷一声,将那纸契约往桌上一拍,然后走到一边的酒柜,狠狠灌入几杯酒。
徐姑姑拿着那纸契约看了看,稍显诧异道:“这条件并不苛刻呀!”
“这还不苛刻?”
郭淡激动的直接一屁股是贴着徐姑姑坐下,狠狠地撞了下徐姑姑。
身怀绝技的徐姑姑也没有想到郭淡会往她身边坐,当即吓得花容失色,差点直接动武,这辈子都没有被男人撞过,倏然站起,凤目睁圆道:“你想作甚?”
“不...不好意思,我...我太激动了,但居士此话也太过分了。”
郭淡一脸委屈,心里却想,我请你来,一点作用都没有,还不让占点便宜,你这秘书凭何立足?又愤愤不平道:“这条件还不苛刻,我是一个商人,学问也就在童生级别徘徊,他们竟然让我以农为本,这跟让太监去生孩子又有什么区别。”
徐姑姑这回倒也没有怪他,这情有可原,走到对面坐下,道:“我想你是误会了,对你而言,可能是苛刻了一些,我指得合理,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郭淡激动道:“就事论事也很苛刻啊!”
徐姑姑摇摇头道:“任何一个强大的国家,都必须以农为本,要是没有粮食,商业那也不过是海市蜃楼,这道理你应该是明白的,你在卫辉府首先处理的也就是粮食问题。”
郭淡道:“这我当然知道,但是我还得缴税给朝廷,这我得靠商业去挣钱,我才能够去缴税,才能够从中挣钱,但是开封府很多田地都是不用缴税得,我又没法拿商业跟他们去换,卫辉府的地主为什么愿意交税,那是因为他们赚得更多,到时我拿命去缴税。”
徐姑姑道:“你可以拿卫辉府的商业换得开封府地主的支持。”
郭淡叹道:“且不说开封府很多地主都是反对我的,他们不见得会答应我,即便他们不反对我,我还得拿钱去养着那些藩王,那些穷的,我得给粮给钱,富的他们又不缴税,百姓就那么点点土地,官员是可以剥削他们,但我要剥削他们,只怕,哼,杀我十次都不够。”
徐姑姑点点头。
郭淡道:“居士,这你可得救我,以农为本,我一个童生真心农不下去啊!”
徐姑姑凝眉思索一会儿,道:“其实我朝税入并非是很高,关键在于那些地主偷税漏税,他们与官府、藩王相互勾结,隐匿土地,从而导致税入锐减,契约上定下税额,是以往年为准,并非是以开封府真实的产出,换而言之,只要治理得当,依法收税,你还是可以赚钱的。在这方面,我也可以帮你一些忙。”
郭淡郁闷道:“要是能收得上税,我早就承包了,岂会等到现在,问题就是收不上,这士农工商的阶级观念必须捍卫到底,他们个个都能够骑到我头上拉屎,我拿什么向他们收税。”
徐姑姑听他这满口得污言秽语,不禁摇摇头,强忍着道:“那也不见得,既然是你承包,你当然有权力向那些人征税,况且,你还可以向陛下求助,关于藩王的问题,别人兴许无法解决,但是陛下可以,记得当初张阁老可也把税给收上来,可见此事也并非是做不到得。”
郭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余光突然瞟了瞟徐姑姑,心道,这事到底跟她有没有关系,如果不是她当初提出那个挑拨离间得计策,事情也就不会进展到这一步,可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想借我之手,来解决这藩王和官员勾结的问题?
但愿这跟你没有关系,如果有的话,呵呵,我就让你把肠子都给悔青了,这藩王的问题是你一个女人能考虑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那可都是我的宝贝,我能不能出海,就全靠那些藩王,我们就是要养着他们,让他们茁壮成长,今后再为我所用。
“就算能够挣钱,可也不多,而且来得慢,这不符合我郭淡的身价。”
郭淡突然言道。
徐姑姑诧异道:“你此话是何意?”
郭淡嘴角一扬,道:“收那点农税又能够挣多少钱,我的股份往随便上涨一涨,就是十几万两,这事推不推的掉,暂且先不说,我先把这股钱给挣了,我要气死那群臭老头。”
徐姑姑呆愣片刻,旋即莞尔一笑。
不一会儿,寇义便来到办公室,他本来是下江南的,因为出了这档子事,他就暂时没有去,不过他也已经派人前去做准备。
“管家,你立刻放出消息,就说我将会承包开封、彰德、怀庆三府。这还不够,你还要告诉大家,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卫辉府即将出现,我郭淡将要重铸整个河南道的辉煌,用不了多久,我的年收入将会达到五十万两,伟人曰,俱往矣,数风流人物,咳咳咳,吟诗念词就算了,这不是我的风格,你就直白的一点说吧。”
郭淡机关枪似得一通说道。
寇义却是一脸呆若木鸡。
郭淡道:“管家,你还愣着作甚?”
寇义回过神来,颤声道:“姑...姑爷,你真的要承...承包那三府?”
“不一定。”
郭淡摇摇头道。
嗯?
坐在沙发上的徐姑姑不禁都抬起头来,一脸懵逼的看着郭淡。
寇义头都晕了,道:“那...那姑爷您...。”
“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怎么连这点悟性都没有。”
郭淡一翻白眼,道:“我承不承包,那不是重点,我又没有让你贴告示,我是让你放小道消息出去,刺激我们的股价而已。”
说着,他突然看向徐姑姑,道:“居士,请问这犯法吗?”
徐姑姑沉吟片刻,摇摇头道:“并不犯法。”心里怒骂一句,这个大奸商。
“这不就结了。”
郭淡向寇义挥挥手,道:“快些去吧。”
“是。”
寇义刚转过身去,又转回来,道:“姑爷,您能不能再说一遍,我方才吓到了,没有记清楚。”
“靠!”
郭淡忍着暴走,又说了一遍。
寇义记清楚之后,就出去了。
徐姑姑道:“你这虽不犯法,但也算是骗人。”
郭淡叹道:“没有办法,那边又挣不到什么钱,只能靠这个弥补下损失,况且你也不能说是骗,我只是放消息出来,股价涨不涨,跟我没有关系,应该说是,这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徐姑姑点点头,但眼中却透着一丝疑惑。
其实关于这事,已经传出去,但是很多人都不太相信,认为这里面肯定有猫腻,怎么可能突然将这三府承包给郭淡。
然而,今日不断有风声从牙行传出来,说郭淡是真的要承包这三府。
大家渐渐相信这个事实。
虽然是郭淡承包,不是牙行承包,但是郭淡作为寇家女婿,业务肯定都给牙行。
这一个卫辉府半年就为郭淡赚了好几万两,都不说什么怀庆府、彰德府,光开封一府就不得了,开封府不管是面积、人口、资源可都完爆卫辉府,这一年得赚多少钱?
五十万两?
可能都不止这个数目。
牙行的股价应声而涨。
现在的涨,不是郭淡来定价,而是交易额,钱庄那边一直都有交易。
但话说回来,还交易个屁。
挂售的股份当日全部撤销。
股东都是商人,精明的很,这还只是传言,求购者就已经给出四两的价格,一下子承包三府,可真是太激情了,这要真承包下来,那不得上天啊!
郭淡什么都没有干,资产就多了几万两。
可是把黄大效他们气死了,大骂那些人是蠢材,郭淡都快给他们逼死了,你们还跑去卖他的股份。
他们赶紧也放风出去,告诉大家,条件是限制郭淡行商,跟承包卫辉府就不是一回事。
但是他们玩这些,满朝文武一起上,郭淡也不惧,这种舆论可不掌握在读书人嘴里,而是在市民嘴里,郭淡立刻又暗中吹风,告诉大家,这只不过是他布下的一个圈套。
为得就是承包这三府,说条件苛刻,他哪次承包条件就好过,可事实又是怎样,他每一次都是赚大钱。
且不说那些百姓,就连周丰他们这回都不质疑郭淡,上回质疑,结果卫辉府的收入,他们半毛钱都没有捞到,他们也就跟着郭淡一块吹。
股价直接破五两,可都没有商人愿意放。
大家都在等这事尘埃落定。
可把那些官员气坏了,你们这些蠢货,竟然相信一个商人,到时有你们苦吃。
而就在这时,郭淡来到户部,要求签订承包契约。
“各位大人,我已经考虑过了,没点问题,签吧,签吧。”
郭淡坐在椅子上笑呵呵道。
宋景升、黄大效是呆若木鸡。
郭淡左右看了看,道:“怎么?不签么?”
宋景升回过神来,问道:“你考虑清楚呢?”
“相当清楚,这都不用考虑。”
郭淡笑哈哈道:“外面还只是传言,我手中股份就为我赚了十万两,这要是签了,那得赚多少钱,我们牙行的股东,现在是天天追在我屁股后面,让我来这里签约,真是讨厌,到时贴补一下开封府,也就那么回事。”
大家听着很不是滋味。
十万两?
有没有这么夸张?
郭淡道:“签不签,不签我可就走了。”
“签,当然签。”
姜应鳞突然笑道:“这股份你得卖出去才算是赚得,不卖出去,这十万两跟一两又有什么区别?”
郭淡斜目一瞥,微笑的点点头道:“姜给事,你还真是深藏不露,以前我若是有什么质疑之语,我在这里向你表示真诚的道歉。”
“不需要,本官岂会将你一个小童生的话放在心里。”
“那倒也是,毕竟童言无忌啊!”
