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问道峨眉TXT下载问道峨眉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问道峨眉全文阅读

作者:十里渔舟     问道峨眉txt下载     问道峨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百四十、冻魔道

    不仅黑袍修士没有注意,就是目龙氏祭司也没发现陆玄的到来,风雪之力一撤,未免失了准备,随着图腾柱发出的赤色屏障玄光涨缩之间,龙巫身子也是一个踉跄。

    反应过来,才急忙转头看向陆玄所在的方向,就见陆玄身前龟蛇剑剑光沉浮,那枚黑袍修士手中的明珠法器,赫然便被陆玄掌握。

    心下一松,收去图腾柱赤色屏障,面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

    陆玄见状,先是去带了那名目龙氏部落的青年回来,随即来到了龙巫身前。

    “多谢仙童施手相助。”

    龙巫迎上前来,便是一拜。

    陆玄倒也没有拦阻,只说道:“龙巫不必如此,我也算半个有烛部人,此前有烛部多蒙龙巫照拂,此番略尽微薄之力,本也是应有之义。”

    “龙巫与那魔教修士斗法,想来消耗不少,不如先调息一二,正好我也先去看看那魔教修士身上有什么凭物,是否能够知晓其具体来历。”

    龙巫点了点头,他消耗确实不小,早在陆玄来到之前,就与那魔教修士斗法许久,后来不是对手,落入下风,陆玄到时才看到他一副被动防御的姿态。

    落到无法反击的地步,损耗自然不少。

    如今那修士已经被陆玄解决,招待也不急于一时。

    ……

    “冻魔道?”

    虽说陆玄对于北方魔教了解并不多,也没报多大希望依靠自己的见识分辨出这名魔教修士的具体来历,不过没想到在其残躯之上还真的得到了一点线索。

    这名魔教修士出身北方魔教之中的冻魔道,只听这名字,就知道这一派所修法门与寒冰颇有关系。

    事实也是如此,冻魔道精擅操控风雪寒冰,豢养雪魔、冰魔,裹素洲这等环境,对于寻常修士而言或许不是什么适宜的地方,但是对于冻魔道的弟子而言,简直就是洞天福地一般的存在。

    在北方魔教大举迁徙到裹素洲之后,冻魔道也是除了九部之首玄冥教之外最为活跃的势力。

    因为环境的缘故,千年来冻魔道发展得极为不错,已经将早年势力还在其上的其余诸部渐渐压下,与裹素洲,东魔道可说风骚无两。

    或许也是因为发展得好,以至于冻魔道的弟子颇有些自负,许多裹素洲部落与魔教之间的冲突,都是冻魔道的弟子搞出来的。

    因此裹素洲诸部,最为厌恶的也是冻魔道弟子。

    自从烛龙回归裹素洲,诸部商议对付北方魔教,大概是看到诸部行动频繁,动静不小,于是北方魔教不时便有人闯入诸部领地闹事。

    魔教修行法门之中,本就有不少借助生灵性命魂魄修炼的,一干魔教弟子也正好趁着教训的机会祭炼法术。

    冻魔道一如往常,每必争先。

    当然,对于此事陆玄是不知道的。

    他大抵知道冻魔道的存在,不过要说了解实在也是说不上,加上在炎石部落与灵炎大巫相处短暂,对于裹素洲当今局势细节之处,基本上没有太深的了解。

    因此也不知道冻魔道在裹素洲的大体情况。

    通过遗留的信息,分辨出此人是北方魔教冻魔道弟子之后,陆玄也没自己瞎想太多,直接带着有用的信息回到了目龙氏部落。

    等到龙巫大略做了一番修养之后,二人就冻魔道弟子的事情做了一番交谈。

    ……

    “冻魔道弟子,所修法门十分适合我裹素洲环境,不仅修炼快,而且施法也有所增福,因此这冻魔道发展迅速,这些年来与我诸部发生冲突的人最多的便是冻魔道弟子。”

    “先前我便猜测此人身份,毕竟此人操控风雪的手段,与冻魔道之人实在相似,不过并非十分确定,现在看来果然还真是冻魔道的弟子。”

    说起冻魔道弟子的时候,龙巫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想来也不只是遭遇过这一次部落与冻魔道弟子的冲突。

    “不知以往要是有北方魔教弟子来犯部落,大巫们会怎么处理?”

    裹素洲诸部,虽然部落之间除了信仰之外并没有太多的联系,但是随着北方魔教的到来,为了部落的生存,渐渐的大巫们也有义务处理一些小部落与北方魔教之间的冲突事件。

    毕竟小部落的祭司,实在也没那个能耐去北方魔教找回公道,这个时候则需要大巫出面了。

    对于这一点,陆玄倒是从炎石部落听到过一些消息。

    就听龙巫道:“此前我便将有烛部落遭魔教修士侵害之事带去了炎石部落,炎石部落是离我们最近的存在大巫的部落,相信很快就会有回信。等到炎石部落派人来,再一起解决也就是了,大巫会为我们讨回公道。”

    听了这话,陆玄心中摇了摇头,要是放在以前,说不定有灵炎大巫出面,还真能从冻魔道手中讨回一些公道,但是现在的局势可不同,为了保证对付北方魔教的计划不出错漏,引起北方魔教的警惕,或许这一次灵炎大巫都不会出面。

    这也是陆玄在收到老祭司传信的时候,没有求助于炎石部落的原因。

    他虽然对于裹素洲整体局势了解不多,但以他的见识,大抵能够猜到一些大巫们的行事选择。

    所以对于龙巫的话,陆玄不置可否,当然也没当面表明,毕竟龙巫刚刚才在冻魔道的弟子手中吃过大亏,若是陆玄晚来一步,甚至可能真个目龙氏部落都已经不复存在,龙巫心中只怕就期待着灵炎大巫能够为目龙氏讨回一些公道。

    他现在要是说这些话,虽说也不会影响到龙巫与他的关系,但多少也会让人不高兴。

    因此没有提及自家猜测,反而道:“往日这附近可也有魔教修士出现过?”

    念头一转。陆玄忽然想到了一个关节。

    听得陆玄询问,龙巫摇头道:“以前不知,不过从三年前我等迁徙至此处,都不曾见过魔教修士,也不知这回是发了什么疯,到我等这偏僻之地闹事。”

    陆玄闻言,略作琢磨,心中顿时有了一些猜测。

二百四十一、同道

    指不定就是冻魔道有什么谋划了。

    冻魔道弟子虽然闲得经常闹事,但这地方三五年都不见人来一趟,突然跑出个冻魔道弟子,怎么看都不正常。

    要说为了烛龙,早三年就该有魔教弟子探过了。

    陆玄记下这推测,等炎石部落派人来的时候说上一说,搞不好是个突破口。

    心下有些可惜,这冻魔道的弟子着实不经打,一剑便被斩了去,要是活捉下来,以魔教弟子的脾性,说不得能够探出一些消息来。

    琢磨冻魔道要是真有谋划,说不定来的不止这一个人,有烛部落现在勉强正安定下来,要是又遭遇了冻魔道弟子,自己做的一切可都白费了心思。

    于是与龙巫说了几句,请他在炎石部落来人的时候,带个消息,随即没有接受龙巫的邀请,在目龙氏部落多待,回转有烛部落。

    ……

    路上陆玄也对冻魔道修士的那明珠法器做了一番研究,这明珠实际上并非拥有操控风雪能力的这么一件法器,而是对法术有增福作用。

    当然依陆玄所见,那名冻魔道弟子修为并不高,也就是初入玄光的境界,借着这明珠法器欺负目龙氏部落的龙巫绰绰有余,但这法器放在陆玄这里就没什么用处了。

    甚至在陆玄看来,这法器还比不得他手中的落魄钟,跟别说与龟蛇剑相提并论。

    放在自己手中没什么大用,陆玄则想到了交给‘烛’来使用。

    巫修虽然路子和炼气士路子不太相同,但殊途同归,力量基础都是天地之间的元气,自然也能够动用法器。

    事实上巫修手中的巫器也是法器的一种,只是相对来说比较特殊,大多都是以神灵为图腾,不像炼气士法器那样千奇百怪。

    冻魔道修士的明珠法器,功用单一,就是增福法术威力,正好‘烛’的修为低微,实际施法基础确打的不错,有这法器辅助,除了经验尚且欠缺之外,已经不差于老祭司的层次了。

    如此以来,也缩短了陆玄需要看顾有烛部落的时间,等到‘烛’积累了一些经验,即便年纪尚小,在部落之中老人的帮助之下,带领有诸部落慢慢发展也不是什么难题了。

    如此想着,陆玄也有几分感慨,老祭司虽然被冻魔道弟子害死,但因果循环之下,这法器落入陆玄手中,又帮助到了有烛部落。

    ……

    大抵是将陆玄当成了半个师父,又因他仙童身份,‘烛’并没有拒绝陆玄赠与的明珠法器。

    在陆玄的帮助之下,渐渐将这法器掌握熟练,斗起法来,手段已经不必当初的老祭司来得差了。

    事实上陆玄甚至觉得这件法器相当的适合巫修,因为它对于祭司联系天地也有一定的增幅作用,算是误打误撞。

    在陆玄的指引之下,有烛部落慢慢走上正轨,烛也开始管理有烛部落的一应事务,虽然年纪缘故,经验还是太差,但在族长火的帮助之下,想来花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够适应自己现在的身份。

    加上有烛部落这百八十人的人口实在不多,要说什么繁琐的事务,实在也说不上,也就不需要陆玄再费什么心思。

    再者,有烛部落如今所在的地方,周围也没有太多的危险,资源也满足有烛部落的生存,相对来说有烛部落甚至比以前的日子更为轻松。

    如此情况之下,陆玄也就闲了下来,转而将心思放在了自身修行之上。

    虽说因功法的缘故,他如今玄光大成之后,几乎进无可进,但这也不妨碍他参悟凝聚云霞的法门,云霞修行,根本上还是玄光的一种演化。

    属于量变所引发的质变,以陆玄如今的灵胎天赋,长时间积累之下,水到渠成自己突破,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本身玄门功法,就对心性要求很高,某种意义上来说,心性反过来也能推动修为的提升。

    要是放在以前,依赖于百字碑的陆玄,在百字碑无故消失的情况下,或许没有那个本事和信心参悟出突破的玄机,但现在资质与以前全然不同,可以说天壤之别。

    不尝试一下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够自行突破到餐霞之境。

    而且话说回来,裹素洲环境虽然恶劣,但天地元气实际比紫府洲要来的清净,许是少了人世污浊,修士与天地之间的联系反而更为紧密。

    想来这也是巫修法门能够一直持续到如今的原因之一。

    有时候陆玄也不得不感慨资质好的好处,哪怕是有烛部落这么个一个随处可见的地方,陆玄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周遭围绕的天地元气,自家也仿佛成了天地的中心,天地之力予取予求,十分自在。

    哪怕修为不得提升,仅仅是这种体验也是十分畅快,陆玄现在大抵也能够体会到在修行之上的一些深层次快乐了,并非只有驭剑飞空,神通手段才能分出修士与常人的不同,哪怕静坐修行,也有不同寻常的快感。

    除此之外,对于自身法器的祭炼陆玄也没耽误。

    九嶷鼎自不必说,这宝物相当厉害,需要充足的祭炼时间积累,才能够逐渐掌握。

    哪怕是陆玄什么时候突破到还丹境界,只怕这宝物也难吃透根本。

    陆玄对此也不着急,九嶷鼎放在如今这个世道,作为玄门大派镇宗之宝都绰绰有余,他一个玄光修士,哪怕短时间内不能掌握,慢慢祭炼对于他的修行实际上也有着莫大的好处。

    须知此物乃是元帝至宝,不说内中机杼,便是元帝曾经借此物镇压的凶兽也俱是上古奇凶,本身就不知多少玄机,如果能够通过宝鼎本身,参悟出一些东西来,只怕比使用了什么天才地宝收获都来得大。

    至于龟蛇剑,此剑乃是护道之物,随着他一路走来,最是亲近不过,如今真形成就,根基完满,能够随着他的祭炼而增强未能,自然也是不能放下的。

    相对而言,某种意义上对他来说比九嶷鼎还要重要。

    此外就是落魄钟了,此宝是落魄山至宝,虽说落魄山并非什么厉害的势力,可此宝的确也有几分妙用,有些特殊的情况之下,此物兴许就能给予极大的帮助。

    而且话说回来,魔教修行法门,最容易受外魔影响,落魄钟专攻修士魂魄,对敌魔教修士,关键之时,此物或许能够建功不小。

    ……

    这日,陆玄一如往常,在部落之中祭炼法物。

    终于是等来了龙巫的消息。

    炎石部落派人来了解信息了。

    一如陆玄的猜测,因为诸部要对北方魔教下手,正是局势紧张的时候,灵炎大巫不好就此事去找冻魔道的麻烦,因此派来的只有他的弟子,正好还是陆玄认识的炻。

    在炎石部落的时候,炻与陆玄相处还算不错,关系也可以,陆玄也乐得与他接触。

    只是来到目龙氏部落,陆玄尚且没有说出自家的一些推测,炻仿佛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开口便带来了一个他比较感兴趣的信息。

    “你的意思,是昼极山还有一位和我同样来自紫府洲的玄门修士?”