郭淡笑着点点头。
想要我死,那咱们就看看到底是谁先死。
第三百九十五章 藩王乃宝贝也
“签”就一个字,但可不是签个名字那么简单,郭淡这边倒是没什么,他的意见就是将一些条例细致化,别整什么两三个字一句话,欺负哥没文化。
但是朝廷这边的承包手续可还是非常复杂的,毕竟这可不是小事,是姜应鳞他们可以决断的,其实他们只是洽谈人员,这还是得经过内阁、司礼监、皇帝的审批,才能够通过的。
申时行虽然没有参与,但他不代表完全不管,毕竟开封府税入在全国排名第七,卫辉府是根本不能比的,其中税入又是最为复杂的,审批起来可也是一个力气活啊。
最终开封府定下的税入折银算是一百二十万两。
怀庆府是五十万两。
彰德府是四十万两。
其实开封府目前还没有完全推广开一条鞭法,就是还在推广中,本来还是要运送粮食去京城,但是郭淡要求运往京城的就是全部折银算,留存得就全部算粮食。
因为运粮就需要漕运,漕运就涉及到损耗问题,以及很多手续,郭淡又非官员,这不但会令账目变得非常复杂,而且操作非常困难。
朝廷也答应了,因为如今朝廷也比较缺银两。
这三府起运和留存的比例平均下来是六比四,因为很多州县都不一样,如整个卫辉府因为人口少,事也少,故此起存比例是七比三,开封府有些县是五比五,因为养得人比较多,开销比较大。
这里的税入,再加上的卫辉府账面上的那三十万两,郭淡等于承包下两百四十万两的税入。
当然,这其中还是要计算各种损耗的,扣除损耗,以及官府的支出,大概在两百万两左右。
这个数目算是合情合理得,朝廷可没有占郭淡的便宜,他们也占不到,郭淡也没有占他们的便宜,因为他的地位比较低,权力到底是可以碾压智商的,对方要不坑他,他就得烧高香了。
但这些都是次要的,因为黄大效他们不打算赚郭淡的钱,他们要的是郭淡的命,主要还是制度方面。
规定郭淡必须完全遵守国家制度,不准再搞什么契约体系。
要以农桑为主。
规定作坊只能开在指定区域内,必须执行宵禁,可不能跟卫辉府一样,完全不设宵禁。
普通百姓的进出,也必须要有官府的批条,但是因为到时没有官府,那也只能由郭淡来批,故此他们设定了限额,每年的批条是有限的,朝廷直接发给郭淡。
这限额虽然也合理,根据往年开封府出入人员统计出来的,但那是基于小农经济,要论商业的话,那就完全不合理,这基本上就限制了商业发展。
还要尊重读书人,就是什么秀才、举人、进士。
在卫辉府读书人犯法面临的惩罚跟普通百姓没有任何区别,也得去拉粪,但是实际上举人、秀才是拥有一定的特权的,在开封府这些地方,郭淡自然就不能一视同仁,举人就是可以目中无人,举人就是可以享有免税特权。
另外就是期限问题,卫辉府之前并未设定期限,但这明显是不对的,他们趁着这个机会,就将卫辉府也包括再开封、怀庆、彰德之内,设定了三年期限,三年重新评估一次,但只要郭淡做到契约规定的一切,那就可以继续承包。
三年之后,条件可以再谈,但是有限制得。
就是涨跌定在百分之十。
不能无限制的涨,你涨一倍,那谁还敢承包。
因为郭淡也不是吃素得,这有涨就必有跌,另外,如果遇到天灾**,非自身原因引起的灾难,也要根据往年例子来减税,甚至于朝廷给予补助。
可见官员们还是留了一手,但是大多数人都不看好郭淡可以坚持到三年之后,不然的话,涨跌也不可能只定在百分之十。
还有很多的条条框框。
总之,弄了整整三日,才交到万历手里。
万历看完之后,这心中都是满满的内疚,非常不好意思地看着郭淡,叹了口气道:“这可真是难为你了。”
关于税入,看着是合情合理,关于其中制度规范,看着也是合情合理,每个州府都是如此。
但是若将两者结合起来,那就出问题了。
开封府那么多藩王,那么多特权人士,官员凭什么把税收上来,不就是因为官员自身也是特权人士,而且是最大的那个,他们可以想办法从百姓那里多收刮一点,也可以用很多违法的手段去捞钱。
因为官员们都这么干,这其实就是不成文得规定。
但是郭淡可就不能这么做,郭淡只是一个商人,他自己都要去交税,他要去收刮百姓,这些当官的可就不会答应了,这韭菜是你一个商人能割的吗?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郭淡却是非常轻松道:“多谢陛下体谅,他们有张良计,卑职也有过墙梯。”
“朕一直都对你抱有信心。”
万历笑着点点头,不由得又想起那私学院一事,于是问道:“关于私学院一事,你觉得何时进行比较合适?”
这事他们得打配合。
郭淡答道:“回禀陛下,签完这份契约就可以开始了,但是陛下要设定非常严格的条件,想要建办私学院是可以的,但必须筹备一定数额的启动资金,同时要拥有一定数量得老师,要给学院配备宿舍,等等,到时卑职会拟写一份非常详细的条件给陛下过目。”
万历听着十分疑惑道:“这不是在限制你吗?”
郭淡笑道:“就这些条件,即便陛下不设,卑职也得投入这么多钱,只会多不会少,这限制的其实是士绅。为何当初朝廷要整顿私学院,卑职也分析过,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建办学院的成本太低,导致良莠不齐,一个老进士,几个书生凑在一块,就可以成立一个学院,代价太小,他们也就无所谓,朝廷封了,他们再开便是,但如果投入很多钱,他们可就得谨言慎行。”
“言之有理!”
万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私学院成本太低,稍有名望得人都可以开,关了也就是少了个聚集的场所而已,要是成本很高的话,那可就得谨慎一些,万一被查封,亏得就连裤衩都没有。
但这只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郭淡的目的是冲着垄断去的,但万历也只能赋予在那三府建办私学院的权限,不可能说只准郭淡开,不准别人开,那肯定是通不过的,这必须要将条件给拉上去,反正郭淡本来就是要搞大学府,这小学院他可都是放在寺庙里面。
在这些条件下,郭淡就根本不怕对方来竞争,来多少死多少,因为当规模到达一定地步上,不仅仅是要学问,更多的是要运营,是要赚钱,年年亏损,那谁也受不了啊。
故此郭淡又道:“陛下来立规矩,但是审批权得交给卑职。”
“这是当然。”万历点点头,道:“要是这审批权不在你手里,朕也不放心啊!”
他是要借此控制教育,还交给官员来审批,那完全就没有意义,官员就是士绅,士绅就是官员,这审批权必须要在郭淡手里,在郭淡手里,就等于是在他手里。
郭淡又道:“另外,就是关于藩王的问题......!”
不等郭淡把话说完,万历便诧异道:“这藩王的问题,上回你不是已经说过了么?”
郭淡讪讪道:“上回卑职其实只是说了一半。”
“原来如此,难怪朕听着也是有些迷糊。”
万历点点头,但也没有怪郭淡故弄玄虚,因为他知道上回郭淡没有说完,肯定是因为张诚在场,关于这藩王问题,那是非常敏感的,而且他们要干得事,也是非常大胆的,决不能走漏风声,一般情况下,都是两个私谈,唯一知情的就是李贵。道:“那你说吧,你到底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郭淡道:“回禀陛下,卑职上回就已经说了,卑职会让藩王的生活过得更加富裕,其实卑职心里知道开封府有些藩王是非常有钱的,但是卑职还是要帮他们赚更多的钱。”
万历听着很是纳闷道:“你承担这么重的税,你还要帮藩王赚更多的钱,这你能行吗?”
他原本以为郭淡肯定会要求降低藩王的禄米,他也是会答应的,毕竟郭淡的钱可是他的钱,但他没有想到,郭淡竟然反其道而行。
郭淡忙道:“卑职乃是为陛下效劳,其余的卑职可不会管。”
万历更是好奇道:“这两者有何关系?”
郭淡不答反问道:“陛下可还记得,当初定下的海外扩张计划?”
万历点点头,道:“这朕当然记得,可是目前时机尚未成熟,朕也不能立刻将他们调去海外就藩。”
“陛下说得是,故此这段期间可称之为‘黄金时段’!”
“黄金时段?此话怎讲?”
万历好奇道。
郭淡道:“陛下你若要做些什么赚钱的事,那些大臣们肯定会上奏的,弄得陛下不开心,但是藩王可以做,他们还拥有很多的特权,若再加上卑职的手段,那所得之钱,肯定要远比现在要多得多,到时这海外计划开展之后,他们都去为我大明开疆扩土,那这些留在国内的钱......。”
听到这里,万历瞳孔渐渐缩小,他深深吸得一口凉气,脱口说道:“都是朕的。”
他突然发现这藩王是个宝贝,这内能为他敛财,外能为大明开疆扩土。
一旁的李贵也是睁大眼睛呆呆的看着郭淡,每一次郭淡与万历单独谈,都能刷新一次他对奸商的概念。
这可真是釜底抽薪啊!
若真的能够成功,那这一笔巨款,可真是无法计算。
“正是如此。”郭淡点点头,道:“卑职其实还是在帮陛下赚钱。”
过得半响,万历才缓缓开口道:“可是这只涉及河南道的几个藩王,其它州府的藩王......。”
说到后面,他双眸朝上,是思绪万千。
这真是美中不足啊!
不愧是我敬佩的肥宅,可真是走一步看三步,我墙都不服,我就服你。郭淡嘿嘿道:“陛下,这事得一步步来。”
一步步来,那就是还会来的,那就行了。万历点点头,又问道:“何时开展海外计划?”
郭淡忙道:“这等卑职帮那些藩王赚了很多钱之后。”
万历又道:“那你何时去开封府?”
那眼神就好似说,你赶紧滚去帮我赚钱。
这一笔巨款,可真是深深打动了肥宅那柔弱的内心啊!
哇!你不用这么着急吧!郭淡讪讪道:“这得等到拿到开办私学院的权限,不然的话,卑职过去也没事可干。”
万历立刻转过头去,向李贵吩咐道:“传朕诏令,后天武英殿召开朝会。”
第三百九十六章 肥宅的show time
历史上,万历那是出奇的懒,但事实也证明,他并非如此,在赚钱这方面,他可是非常勤快的,只要能够赚钱,天天开三朝,他也会乐在其中的。
在万历御批之后,再返到司礼监,最后再到内阁,整个承包流程就算是走完了。
东阁。
“真是不敢相信啊!”
王锡爵拿着最后的诏令,摇摇头道:“记得当初郭淡承包牧场时,我们就以为那已经非常不可思议,再后来的卫辉府,更是令我们震惊,不曾想这事变得没完没了了。”
当初郭淡承包卫辉府,所有人都以为那就是极限,不可能再有突破,因为他们已经在竭尽全力,将卫辉府给拿回来,可是没有想到这一下将半个河南道都承包给郭淡。
此事来得如此突然,甚至都有一些蹊跷,他们都有一些措手不及。
王家屏道:“我倒是觉得试一试也无妨,如果郭淡真的在不破坏制度的情况下,也能够治理好开封府,那也能够让人心服口服,不然的话,这事就会变得没完没了。”
“要他真的能够做到,何止是心服口服,我们这几十年的书,可算是白读了,连个童生都比不上。”许国苦笑道。
申时行道:“其实我也非常感到困惑,在如此限制下,郭淡当真就能够成功吗?”
虽然表面上郭淡只是需要做到跟其它知府一样,但是实际上,郭淡是要难得多,官员毕竟是在体系内,故此在很多方面,他们都有着一套不成文的规定,郭淡并不在这体系内的,自然也没有这个权力。
都察院。
“刚刚内阁那边传来消息,听说陛下已经批了。”
李植眉头一皱,道:“陛下恁地快的批下来,难道郭淡已经想到这解决之法?”
“你自信一点,郭淡可没有三头六臂,就算有,咱们这么多人还斗不过他一个吗?这事到如今,陛下拖下去又有什么意义。”黄大效哼了一声,言下之意,无非就是说,这都是咱们的功劳,是咱们逼着皇帝的批准得。
姜应鳞道:“事已至此,再说这些毫无意义,这回咱们可得盯紧他,决不能再重蹈覆辙。”
黄大效点点头,道:“我们要盯着整个河南道,上回就是因为我们只盯着卫辉府,而忽略了周边州府,让郭淡有机可乘,如果当时我们选择盯着周边州府,卫辉府又岂会有今日。”
这可是一句大实话,当时如果他们这样干的话,那郭淡还真的很麻烦,他们盯着卫辉府,其实也并不能改变什么,郭淡只要不违反契约,不违法,他们就拿郭淡没有办法,但如果他们盯着周边州府,地方官员当然不敢乱来,他们可是在体系内的。
而且对于地方官员,他们御史是非常厉害的,御史就是负责去各个州府视察,他们回京的奏章,可以直接影响到地方官员的前途。
......
寇家。
“这一睁眼,就欠两百多万两,可真是...呵呵...!”
寇守信说着说着,不由的笑了起来,又看向郭淡道:“老朽还记得当初贤婿曾说过,最会做买卖之人,一定欠钱最多的那个,如今贤婿可算是梦想成真啊!”
“岳父大人真是过奖了。”郭淡听得哈哈一笑,可见寇守信此时此刻还能幽默一把,心中又有些好奇,于是言道:“小婿还以为岳父大人又会责怪小婿一番。”
以往这种事,总是能够吓得寇守信身体健康,把拐杖都给扔了,但这回从之前谈判到尘埃落定,寇守信表现得都是非常淡定,都不怎么过问,天天忙活着吩咐下照顾好寇涴纱。
寇守信抚须笑道:“老朽已经看开了,那无思居士说得对,要不这么干,咱们牙行也到不了一步,记得那时候,可是整天被柳家和官牙欺负、刁难。
如今只不过是换成朝中大臣刁难咱们,被他们刁难,咱们不但不丢面子,还是咱们的荣幸。哈哈!”