    陆玄有些惊讶。

    “这是大巫从魔教弟子口中得来的消息,应该做不得假。”

    炻回答道。

    听到这话,陆玄心中念头不少。

    以灵炎大巫的修为,他说的消息自然不会是无的放矢。

    这让陆玄升起了不少想法,对于冻魔道为什么耗费力气派遣门人弟子到昼极山附近追索这修士的踪迹,他兴趣不大,他只想知道那名紫府洲的玄门修士是怎么来到的裹素洲,是否能够对自己回转紫府洲提供一些帮助。

    正在陆玄思考这事情的时候,炻又开口道:“大巫的意思,如果能找到那名冻魔道之人寻找的修士,或许对仙童有所帮助,所以才命我来将此事告知仙童。”

    听到这话,陆玄心中一动,明白了灵炎大巫的意思。

    看来灵炎大巫还记得他的诉求,虽说海船的事情尚且没有着落,但大巫显然也想到了那名来自紫府洲的玄门修士对他的一些意义。

    “替我谢过灵炎大巫。”

    陆玄先道了声谢,随即问道:“未知贵部可有那修士的线索?”

    “应该是闯入了昼极山中,此人似乎是为了烛龙神而来,冻魔道修士忌惮烛龙神威能,不敢轻入昼极山,所以才遣门人弟子在昼极山附近打转,为的就是等那名修士从昼极山中走出来,得了消息,再做应对,大巫的建议,仙童如能联系上烛龙神,或许可以请教神尊,如果有什么不方便,我炎石部也可以帮忙在四周探查,等那名修士从昼极山中走出来,第一时间将消息带来。”

    陆玄闻言,眼睛一亮。

    他自然联系不上烛龙,当时烛龙将他从九嶷鼎中放出来,陆玄甚至都还没反应过,烛龙就跑了,除了留下九嶷鼎,别的什么也没留下。

    昼极山万里冰川,北极元磁神光笼罩,即便烛龙龙躯千里,真要是跑到什么地方躲了起来,陆玄也没法子找到。

    不过他虽然无法联系上烛龙,但是知道烛龙待过的几个地方。

    当时他离开昼极山的时候,就经过了几处有烛龙盘踞痕迹的地方,烛龙身躯巨大,这些痕迹即便是过去那么久,在修士的眼中还是十分明显的。

    陆玄完全可以进入昼极山中,去这些地方偶遇那名玄门修士。

    就算运气不好,没有和对方撞见,这不是还有炎石部落么,有炎石部落的人帮忙注意,那名修士要真从昼极山中走出,只要不是躲入了魔教的底盘,想来找寻不难。

    而冻魔道的人四处寻找此人,想来此人与魔教之间的关系也不好,躲到魔教底盘的可能实在不大。

    如此一来,陆玄还是有很大的机会能够见到这名紫府洲玄门同道的。

    当然,这是在顺利的情况之下,实在不顺利,也可能错过。

    不过即便失败,大不了继续将心思放在海船之上,既然灵炎大巫还记着他的事情,一旦诸部与魔教开战,想来也会提供一些帮助,让他得到海船的图纸。

    因此听了炻的话之后,陆玄就决定进入昼极山中找寻那名紫府洲玄门同道的踪迹。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炻,同时说道:“有劳贵部替我多注意一下那修士的行踪,如是从昼极山中走出,还请留意,如果能够与此人联系上,更是再好不过。”

    炻没有拒绝,灵炎大巫派他来到这里,本意就是给陆玄提供帮助,自然不会拒绝陆玄的请求。

    ……

    “仙师,您还会回来么?”

    陆玄与炻别过,回到有烛部落,大略说了说这两日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的事情。

    烛已经将陆玄当成了师父看待,早先仙童的说法也换了。

    陆玄点了点头:“我只是去办一件事情,真要是不回来,会直说的,再者有烛部落如今有我没我其实无关紧要,你如今时是部落的祭司,该把更多的心思放在部落和自己的修行之上,而不是我身上。此外个人自有缘法,我也有我的修行,不管我在有烛部落会待多久,总也有离开的时候。”

    “你日后如是成为灵炎大巫那等人物,乃至到达传说之中祖巫的境界,就算距离再远,相见也不过呼吸间的功夫,”

    “努力修行吧,我想老祭司也希望他的弟子能够成为一个大巫。”

    烛重重的点了点头,显然是把陆玄的话放在了心中。

    不多时,陆玄便离开了有烛部落,除了烛和族长火知道之外,有烛部落的人都不知道陆玄离开了,也是为了避免有烛部落的人产生恐慌,因为前番部落遭受魔教弟子侵袭,有烛部落的人多多少少都对陆玄有了一些依赖,要是知道陆玄离开,短时间内都不回来,说不好会影响部落的发展。

    陆玄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所以如此处理。

    离开了有烛部部落之后,陆玄即驾驭龟蛇剑,往昼极山中而去。

    一路剑光卷裹,跨过昼极山周遭萦绕风雪以及元磁极光,转眼便消失在了皑皑雪山之中,不见了身影。

二百四十二、徐烟霞

    昼极山万里方圆,常年极光笼罩,冰雪覆盖。

    烛龙这等身躯巨大的神魔所留痕迹还好说些,常人行迹,除非有意留下气息,否则实难寻觅。

    陆玄虽记得烛龙曾经待过的地方,但搜寻许久,仍旧未曾有半点发现。

    别说此行所为的那名紫府洲同道,偌大的昼极山中,连半个生灵都没见着。

    多多少少有些无奈。

    不过陆玄心中也早做好了心里准备,只是做一番尝试罢了,实在不成,寻不见人,也只当运气不好。

    他预估是在昼极山中找上半个月,要是找不到,也不准备坚持。

    抱着这样的心态,陆玄倒也没有太过着急,反而借着九嶷鼎收拢了不少元磁极光。

    元磁极光,只有四极之地存在,此物玄妙,还能练就不少厉害的神通法术。

    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各家元磁神光手段。

    修炼法门的不同,练就的元磁神光也各有不同,不过大抵威力都不会差。

    而且此物最为针对五金之属的飞剑法器,在紫府洲也是非常难得的资源。

    对于寻常人而言,即便是来到昼极山,见到这周遭笼罩的元磁极光,没有法门在身,也无法收归己用,但陆玄则不同。

    他虽然同样也没有祭炼元磁神光的法门,却拥有九嶷鼎。

    九嶷鼎除了造化玄通之外,各种妙用亦是不少,其中收摄万物的能力,就是一种极强的手段。

    陆玄早先在九嶷鼎中祭炼肉身,与宝鼎之间气机相连,就有了初步的掌握,因此离开昼极山时,尝试收拢的几缕元磁极光,只是当时尚且没弄清楚自家处境,所以也没有太过上心。

    如今情况不同,按下急躁的心思之后,也分出了一些注意力,想到自己日后回紫府洲是定然的,而二洲之间相隔百万里,境界不到,往返一趟也十分不容易。

    如果能够多收集一些元磁极光回到紫府洲,或许有不小的用处,哪怕不是自己炼法,与同道交易,也是十分不错,于是一路搜寻那名紫府洲同道的踪迹,一面也收集起了元磁极光。

    有九嶷鼎在手,元磁极光收摄不难,只是因为境界不足,未免做的太过,引动元磁之力暴动,效率不是很高而已。

    这日,陆玄将一缕元磁极光小心收入九嶷鼎中,寻了一处山谷,暂避风雪。

    看着手中宝鼎里叫缕缕交织,仿佛云朵一般的元磁极光,心中颇有些满足感。

    这一团元磁极光云内中极光不过百十缕,但数量已是不少,常人如是借助极光炼法,这百十缕元磁极光,已经能够相助炼成一道元磁神光的神通。

    如是用来祭炼法器,也绰绰有余。

    收起九嶷鼎,陆玄掐指一算,离自己进入昼极山已经过去了十二日,几处烛龙曾经待过的地方都探查过了,未曾发现修士的踪迹,他也不准备继续在浪费时间。

    只是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合,他辛辛苦苦追索那名紫府洲同道的痕迹,半点发现也没有,这会儿生出了离去之心,却有了意外发现。

    就在他收起了九嶷鼎不多久,天际一道不同极光的五彩云霞,忽的落入了山谷之中。

    只观那五彩云霞气息,正是玄门清正法力,见得这道云霞,陆玄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哪里见过,先是一愣,随即大喜。

    也顾不得许多,当即便朝那云霞落下之地迎去。

    不一会儿,陆玄便见到了云霞主人。

    赫然是一名身负玄门灵光,一身紫府洲道袍打扮的中年道人。

    道人模样清俊,颇有些潇洒不羁的气质,身量虽然普通,但面容和善,一眼看去,便让人心生亲近。

    陆秀看不破那道人境界,错非对方刚刚驾驭云霞落下,如今也以法力屏蔽风雪影响,或许都看不出对方身上灵光气息。

    最差也得是餐霞之境。

    陆玄匆匆赶来,那道人境界还在他之上,自然有所感应,转头看来,面色能看出有几分诧异。

    显然没想到昼极山中还有玄门修士存在。

    “敢问可是紫府洲来的玄门道友?”

    虽然此人极可能便是自己要找的人,但初初一见,也不好确定身份。

    “不想在此地还能遇到玄门同修,贫道徐烟霞,浊号飞云子,紫府洲玄门散修,未请教道友尊讳。”

    中年道人辨出陆玄一身气机,自有几分亲近,态度也很和善,见面便自报家门。

    徐烟霞?!

    陆玄听得道人此语,一时不由愣住。

    他只道是紫府洲来的修士,却不想是徐烟霞。

    须知徐烟霞与他的牵扯,一言两语可是说不清的,他以前不是没有想过什么时候能见到徐烟霞这位玄门前辈,只是不想会是如此遭遇。

    说来他先前还觉得那道五彩云霞有些眼熟呢,仔细回忆,不正是《五气烟霞飞云至妙玄通》的气息么?

    “道友?”

    许是见陆玄愣神太久,徐烟霞不禁出声道:“道友可是认得徐某?”

    听得这话,陆玄这才回过神来,当即苦笑,随后对着徐烟霞恭敬一礼,道:“晚辈陆玄,见过飞云子真人!”