我擦!想不到那女人比我还会忽悠一些。郭淡不禁又看向身旁的寇涴纱。
寇涴纱只是浅浅一笑,自从徐姑姑经常这里,她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在她身上仿佛可以看到她在花季雨季时的影子。
她略显关心的问道:“不过夫君,这限制条件恁地多,你当真就能够治理好这三府吗?”
郭淡轻轻握住她那白皙细腻的素手,笑道:“要说起这事来,还真得多亏夫人。”
“多亏我?”
寇涴纱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帮助过郭淡,又疑惑的看着郭淡。
郭淡只是笑了笑,道:“过两日你便知道了。”心道,接下来就是肥宅的showtime。
......
在万历批准承包契约的同时,也下令召开朝会。
这在大臣们看来,是再正常不过了,毕竟这么大的事,不可能连个朝会都不开,纯靠默契。
但是当朝会开始时,他们发生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他们也不想想,万历堂堂一个肥宅,怎么可能对尘埃落定之事还叽叽歪歪,难道走到武英殿就不用出汗么?
“朕最近听闻在江南那边,一直都有不少人借书社之名,行学院之实,各位爱卿可知此事?”
万历目光一扫,威严十足的问道。
殿中大臣皆是一愣,不约而同的用余光偷偷瞟向他人。
这又是唱得哪出。
张鲸瞄了眼张诚,见其十分淡定,心知这其中一定有猫腻,暗道,难道陛下要借此报复他们吗?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应该在签约之前谈及此事,如此或许还能够周旋一番。
其他大臣也是这么想的。
万历肯定是不服气,是要借此来报复他们。
不管出于什么动机,万历这一下还是真打到他们的七寸上。
这私学院可是文臣推崇备至的,朝中很多大臣就是学院派,他们可能本就是举人,然后在学院大肆抨击朝政,被朝中大臣赏识,然后入朝为官。
你万历想动学院,那是万万不行的。
姜应鳞便立刻站出来道:“陛下,且不论是书社,还是学院.....。”
“你先别说这些。”
万历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道:“朕问你们,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姜应鳞比较头铁,继续说道:“就算是有这么回事,微臣以为朝廷该当体谅学子求学之心,给予支持,废除禁止私学院的规定。”
万历道:“那就是说,确有这么回事。”
黄大效立刻站出来道:“陛下,我朝为鼓励大家读书,本就不禁止私学院,这都是因为当初张居正在朝中结党营私、排斥异己、擅弄权术,但他做贼心虚,怕被人抖出来,故而才下令禁止私学院。这自古以来的明君,皆是广开言路,从谏如流,还望陛下废除此条规定。”
万历瞧他一眼,道:“你们在谈判得时候,可不是这么说得,你们张口规矩,闭口礼法,事事都得遵从国家制度。今日这口风怎么就变了。”
果然是来秋后算账的。
听到这话,大臣们都明白了。
姜应鳞道:“此非国家制度,乃是张居正为争权夺利而定下的,早应废弃。”
万历一脸不耐烦道:“朕不是在跟他们议论此事的对与错,这容后在再议,朕现在是问你们,朝廷是不是有明文规定禁止私学院,而那些人是不是借书社之名,行学院之实?”
李植立刻道:“就事论事,他们开得也是书社,而并非学院。”
“是吗?”
万历道:“厂臣。”
“臣在。”
张鲸立刻站出来。
万历道:“你们东厂去查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鲸有些懵,这是打算来真的吗?
万历沉眉道:“怎么?厂臣对此也有异议?”
“微臣遵命。”
张鲸赶紧躬身领命。
派东厂去,你这是要干什么?
“陛下,此举万万不可啊!”
王家屏也急了,东厂出马,那是寸草不生,赶紧站出来,道:“这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时政事关百姓,又岂能不准百姓议论时政,朝廷理应虚心接纳,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大臣们全都站出来,开始长枪短炮,引经据典,举出无数明君贤臣,又举出无数昏君佞臣,总之,是各种论证。
申时行本都不想站出来的,因为当初言官就是拿他跟张居正的关系来攻击他,只要扯到张居正,他就不想搭理,但是一看这大臣们都站出来,逼不得已,也出来表个态,哥也不赞成。
万历只是冷眼看着他们,等到他们一人说了一番大道理之后,才缓缓说道:“朕只是说派人去查查,你们为何这般焦虑,莫不是做贼心虚。”
姜应鳞立刻道:“教书育人乃光明磊落之事,臣等怎会心虚。”
“那你们方才还狡辩。”万历哼了一声,道:“朕再问你们一遍,有没有这事?”
王家屏点点头道:“回禀陛下,那书社与学院确有相同之处。”
“朝廷是不是明文规定不准建办私学院?朕这就问你们,是与不是?不要跟朕说其它的。”
“是。”
万历呵呵道:“可见这规矩也是因人而异啊!”
杨铭深道:“陛下,我们反对郭淡承包卫辉府与反对禁止私学院,其原因是相同的。郭淡为谋私利,罔顾国家制度,而我朝制度对于读书向来是推崇备至,此乃我朝治国之本,禁止私学院,本也是破坏国家制度。”
“朕可从未说过私学院就是不好的,朕只是就规矩一事而论,既然朝廷规定不准办,那理应就不能办,若是如你们所言,何不就你们说了算,还要规矩干什么,还要律法干什么,就连朕也不过是你们的傀儡罢了。”
这最后一句话,可是吓得大臣出得一身冷汗,纷纷跪下。
“臣等知罪。”
“是吗?”
万历站起身来,道:“那朕倒要看看你们是否真有这悔过之意,还是在敷衍朕。从即日起,任何与私学院有着类似的书社、书院都不准开,今后谁再敢建办这些社院,严惩不贷。”
大哥,这只不过是君臣之礼,你怎么还当真了,你这可是在破坏大家的默契啊!
“陛下......!”
姜应鳞立刻抬起头来。
万历双目一瞪,道:“这欺君之罪,可是死罪,难道这个规矩也得坏吗?”
姜应鳞郁闷死了。
大哥,你这不按套路出牌啊!
黄大效激动道:“可郭淡也办了,他借寺院之名,行学院之实,陛下为何不找他麻烦?”
万历笑了,道:“且不说郭淡办得就根本不是学院,不过你要说成是,只怕他还要感谢你,他前些天还跟朕发牢骚,说马赛有些不景气,能不能少做这一点善事。”
黄大效嘴一闭,顿时生无可恋。
万历又道:“正如朕方才所言,规矩是规矩,这好与坏另论,这私学院到底是有利于国家,还是有害于国家,还得看看再知道,而不是你们说好就是好,你们是朕的臣子,朕不是你们的傀儡。
朕决定可在开封、彰德、怀庆三府开办私学院,除此之外,一律不准建办私学院,倘若真如你们所言,这些私学院真的有利于国家,那就再另说。”
这么做其实也不错,总比全部封了得好,而且也名正言顺了,但是这三府未免就太特殊了一点。
他们突然意识到,这事不是那么简单,万历不像似在他们报复他们,这分明就是有预谋的。
方逢时微微皱眉,这跟他预计完全不一样啊!
王锡爵道:“臣斗胆问一句,陛下为何要选在这三府?”
“为求公平。”
万历道:“你们这么维护学院,他们明明违反规定,你们却还睁着眼说瞎话,朕怎么知道你们到时会不会欺上瞒下,这不好也说好,而这三府刚刚已经承包给郭淡,放在那里,是最为公平的,朕也放心。”
黄大效立刻道:“臣也斗胆问一句,陛下又怎知道郭淡不会欺上瞒下?”
万历呵呵笑得两声,往后摆摆手,“李贵,你把那份承包契约拿给他看看。”
“奴婢遵命。”
李贵从桌上拿起那份早就准备好的契约下来,递给黄大效。
黄大效神情木讷的接过契约来,这契约就是他们拟定的,凭借他们的天资,都已经可以倒背如流,还用看吗。
万历直接走到他跟前来,俯视着黄大效,问道:“难道卿家认为郭淡有欺上瞒下的权力?”
黄大效哑然无语。
他再不要脸,他也不好意思说“有”,郭淡都已经被他们限制成渣了。
万历回到龙椅前坐下,朗声道:“教育乃是国家的头等大事,朕从不反对,今后也不会反对,没有教育,怎会有人才来辅助朕治理国家,朕决定大力推崇教育,并且拟定了一些条件鼓励大家去建办私学院。”
这可真是峰回路转啊!
大臣们都懵了。
但是申时行他们知道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万历不像似一个愿意为此事操心的人。
几个太监拿着人手一沓资料走了过来,给殿中每个大臣发上一份。
大臣们打开一看,人都是昏的。
上面规定私学院必备得很多配套措施,要有食堂,要有教室,要有操场,要宿舍,故此要建办学院,首先得拿出足够多的钱来。
其次是师资待遇。
明文规定教师的酬劳,最低一个人每个月都得十两工资,还得包吃包住,并且六十岁退休,退后之后,还要发每个月给五两的退休工资。
非常好!
没的话说。
前提朝廷是出这钱。
不是朝廷出钱,谁开得起这学院。
王家屏茫然的看着万历,道:“陛下的初衷是好,但是...但是就这些条件,只怕天下间没几个人可以负担得起。”
万历笑呵呵道:“卿家可莫要瞧不起人呀!据朕所知,江南那些开书社的,不少人都可是非常有钱的,他们要真一心为了教育,区区小钱,又岂会舍不得,否则的话,他们就是别有所图。
不过这并非是朕成心刁难他们,不管是治国,还是打仗,没有钱是不可能做好的。教育更是如此,唯有舍得钱财,才能够为国培养的栋梁之才。
而不是几个沽名钓誉之辈凑在一起,就能说成是育人之师,那才是令教育蒙羞,同时也会误人子弟。诸位爱卿如此推崇教育,到时亦可捐点钱给那些建办学院的人。”
ps:就问你们长不长?爽不爽?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不懂就对了
没毛病!
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什么事不花钱就能够做好得?
而且万历所定得条件,也是很有道理得,一切都是为了学子和老师。
至少他没有说,谁要建办学院,就得给他一笔钱。
但他要真这么说,大臣们反而会感到心安。
因为这才是万历的风格。
这种事他可没有少干。
他们原本以为今日的朝会,主要是商议有关承包一事,不曾想万历只是含沙射影的提了一下,谈得竟然是非常正能量的教育问题。
这可真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且这套路也令他们有些顾此失彼。
他们可是不敢反对。
他们要是反对的话,万历可能就全封了,这就得不偿失。
必然又会兴起一场大的风波。
当时张居正封的时候,可是杀了不少人。
这话说回来,其实将这私学院的建办权限,放到任何一个州府,即便万历定下这么多的条件,他们也会坚决拥护的,至少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开办私学院,这等于是废弃张居正的另一项政策。
自商鞅之后,其实很少出现人走法不凉的现象。
可偏偏是放在开封、彰德、怀庆三府。
要知道那承包契约的墨迹可还未干呀!