    ……

    “原来如此,不想你我之间还有这等缘分。”

    二人互报身份之后,一番叙话,陆玄也将自家遭遇娓娓道来。

    听得陆玄与自己的牵扯,徐烟霞也是十分惊讶。

    陆玄入道之时,他早就离开紫府洲,出海游历去了,兜兜转钻百十年,也许久没有回到过紫府洲,自然不知道自家所留传承,被谁人学去。

    如今听了陆玄这一番话,一时感慨不已。

    “说来晚辈能有如今,多亏了前辈一副《九江行脉水经注》,否则只怕早已化为黄土一捧了,只是听李师兄说,前辈早年便出海外,也没有机会像前辈道谢,如今能在裹素洲相遇,或也是天意使然,还请前辈受我一拜。”

    陆玄能踏修行路,除了百字碑之外,与徐烟霞关系不小,甚至得以通过峨眉的路子,拜入严白凤门下,也是因为李元丰与徐烟霞相熟,给予了一些照顾,否则非亲非故,即便是老伍说情,李元丰也不会帮助太多。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徐烟霞对他是有大恩的,也算得上是半个老师。

    “这是你的缘法到了,也不必太过谢我,我这一生修行,受益天地自然良多,立下石碑,一则兴致使然,二则还报天地,也与后人一份机缘,你能撞上,是你的气运,无需记挂我。”

    “你能够有现在的修为,更是你自身坚持所得,理所应当。说来我留下的石碑,能够让人得缘入道,与我而言,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果入李元丰所言,徐烟霞确实极好相处,一番交谈,叫陆玄如沐春风。

    哪怕徐烟霞的修为远高过他。

    一番感慨之后,陆玄也问起了徐烟霞到昼极山的来意。

    徐烟霞道:“这百十年来,我游历四海,去过南海玉瓶洲、东海蓬莱洲。也到过葫芦洲、云霞洲、莲华洲,天下九洲,除了月牙洲、白象洲、以及裹素洲,全都走过一遍了,前番正好离开了葫芦洲,北上来到了裹素洲。”

    “来到裹素洲之后,我便听闻了烛龙消息。你既与李道友相熟,又得我传承,想来知我脾性,上古神魔古时便已行踪绝迹,如今难得机会,我自然要来看看,于是便来到了这昼极山中。”

    这也符合陆玄的猜测,只是转念,陆玄却想到了从炎石部落得来的消息,冻魔道的人似乎就是在寻找徐烟霞,二者之间想是起了一些冲突,以徐烟霞脾性,想来不会轻易牵扯到纷争之中,却不知是怎么回事。

    徐烟霞听得陆玄询问,摇了摇头。

    “裹素洲与其余几方大洲不同,环境缘故,此地土著千万年来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加上苦寒之地,少有其余几处大洲的人到此,又因蛮荒风俗,以至于本地部落势力与北方魔教争锋相对。而北方魔教似乎也受此影响,行事愈发霸道,正是因此,我偶然与冻魔道之人起了一些冲突。我不愿牵扯太深,所以做了些避让,不想他们还追到了昼极山来。”

    陆玄在炎石部落也算待了一段时间,对于徐烟霞说的事情自然有所了解,对此也不奇怪,而且说起来,冻魔道本身在炎石部落的信息之中,最为跳脱,时常搞事,要说他们因为什么小事,与徐烟霞起了冲突,并不值得惊奇。

    更别说徐烟霞乃是玄门修行,一身气机与魔教中人格格不入,再是显眼不过,由此引发冻魔道针对,也就能够理解了。

    不过如此说来,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深究。

    “以你修为,如要跨越这百万里路途,来到裹素洲,只怕不是易事,怎么也在此处?”

    徐烟霞也好奇怎么来到的昼极山。

    按着陆玄之前所说,以他经历,此时该在哀牢山好生修行才对。

    陆玄苦笑一声,当即将从九嶷论剑、元帝陵诸事,以及来到裹素洲的经过一一告诉了徐烟霞。

    除了九嶷鼎之外,能说的都说了出来。

    至于为什么不说九嶷鼎在自家身上,虽然徐烟霞身份当做不得假,可九嶷鼎在手上的事情,说与不说也没有什么影响,加上多多少少确实有些顾忌,这才没有全盘托出。

    “原来如此,你这遭遇,倒也能说是福缘深厚了。”

    听了陆玄的一番话,徐烟霞也是惊讶不已,哪怕他游历四方,甚至天下九洲走了大半,若说见过的玄奇之事,也没几件能比得上陆玄遭遇的。

    且不说元帝陵出世这样的事情,常人难以撞上,只说他被烛龙掳走,还能保住信性命,而且还有收获,就足够叫人惊奇。

    “我还道以你这灵胎仙骨,即便是没有我所留传承,也该有玄门高人收归门下,不该蹉跎才是,原来是因烛龙缘故,才得的造化机缘。”

    “烛龙隐遁,晚辈本想寻得一份海船图纸,造海船回紫府洲的,前番因为变故,打杀了一名冻魔道弟子,才从炎石部落哪里得知有玄门同道进入了昼极山中,于是起意来寻,也是想求得回紫府洲的法子,不想竟是前辈。”

    徐烟霞闻言,略作沉吟,道:“裹素洲元气虽然清净,但与你如今而言,确实不是什么好的修行之所。”

    “说来我也许久不曾回转紫府洲了。”

    听得这话,陆玄心中一动,如是徐烟霞起意回紫府洲,能够带他一程,对他来说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只是徐烟霞若是无意,他也不好强求。

    “自造海船,确实是一个法子,不过裹素洲这地方,要想寻得合适建造海船的灵木,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正好我四方游历,也有不少的时间,或许与你相遇,也是天意叫我回故地一趟,你若有意,届时随我一同回去便是。”

    “多谢前辈。”

    得了徐烟霞这话,陆玄心中大喜,他这段时间做的事情,基本上就是为了找到回紫府洲的法子。

    如今有了徐烟霞相携,也算有了个结果。

    慢说徐烟霞修为高深,这数十万里海域即便遇到什么危险,想来也没多大影响,只说他四方游历,对于海路最为熟悉,一心赶路,不知能够节省多少时间。除非烛龙跑出来,愿意送陆玄回去,否则回紫府洲没有比这更好的方式了。

    徐烟霞罢了罢手,道:“你我颇有缘分,再则我也的确该回去一趟了,而且你说有人得了我五气烟霞传承,我也想回去看看,如果合适的话,或许能收个弟子,说来我入道久矣,一心观览天下山河,也不曾收过门人弟子,如今你我相遇,也许正是昊天指引也说不定。”

    “可惜此番未能见到烛龙。”

    话题一转,徐烟霞说到了烛龙。

    语气颇有一些遗憾。

    陆玄对此也没有什么办法,他虽然被烛龙带到了裹素洲,二者之间还颇有一些牵扯,但是根本联系不上这位大神,也是有心无力。

    当然徐烟霞不是执拗之人,倒也没有就对此太过纠结。

二百四十三、但得风雷生两翼

    “我观你根基牢固,业已步入玄光大成之境,演化云霞不过等闲之间,为何不做突破?”

    离开昼极山的路上,徐烟霞问起了陆玄的修为。

    许是因为陆玄入道与他颇有一些关系,大抵也将他当成了后辈弟子看待,所以有所关心。

    陆玄遂将提及自家机缘所至,修为长进出乎预料,自身没有演化云霞法门的事情说了出来。

    徐烟霞这才明白他为何不做突破,不过转念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道:“你既因我留石碑入道,又因苏生缘故,尽得石碑法门,可曾窥破其中统五法归一的烟霞玄通法门?”

    “前辈所言,可是那《五气烟霞飞云至妙玄通》?”

    陆玄问道。

    徐烟霞点了点头:“此法乃我自创,算是心血之作,此法既算神通法术、亦可用来祭炼法器,此外内蕴凝玄光、聚云霞之法门,如是悟透,餐霞境界之前,不必担忧无法可修。”

    “你如参透我烟霞玄通法门,实则可以借此法演化云霞,对于自身所修法门也无影响,借其中玄通之意,自可步入那餐霞之境。”

    陆玄略有几分惊讶,他倒是不知徐烟霞玄通法门还有如此妙用。

    说来还是机缘巧妙,步入玄光大成之境太快,以至于对之后的境界没有多少了解,加上此前离开浔阳,回哀牢山拜访老师,也没能见到严白凤,以至于少了教导。

    虽说因百字碑缘故,从徐烟霞所留法门之中参悟出了《五气烟霞飞云至妙玄通》,可没想到还能用在自家玄光突破之上,本以为自己悟来,也就是练练法术,或是日后祭炼法器,实在没料到这一层。

    如今听了徐烟霞的话,心中顿生不少念头。

    如是早知此事,他也不会着急于回紫府洲去。

    之所以执着于回紫府洲,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自身没有法门突破餐霞。

    而徐烟霞此言,无外乎也是指点他借此法突破境界,筑炼云霞。

    “原来如此,恳请前辈指点。”

    陆玄拜道。

    “此事不急,昼极山中元磁极光笼罩,虽说元气丰沛,但并非炼法之地,尤其你要突破餐霞之境,更不宜受元磁极光影响。”

    餐霞之境,云霞外显,比之玄光,可说是至虚而实,最易受外界元气影响,如是参入杂质,云霞不纯,对于日后突破混元如一的还丹境界有着不小的影响。

    是以修士突破此境,对环境颇有几分讲究。

    事实上这也是玄门修士更容易得道的原因之一,多数玄门修士,都有自家仙灵洞府修行,不似旁门散修,突破起来受到的影响自然最少。

    昔年魔教与玄门争斗,或多或少也受此影响,毕竟洞天福地就那么几处,人一多,未免就要争夺资源。

    话有些扯远,此番遇见徐烟霞,不仅解决了回紫府洲的难题,而且还得到了突破餐霞之境的指点,对于陆玄而言,实在也是运气。

    早在他刚入道之时,李元丰口中的徐烟霞,就已经是还丹高修,如今百十年过去,还不知到了何等境界,有他指点,突破餐霞更能少走许多弯路。

    既然徐烟霞都如此说了,陆玄也不心急,暂且放下突破之念,随同徐烟霞走出了昼极山。

    ……

    二人并没有回到有烛部落,而是来到了炎石部。

    虽然来到裹素洲没有多久,但徐烟霞似乎对裹素洲部落的一些情况有不少的了解,提到大巫修行的所在,或许对陆玄突破境界有些帮助。

    此外徐烟霞从陆玄口中得知裹素洲诸部要对北方魔教动手的消息,也有几分兴趣,他不是睚眦必报之人,自然不是为了与部落合作,报复魔教。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知晓紫府洲魔教返潮之事,体会过北方魔教行事风格时候,认为要是让北方魔教回到紫府洲闹事,只怕祸端不少,如果能在其中做些什么,让北方魔教无力大举回卷紫府洲,也算是一件功德。

    相较于陆玄这个戴着烛龙仙童名号,修为却一般的修士,徐烟霞更为受到大巫的重视。

    即便忙着准备对付北方魔教的事宜,灵炎大巫还是抽空见了徐烟霞一面。

    陆玄也在其中,对于炎石部落提供的消息表示了感谢。

    “彼辈行事历来霸道,半点道理不讲,因此触犯了徐道长也不奇怪。”

    听了徐烟霞与冻魔道的冲突之后,灵炎大巫摇了摇头。

    “此前仙童所提供的消息,对于我等确实有不小的帮助,如今又有徐道长相助,更添几分把握,烛龙神照耀,魔教横行霸道的日子不会太长了。”

    徐烟霞闻言,微微点头,随即却道:“却有一事,需大巫相助。”

    “徐道长直说便是,二位的消息对我等助益良多,但凡力所能及之事,必不推辞。”

    徐烟霞当下道:“事情是这样的……”

    于是提及了陆玄破境之事。

    灵炎大巫听完,恍然道:“此事好办,仙童在我部选一处静修之所,我在施以巫文布阵,纯化天地元气便好了,并非什么难事。”

    “如是还有其他需求,也尽可提出便是,即便我不在部中,待我吩咐下去,寻我几位弟子他们也会照搬的。”

    “如此有劳大巫了。”

    陆玄喜道。

    ……

    “小友对我烟霞玄通有多少了解,可曾以之练过法?”

    灵炎大巫做事也十分效率,没多久便安排好了供陆玄静修之所,徐烟霞核验过后,便开始指点陆玄破境相关。

    陆玄摇了摇头:“我入道时日不长,入手前辈玄通,正是三年前元帝陵开启之时,所以也没时间以之炼法,不过大略内蕴倒是有所了解。”

    言毕,遂将自家对于五气烟霞玄通的理解说出。

    他虽未曾借之炼法,但因为百字碑缘故,理解也有几分,因此细细说来,徐烟霞听在耳中倒是不时点头。

    待得陆玄将自家理解说完,徐烟霞反倒有些惊讶,忍不住道:“可惜,如是早些与你相遇,我便收你入门了。”

    陆玄不曾在他门下学法,仅仅通过自身研究,就对他烟霞玄通理解如此深刻,在他看来,是天赋极强,而且极为适合自家法门的,难免生出如此念头。

    陆玄自家人知自家事,若是没有百字碑在身,以他的悟性,或许能够参悟出五篇法门之中蕴藏的烟霞玄通,却也谈不上什么理解。

    因此并未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当不得前辈赞誉,都是机缘所致罢了。”

    徐烟霞只以为是他谦虚,不自傲,对他反而更为满意。

    “你对这玄通法门理解足够深了,我能教你的,也就是演化云霞的一些实际炼法,凝神静心,听我细细道来。”

    ……

    徐烟霞热忱之人,尤其知晓陆玄来历之后,更是将陆玄当做自家后辈看待,指点起来十分尽心尽力。

    陆玄在徐烟霞的帮助之下,对于《五气烟霞飞云至妙玄通》演化云霞的法门理解愈渐深刻,没几日的功夫,徐烟霞便教他可以尝试以此法运炼玄光,尝试破境了。

    “可惜我丹霞鼎不在身旁,否则更能助你一臂之力。”

    徐烟霞护持陆玄炼法,微微一叹。

    陆玄闻言,心中一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取下了胸口的九嶷鼎,随即道:“前辈,未知此此鼎能否用之?”

    “咦?此鼎是?”

    徐烟霞境界不凡,见识更是广博,虽然九嶷鼎其貌不扬,还是一眼看出了不俗之处。

    “此鼎便是九嶷鼎。”

    陆玄有些惭愧,说来此前还是有不小顾虑,因此没有将九嶷鼎之事合盘托出。

    徐烟霞听了陆玄一番言述,才明白原来烛龙还将九嶷鼎留给了陆玄。

    当下有些感慨,不过倒也没有介意陆玄隐瞒,他能够理解陆玄的心思,以他心性,不会在意这点小问题,摩挲了一会儿九嶷鼎,稍作沉吟:”此鼎乃是造化至宝,奇珍之物,别说助你破境,就是镇压外魔也是极好的,自然要好过我的丹霞鼎,有此鼎在,你破境之事当能万无一失。”

    得了徐烟霞之言,陆玄不再犹豫,稍作调息之后,干脆遁入了九嶷鼎中。

    凝神静气,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恍惚惚之间,心神与九嶷鼎合于一处,玄光由心而发,渐渐自身躯之中浮出,连带把九嶷鼎也笼罩起来。

    玄光修行,由心而起,自由心证,讲究的是心性修行。

    而餐霞法力,却是化虚为实,借助大成玄光法力,勾连天地玄机,使得玄光得到蜕变,化为实质的云霞之力。

    这也是徐烟霞说大巫能够助益陆玄破境的缘由。

    巫修法门,与天地之间联系最深,最善借助天地自然之力施法。

    而炼气士聚炼云霞的路子,与巫修颇有几分相仿,只是一个是将天地万化之力当做源头,直接使用,一个是以玄光熔炼天地之力,合而为一,化出云霞法力。

    但在炼法之时,却是能够互相借鉴。

    灵炎大巫所留阵势,一方面能够过滤掉一些天地之间不合陆玄炼法的杂质,另一方便则能够增强陆玄与天地元力之间的联系,对陆玄演化云霞提供帮助。

    陆玄在烛龙大日真火之下,九嶷鼎中练就玄光大成法力,肉身蜕变,化作仙骨灵胎,本身根基十分稳固,加上早先拥有百字碑,对于天地道理的理解也不欠缺。

    本身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如今有了徐烟霞指点,加上各种助益条件,突破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只见化为三五丈大小的九嶷鼎周遭,逐渐有元气漩涡形成,与陆玄的风雷一气玄光交织一气,渐渐的,元气由虚化实,缕缕元气在玄光影响下化为实质。

    各家法门不同,凝练云霞色彩自然也是不同。

    一如旁门散修,法门低劣,所炼玄光粗糙非常,即便练就云霞,也是斑驳灰质,一眼看去便是质地不好。

    而玄门之中,传承正统,云霞多是紫、白、青、金四色。

    此外还有其余诸色,根据各家玄光法门,都有不同。

    一如徐烟霞五气玄光,所炼云霞便是五行五色。

    驾驭遁光飞行,也是五彩云霞。

    陆玄虽借五气烟霞玄通凝练云霞,不过云霞根本还是以玄光为基础,他所炼风雷一气玄光,乃是前古仙人所留,最为上乘的玄门筑基法门,风雷一气玄光分属阴阳,因此玄光化作云霞之后,呈现便是带着混沌气息的青云。

    而陆玄破境,风雷一气玄光抽炼天地阴阳二气,显化而出的,先是黑白二气,旋即便化青丝。

    于是随着时间流失,整个九嶷鼎都被一团青色庆云裹住。

    庆云之中,风雷之声作响,声势愈来愈大。

    一旁护持的徐烟霞见此,手中忽然出现一方水色手帕,朝着天上一抛,顿化无形屏障,将异像遮蔽。

    只是这异像虽然遮蔽,屏障之内,却还有变动。

    只见随着九嶷鼎周遭青云凝结,四方虚空之中,忽的卷起缕缕阴风,这阴风越卷越大,将整团青云笼罩起来。

    阴风异力奇妙,不知何处由来,看着不好招惹,又似乎存有意识,虽然充斥整个静修之所,却避过了一旁护持的徐烟霞,以至于徐烟霞周遭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徐烟霞见此,微微皱眉。

    他自然很清楚这阴风由来,此风便是修士修行之时,外魔侵扰的异像。

    外魔在天地之间无处不存,实则也是天地之力的一种表现,修士炼法,借以天地元气,自然要受到外魔的影响。

    若是没有护道法器,或是长辈护持,极易因外魔缘故,坏去道业。

    不过徐烟霞转眼看了看那阴风中央十分稳固,不受半点影响的青云,也去了担心。

    九嶷鼎元帝至宝,区区外魔,实在也影响不到鼎中的陆玄。

    又不知过了多久,九嶷鼎周遭笼罩的青云忽然猛地一缩,显露古朴青铜鼎身,下一刻,鼎内玄光大作,云光卷裹之下,一道小小身影自鼎中浮出,风雷之音席卷,瞬间将周遭阴风涤荡开来。

    于此同时,只听鼎中云光之中,童子脆声而歌:

    洞里龙神吐真火,鼎中老叟筑灵胎。

    但得风雷生两翼,云光一卷宿苍梧。

二百四十四、波澜骤起

    “朝北海而暮苍梧,既入餐霞,去日不远。”

    徐烟霞抚掌而笑。

    餐霞之境,修士无需借助法器飞剑,云光一裹,所去便是千里。

    可以说是真正有了逍遥之意,虽说道阻且长,以陆玄此时成就,潮游北海暮宿苍梧之事暂且相去甚远,然云霞一成,已有几分仙人气象了。

    但见云光消隐,陆玄一跃而下,童子身躯躬身一拜,正是谢过徐烟霞护道之恩。

    “若非前辈相助,晚辈也功果难成,还请受晚辈一拜。”

    徐烟霞安然受下。

    随后抬手虚扶,笑道:“你根基稳固,破境是迟早的是,我做的也只是锦上添花的功夫罢了。”

    话毕,大袖一招,天际水光一闪,一方云帕被徐烟霞收入袖中。

    ……

    因有徐烟霞看顾,陆玄突破并未在炎石部落闹出什么动静来。

    此事也二人也没有通知灵炎大巫的意思,徐烟霞告知灵炎大巫北方魔教的具体背景,相关信息,只是希望给裹素洲诸部提供一些帮助,不至于让北方魔教做大,有多余的心思闹事,并没有更多的想法。

    此来炎石部落,主要还是为了陆玄的突破事宜,如今诸事俱了,二人也准备离开了。

    徐烟霞遨游四海,对于海路很是熟悉,很清楚二人从裹素洲回转紫府洲,需要耗费多少时间。

    近百万里海路,哪怕驾驭海船,少说也要一两年的时间,这还不算上路上会遇到的麻烦。

    当然,以二人修为,一两年的时间算不得什么,只是魔教返潮,紫府洲如今还不知发生何等变故,陆玄心念亲人朋友,徐烟霞遇见陆玄之后,也是有些怀念紫府洲故地。

    所以诸事了却,能尽快启程的情况下,二人也没想过耽误。

    在离开之前,陆玄回了一趟有烛部落,在他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有烛部落在新祭司的带领下,渐渐恢复到了老祭司在时的模样,而且因为陆玄的教导,烛接受了陆玄的一些思想,对于部落的发展也有一些自己的见解,再加上年纪小,多少有些冲劲,有烛部落在他的影响下,倒是显现出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

    看到这样的情况,陆玄心中颇为满意,没亏了他的细心教导,只要维持这样的势头下去,随着烛的修为越来越强,没有发生特殊意外的情况下,有烛部的光明未来是可以预见的。

    有烛部的发展,多多少少有一些陆玄的情感在里头,这是他希望看到的。

    不过陆玄虽然回到有烛部落,却并没有出现在部落的人面前,他只是悄悄的观察一番之后,就直接离开了。

    该做的一些嘱咐,早在他离开部落进入昼极山之时,就已经做出了提点,如今出现之后再分别,只会打乱烛的信心。

    毕竟烛的年纪还太小,之所以能够有现在的表现,更多的原因是因为有陆玄在身后支持。

    要是知道陆玄即将离开裹素洲,只怕行事多少会受到一些影响。

    ……

    “有烛部有劳大巫多多照顾。”

    回到炎石部落,找到了徐烟霞,二人离开之前,陆玄还去见了灵炎大巫一趟。

    所为自然是有烛部落。

    “俱是烛龙神子民,照拂本是应有之义,此番若非魔教之事太过紧要,冻魔道所为,身为大巫,本也该替有烛部讨回公道的。仙童放心便是。”

    “二位这就准备离开了么?”

    灵炎大巫又道。

    陆玄大抵明白大巫的心思,裹素洲虽然广袤,实际上真正厉害的修行者却也不多,例如北方魔教,哪怕在裹素洲发展千百年,真正上得了台面的高修,多数还是昔年从紫府洲退走的那帮人。

    而裹素洲诸部,大巫也不是那么多见的。

    陆玄暂且不说,徐烟霞的修为,却是灵炎大巫十分看重的,更别说本身二人对于北方魔教还有不少的了解,难免想留下二人相助抗魔之事。

    只是他们二人并没有这个心思,裹素洲诸部与北方魔教之间的争斗,主要为的还是生存空间,以及部落传统和魔教带来的外域风俗冲突,这事情与陆玄二人扯不上关系,他们也没有必要掺入其中太深。

    “如今紫府洲也不太平,说来与魔教不无关系,紫府洲尚有同门亲友,此番烛龙大神沉眠,裹素洲战事又起,也该回去了。”

    灵炎大巫闻言,虽有几分遗憾,不过倒也没有强留。

    一个是对陆玄烛龙仙童的身份有些顾忌,以他心思,陆玄当初来时空口白话,自然不能让他相信陆玄与烛龙的关系,说到底还是陆玄身上却是有烛龙的气息。

    而且这种气息在他们这些信奉烛龙神的大巫眼中,就好比是一种祝福,是标志身份的一种象征,正是因为如此,他当时才亲自接见了修为不过玄光的陆玄。

    若非如此,诸部正是要对付北方魔教的关键时候,身为大巫,更是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哪里能因为有烛部老祭司的关系,就轻易放下手中的事情来招待陆玄?