“姜兄,这其中定有猫腻。”
出得大殿,黄大效便来到姜应鳞身边,小声言道。
“我也看出来了,但是我暂时也未想明白。”
姜应鳞点点头,余光却瞟向方逢时,只见方逢时眉头紧锁,独自走在一旁,不与人交谈。
不仅是他,就连申时行、王家屏等人也都想不太明白,人人都知道这里面是肯定是有阴谋的,万历也都没有怎么掩盖,突然就说起这事,连个铺垫都没有。
但这阴谋到底是什么,大家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别的事,绝对不难想,他们可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可偏偏是这搞教育,郭淡一个小童生,让他玩,他也不会玩。
而且要是将私学院放在那边,可能会把天下读书人,名士可都会吸引过去,而天下读书人多半都很讨厌郭淡这个叛徒童生,这不是成心给郭淡找麻烦吗?
.....
兴安伯府。
“建办学院?”
徐茂一头雾水的向徐梦晹道:“老爷,您说郭淡要办私学院?”
徐梦晹哼道:“郭淡一个小童生,岂会想去建办私学院,依老夫看,这事八成就是那不孝女想出来的。”
以往总是帮徐姑姑辩解得徐茂,这回也真不知道该怎么去辩解,只是问道:“可大小姐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徐梦晹皱了皱眉,叹道:“还能为什么,当初她的老师何心隐就是因为建办私学院,且妄议朝政,被张居正定罪,以至于惨死于乱棍之下,她此番无非是要借郭淡之手,重新将这私学院开起来,以慰籍其恩师的在天之灵。”
徐茂点点头,道:“这倒是挺像大小姐的行事作风。”
徐梦晹眉头紧锁,神色纠结道:“老夫是不是该去提醒一下郭淡。”
徐茂忙道:“老爷,这不好吧,哪有做父亲去跟别人说自己女儿坏话的道理,这回让郭淡笑话的。”
徐梦晹叹了口气,感慨道:“荣儿虽然性子顽劣,不学无术,在外总是惹麻烦,但那都是小事,无伤大雅,有时候,老夫真是宁可那不孝女跟荣儿一样。”
他当然不是为郭淡着想,他是害怕徐姑姑跟郭淡凑在一块,搞出什么大事来,连累他们徐家,这俩家伙惹事的本事还真是伯仲之间啊!
不过这回徐梦晹还真是误会了徐姑姑,此时与方逢时坐在云霞观后面亭台的徐姑姑可也是一头雾水。
“建办私学院?”
徐姑姑惊诧道。
方逢时道:“居士难道不知?”
徐姑姑摇摇头,道:“郭淡从未跟我提及过此事。”
方逢时抚须笑道:“看来郭淡还是防着居士一手。”
徐姑姑苦笑道:“他倒是没有隐瞒这一点,倘若他对我推心置腹,那我倒会感到警惕。”
方逢时又问道:“那不知居士可否猜出其中意图?”
徐姑姑蹙眉思忖半响,道:“郭淡能够得到陛下的赏识,原因无它,就是因为他会赚钱,他也不懂官场之事,故此不管他做什么,一定是为了钱。”
方逢时听得却很是纳闷,道:“可是建办学院,能赚什么钱?况且他不过一个小小童生,以他的学识,他办得了这学院吗?”
“这我暂时也想不明白。”
徐姑姑螓首轻摇。
方逢时突然道:“看来居士的计划要落空了。”
徐姑姑微微一怔,摇头笑道:“可不见得,若不解决藩王问题,别说他很难从中谋利,他甚至那庞大的税入都难以负担,我不相信建办学院能够给他带来那么丰厚的利润。”
方逢时抚须沉吟片刻,呵呵笑道:“不管怎么说,那小子可比居士想象中的要更难对付啊!”
“如果他只是一般的庸人,那我也不会找上他。”说着,徐姑姑嘴角微微上扬,笑道:“况且由商人来建办学院,可能会有惊喜。”
方逢时好奇道:“此话怎讲?”
徐姑姑道:“纸店卖得是纸,酒楼卖得是酒菜,如果将学院当成一桩买卖来做,那敢问尚书大人,学院卖得是什么?”
方逢时稍一沉吟,突然双目一睁道:“人才。”
徐姑姑点点头,道:“不管是卖纸,还是卖酒菜,若想以此赚钱,必定要有其独到之处,客人才会上他们店买,若郭淡真想以学院赚钱,他必须要培养出不少人令人信服得人才来,如此才会生意兴隆,这人才多,对于国家应该不算是坏事吧。”
方逢时稍稍点头,道:“听居士这么一说,老朽还真是有些期待啊。”
......
寇家。
“原来夫君指的赚钱法子,就是建办学院?”
寇涴纱恍然大悟的看着郭淡。
郭淡笑着点点头,道:“这真是多亏夫人,正是夫人哪句‘人人都望子成材,光宗耀祖’提醒了我,既然人人都需要,怎可能不挣钱。恰好他们这回什么都限制我,唯独开这学院他们是限制不了的,他们要是限制我的话,无异于自掘坟墓,我不办学院,无关痛痒,可他们失去这些,那真是自断双臂。”
寇涴纱摇摇头道:“夫君有所不知,这学院可是挣不了什么钱,如江南那些名士建办的学员,其意不在挣钱......。”
“他们倒是想挣,但他们有这本事吗?”
郭淡一脸不屑,又呵呵道:“这学院能不能挣钱,还得看在谁手里,在那些迂腐的文人手里,他们也就只会吹吹牛,标新立异,博人眼球,但是在我手里,这就是天底下最赚钱的买卖。”
说到这里,他又摇摇头道:“其实说他们那是学院,我都觉得有些抬举了他们,京城的一些学院我也去看过,那算是什么学院,那只不过是充满笔墨味的收容所罢了。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学院。”
“你还真是大言不惭。”
寇涴纱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到底是谁在吹牛,好气好笑道:“就你那点学识,也还好意思说人家,我都为你感到脸红。”
“千万别脸红,咱们是没什么学识,但是......!”郭淡得意洋洋道:“但是咱们有钱,我准备投资一万两来建造一座学院,相比起来,说他们那学院是茅厕,难道过分吗?”
“一万两?”
寇涴纱震惊道:“建学院哪需要这么多钱?”
“这还只是初期投资。”
郭淡笑道:“夫人你想想看,如果我们能够将天下有钱的子女都吸引到学院里面来,甚至于蒙古人、朝鲜人、倭人,这人数绝对不会少,然而,他们在学院总得吃吃喝喝,总得玩乐吧,他们一个人消费就能够抵得上一百个百姓,甚至一千个。
那些言官不是用集市限制我的么,那我就把店开到学院里面去,到时世上最好的酒菜会在我们学院,最好的文房四宝店也会在我们学院,就连最好的青楼......。”
“青楼?”寇涴纱睁大眼睛看着郭淡。
这是什么学院啊!
“咳咳咳,说错了,说错了,这点还请夫人放心,青楼是绝不会开在学院里面,我怎么可能做这么亏本的买卖,在商言商,青楼开在哪里都不缺客户,没有浪费学院的店面。”
“......!”
寇涴纱薄怒的瞪他一眼,又问道:“那你如何将天下有钱人的子女都吸引到学院去?”
正当这时,门外响起小安的声音,“姑爷,周员外和曹员外求见。”
郭淡眼中一亮,道:“这生意上门了,好兆头啊。”
“什么生意?”寇涴纱一头雾水看着郭淡。
郭淡不答反问道:“夫人,那周丰和曹达有几个子女?”
寇涴纱登时反应过来,道:“你是指让他们的子女上学院读书?”
“当然。”
郭淡道:“他们都是有钱人,我怎么可能放过。”
寇涴纱苦笑的摇摇头,道:“周丰的大儿子已经过了上学得年龄.....。”
郭淡道:“这年龄不是问题,有钱就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活到老,学到老。”
寇涴纱无奈一笑,道:“周丰有三个儿子,三个孙子,曹达有两个儿子,一个孙子。”
“别光说儿子,他们有几个女儿?”
“女人也可以去上学院?”
“夫人,你这是什么话,亏你跟我学了这么久,这女人的钱难道就不是钱吗?”郭淡故作不满的瞧了眼寇涴纱,又道:“这猪要有钱,我都能够跟它正儿八经的聊一晚上。”
“你才是猪。”
寇涴纱啐了一声,又道:“你自个去问他们。”
“自己问,吃像有些难看啊!”郭淡有些为难道。
寇涴纱轻轻哼道:“你还在乎这些?”
“这倒也是,那行,我去了。”
ps:这不叫短,这叫节制!
第三百九十八章 赚钱就是这么简单
来到办公室,只见周丰、曹达两个冤家对头坐在沙发上看着桌上那免费的糕点、美酒发呆。
郭淡跟他们也懒得行那些繁文缛节,笑道:“二位似乎来晚了。”
说话间,他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曹达赶忙摆摆手道:“非我等来晚了,只是昨日我们来的时候,贤侄你恰好不在。”
“是吗?”
“这个问题有何说得。”周丰冲着曹达一挥手,让他闭嘴,又向郭淡问道:“贤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等昨日听说那承包契约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而今日又听说,将来私学院只能在开封、彰德、怀庆三府建办。”
曹达道:“贤侄,难不成你承包下那里,是打算去教书?”
“对啊!”
郭淡点点头。
“.....!”
周丰啧了一声:“这事可不好笑,用不了多久,那些股东可都会找上门。”
“我没有开玩笑。”
郭淡一本正经道:“我是这么打算得,承包的话,牙行就不参与了,牙行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但是学院的话我让给牙行去建办。”
“建办学院?”
曹达吓得直接站起,一脸震惊的看着郭淡。
“坐坐坐。”
郭淡压压手,道:“曹员外,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怎么跟小安似得。”
曹达哪里坐得安稳,道:“我说贤侄,咱们是商人,建办学院那是文人的事,咱们参进去像个什么话。”
郭淡道:“你现在很缺钱吗?”
周丰插话道:“这跟缺不缺钱没有关系,这就不是咱们应该干得事。”
“这就是咱们该干的事。”
郭淡道:“咱们商人干什么那都是看需求来的,但不能只看别人的需求,而不看自己的需求,我们现在缺钱吗?不缺。咱们缺的是名声。那些文人搞学院,难道真的是教书育人吗?还不是哗众取宠,图个名声,他们图得,咱们就图不得吗?”
曹达与周丰相觑一眼。
周丰道:“贤侄,此事暂且不说,那承包契约,我听说有很多限制,跟承包卫辉府可是完全不一样。”
“你别在这里试探,有话就直说。”
郭淡笑了一声:“你无非就是想问,我突然要建办学院,是不是因为那些契约有着诸多限制,基本上什么都不能干,然后拉着牙行去垫背,搞什么学院。”
周丰忙道:“贤侄,我绝不是这意思,这你可真是误会我了。”
“别不好意思。”
郭淡笑道:“这其实就是事实,他们要不这么限制我,我也想不到建办学院。”
曹达身子前倾道:“也就是说,除了学院,咱们什么都不能干?”
郭淡点点头道:“可以去开封府市集开个小酒楼,你们有兴趣吗?”
他们怎么可能有兴趣。
别说开封府,周丰现在都无暇南京的分店,一心就盯着卫辉府的酒楼,要不是出这事,他估计又上卫辉府去了。
周丰瘫在椅子上,道:“这回可真是完了。”
郭淡道:“员外身怀绝症?”
“呸!呸呸呸!”
周丰瞪了郭淡一眼,又道:“几百万两的税入,连买卖都不能做,贤侄,到时你拿什么交朝廷?”
“学院啊!”
郭淡道:“我方才是说,若非他们提出那么多限制条件,我还想不到开学院,而不是说逼不得已。”
“这不差不多吗?”
曹达郁闷道。
“这差不多?”
郭淡一翻白眼,心想,没文化真可怕。
周丰道:“就算差很多,这学院也挣不到钱啊!要说这学院,我见识多了,即便是挣钱,一年也就那么点钱,上我金玉楼吃一顿饭可就差不多了。”
“你们还别不信。”郭淡哼道:“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这学院到底有多挣钱。”
“现在就能够证明?”