    灵炎大巫认为陆玄烛龙仙童的身份不假,自然也不敢对陆玄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引来烛龙神的注视。

    要知道现在的烛龙可是真正存在的,而且就在昼极山中,离他们不远,本身他们更是想着借助烛龙的衍化的力量来对付北方魔教,要是因为陆玄的缘故,引得烛龙一个不快,离开了昼极山,又跑到哪里去躲藏起来,那他们可就只能干瞪眼了。

    因此哪怕留下徐烟霞和陆玄,能够在对付北方魔教的事情上提供不小的帮助,但是灵炎大巫也不会傻到真的强留二人。

    “日后两位若再回裹素洲,莫忘了来我炎石部落一会。”

    ……

    一番话别,气氛不差。

    陆玄与徐烟霞,好似世游仙人,乘云而走,风雪之中,渐渐远离昼极山。

    驱以自身云霞法力飞遁,感觉与驭剑飞行又有不同,体验更好些,不过陆玄细细体会了一番之后,便感觉到了云光飞行的欠缺之处。

    速度较慢,消耗也比较大。

    回过头来,陆玄还是老实的用回了自家龟蛇剑。

    陆玄觉着自家云光飞遁速度太慢,消耗过大,倒非餐霞境乘云之术就真个比驭剑飞行法门来得差了,只是引它不得其法罢了。

    修士步入餐霞之境,如是自有师门传承,长辈必然传下一门遁法,这遁法也是餐霞之境的一种特征手段,世间遁法万千,最有名的莫过五行大遁、纵地金光之流,此等遁法,都需修士练就云霞法力之后,才能运炼而出。

    若是陆玄能学得一门遁法,炼至深处,自不会差过驭剑飞行。

    而且修行之辈,并非全然如同陆玄一般,专修一手剑术,驭剑飞遁的速度,很多情况下受剑术高低影响不小,例如炼就剑气雷音之法的修士,剑遁速度自然不是常人所能比较。

    再加上修士斗法,飞剑法器之流,指诀驱使,不乏千里取敌者,届时遁法在身,身随意动,终不必受限与飞剑法器。

    因此仔细说来,餐霞之境之后,修炼遁法飞行的修士,更多过驭剑飞行。

    “我烟霞玄通之中,也有遁法相关,虽然算不得上乘,与你一身风雷法力亦不大相合,但其中机巧却可借鉴,如是能将自家云光运炼由心,遇着什么意外,也无需将性命全托在一口飞剑之上。”

    陆玄知晓徐烟霞好意,况且这对他确实是有好处的,自然不会拒绝,于是一路上除了赶路之外,也不时请教云光遁法相关,收获不少。

    虽说日常赶路还是依靠龟蛇剑,不过云光飞遁的速度也提了上来,而且消耗大见减少,比不得修炼了厉害遁法的修士,却也不差寻常餐霞散修了。

    当然,这是徐烟霞的说法,以他见识,想来做不得假。

    ……

    却说陆玄二人朝着裹素洲南海岸赶去的时候,裹素洲诸部却也有了行动。

    因为早年北方魔教自紫府洲而来,是从南海岸登陆,以至于千百年来演化,裹素洲诸部的生存之所也被压到了北方。

    陆玄二人过了裹素洲南北半线不久之后,裹素洲诸部落大巫,便攻入了北方魔教阵地。

    北方魔教显然是没有什么准备的,虽说因为烛龙出现的缘故,这三年来也有所戒备,不过魔教传承虽然不差玄门,但也因为传承缘故,很难统合到一起,尤其是经历过第一次斗剑之后,魔教四分,不少强力的魔教高人身陨的身陨,闭关的闭关,转世的转世,魔教也少了真正能够主持大局的人物。

    再加上魔教修士,多是桀骜之辈,很难屈服他人之下,一来二去,自然愈发难以统合。

    若非个人实力确实强劲,又因为传承缘故,走捷径的情况下,也较为容易练就厉害的神通法术,只怕魔教即便退走海外,也难有什么好的结果。

    北方魔教或多或少也带有一点这种特性,甚至因为身处裹素洲这等苦寒之地,来到此地之后招收的弟子都是裹素洲部落土著,本身这些土著弟子就是背离传统才拜入北方魔教的,相较于紫府洲的魔教弟子,更为特立独行,桀骜不羁,以至于千百年发展下来,也难有真正的统合到一起的时候。

    一个这样的组织,没有仔细准备的情况下,面对外力的入侵,自然难在第一时间做出及时的应对。

    此外因为烛龙回归,他的力量从昼极山辐射到整个裹素洲,修行巫法的大巫们,实力得到了一定的增强,此消彼长之下,北方魔教更是陷入被动之中。

    具体战局如何,陆玄二人为了赶路,有时不想横生枝节,还要避过北方魔教的修士,所以了解不多。

    但通过自身观察,还是能看出不少问题的。

    作为北方魔教基本盘的南方,渐渐也有了乱象,就陆玄二人赶路,不时都能看到匆匆而过的魔教修士遁光,各类境界的魔教弟子都有。大多数都是朝着北方而去,明显是要加入战场。

    而随着时间的流失,越到南方,修士也越发少见,可见北方魔教不少门人子弟都破派到北方去了。

    虽然不能亲眼得见,但可以想象的是,这是一场波及不小的战斗,也不知最终结果会如何。

    就陆玄所想,自然是希望裹素洲诸部胜利的,毕竟他一来对于北方魔教没有好感,本身还是因为北方魔教弟子的缘故,所以才被烛龙裹挟到裹素洲来,虽然获得了一些好处,但并非主动求取而来。

    而且徐烟霞的一些形容,也难让他对北方魔教有什么好的印象,再就是紫府洲魔教返潮了,同门亲友都在紫府洲,真要是魔教大举返潮,还不知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要说早年陆玄还在紫府洲,大抵会以为这就是修士之间的斗争,也不至于对俗世影响太过,但是来到裹素洲见识一番之后,他已经不这么想了,昔年退走四方海域的魔教,来到外域发展之后,多多少少受到了外域风俗的影响,少了紫府洲文明气息,是否波及到俗世百姓,这谁也说不定。

    如果只是修士之间的斗争还好说,一旦想到自家几个在俗世打滚的后辈也可能受此波及,故土乡邻更有可能因为修士之间的斗争而流离失所,家破人亡,陆玄就难免的不希望魔教修士回到紫府洲闹事。

    除此之外,他和炎石部落、有烛部落之间的联系,也算得上有几分情分,不管是出于哪一个方面,自然而然都会偏向于裹素洲诸部。

    当然,这只是他的想法,这种席卷整个大洲的战争,不会受他一个初入餐霞境界修士的想法所左右的。

    更何况他如今离开,也无法插手其中,提供什么帮助。

    比其他,徐烟霞就比较逍遥了,他似乎并没有对北方魔教与裹素洲诸部之间的战争太过上心,一路还有心思观览裹素洲的山河风貌,也可以说是颇有闲心了。

    “差不多到了!”

    这日,陆玄刚从战争引起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就听到了徐烟霞的话。

    心念一动,往前方看去。

二百四十六、苏先生

    几个呼吸的功夫,一片无垠海域映入眼帘。

    幽蓝海面之上,悬着浮冰,一眼望去,沟壑万道,随波逐流,望不到边际。

    算起来陆玄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极地海域,心中不由回忆起了前世的一些画面,一时倒有不少的感慨。

    “此等景象,也只四极之地方能见到,甚至天下九州之中,唯独裹素洲最近北极,才能得见此景,其余诸洲,便是分立四方,也难见这冰海。”

    徐烟霞云游四海,去过不知多少地方,对于这方天地了解颇深,即便如此,初见这冰雪海域,也颇受震动。但见陆玄模样,以为陆玄从未见过这等景象,与他早先一般,为之所撼,不由一笑。

    陆玄自不会说自己上辈子见过,微微摇头,将思绪从回忆中抽回,随即道:“这周遭海域冰川覆盖,不知多少年头积蓄所得,一眼望去不见边际,却不知前辈海船是否不受这冰川影响?”

    “这倒不打紧,主要是海岸近陆,兴许会有北方魔教弟子出现,海船虽不惧冰川隔阻,但也会减缓行进速度,未免耽搁时间,横生枝节,你我还需飞遁一段路程。”

    徐烟霞摇了摇头。

    他早先来到裹素洲之时,正是因为海船受困冰川,拖延了速度,这才撞上了冻魔道弟子,也才有了后续的冲突。

    遇到过一次麻烦,徐烟霞自然不想再发生同样的事情。

    ……

    也不知飞离了海岸多远,陆玄掐指算计,约莫是过了三五日的时光,海面之上的冰川才见消融,逐渐露出整个幽蓝的海面。

    到了这里,徐烟霞才叫陆玄停下,随即大袖一甩,就见一道幽玄之色的流光自落到了海面之上。

    流光一与海面接触,瞬间便涨,呼吸间的功夫,已然变作一艘二十多丈长的巨大海船。

    海船通体玄黑,外部船身隐约能见似竹节一般的突起。而楼船该有的布置,这一艘海船几乎应有尽有,楼阁窗棂,俱是十分雅致,此外整个船身浑然一体,紫色流光隐现,更添一种奇异的自然美感。

    “此船乃是我云游至玉瓶洲时所造,以玉瓶洲特有的千年紫竹祭炼而成,我唤它作玉竹,玉是黑玉,竹为紫竹,小友以为如何?”

    徐烟霞指着玉竹海船笑道。

    “此船大美。”

    徐烟霞到底入道之前是个文化人,四方云游,所见美景亦是不知多少,审美不差,至少在陆玄的眼中,徐烟霞这艘玉竹号着实雅致得很了。

    徐烟霞好美景、奇色、雅物,如有志同道合者,自然顺其心意,见陆玄能领会他的意思,颇为欢喜。

    “玉竹经我祭炼多年,便是还丹修士轻易也破不开此船防护,四方海域之中,虽然凶兽不少,但都不会贸然犯人,我以此船四方遨游,都少有遇见进犯凶兽,便是有,也坏不去玉竹船身。”

    陆玄闻言,不时点头。

    以他见识,虽然深层次的看不出来,但却也能看出这船身紫竹材质不凡,而且整艘船浑然一体,本就是一件特殊法器,气息亦是不差,徐烟霞之语,想也不是虚言。

    “你我赶路日久,如今正该休憩一二,且入舱内。”

    徐烟霞请道。

    陆玄从善如流。

    ……

    陆玄二人乘船过海,回转紫府之事暂且不说。

    却说三年前九嶷论剑,一番变故,引出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别的先不论,只说陆玄等人赶赴九嶷山,于宁远县城小憩,所遇法明之事与白衣教生了几分牵扯,当时身为白衣教教主的杨云澜知晓了陆玄踪迹后,便亲赴宁远拜访陆玄。

    可是等她来到宁远县城之时,陆玄因元帝陵惊变,已经被烛龙带到了裹素洲。

    她自然也就没能见到陆玄,加上她本身是个凡人,也不知九嶷论剑之事,于是扑了个空。

    回转总坛的路上,却遇上了苏游。

    苏游知道杨云澜身份之后,便将九嶷山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引得杨云澜做了一个决定。

    而整个白衣教,因为她的这个决定,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

    紫府洲。

    紫贞山,白衣教总坛。

    如今的紫贞山,早已不是当年那小门小户的模样了,如有熟悉兵事的人俯观紫贞山,便能发现其中教众守山阵势恰是暗合兵法。

    紫贞山会有如此变化,杨云澜所做的选择自然脱不开关系。

    三年前,她从苏游口中得知九嶷山上发生的事情,便是惊异不已。

    毕竟他早年虽然从陆玄那里了解到了修行者之事,但那时的陆玄也不过是初入修行罢了,甚至还没有拜入哀牢山门下,她所了解的自然也不多。后来十几年过去,或多或少接触了更多修行相关,可元帝陵墓,上古神魔这样的事情,未免还是有些超乎她的想象。