周丰、曹达赶紧睁大眼睛,眼都不眨的看着郭淡。
郭淡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往后一靠,张了张嘴,突然看向周丰,道:“对了!员外,听说你把你大儿子派去南京的分店。”
周丰愣了下,木讷的点点头。
“你大儿子多大年纪呢?”
“二十有五。”
“不小了啊!”
郭淡叹道:“要是年轻一点的话,我还打算让你儿子去学院读读书。”
周丰哼道:“他要能够读得进书,我也不会让他干买卖。”
商人当然希望自己儿子能够入朝为官,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这上面有人好办事啊!
“是吗?”
“这我骗你作甚。”
“那真是可惜了。”郭淡叹道。
周丰诧异道:“什么可惜?”
曹达被晾在一边,郁闷死了,怎么聊上家常了,正欲开口,忽听郭淡叹道:“我还打算收他为徒的。”
他双耳立刻竖起,脑中就一个词,见者有份。
周丰激动道:“贤侄,你...你此话当真?”
“真的。”
郭淡点点头,道:“我打算将我自创得算法编成课本,放到开封府的学员里面,当做一门课程。”
周丰忙道:“要真是如此,我一定让我儿子去学习,我三个儿子都去。”
曹达道:“见者有份,我也有两个儿子。”
郭淡在商界,真是没有人不服,称之为商圣都不为过,就是这个男人承包了一个州府,他们真要收徒,这必须得去。
郭淡笑道:“可是很贵哦,一年可得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而已,真是太值了,只要贤侄你肯教。”周丰不以为意的挥挥手。
郭淡笑道:“真的假的?”
曹达抢话道:“只要贤侄你点头,我现在就让人拿钱去。”
周丰也是直点头。
郭淡突然双手一摊。
周丰、曹达不由得相觑一眼。
“贤侄,你在戏弄我们?”周丰问道。
“怎么可能。”
郭淡笑道:“你们看见了,我这学院都还没有开,就已经赚了两百五十两。”
“......!”
周丰愣的半响,突然哦了一声:“原来你开这学院,是教人如何赚钱的?”
“不要说得这么粗俗。”
郭淡道:“我是教人如何理财,如你我等富人可都需要理财,谁也不想自己的儿子将自己辛辛苦苦置下的家业给败了,这天下有多少富人?平均一个富人算两个,也就是一百两。一百个就是一万两,一千个就是十万两,我打算建造出一个大学院,招收万来个学员。”
“万...万来个,那不得上百万两。”周丰颤声道。
“回答正确!”
郭淡笑吟吟道:“这学院挣钱么?”
“挣...挣...。”
周丰木讷的直点头。
他们还真不怀疑,郭淡要传本事的话,来得人可一定不少,他们自己都想去学。
郭淡轻咳一声,突然问道:“你们有女儿吗?”
“当然有,哪能个个都是儿子。”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这女子无才便是德,而我们商人的本事,在圣人看来,那就是下九流得玩意,即便从纯技术来说,这女人心思细腻,算账精明,这可真是太适合女人学了,我打算还弄一个女子学院,不知二位有没有兴趣啊!”
周丰、曹达还沉浸在百万两的利润中,呆呆的点点头。
“对了,你们有几个女儿。”
“两个。”
“一个。”
“五加三等于八,八乘五十等于四百,你们看,这一下就赚了四百两。”
是这样吗?
周丰与曹达两只老狐狸,此时此刻,竟有些头昏脑涨的感觉。
他们感觉总是哪里不对。
周丰道:“贤侄,这钱......!”
郭淡立刻道:“这钱虽然不多,但却意义非凡,因为这是从两个精明强干,多谋善虑,见多识广的商人手中挣得的,连这种大智若愚得精英都愿意将子女送到我们学院,更何况其他人。二位说是不是?”
“那倒是的。”
周丰觉得有理有据,不禁点点头。
学院的第一笔买卖就这么做成了。
......
周丰、曹达离开之后,郭淡立刻将寇义叫进来,“管家,你立刻放出一些消息,就说我们牙行要在教育界大展身手,要建办一家学院,未来一年将拿出一万两来投资建办学院,而且用不了多久,我们的学院将会成为大明第一私学院。”
寇义愣了愣,好心提醒道:“姑爷,就算您真的决定建办这学院,也得低调一点,这么说的话,可是会招惹是非的。”
“你懂什么,我这是抛玉引砖。”
郭淡稍稍皱了下眉头,道:“光凭我们一家之力,还是难以撑得起那三府的,我得将天下士绅都给激怒,让他们都来投资,然后在他们最擅长的领域,将他们全部干倒,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比这更加痛苦的。去吧,去吧,别让人抓住把柄就是了。”
“什么把柄?”寇义错愕道。
郭淡怒道:“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当然是不能让人有证据证明,这话是咱们传出去的,只要没有证据,他们就咬不死我。”
“.....是。”
寇义前脚刚走,徐姑姑后脚便来到办公室。
郭淡笑道:“哇!居士,来的这么早啊。”
此时已经是下午。
徐姑姑哪里听不出他讽刺之意,面不改色的笑道:“我方才在外听说你要建办学院,以为是流言蜚语,于是就顺道打听了下,故此来晚了。”
你还真能侃。郭淡呵呵道:“那肯定是流言蜚语,我这消息都还没有放出去。”
徐姑姑哦了一声:“也就是说你真的打算建办学院?”
郭淡点点头,收起笑意来,伸手道:“居士请坐,我正打算与居士商量此事。”
徐姑姑坐了下来。
郭淡叹了口气道:“经此一役,我是痛定思痛,因为这让我终于看到自己唯一的短处。”
徐姑姑好奇道:“什么短处?”
“就是太过低调。”郭淡叹道。
徐姑姑无言以对。
“我是认真的。”
郭淡道:“为此我都派人去调查过,为什么那么多人痛恨我,连一个帮我说话的都没有,就是因为我太低调。我很认真分析过,那些文人为什么这么多人支持他们,就是因为他们张扬,嘴上能吹,成天到处溜达,混个脸熟,动不动就与人争论,引起话题,或者制造绯闻,这名气大了,拥护者也就多了......。”
徐姑姑突然打断他的话,“你是不是在指桑骂槐?”
郭淡错愕道:“桑是谁?槐又是谁?”
徐姑姑莞尔道:“你继续说。”
“我成天就知道赚钱,这哪会招人喜欢。”
郭淡道:“所以我打算投资一万两建办学院,吸引天下文人来此,然后天天跟他们吹牛或者争论,不管他们说什么,我都反对,制造话题,让自己出名,如此一来,他们就不会全部都针对我。居士以为此计如何?”
徐姑姑点点头,认真的分析道:“其实很多富商都花钱博个善名,这已经不稀奇,只是从来没有人愿意花这么多钱。”
郭淡眯了眯眼:“那只是因为他们贫穷。”
“言之有理。”
第三百九十九章 干就对了
在万历提出给予开封、彰德、怀庆三府建办私学院的权力后,大家都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阴谋。
不过具体是什么,他们始终猜不到。
他们没有办法将这么神圣和郭淡这个商人联系在一起。
他们万万没有想过,这个答案很快就揭晓,而且非常简单。
就是郭淡要在开封府建办学院,不但如此,还有传言说郭淡这回要将这学院打造成天下第一。
这可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其实再给他们来一回,他们也想不到郭淡竟然是要建办私学院。
牙行的股东们也是闻风赶到牙行。
不等郭淡开口,周丰、曹达他们就已经说服了他们,光凭郭淡肯定拿出他的算法来,这个学院就一定要开,他们都想去学。
当然,郭淡还是向他们承诺,这一定会赚钱。
另外关于学院的股份组成,牙行与郭淡个人七三分。
这些商人都如此敏感,更何况那些读书人,他们的神经历来就相当敏感。
很快,就有不少读书人前往一诺牙行进行抗议,学院神圣得地方,决不能成为商人敛财得工具,个个骂得是义愤填膺,好在如今牙行有禁军保护,他们也只敢嚷嚷,可是不敢动武。
只要不动武,郭淡就不怕,由他们去骂,此时他正坐在办公室品尝着徐姑姑亲手泡的茶。
“你的目的达到了。”
徐姑姑放下茶杯来,听着外面叫骂声,举止优雅地向郭淡道。
郭淡笑道:“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徐姑姑稍感疑惑道:“你说你不想再低调,想获得别人的支持,但是这么下去,只会引起天下读书人对你的反感。”
“居士之言,可有以偏概全之嫌。”
“此话怎讲?”
“不是天下读书人,只是一部分而已。”
“我可未见有读书人支持你。”
“那是因为他们骂得还不够凶。”
郭淡笑道:“居士可知卫辉府的诉讼师,可都是当地一些书生。”
“略有耳闻。”徐姑姑点点头道。
郭淡道:“他们曾与我素不相识,可他们却在最关键的时候支持我,居士可知,这是为什么吗?”
徐姑姑稍一沉吟,然后摇摇头。
“因为同情。”
郭淡道:“当时我都还没有去到卫辉府,那些读书人就已经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我必然会获得一些同情,因为这是人性。另外,可不是我一个人想扬名立万,还有很多人,但是他们都没有出头的机会,这一部分人将来也会支持我的,因为他们在那边,只不过沧海一粟,而在我这边,他们将会光芒万丈,耀眼夺目,这对他们而言,可是一个绝佳得机会。”
绝佳的机会?徐姑姑微微蹙了下眉头,然后沉吟不语。
郭淡等得片刻,好奇道:“居士不认同吗?”
徐姑姑微微一怔,道:“你建办学院,可是需要老师得,你认为会有人帮你吗?”
郭淡耸耸肩道:“这倒是个问题,但我也只能花钱去请,我相信出得起钱,自然会有人来。”
徐姑姑笑道:“可是目前这情况,只怕是很难请到好老师的。”
郭淡哦了一声:“难道居士有妙策?”
徐姑姑道:“我倒是认识一些有识之士,他们可能会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是吗?”
郭淡激动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居士认识的人,那定非寻常人。”
徐姑姑迟疑少许,道:“我也不想瞒你,他们确实有别于其他的读书人,故此很多读书人都将他们视作异类。”
郭淡哈哈笑道:“那对于我而言,就是志同道合。”
徐姑姑似乎仍有所保留:“还是等你们见过再说吧,我只是介绍,至于成不成,你们自己决定。”
“没问题,我有信心一定能成。”
郭淡突然想起一事来,道:“再过几日我就得去开封府,不过我希望居士能够与我一同前往,毕竟我不太懂官府的运作,不知居士可否愿意?”
徐姑姑似乎并未想到郭淡会邀她一块前去,一时显得有些犹豫。
郭淡笑道:“放心,不会去太久的,毕竟我夫人有孕在身,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徐姑姑诧异的瞧了眼郭淡,心想,三个这么大的州府,你还不去太久?她都有些困惑,郭淡到底怎么做。
然而,这份好奇驱使她点头答应下来。
这民间闹得厉害,朝中也是不遑多让,不少大臣上奏皇帝,要求皇帝下令,限制商人建办私学院,要不就另换地方。
这逼得万历又召开会议。
因为郭淡马上就前往开封府,这事必须得给一个明确得说法,免得到时郭淡在开封府,名不正言不顺,又被人处处刁难,当初他没有办上忙,让大臣们限制住郭淡,在办学院上面,万历已经决心要给予郭淡前所未有得支持。
郭淡就这个一条件,如果连这都办不到,万历都不太好思让郭淡帮自己赚钱。
这会议刚开始,万历便是龙颜不悦道:“朕就是不明白了,诸位卿家为何总是要针对郭淡,他究竟哪里惹到了你们,还是你们实在是太闲了,这么点事,你们就给朕上了十几道奏章。”
大臣们听得这话,心里也是很郁闷,还究竟哪里惹到我们,他做的哪件事,没有惹到我们?
这做人要守本分,韭菜就要有韭菜得觉悟,若不守本分,也就别要怪大家容不下你。
当然,话可不能这么说。
王锡爵立刻道:“陛下明鉴,臣等也只是就事论事,不管哪个商人要建办学院,臣等都会反对的,这商人无德,见利忘义,而教育之事乃国之大事,关乎国家的未来,怎能让商人涉及其中。”
“真是好一个就事论事。”
万历一脸面子也不给,怒哼了一声:“他一个商人去做买卖,本是天经地义之事,而你们却拿出国家制度来压他,对他采取诸多限制,这也就罢了,如今他依了你们的意思,这一个商人被你们逼的是连买卖都不做了,改去建办学院,你们又要反对,你们是不是怕了郭淡?”
杨铭深站出来道:“老臣愚钝,不明圣意,臣等为何要惧怕他一个商人?”
万历似笑非笑道:“怕他办学院也比你们办得好,就好似如今的卫辉府。”
此话一出,群臣激愤。
你这打击面也忒太广了。
但是万历今儿就是要坚决支持郭淡,谁来都不好使。
杨铭深当即激动道:“他郭淡不过是一个小小童生,连篇文章都写不出来,这教书育人,老臣岂会怕他,别说一个郭淡,就是十个郭淡,老臣也不怕。”
万历笑道:“既然如此的话,你们也可以去建办学院,朕又不是只准他一个人办私学院,只要符合朕的条件,人人都行,到时你们去将他比下去不就行了,为何偏偏选择用权力去压制郭淡,这若传出去,只怕难以令人心服口服啊!
还得当初老师禁止民间私办学院时,你们其中不少人可都反对他此举,可是如今你们干得事,与老师当初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区别?也许这区别就是你们现在站在老师当初的位子上,那是不是可以说,当初老师所为,也不过是人之常情。”
这番话万历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是殿中确实一片肃静。
提及张居正这个敏感的话题,说话可就得慎重,毕竟如今站在这里不少官员,就是因为反对张居正才上位的,如果他们继续反对的话,那就证明张居正当时做的也是对的。
这要再反过来,那他们就完了。
当然,这种可能性是很小的,万历也不可能自己打自己的脸。
但是万历既然提到这个话题,也就证明他已经是很不耐烦了,这要再争执下去,万一他到时脑门一热......!
“朕言尽于此,如果再有人因此事上奏,那就休朕不讲情面。”
言罢,万历便起身离开了大殿,给大臣们留下一道令人敬畏的背影。
他这一番话虽然震慑住群臣,但同时也激怒了群臣。
万历此番言论还有一层意思,就是你们有本事就去把郭淡给干倒,这可是你们最擅长的舞文弄墨,而不是跟郭淡比做买卖。
如果就连你们最擅长的事,你们都要用权力来压制郭淡,那就太没出息了。
朕看不起你们。
皇帝都这么说了,要再不给郭淡一点颜色瞧瞧,那今后还怎么见人。
况且这确实是他们最为擅长的。
什么话都别说了,干就对了。
堵在那牙行门前得读书人也都撤了,士林中是同仇敌忾,他们立刻整合京城内一些私学院资源,组成一个学院大联盟,大家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扬言要建办一家天下第一大的私学院,你郭淡不是出资一万两吗,那我们就出资两万两。
如今最有钱的阶层,就是他们这个阶层,他们这么多人,筹两万两,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他们不但有钱,他们还有庞大的师资力量和学员资源。
然而,他们的愤怒,却把怀孕在家得寇涴纱给逗笑了。
“可是让你得逞了。”
寇涴纱抿着唇,忍着笑意向郭淡道。
她也没有想到会这么简单。
郭淡风轻云淡道:“夫人莫急,这才两万两而已,怎么养得起那三个州府,好在这还只是京师,到时还有河南道当地的势力,以及江南的势力,算下来,应该不成问题。”
寇守信听得迷迷糊糊,道:“你们在说什么?”
寇涴纱道:“爹爹有所不知,此乃夫君抛砖引玉之策,目的就是要吸引他们去开封府等地建办学院,不然的话,光凭我们牙行一家,是难以给当地带去太多的钱。”
“原来如此。”
寇守信恍然大悟,激动道:“是呀!如果他们都跑去开封府建办学院,那这税入一定会增加不少的,妙哉,妙哉。”
寇涴纱却是担忧道:“但是我担心此事迟早会瞒不住的,到时他们一撤......!”
“夫人请放心,哪怕他们现在知道,他们也撤不了了,这话都已经说出来了,若不敢跟我正面较量,天下读书人的脸就真的丢尽了,我的小命还没有这么值钱。”
郭淡自信一笑,又道:“岳父大人,夫人,过不了几日,我恐怕就得去一趟开封府,到时无思居士也会与我一块去,因为我不太懂官场之事,虽然不会去太久,但至少也要去一两个月,这牙行.....!”
寇守信立刻道:“这你放心,我会看着的。”
寇涴纱赶紧给郭淡递去两道哀求的眼神。
郭淡笑了笑,又向寇守信道:“有岳父大人坐镇,小婿自然是非常放心。可是无思居士也说了,还是得让夫人动一动,不能老是坐着,我若不在,夫人一个人在家,肯定怪无聊得,这心情不好,对胎儿无利,小婿认为,适当的安排一些事给夫人做,还是可以的。”
寇涴纱小鸡啄米般得直点头。
寇守信岂不知郭淡的意思,瞪了寇涴纱一眼,又很无奈道:“这人家的闺女都坐得住,就你坐不住。”他又向郭淡道:“家里你就别担心了,我会看着办的。”
虽然没有答应,但至少他也没有反对。
郭淡也只能帮到这里。
第四百章 烂摊子一个
“驾...驾...!”
“各位,抱歉,抱歉,还请让一下,让一下。”
南城门外那宽广的道路,在这几日显得是非常拥挤。
一匹匹快马疾驰而过,一辆辆马车颠簸着前行着。
迎面而来得行人们是纷纷避让。
“发生什么事呢?怎么突然这么多人离开京城。”
一个瘦弱得年轻人吓得躲在路边,略显惊慌望着从眼前经过得马车,不禁诧异道。
他身边一人道:“难道是城内发生了瘟疫?”
“看着不太像,你看那些人,都显得非常兴奋,可不像似逃难的。”
这时,一人走到他们身边,道:“他们都是赶去开封府的。”
......
以往郭淡与读书人是两条平行线,郭淡经常说,我只是一个商人,我奸诈、我无耻、我卑鄙,那都是商人该具备的素养,反正你们是这么认为的,如果商人正直、高尚、诚实,那何必还分士农工商。
他这么一说,读书人还真不好怎么说他。
两者之间谈不上有竞争关系,因为没有交集,只是互相看对方不爽。
但是这一回不同,郭淡公然在对方最为擅长的领域上挑衅,再加上万历在上面拱火,这可真是捅穿了马蜂窝。
愤怒之余,文人又感到非常兴奋,可算是逮着郭淡了,以前郭淡做买卖,他们加在一起也不是郭淡的对手,是屡战屡败,这回郭淡竟然要搞教育,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这要不狠狠羞辱郭淡一番,怎能出心中这口恶气。
上面士大夫带头出钱出力,下面那些秀才、举人、进士自发的前往开封府。
几乎整个京城的文人都踏上去往开封府的道路。
仿佛这场竞争,已经成为文人的一个盛大的聚会,为人们都是非常激动和亢奋。
道边东侧的田野间站着一老一少,正是申时行与曹恪这对翁婿,他们远远望着道路上的人群。
“恪儿,此事你怎么看?”
申时行收回目光来,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女婿。
曹恪微一沉吟,道:“如果他们真的想要对付郭淡,就不应该在私学院一事上面与郭淡纠缠。”
申时行哦了一声:“你此话怎讲?”
曹恪道:“在之前的承包事宜上,黄大效等人不但握有主动,且明显占于上风。可是私学院一事,乃是郭淡主动发起得,他是占有着先机。虽然小婿也不清楚郭淡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是他既然敢发起这场争斗,那我想他自然也有一定的把握。”
申时行点点头,道:“你分析的不错,老夫也以为此事处处透着蹊跷,但这也是无法阻止的。”
“岳丈说得是。”
曹恪微微颔首。
要不应战,那读书人还怎么抬得起头啊!
.....
金玉楼。
周丰站在楼上,注视着楼下那些背着包袱,成群结队的人群,突然回过头来,向掌柜的道:“吩咐人去准备一下,我要去一趟卫辉府。”
那掌柜的一愣,道:“老爷,你之前不是说,这大半年不会出远门吗?咱们新马赛区的酒楼过不了多久可就得开张营业了。”
“郭淡不在,是开不了张。”
“但也有很多事需要老爷您来定夺。”
“你看着就行了。”
周丰又指着楼下的街道,“你看看下面,这么多人,而且这还只是京城,待消息传到南京去,估计也是如此,到时天下读书人都集中在开封府,哪怕是在那小集市里面开家酒楼,也能够赚不少啊!你快些去准备,明日我就出发。”
“是的,老爷。”
待掌柜的下去之后,周丰兀自站在窗前,直摇头道:“这郭淡还真是厉害,竟然想出这么一招来,就天下读书人往开封府一站,光吃吃喝喝可就是一笔不小的钱,这还怎么重农抑商啊!”
......
从京城下来,就是彰德府。
第一波骑马出门的人,已经抵达彰德府。
“怎么又是关门的。”
只见一个俊俏得公子,望着路边上一家大门紧闭的酒楼,不禁郁闷的嚷道。
这已经是第三家了。
他的一个同伴道:“再去前面看看吧。”
他们又骑马往前行去,虽然农田还是有很多农夫在忙碌着,但是整个彰德府氛围还是显得非常萧索,路上都看不到几个人,又行得大半天,他们可算找到一家开门的酒肆。
入得店内,方才那郁闷的公子便立刻问道:“小哥,我们这一路行来,发现路边得酒肆、旅店都关门了,怎么会这样?”
那伙计道:“客官有所不知,那些旅店有近一半是去年新开的,因为去年年初去往卫辉府的人非常多,可不曾想后来咱们彰德府将通往开封府的道路给封了,别说新开得店,就连很多老店都开不下去,只能关门。”
“原来是这样。”
那公子不由得愤怒道:“这卫辉府果然是害人不浅啊。”
他的同伴纷纷点头。
不一会儿,这酒菜便是上来。
“这么难吃。”
那公子吃了一口,差点没有吐出来,又将那伙计叫来,道:“你这里的饭菜怎么恁地难吃?是厨师不在么?”
那伙计都不辩解,直接道:“如今稍微有点手艺的厨师都跑去卫辉府,别说咱们这里,就连咱们府城也很难找到一家好吃的店。”
“这又是为何?”