    杨云澜经营了白衣教十数年,本身只想着把杨燕云留下的基业发展好,多余的心思并没有多少。

    也是在这样的心态之下,白衣教发展到了一定的规模之后,一时没了主意。才在听到陆玄身处宁远县城的消息后,想着去宁远县寻找陆玄,求取指点。

    本来杨云澜还觉得白衣教发展到那等地步,已经算是大势力了,已经但当她得知了九嶷山发生的事情之后,顿时就觉得白衣教的这点势力和修行者们比起来,根本没有半点可比性。

    再加上其中苏游也谈到魔教返潮,可能会给梁国带来一场大乱,杨云澜一时间没有半点安全感,不仅仅是因为陆玄生死不知,还有自己父亲和妹妹的缘故。

    虽然她同样也担心陆玄的安危,但是很清楚以她的本事,就算担心,也没有那个能耐能够帮到陆玄什么,所以更多的心思是放在了亲人的身上。

    要是魔教返潮,真的如同苏游所说的那般,会席卷整个大梁,届时或许自家亲人都要受到波及。

    也许是因为从小被杨燕云带大,而杨燕云又从陆玄身上学了不少东西的缘故,杨云澜某些性格和陆玄颇为相似。

    感受道危机的时候,就想争取主动。

    她先是邀请了苏游加入白衣教相助,也许是因为陆玄,苏游没有拒绝。

    得到了苏游的帮助之后,杨云澜便开始琢磨起以现有的条件,能让自己强大强大到对抗修行者的法子来。

    ……

    有句话说得好,不知者无畏。

    杨云澜并非修行者,但又知道修行者的厉害,想要拥有能够自保的力量,通常在这种时候,人就会做出一些超出寻常规则的一些事情。

    说好听些是不受传统的约束,不好听些就是完全凭借自己的想象来追求更强大的力量。

    本来苏游也算半只脚踏入了修行的门槛,按道理能够提供一些意见。可惜他和陆玄相处的时日不长,一些忌讳和修行相关的规则,他也并不清楚。

    于是白衣教在误打误撞的情况之下,走上了一条比较特殊的道路。

    他们自己并不是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他们所要做的事情在修士之中,却有几分名头。

    这条路子叫做扶龙庭!

    何谓扶龙庭?扶持潜龙,一统天下,成为真龙,改朝换代即为扶龙庭。

    扶龙庭确实是有好处的,也有过前人证明,只是这并不是一条容易走的路。

    要说走这条路子最为有名的一位,便是玄门大宗云鼎山天师一脉。

    早年云鼎山中,便有一位门人,借助俗世王朝之力,练就紫府道果,飞升金阙,而后云鼎山也便有了天师一脉。

    只是这等事情,一个并不好操作,二个如同魔教一般,实际有些走捷径的意思,最易遭劫,一来二去,就算是云鼎山天师一脉,自那以后也几乎没有人再做这样的事情。

    杨云澜自然不知道扶龙庭的事情,也不知晓龙虎山天师一脉的存在,之所以会行如此之事,一方面是想着成事之后,能够借助整个国家的力量修行,增强自身的同时也能保护亲人朋友。

    另外一方面,还得从三年前她去找陆玄寻求指点的事说起。

    三年前杨云澜去宁远县找陆玄,就是因为白衣教壮大之后,教内教众不满足于现状,人心浮动,建议她这个教主定下未来发展的方向。

    教众的想法,大略分为三派。

    一派见世道纷乱,梁国皇帝昏庸,主张趁势而起,取而代之。

    一派则主张学习佛门道门,自成体系,先养名望,寻觅机会,求得正统之身,而后扶助朝廷稳定四方,同样也是济世救民之举。

    最后一派,则认为该找寻潜龙,而后匡扶真龙救世。也即是投资求回报,待得改朝换代之后,自然能够改变白衣教现有的局面,得到正统的承认。

    学习佛道,但凡有点聪明就知道这事儿是不成的,不拘佛道,都是有着千百年前人经典,更是有圣人佛陀为凭,才有今日兴盛,白衣教区区一个新兴的教派,真要学佛道行事,不过自入歧途罢了,显然是不可取的。

    事实上主张如此行事的教众是最少的,而且也多是教中老人,要么是本身受白衣教教义影响,不愿再起征伐,要么便是老了心思不再,血性不存之人,这些人在白衣教中,已经算不上是主力,就算杨云澜想支持这一派,显然也是不成的。

    如此就只剩下另外两个选择了。

    取而待之,以白衣教如今遍布大江南北的教众,以及在穷苦百姓口中的口碑,并不是没有机会做到,毕竟如今的的大梁乱象如此,皇帝昏庸,朝廷**。

    可是这对于杨云澜来说却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她虽然身为教主,经过了当年陆玄的帮助之后,渐渐也将整个白衣教掌控在手中,更是能让所有教众都对她言听计从,可终究她还是一个女人,在这个世道,身为一个女人,即便能力再强,再是让人认可,在某些事情上,依旧是天生要吃亏的。

    如果真的趁势而起,要取而代之,到最后这摘桃子的人到底还是不是杨云澜,那可就不一定了。

    杨云澜本身或许没有太大的野心,也不在意天下如何,但也不是没有脑子,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或许性命都可能保不住,也就是说完全违背她的初衷,存在如此可能的情况下,她自然否决了这个选择。

    所以最后只剩下一个选择了,那就是选择潜龙合作。

    说来也是不得不为。

    此外,虽然杨云澜对于如此行事是否能增强己身不甚清楚,可身旁却有一个苏游,苏游这人,修为不怎么样,关于修行的事情了解的也不算多,但是奇闻异事,确实知道不少。

    以至于在听到杨云澜想要借着白衣教的势力,增强在这混乱世道的自保能力的时候,就给予了一些意见。

    他是个半吊子,只知道这么做应该有很大的好处,却不知道坏处,也不知道具体对自身的影响。于是二人一番商议之下,就定下了白衣教后来的行事基调。

    白衣教众本身对于杨云澜这个教主,还是十分尊重的,在杨云澜做了决定,而且这个决定能够达成他们心中愿景的时候,没有人站出来反对杨云澜的命令。

    教众们或许不清楚杨云澜的目的。

    但是也不难理解这么操作有什么好处,对于他们而言,这和自家亲自造反,其实没有太多差别,差异之处,就是多了个盟友罢了。

    于是在杨云澜定下方向之后,这三年来,白衣教一方面发展着自家的势力,囤积战争需要的兵器、粮草,一方面观望天下局势,挑选潜龙,虽然没有真正的出手过,但在天下局势中所扮演的角色却也越来越重要。

    ……

    “苏先生,此番下山可有收获?”

    总坛之内,已经年过四十的杨云澜,颜色未有多少变化,却多了几分成熟以及上位者的气质。

    在她右手边坐着的,是一名青年书生,只看模样打扮,不是苏游又是何人。

    只是比起此前在九嶷山跟随在陆玄身旁的苏游,此时的苏游,明显也有了不小的改变。

    不再是当年那个性情烂漫,喜好游山玩水的书生学子了,留了胡须,更为稳重。仔细说来,如今的气质,有些像陆玄,又有些像鬼谷的那位长宁子真人。

    “潜龙之事,还需仔细参详,不过此番苏某倒是在大梁帝京发现了一件紧要之事。”

二百四十六、绿漪

    “盛京皇城之中,隐有魔教弟子踪迹,此事或不寻常。”

    听到苏游这话,杨云澜秀眉微蹙。

    经过这三年的运作,在苏游的帮助之下,杨云澜对于修行者的事情了解的愈发多了,因此也或多或少知道,紫府洲修士很少牵扯到俗世皇朝的事情中去。

    即便天下动乱,也几乎没有修行者插手。

    这对于白衣教来说自然是件好事。

    毕竟修士几乎都凌驾于俗世之上,但凡跑出个修为高深的修行者,掺合到俗世斗争之中,带来的影响都是巨大的。

    少了修士的掺和,以白衣教的势力,在这场乱局之中是有一定的优势的。

    可一旦有修行者加入其中,白衣教数万教众,数十万信徒,就显得有些微薄了。

    苏游的话,几乎就是在表明,有魔教修士牵扯到了梁国国事之中。

    所谓牵一而发动全身,且不说盛京之中的魔教修士是什么来路,目的又是为何,只要有他们的影响,也许白衣教这三年的布局就会受到震荡。

    这不是杨云澜所希望看到的。

    当然,虽然没有预料道魔教修士会牵扯道梁国动乱之中,但本身杨云澜带领白衣教加入这场变动的局势之内,为的就是当劫难来临的时候,能够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

    如今也只能说是麻烦提前来临,倒也不会因此乱了阵脚。

    “陆爷爷那边,可有消息了?”

    杨云澜忽然提到了陆玄。

    这三年来,虽然二人的主要心思都放在了白衣教的布局之上,不过也还惦记着陆玄的事情。

    苏游离开紫贞山,更是不时会去拜访韦驮和了尘等人,因为元帝陵的缘故,四方玄门弟子仍不时入帝陵寻觅机缘,苏游偶尔也会去九嶷山寻找玄门弟子,打听烛龙的消息。

    为的自然还是陆玄。

    “烛龙离开九嶷山之后,就再未现世过,大家都只知道烛龙去了北方,具体所去何处,没人清楚,玄门的前辈真人依然在寻觅烛龙踪迹,暂且也还没有消息。倒是听闻峨眉有一位灵蛟童子去北方闹事去了,也不知是否能得几分结果。”

    苏游对于此事是比较上心的,陆玄对他有恩,此外更是杨云澜亲爷爷一般的存在,不管出于何种想法,在这件事情上他都很尽心尽力。

    “陆爷爷哀牢山的师父呢?也没有消息?”

    “我曾随苏琼姑娘去过哀牢山,未曾见到严真人,陆前辈的师姐秦真人也带着几位同道,往北方去了,听闻与北方魔教弟子斗过几场,暂时还不知是什么情况。”

    苏游摇头道。

    因为陆玄之事,这些年他也认识了陆玄的几个同道好友,时常消息往来,甚至他们在白衣教的事情上,还帮了不小的忙,可惜依旧没有半点关于陆玄的消息。

    哪怕这些同道之中,也不乏修为高深,背景深厚的存在。

    “报!”

    正在二人谈论魔教以及陆玄之事的时候,外头却有教众来禀。

    杨云澜召来一问,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不免摇了摇头。

    见苏游看来,叹道:“观燕又闹出事情来了。”

    听得这话,苏游也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杨云澜口中的观燕,自然就是她的妹妹杨观燕,按理来说杨观燕和苏琼一般年纪,如今也是三十来岁的年纪了,可惜脾性依旧跳脱。

    早年因为陆玄缘故,杨云澜与父亲杨思玄的关系融洽了一些,杨观燕也能借着姐姐的名头,四处闯荡。

    而杨云澜担心她受到伤害,传了她一些功夫。

    本来这也没什么妨碍,可是随着杨思玄渐老,杨云澜心思又多放在了白衣教之上,杨观燕没人管束,渐渐行事便大胆起来。

    多次跑到江湖上混迹,闹出了不少事情。

    尤其是这些年,杨观燕功夫渐成,实力也强了,闹出的事情也愈发大。

    若非白衣教声名在外,江湖上有几分身份的大抵都知道杨观燕是白衣教教主的妹妹,平日见了多有照拂,轻易也不去招惹她,否则这姑娘还不知会是个什么情况。

    苏游这些年为了白衣教的事情四处奔走,也帮过杨观燕几次,很清楚这姑娘的性情,实在也难以改变,所以听了杨云澜的话,一时也是无言。

    “她在洞庭湖捉走了楚王世子,世子府的人拿她没办法,也不愿因此事吃挂落,暂时未曾报到楚王府去,于是找到了白衣教分舵,消息刚刚带到紫贞山来。”

    杨云澜语气颇有几分无奈,如今局势愈发紧张,尤其苏游带回了魔教的消息,局面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白衣教也正是关键的时候。

    此外楚王坐镇湖广,白衣教总坛紫贞山也是在此,算是邻居,双方的关系还算不错,有过一些合作。

    杨观燕却刚好有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如何不教人无奈?