“还能为何,卫辉府那边的待遇给得高,厨师在那边人家都是抢着要。”
那公子很是失望道:“我还以为这附近就你们这家店开着,酒菜定是不错,不曾想竟是这般难吃。”
那伙计道:“其实我们东主本也想关门,可不曾想京城传来消息,咱们彰德府也承包给了郭淡,我们东主不但没有关店,还买下几家关门得店。”
说到后面,这伙计终于露出了美滋滋笑容,终于轮到咱们了。
如今整个河南道的都羡慕嫉妒卫辉府,要知道不久之前,他们还非常庆幸,朝廷将潞王就藩地选择在卫辉府,没有选择在他们那里,如今一想,早知这样,潞王府放在咱们这里就好了。
那公子纳闷道:“怎么?你们还盼着郭淡来承包。”
那伙计摇摇头道:“可不止咱盼着,咱们彰德府百姓可都是日日夜夜盼着郭淡来,以前卫辉府可还不如咱们这里好,自郭淡承包下那里后,如今的卫辉府可比京城还要繁华,咱们彰德府很多百姓都不顾性命,也要跑那边去。对了,听各位的口音,好像是京城来的,不知你们有没有郭淡的消息?如今这里官府都撤了,他怎么还没来?”
“不吃了。结账。”
然而这伙计并不知道,此时郭淡已经抵达开封府,他又是绕道大名,别说彰德府,连卫辉府都没有经过。
这擒贼先擒王,开封府乃河南道之首,只要搞定开封府,怀庆府、彰德府自然也就不在话下。
他担心往彰德府这边走的话,会被人拦住的,他可是非常赶时间的。
当他进入开封府不久,就见一队锦衣卫应迎面而来,为首一人正是董平。
董平早就赶到这里,三府都转了一圈,因为官府撤了,中间会有一个空白期,也不能完全不管,在这期间,都是军队接管,但是军队只是维护治安,只要你不作奸犯科,你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卑职见过董大人。”
郭淡赶紧下得马车,来到董平面前,抱拳一礼。
董平只是点点头,连张嘴的心情都没有。
他可不想跟郭淡合作,郭淡到底只是小小锦衣卫,他跟郭淡合作,主次上下都傻傻分不清楚。
但是没有办法,万历老是派他来协助郭淡。
郭淡是心如明镜,索性还是谈公事,寒暄起来两个人都尴尬,“敢问董大人,目前开封府是什么情况?”
董平皱了下眉头,面色凝重道:“如今开封府的情况是非常严峻,据我所知,在这一个月内,有着大量的土地交易,也不少百姓都跑去卫辉府。
不管户籍,还是田籍都非常混乱,直到如今,不但一粒米都没有收上来,这官府还欠了不少衙差、小吏的工钱都没发,这些人多半都当地官府雇佣的,由于他们收不上税,也就拿不出钱来发给他们,他们走的时候,也没有管这事。”
坐在马车内的徐姑姑听到这话,不禁微微蹙眉,收税完全是凭户籍和田籍去收,这些乱了,这税是很难收得上。
郭淡点点头,又问道:“治安方面呢?”
董平道:“治安方面倒是没有出什么大问题,因为官府主要管辖城内的治安,除此之外,都是士绅和乡绅在管理,如今没出路的百姓,都还能够往卫辉府跑。”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又道:“这方面,你无须太过担心,现在主要的问题是税收,去年这里粮食也欠收,很多百姓生活非常困难,如果他们还要缴税,他们可能就活不下去了。
而当你承包下开封府的消息传到这里后,又有传言说你将会免除他们的税收,当地百姓都非常开心,盼着你来这里,他们今年都已经不打算交税,你要想收税的话,可能会引起大动乱。”
他说这话时,可都在流汗,两百万两税,要是韭菜们都不肯奉献自己,你拿命去交税啊!
哇!要不要这么毒,给我来这一招,可真是要置我于死地啊。郭淡心中唯有苦笑。
那些官员心里都知道,百姓们肯定是盼着郭淡来的,于是他们就顺水推舟,暗中散播消息,说郭淡来了,不会收你们的税,你看卫辉府也免除农税。
百姓们对此深信不疑,既然有了这个期待,你如果再要收税,这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而且这都是他们的口粮。
更为关键的是,郭淡知道官员肯定在里面安排了奸细,只要郭淡收税,他们就会鼓动百姓反抗,换他他也会这么做。
上百万人,要是暴动起来,那就会彻底失控。
郭淡也就完了。
郭淡问道:“不是还有地主吗?”
董平道:“我方才不是说了么,这期间发生了很多土地交易,大量的土地被纳入到免税户名下,其中有不少都是集中在藩王名下的。”
他又不能破坏制度,又没有强权,他要去收免税户得税,估计都会被人打出来的。
郭淡苦笑道:“也就是说我可能连一粒米收不上来?”
董平道:“那倒不至于,但我估计你最多只能收上一成来。”
“一成?”
郭淡苦笑道:“一成也有二十多万两啊!”
第四百零一章 捧杀战术
要说玩这些阴谋诡计,十个郭淡也不是一个官员的对手,这世上什么地方最险恶,就是官场,再丧尽天良之事,你都能够见到官场见到,能够在官场站稳脚跟的人的绝非一般人。
在这争权夺利方面,官员们可真是炉火纯青。
他们不会说在郭淡还未来之前,就逼得百姓暴动起来,他们就是刚好卡在这条红线上,你再往前一步,那就是万丈深渊,绝对会出事情。
如今整个开封府就已经是个高压锅,稍微动一下,可能就会爆炸。
话说回来,这还是节奏问题,就看这事是在谁得节奏中进行,郭淡要跟他们这么玩,绝对是死路一条。
“大人,你快看。”
董平身边一名副官突然指向前方。
董平立刻举目往前看去,只见茫茫多得人就如蝗虫一般,往这边汇聚过来。
队伍立刻停了下来。
“大人,要不要赶紧增派人过来?”
那名副官又道。
董平望着前面,过得一会儿,道:“不用,你们护着马车就行了。”
“遵命。”
郭淡见队伍突然停下,不禁掀开车帘,忐忑不安地问道:“董大人,出什么事呢?”
他别的不怕,出门在外,就怕被人打,他早已经吩咐过杨飞絮,一旦有危险,千万不要在乎哥的名声,载哥先闪,哥不但英雄,哥就是个狗熊。
董平回过头来,道:“我想是那些百姓来欢迎你,毕竟你如今在他们心中就是及时雨。”
“及时雨?”
郭淡苦笑道:“我姓郭,又不姓宋。”
“我也不是那黑旋风。”
不苟言笑的董平难道幽默了一把,看来也是一个水浒迷啊。
队伍继续前行,渐渐地,道路两边站满了百姓,根本就看不到头,但是大家非常安静,他们只是乖乖的站在两边,满怀期待的往那马车里面瞅着。
忽然,一个年轻人鼓起勇气向董平问道:“敢问大人,那马车里面可是郭淡?”
董平瞧了眼那年轻人,犹豫片刻,然后点点头。
“郭淡!真的是郭淡!”
“郭淡来了!”
“郭淡来了!”
“郭淡终于来了!”
“噢噢噢----!”
霎时间,整个人群立刻沸腾了起来!
欢呼声是震天动地。
有不少百姓热泪盈眶,也有不少百姓载歌载舞。
真的仿佛来了一场及时雨。
就连那非常冷酷的杨飞絮看到这一幕,不禁都有一些动容,可又侧目看向郭淡的马车,眼中透着一丝惊奇,就这个大奸商,怎么会恁地受欢迎。
她哪里知道,开封府的百姓盼一日盼的多么辛苦,他们能够坚持留下来,没有去当流民,全凭郭淡,这都已经快成为信仰。
主要还是卫辉府崛起的太猛了,那真是肉眼可见的变化。
整个河南道的普通百姓,谁不想被郭淡承包。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光明得未来。
那边上河南府的百姓都哭死了,为什么不是我们被承包,近日还真有一些河南府跑到开封府来了。
董平都不想去抓他们,河南府再怎么说也比开封府稳定的多,你们还跑这边来,真是自找罪受。
这么大欢呼声也着实将徐姑姑吓得一跳,她掀开窗帘得一角,看着百姓兴奋、激动的样子,脸上却是流露出愁绪来。
就这情况,将来还怎么向他们征税啊!
如果从利益关系来看,郭淡不是跟他们一边的,是站在他们对立面的,朝廷为什么派郭淡来,就是让他来弄钱的,不是让他来这里享受欢呼声的。
“狗娘养的,竟然祭出‘捧杀’这种卑鄙无耻得招数。”
郭淡放下窗帘来,不禁笑骂一句,但旋即又冷笑道:“可惜你们并不知道,资本家比你们更加没有人性。”
从这里到府衙是有一段路程的,但是欢呼声没有片刻停息,一直到府衙门前,等郭淡、徐姑姑入得府衙的大堂,这耳朵都还嗡嗡作响,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董平当然不会为郭淡接风洗尘,郭淡还不够这个级别,二人也没有什么交情。
郭淡道:“麻烦大人帮我贴出告示,从现在开始,严禁任何土地的交易,一旦被查到,交易多少就没收多少。”
董平愣了下,笑道:“这该交易得他们早就交易完了,你现在才来限制,已经晚了。”
郭淡苦叹道:“不瞒大人,我也没有办法,朝廷让我一个商人执行重农抑商的政策,那我总得表示表示一下,可我又不太懂这些,我只知道限制土地交易应该算是重农抑商吧!”
董平差点没有笑出来,这听着确实太讽刺了,点点头道:“我等会就去安排。”
送走董平之后,郭淡回到椅子上,如泄了气得皮球一般,瘫倒在椅子上,一手托着腮,歪着头,生无可恋地看着边上那位拥有绝色容颜的徐姑姑,可怜兮兮道:“姑姑,我们怎么办?”
徐姑姑稍稍白他一眼,又道:“我的办法,可能你不会采纳。”
郭淡道:“要不采纳,我干嘛费那么大劲请你前来。”
徐姑姑摇摇头道:“你并没有废多大劲。”
“.....!”
郭淡尴尬不语。
徐姑姑又道:“我的办法立刻重新登记户籍,丈量土地,将那些被非法侵占的土地,归还给百姓,百姓得到土地,自然也会愿意交税。”
“我完全赞同居士的办法。”
郭淡用力得点点头,话锋一转,道:“但问题是我怎么将那些土地从地主和藩王手中拿回来?”
徐姑姑道:“这又回到之前我们讨论过得问题上,就是藩王的问题,那些士绅虽然都有免税特权,但也是有限制的,他们非法所占,或者说超出免税限制,只要找到证据,然后利用军队,还是能够逼迫他们交税,关键是藩王的土地。
这开封府又是宗室大府,这些宗室世世代代都在这里,子子孙孙已经遍布整个开封府。
当地官府早已负担不起,故而有很多宗室都得不到他们本该有土地,但这只是官府限制住了,如果将土地划在他们名下,从制度上来说,他们并未违规。”
如今朝廷是不可能满额配给那些藩王的子孙后代。
生一个最低最低每年都要给两百石粮食,最高的一年一万石,还有很多爵位是几千石的,开封府又是王爷遍地走,宗室多如狗,这怎么可能给得起。
那些地主就经常与藩王勾结,你们的税入配额反正用不完,不如给我们用,我们给你一点好处,这都已经成为一个非常成熟的体系。
反倒是不少官员都在想尽办法限制他们,因为如果税收都给藩王,他们拿什么交给朝廷,这乌纱帽都会不保,况且他们自己还得捞一点。
经常性皇帝赏宗室一千亩,官员就划一百亩,甚至几十亩意思意思一下,至于他们的子孙,就直接不给。
如果不是太亲的亲王,皇帝也不会多问得,饿死就饿死。
当然,也有不少官员们跟他们一块勾结。
可见官场中的任何事都是非常复杂的,没有黑与白,也没有绝对的,非一言能够道尽。
然而,郭淡这插一脚进来,让一切都变得非常简单,官员就直接放任不管,那些地主赶紧将土地的税入都划到那些宗室名下。
太祖是如愿以偿,他们朱家的子孙后代活得都是非常滋润,不该就是明末让人给一锅煮了,不过白璧微瑕,也无所谓啦。
郭淡点点头道:“是得跟那些藩王谈谈。”
徐姑姑问道:“你有跟陛下谈过这个问题吗?”
“稍微提起过。”
郭淡叹道:“但陛下只是允许我去找他们谈。不瞒你说,其实我也不太敢说什么,因为根据我朝制度,你就不知道哪个藩王将来可能会成为...你懂得,万一中了奖,那绝对全家死光光。”
明朝很多皇帝都是从藩王上位的。
徐姑姑稍稍点头,道:“若无陛下旨意,你怎么可能从他们手中将土地拿回来。”
郭淡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徐姑姑莞尔一笑,道:“祝你马到功成。”
“多谢!”
郭淡站起身来。
徐姑姑问道:“你去哪里?”
“去找那周王谈谈啊!”
这周王就是整个开封府最大的藩王,也是整个大明最大的藩王,不是因为他们都聪明,而是他这一支血脉非常能生。有些藩王.asxs.很高,只因繁殖能力不行,最后也走向没落,这藩王强不强,全凭繁殖能力。
“现在就去,你这才刚到。”徐姑姑诧异道。
郭淡苦笑道:“正是因为刚到,才得赶紧去打个招呼,表示下自己的诚意,顺便也混个脸熟,要是等到玩不下去,再去找他们,那他们也不会离我啊。”
徐姑姑眼中闪烁一丝疑惑,但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道:“你说得也对。”
这时,只见两个护卫捧着两摞簿子走了进来。
郭淡往旁一指,道:“先放在桌上吧。”说着,他又向徐姑姑道:“居士,这里是开封府的田籍,就麻烦居士帮我看看,到时给个答案就行,我对居士是无条件得信任。”
你还真是会说话,这事我有必要说谎吗?徐姑姑不露声色的点点头。
“那我就去拜会周王了!”
“请便。”
待郭淡走出得大堂之后,徐姑姑微微蹙眉,自言自语道:“这刚到就急着去见周王,其中一定有原因,可如果他已经说服陛下解决藩王问题,那他也不需要瞒我,可如果不是的话,他此番前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第四百零二章 弄假成真
当郭淡来到门前时,只见一个三十岁出头,却有些驼背的男子站在门前,他见过郭淡来了,便道:“王爷那边已经通报过了,咱们现在就可以过去。”
此人名叫高尚,乃是司礼监的一名太监。
由于郭淡的身份十分特殊,导致他跟太监产生了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为万历只能安排太监去帮助他,官员是不可能愿意协助他这个商人的。
其实太监的身份也比他高不少,但是太监也是一个特殊群体,他们只是皇帝权力的延伸。
由此可见承包者虽然是郭淡,但是权力还是控制在万历手中的,郭淡手中没有丝毫权力,不管是军事,还是行政,掌控者都不是郭淡,郭淡就是负责搞经济。
郭淡拱手笑道:“有劳公公了!”
高尚摆摆手道:“我倒是没什么,就是你未免太急了一点,咱们这才刚到这里,你也可以休息一晚再过去。”
郭淡苦笑道:“没有办法,比较赶时间,因为我答应我夫人早点回去。”
高尚愣了愣,哎呦一声:“看不出你还是一个多情的商人。”
“什么多情。”郭淡哈哈笑道:“公公莫不是忘了,我只是一个上门女婿啊。”
“如你这种上门女婿,我也真是闻所未闻。”高尚一挥手。
二人一边交谈着,一边出得府衙,上得马车,沿街往东驰去。
行得一炷香功夫,高尚突然掀开窗帘,指着窗外道:“郭淡,你看到这条街了没?”
郭淡点点头,又疑惑的看向高尚。
高尚道:“街道那边就全是周王的家业。”
郭淡拿手比划了下:“全都是?”
“都是的,整个府城近一半的产业与周王可都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
郭淡一阵无语,道:“不是说藩王不准参与士农工商吗?”
高尚道:“王爷怎么可能出门做买卖,但是当初这边得盐税、房税都划给他了,你是商人,也应该知道,这做买卖有赚有赔,行情不好的时候,商人交不上租怎么办,就只能抵押给王府,久而久之就都变成他家的,那些商人也都变成帮他做事的。”
郭淡又问道:“周王府有多少亩地?”
高尚道:“这个就真不清楚,我估计可能连前任知府也都不清楚,因为名义上,这藩王是不能拥地的,他们只拿土地的税入,但他们其实都有田地。
他们的庄田多得可都没法统计,边上大名府都有一块地是周王府的,这都是五十年前的事,当时开封府实在是划不出地来,只能从大名府划块地给周王府,可是在当时,是那块地的税收给他,但这几十年来,可是遇到不少天灾,百姓就交不上税,就只能拿土地抵押给周王府,那地就变成他的。”
郭淡笑着点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
又行得一顿饭功夫,他们终于来到周王府。
曾以为潞王府就是藩王之最的郭淡,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幼稚,比起周王府来,那潞王府就是渣渣。
还未进门就看到好些棵百年古树,是遮天蔽日,整个周王府是藏在其中,犹如发现世外桃源,跟外面就是两个世界,从门口的石像,到朱红色的梁柱,整个周王府都透着一股古老气息。
入得大门,可不像潞王府那样,假山林立,雕梁画栋,周王府里面都是一些苍天大树,奇花异草,偶尔见到一些假山,都可以看到岁月在上面留下的痕迹。
什么艺术都先放到一边,光比价值,周王府是绝对要秒杀潞王府的,那边再奢华,再雕梁画栋,也是可以用钱堆出来得,就周王府这些古树、奇花异草,可都是时间的沉淀。
这明朝第一代周王名叫朱橚,是朱元璋的五子,1381年就来到开封就藩,然后世代相传,如今已经过去两百年,那时候种得一棵小树,现在都已经是参天大树。
这一眼望去,你都看不到一间屋子,就是能够看到很多仆人在照顾花花草草,修剪枝叶,画面非常和谐。
又走了一会儿,他们才看到一座非常古老的宅院,此时正有一些人在屋顶上晒着草药。
郭淡不禁惊讶道:“这么好的宅院竟然用来晒草药?”
高尚嗨哟一声:“这你都不知道。”
郭淡忙问道:“知道什么?”
高尚小声道:“这周王府可也称得上医药世家,在用药方面,普天之下,可都无人能及,有些时候陛下都得派人来这里问药,故此很多人传言,说周王府随便一个仆人都能够上宫里当御医。为什么这么多藩王中,就周王府的香火特别旺,而且多半长寿,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郭淡闻之一惊,因为不管是他认识,还是他听说的藩王大多数都是废物来的,一点用处都没有,突然冒出一个大神来,他能不吃惊吗。
其实这周王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牛,那一代周王朱橚就是一个非常牛x的人物,他编写的《救荒本草》,在21世纪都还在被人研究着,日本很多药方也都是来自这本书。
在宅门外等了片刻,他们终于入得宅院,宅院的装潢非常朴素,有道是,物极必反,朴素到极致,那就是奢华。
那墙上随便一幅画,可都是大名士的真迹,随便一个家具都是金丝楠木的,只不过有些年代,故此看上去比较旧,但是中式风格,只要保养的好,越旧越有感觉。
只见厅中坐在一个跟万历一般大得男子,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着玉白色长袍,唇红齿白,面色红润,气质儒雅。
此人就是朱肃溱,前年才袭封周王。
郭淡与高尚立刻上前,恭恭敬敬的行得一礼。
朱肃只是瞟了眼郭淡,然后将目光移向一边的高尚,面带微笑的向高尚道:“高公公请坐。”
“多...多谢王爷赐座。”
高尚显得有些诧异,忐忑走到一边坐了下来。
这是因为郭淡还站着的,显然朱肃溱对郭淡充满着敌意。
如此也好,大家就别浪费时间了,直接入正题吧。郭淡放下手,直起身来,直视朱肃溱笑道:“王爷似乎对草民有些误会。”
朱肃溱对于郭淡的无礼,不禁微微皱眉,斜目睥睨,冷笑道:“你以为这天下间,哪个商人能有资格站在这里。”
言下之意,就是你今儿能够站在这里,都已经是你的荣幸。
他当然对郭淡充满敌意,在原来的体制下,他混得是如鱼得水,你这一来,全都打破了,而且他们可不是那些愚昧得百姓,他知道郭淡是来收税的,怎么可能给郭淡好脸色。
“是站是坐,草民倒是无所谓。”郭淡话锋一转,道:“但是草民希望王爷莫要敌友不分。”
“放肆!”
朱肃溱勃然大怒,指着郭淡道:“尔等不过一个卑微的商人,胆敢教训本王。”
高尚也急了,赶往出声道:“郭淡,你怎么说话的,快向王爷道歉。”
郭淡权当没有听见,丝毫不惧,反而睁圆双目,直视着朱肃溱道:“难道王爷认为,王爷今日能够坐拥这么大家业,是那些地主给予的,或者是那些官员给予的?都不是,这一切都是因为陛下。
若无陛下在朝中支持着王爷,王爷今日还能够悠闲得坐在这里吗?只怕早就被那些大臣给剥夺得一无所有。然而王爷平日里对那些士绅、官员是以礼相待,草民携皇命千里而来,王爷却如此对草民,这不是敌友不分又是什么。”
“完了!”
高尚顿时如泄了气得皮球,瘫在椅子上,他原本以为这是一个美差,毕竟那小贵在卫辉府过得挺滋润的,哪里知道这是一个要命的活。
朱肃溱毕竟年轻,当即就被郭淡训懵了,他真没有想到郭淡这么刚猛,是呆呆的望着郭淡。
郭淡气势一敛,道:“王爷,草民只是想提醒王爷,整个开封府,唯有草民和高公公是跟王爷一边的,因为我们是陛下的人,外面那些人可都是站在王爷对面的,而草民此番前来,也是为了支持王爷,而不是来跟王爷作对的。”
朱肃溱回过神来,满脸通红,尴尬不已,哼道:“你说是就是,你有何凭证。”
气势明显就不如郭淡,一来他确实被郭淡给震慑住;二来是因为郭淡搬出万历来,且说得也是事实,皇帝才是宗室最大的支持者,没有皇帝,哪里还有什么宗室的存在。
郭淡又看向高尚,道:“高公公。”
高尚猛然醒悟过来,手忙脚乱的掏出一份密函来,恭恭敬敬的给朱肃溱递上,“王爷,这是陛下给您的信。”
朱肃溱接过信函,拆开来仔细看了看,然后从桌上拿来火折,将密函点燃,扔进桌下的火盆里面,又向郭淡道:“坐吧。”
语气还是挺不情愿的。
“多谢王爷。”
郭淡坐了下来,不卑不亢道:“其实草民早就料到,王爷对草民肯定有所误会,但事实却恰好相反。”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道:“其实草民早就应该来此,可是草民还是在京城多待了几日,王爷可知其中缘由。”
朱肃溱摇摇头。
郭淡笑道:“很简单,草民之所以拖到今日才来,其实就是在给那些地主转移土地的机会,草民知道那些地主、官员将一些土地都挂在王爷名下,以此来躲税。”
藩王名义是拿地税,不拥有土地,他们跟地主勾结就很简单,到时在官府登记的时候,就说这地的税是划给周王府的。
他说得如此直接,这朱肃溱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你这不是说本王违法吗?沉眉道:“你此话是何意,本王怎么听不明白。”
郭淡笑道:“草民只是想告诉王爷,草民来开封府要做得第一件事,就是要帮助王爷吞下这些挂名土地的税收,所得之利咱们对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