    “此事怕是需要苏先生走上一遭,观燕这丫头的脾性你也清楚,教中除了你我之外,也没人能够管住他,除非是父亲出面,可是父亲近年来身子也不是很好,要是知道这件事情,说不得便会气出个好歹来,只能有劳苏先生了。”

    杨云澜起身一礼。

    苏游并非杨云澜的下属,在白衣教的身份也有一些特殊,二人算是朋友相交。早年杨云澜邀请苏游入教相助,对于修士相关尚且了解不多,后来才明白因为白衣教的事情,着实耽误了苏游的修行,这些年本身就有些愧意。

    如今还要苏游分出心思去处理杨观燕的事情,更是过意不去。

    “无妨,此番归来之时,正得了尘大师传信,据闻秦真人与一干同道将从北方折返,落住罗汉寺,正好处理了观燕之事后,顺道去罗汉寺看看情况。”

    苏游一笑,不多时,告辞离去。

    杨云澜看着苏游远去,出了大堂之后,身影消失不见,不由微微一叹。

    苏游心思她如何能不明白?

    可惜二人年纪相差不小,更因白衣教之事,无暇顾及儿女私情,虽说修行中人年纪算不得什么,可是杨云澜却不好做出什么回应。

    “来人!”

    定定半晌,杨云澜回过神来,召来教众。

    楚王世子之事,虽然世子门客未将此事禀报楚王,可以楚王身份,只怕早就知道了,此番杨观燕行事等于是得罪了楚王,若是不想闹出更大的事情来,白衣教须得做一番表示。

    ……

    “梁钰,亏得你还是楚王世子,如此身份,不想着造福百姓,救济贫民,反而祸害起良家来了,今儿要不是被本座发现了,还不知有多少良家女子要毁于你手。”

    “今天本座就替天行道,给那些姑娘讨回个公道!”

    岳州城,一处偏僻的民房小院之中,正有四人身处其中。

    这四人分是两男两女,说话的正是两名女子之中的一人。

    女子模样看上去也就是二十来岁的年纪,身材高挑,样貌十分年轻,模样俏丽,一袭红衣,映衬着如雪肌肤,惹眼得很。

    言谈举止,也带着几分不同寻常女子的英气,然人一眼见了就容易留下深刻印象。

    而红衣女子身前地面上,瘫坐着一名衣着华贵的青年,青年面色苍白,身子瘦弱,一副常年沉迷酒色的模样。

    双手双脚都被麻绳捆了,却不知是何缘故。

    “姑娘既知我身份,何故还要害我?梁某确实做了一些错事,不过就算该受惩罚,也不该是姑娘动手,梁某性命倒是无妨,可是姑娘是否想过,梁某今日要是死在此地,以我身份,那些曾与我有过牵扯的女子,都不会讨得好去。”

    青年虽然受制于人,面色苍白,看上去状况有些不好,但表情还算镇定,言辞之间,也并没有乱了阵脚,说话逻辑十分清楚,也算是有几分胆气。

    见红衣女子听了自家一番话语,面色微微变化,青年稍松口气,更是平静下来,又道:“姑娘还是放了我为好,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我也不会再去追究。姑娘放心,梁某今日也算吃了教训,日后断然不会再做错事,更会对那些姑娘做出补偿,不知姑娘以为如何?”

    看到红玉女子不做回应,青年继续语重心长的说道:“姑娘就算不在乎后果,今日杀了梁某,可除了发泄愤怒,还有什么用?只会害人害己罢了,姑娘一以为梁某的话说的对么?”

    “师尊,这家伙的话确实有些道理,楚王势力强大,手下不知多少江湖门客,听说还有先天高手,以师尊的实力,当然不会怕了,可是那些姑娘我们师徒三人,好像也管不过来啊。”

    红衣女子身旁,分别站着一名黑色短打的少年,和一名绿裙少女,此时说话的,却是那名黑衣少年。

    少年模样普通,皮肤黝黑,可以说是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眼睛十分明亮,听了被缚青年的话之后,便凑到红衣女子的耳边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句。

    “你小子懂什么?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今日放了他,日后他要是再害人,岂不是成了你师尊我的过错?”

    哪知这话一出,红衣女子回头一瞪,呵斥了一句。

    少年见此,脑子一缩,嘟囔了一句,却不知说的什么。

    而被捆缚的青年,见红衣女子如此态度,面色顿时一变。

    他虽然贪花好色,但因为楚王世子的身份,道理是懂得不少的,也颇有些小聪明,见识亦是不少,所以在明白过来自己被人捉了之后,第一时间也没有害怕。

    在他看来,只要说明厉害,哪怕付出一些代价,性命总是能够保住的。

    而且见得多了,他也很清楚类似红衣女子这般的江湖游侠,即便钱财无法收买,可只要一摆出那些被他祸害姑娘的性命,对方就不敢杀他了。

    当然,这话也不是什么时候都管用,要是遇到个混不吝的……就好比现在,当青年听到红衣女子训斥弟子的话之后,就明白这女子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他最怕的就是这种人,根本什么都不管,就只想‘行侠仗义’。

    “师尊,我觉得师弟的话还是有一点道理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绿衣少女嚅嚅出声。

    声影不大,但是在这空旷的小院中足够的清晰了。

    听得这话,被称作楚王世子的青年眼睛一亮,忙转头看向了那名绿衣少女,少女模样也是可人,不过相比青年曾经祸害过得女子,也算不得什么,可是青年现在却觉得,这绿裙少女真是可爱得紧。

    下一刻,眼睛又转回了红衣女子身上,能够做决定的,终究还是这女人。

    “绿漪,你也不和师父一条心了?”

    红衣女子转头看向自家女弟子,表情看上去很是有些不快。

    “师父,绿漪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说师弟的话对不对,师伯那边,您也不好交代啊。”

    听到‘师伯’二字,红衣女子脸色变了。

    好一会儿,才抬手吩咐道:“小云,把这家伙先关到屋子里,一会儿再处置。”

    黑衣少年听了这话,面色稍松,随即麻溜的将地上的青年提起,带到了屋子里去。

    等到黑衣少年将青年拖到了屋内,绿衣少女才继续说道:“师父,师伯和楚王还是有一些合作的,要是让她知道您杀了楚王世子,她或许不会怪您,可是师伯那边只怕会有不小的麻烦,而且那个楚王世子说的话也还是有一点道理的,您要是杀了他,说不好那些姑娘还会被牵连,到时候师伯和楚王的关系也没用了,那些姑娘又都是有家有室的,我们可护不住,到头来她们说不好还会怪您多管闲事呢。”

    绿衣少女道理说得很明白,年纪虽然不大,说话倒是十分老成。

    红衣女子没有回答。

    绿衣少女继续说道:“我估摸师伯那边应该已经得了消息了,说不定会让苏先生过来处理,反正这人也武功平平,在我们手里也不怕跑了,不如等苏先生到了,再处理也不迟。”

    听到‘苏先生’这个名字,红衣女子眉头一皱,回头看了看关着人的屋子,有些犹豫。

二百四十七、观燕

    “苏先生。”

    或许是绿漪的话起了作用,又或许是有更多的想法。红衣女子,或者说杨观燕,并没有按着自己的往日的脾气直接处理掉楚王世子梁钰。

    等了两日之后,等来了苏游。

    见到苏游,杨观燕看上去很是有些高兴,身旁的两个弟子也是见怪不怪了,相觑一眼,摇了摇头。

    自家师父的心思,她们清楚得很,甚至于苏先生心里只怕也很明白,或许只有杨观燕自己还不自知,不过也没有人和她挑破。

    当然,在二人的眼中,苏先生是个很好的人,真要是自家师父能和苏先生成了好事,不失为一件美事,日后有苏先生照顾,她们这做弟子的,日后也能少操些心了。

    摊上这么个师父,这些年他们可没少掉头发。

    苏游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算是回应。

    这时候绿漪二人才上去见礼。

    “楚王世子如今在何处?”

    顾不得寒暄,楚王世子的存在还是颇为重要的,苏游很清楚杨观燕的脾性,他虽然紧赶慢赶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了岳州城,可难说就这两日的功夫,杨观燕是不是已经对梁钰下手了。

    当然,并不是说人死了就要问罪,主要还是得先弄清楚情况,不管人是死是活,也好做后续的安排。

    毕竟杨观燕捉了楚王世子,也不能说是做了错事,说到底还是这姑娘侠义之心太盛,行得也是正义之举,虽然对白衣教确实带来了一些麻烦,可不管是苏游还是杨云澜都很清楚,这并不是杨观燕的错。

    实际上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对于杨观燕的问题上,杨云澜和苏游一直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错的是这个世道,总不能用这个错误世道的规则去扭转杨观燕追求侠义的性格。

    苏游本身并非江湖出身,在遇到陆玄之前,都还是个游学的士子,要说与寻常书生唯一不同的,也就是炼了仙法罢了,实际上与江湖并无多少牵扯。

    在他早年的想法之中,杨观燕所坚持的道理,本该才是江湖正道,但这些年加入白衣教之后,所见所闻或多或少都让他有些无奈。

    事实上杨观燕的性格和行为,某种意义上也是维护了他心中对于江湖的那点美好希望,所以即便是有法子扭转杨观燕的性格,他也从没想过去做这样的事情。

    杨观燕见了苏游,本来是十分高兴的,听到苏游提及楚王世子,顿时秀眉微蹙,有些不快的说道:“苏先生,是不是姐姐又让你来管我了?”

    她天性烂漫,不过却和杨云澜一样,继承了祖母的聪慧,很多事情其实看得很明白,只是不愿多想,只要她愿意多琢磨琢磨,寻常人都懂得的问题她又怎么会看不破?

    就好像苏游的到来,小徒弟绿漪能够猜到的事情,她其实在捉走楚王世子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

    “二小姐,教主并非不支持你要做的一些事情,只是有些事情,至少在现在的局势下,还不适宜去做,她也是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对于杨观燕姐妹立俩之间的关系,苏游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听说早年两姐妹关系是很不错的,不过这些年冲突渐多,关系倒有些像是变成了曾经杨云澜与父亲杨思玄之间一般。两姐妹之间有了不小的隔阂。

    杨观燕闻言,却没有回答苏游,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的扫了苏游一眼,气冲冲的转身就走。

    苏游无奈摇头,也没理会。

    每次提到姐姐杨云澜的时候,这姑娘都会这样。

    “绿漪,罗云,楚王世子没被你们师父怎么样吧?”

    回过头来,看向杨观燕的两个小徒弟。

    杨观燕虽然跳脱,这两个徒弟收的倒是不错,也是苏游和杨云澜能够放心杨观燕在外闯荡的原因,两个小徒弟都是被杨观燕捡来的孤儿,少年老成,见多了人世丑恶,许多事情处理起来比他们的师父要圆滑得多,至少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上,二人能够干净的给杨观燕收尾。

    也省了苏游和杨云澜不少的心思。

    对于二人,平日相处的时候,苏游没少指点。

    “苏先生,那个姓梁的关在屋子里呢,除了虚弱了些,倒是没有什么损伤,我们劝了几句,师父也知道您要来,所以没有动手。”

    苏游点了点头,没动手就好。

    下一刻,不知想到了什么,说道:“以你们两个的心思,真要是想让你们师父出气,方法多的事,以前也不是没做过,这回怎么还让你们师父出头?以后这样的事情,轻易还是别让你们师父动手了,她脾气暴躁,可管不住手,到时候还得是你们两个的麻烦。”

    二小听得这话,相觑一眼,在苏游看不到的地方,有些意深长的笑了笑。

    ……

    “你们找个机会,把他给放了吧,后续的事情,你们比我清楚,不叫此人再有心思找麻烦便是,这样人放了回去,日后成了什么模样,其余的也不关我们的事了,楚王府那边没有借口再闹腾。”

    苏游在门外看了内中被捆缚手脚,一身狼狈模样,尚且昏睡之中,不是打着冷颤的楚王世子梁钰,并没有亲入内中。只是随口吩咐了一句。

    此番虽然迫于无奈,要将此人放走,但此人作恶,苏游自然也是不喜的,明面上不好针对这楚王世子动手,但让他日后没有功夫再四处游荡也不是没有办法。

    这一点经常给杨观燕收尾的二小再是熟稔不过。

    “好嘞!”

    二小闻言,立直了身子,嬉笑一声,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表情,转身就要去处理那楚王世子。

    “等一会儿。”

    苏游见此,忽的想到了一件事情,叫住了二人,见二人回头看来,开口道:“你二人不是好奇剑仙人物么?此番我要去龟山罗汉寺一遭,会见几位同道,若是有机缘,说不得能得几分指点,尤其是罗云,你师父所修的法门,终究是你们陆师祖给你师伯鼓捣出来的,适合女子,却不适合男子修行,我的法门,牵扯不小,不得前辈点头,也不好传与你,这次去罗汉寺,也许是个机会。”

    “以你们师父的脾气,就算你们学了别人的法门,她也不会在意。”

    二小闻言,眼睛一亮。

    他们所修的法门,是陆玄当年以百字碑相助杨云澜改善之后的先天功法,此法能练就元胎,因为陆玄以修行法门逆推的缘故,也算是一门不好不坏的修仙功法。

    不过终究不算上乘法门,杨云澜和杨观燕暂且不说,姐妹二人天赋都不差,以此法修行,颇有所得,尤其杨云澜,已经借此筑炼元胎。

    只是二小资质就寻常了,先天不足不说,再加上小时候日子过得苦,体质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没有好的功法,即便白衣教如今势力,资源不少,二人也难练出个模样来。

    这些年因为二人年纪尚小,炼法也只是改善体质,苏游也没急着给二人找个好出路,现在两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了,早年的亏空差不多也补了回来,此番如是能从几个前辈手中求取一些指点,也是难得机缘。

    “多谢苏先生。”

    二小郑重一拜。

    虽然苏游认识杨云澜也就三年多的时间,和二小结识更是不长,但是对他们却颇为照顾,这些二小也都记在心中,像他们这样几乎是流浪儿出身的孩子,谁人对他们好,谁人对他们坏,心里都跟明镜儿似得。

    即便苏游没有帮更多的忙,他们心里也是十分感激,更何况如今还帮助他们求取修行的法门,自然当得他们一拜。

    ……

    约莫是在二小想法子送走了楚王世子之后,杨观燕就从自闭状态中走了出来,很快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活跃,来到苏游的身边,打听起未曾见面的这段时间,苏游所做的事情来。

    因为修行者的身份,又替白衣教做事,俗尘、修士都有牵涉,苏游平日遭遇还真不是寻常江湖人所能比较,许多事情说出来颇有一番曲折。

    杨观燕就很爱打听这些事情,听了之后,时而叹息,时而怒目,时而大笑,很是活泼。

    “我预备去罗汉寺一遭,面见几个同道,绿漪和小云也要随行,二小姐是要回威远镖局还是随我们同往?”

    一番叙话之后,苏游提及了罗汉寺之事。

    杨观燕闻言,问道:“罗汉寺?了尘大师修行的那处罗汉寺么?”

    苏游点了点头。

    见此,杨观燕毫不犹豫的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她到不在意苏游要去做什么,且不说她挺喜欢和苏游在一起,只说苏游带着她两个徒弟离开了,一个人呆在岳州,可没什么好玩的。

    父亲杨思玄年纪越老,越喜欢讲规矩,但凡见了,少不了要说教,说教完了之后,就念叨着让她成亲,好找个女婿继承威远镖局。

    她自己一个人多快活,这些年行走江湖,更是见过不少成亲之后,日子不怎么好过的女子,她不想自己也过那样的生活。

    此外因为好姐妹苏琼的缘故,她半点都不想放下现在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虽然对于修行没有什么执念,也没想过做什么剑仙,可对她来说,这辈子是肯定要在江湖上打混了的。

    因此她并不是很喜欢回到威远镖局,哪怕平日无事的时候,也有些思念老父。

    不过通常都是回家待上两日,就迫不及待的又带着徒弟往外跑。

    苏游见此,微微摇头,他是认得杨思玄的,也许是因为他读书人的出身,脾气又好,也有几分文才,杨思玄对他颇为亲近。

    有时候经常写信给他,希望他帮忙劝劝两个女儿多回家看看。

    他的想法,自然是希望杨观燕能够回家陪陪老镖头的,而且除了这事儿,杨观燕的一些心思,他也很明白,虽然并不讨厌杨观燕,对这姑娘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哪怕年纪与他相差仿佛之间,他也只当杨观燕是妹妹罢了。

    他并不希望这个妹妹因为自己的缘故,受到伤害。

    在这样的念头下,自然只能减少相处的机会,希望杨观燕能够把注意从他身上转移开。

    可是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他也是无奈得很。

    ……

    岳州离龟山相去不远,早年陆玄与苏琼骑乘駁马,不过半日便至,苏游四人又也都非常人,骑乘马儿,速度即便比不得駁马,却也不会耗费太多的时间。

    两三日的功夫,四人便从岳州赶到了江夏。

    四人并非云游,自是没有游人心思去那黄鹤楼观赏,寻了渔船,便过龟山去。

    不过多久,就来到了罗汉寺。

    罗汉寺坐落龟山,正是天下闻名的蛇山黄鹤楼对面,香火自然旺盛。

    二十多年前,陆玄与韦驮在龟山降服灵蛇,闹出了不小动静,罗汉寺因此也变得更为兴盛。

    尤其住持法圆是个会做事的,渐渐更是让罗汉寺愈发闻名。

    是以如今龟山之上,香客络绎不绝,哪怕天下愈见乱象,此地热闹也不见少。

    九嶷论剑之后,韦驮带着了尘回到了罗汉寺修行,因为烛龙之事,二人自觉修为不堪用,这些年都没有外出游历过。

    苏游在九嶷论剑之时因陆玄关系与二人相识,这些年来如是路过,也没少拜访,算是颇为亲近。

    经过法圆尽心经营,罗汉寺不是二十多年前所能比较,寺中僧众见多,身为住持的法圆也很少露面了,若非熟人,几乎都不怎么容易见到这位。

    不过韦驮与了尘的身份,也只有法圆清楚,倒不是苏游不知他们二人修行所在,只是来了罗汉寺,终究是得打声招呼,不好失了礼数。

    “苏施主又来找了尘大师么?”

    法圆和尚并非修行人,二十多年过去,也见老态,胖大身躯依旧,不过红润的面上能见沟壑,须眉也见灰白了。

    相较于当年的油腻,如今更多慈和。

    “此番苏某确实是来拜访了尘、韦驮两位大师的,叨扰之处,还望大师海涵。”

    “呵呵,无妨,他二人便在灵蛇洞修行,苏施主自去寻他们便是。”

    灵蛇洞便是早年藏马洞,经过降蛇之变,改了名字。

    “多谢大师!”

    苏游拜过,随即带着杨观燕三人往灵蛇洞而去。

二百四十八、千三大劫

    三四年的时间,就算对于凡人而言,也是说短不短,说长不长。逞论修士。

    踏入修行之后,逐渐适应修行者的时间观念,这点时间,再相见也不过就是士别三日罢了。

    至少对于韦驮和了尘而言,就是如此。

    “苏居士。”

    性情缘故,韦驮与人相处都不甚热切,颇为顺遂心意,尤其是有了了尘之后,许多俗事更是懒得去管,以至于不想说话的时候愈发寡言少语了。

    对于苏游四人的拜访,也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两位法师久违。”

    苏游一礼:“前番了尘大师传信,秦真人等几位前辈修行欲自北方归来,此事可有定数?”

    众人皆相熟,杨观燕也因苏游缘故,带着两个弟子见过了尘。

    倒是韦驮对于他们而言比较陌生,不过看韦驮模样凶恶,也寡言少语,只是尽到了礼数,也不多做交谈。

    总的来说,也没有什么外人,因此苏游说话比较直接。

    “我得秦真人传信,当是不假,仔细算来,她们赶到罗汉寺应该也就是这两日的功夫了。”

    了尘掐指算道。

    “未知诸位修行此去,可有陆前辈的消息?”

    苏游此来,除了与诸位同道多做交流之外,更主要的还是打听陆玄的消息。

    不管是他自己还是杨云澜,对于陆玄的消息都比较重视,最重要的自然是担心陆玄的安危,此外也不乏白衣教发展到如今,没有一个长辈求询的原因。

    如今俗世也有修行势力牵扯,他们二人本身更是以半个修士的身份想要在这场动乱中获得好处,可是真正亲近的修行长辈算起来又没有,即便是了尘和韦驮,或许与陆玄十分相熟,可惜在白衣教的问题上,也不好过多请教。

    “暂且不知,秦真人未在信中细谈,只能等诸位同道俱至,才知结果。”

    了尘摇了摇头,他与陆玄早在数十年前便是朋友,陆玄所赠《大雪山身轮印》与他更有入道之恩,对于陆玄的安危,自然也是十分关心的。

    可惜自家本事不济,即便从几位前辈真仙口中得知陆玄当还在人世,也没能力做些什么,此番陆玄师姐秦韵领着一干同道去往北方探查魔教消息,以期通过魔教得到烛龙的消息,也好求得陆玄踪迹,凭他境界,去了也只是拖后腿,无奈也只能在罗汉寺静修。

    说起此事,就不得不谈韦驮了,韦驮倒是有几分法力,不过他个人认为从北方魔教口中也得不到什么消息,烛龙那等神魔,岂是北方魔教所能操控的?因此得闻陆玄尚在人世之后,对于找寻陆玄的事情,反而不着急了,认为陆玄自有缘法,既然未死,或许还是机缘也不一定。

    而且他还认为,如今世道渐乱,倒不如专心修行,提升修为,或许有柳暗花明之时,于是此番也没有随同秦韵等人前去北方。

    秦韵等人未归,结果尚且不知,众人也没就此事多谈,倒是苏游想起了一件事情来,言道:“未知两位法师可还记得法明此人?”

    法明?

    听得这名姓,就是神游物外的韦驮也转头看来。

    此人他们自然记得,除了其人脾性与行事手段实在异于常人,教人不好接受之外,也不乏遭遇此人是在九嶷山论剑之时的缘故。

    更别说当时他们几人就是因为搜寻法明踪迹,才意外进入了元帝陵中,印象如何能不深刻?

    “元帝陵出事之际,我等俱寻不得那法明踪迹,后来因烛龙变故,也未纠结于此,不过近来我白衣教弟子倒是得了此人几分消息。”

    苏游言道。

    了尘诧异,法明此人,行事虽然特立独行,但到底是修行中人,法力境界也是不低,更坚持不教修士牵扯俗尘事物,任由俗世自然发展的道理,想来不会与白衣教有所牵扯,即是如此,白衣教弟子如何撞上的法明?

    念头一转,了尘道:“莫不是这和尚来寻苏居士与杨教主的麻烦了?”

    苏游与杨云澜算是半个修士,要说法明得了消息,以他性格,去找二人的麻烦并非没有可能。

    苏游摇了摇头:“非也,说来也是巧合,我白衣教教众是在南疆得到的此人消息。”

    一旁杨观燕与二小一直听着了尘和苏游谈话,涉及陆玄之事,在场又都是前辈,不好随意插话,不过听到二人说起法明之时,语气颇有些不寻常的以为,仿佛牵扯不小,未免有些好奇。

    杨观燕本是心直口快之人,不由问道:“这法明又是什么人?怎么从未听苏先生说起过?莫不是也是罗汉寺弟子么?”

    她倒是想起了罗汉寺的住持就叫法圆,只听名字,仿佛有些联系。

    “并非如此,我等也只见过此人一面罢了。”

    了尘和善,也知晓杨观燕是陆玄后辈,自身也时常将她当做自家晚辈看待,闻言将早年宁远县之事说了一遍。

    杨观燕这才知晓法明是个什么人物,一时皱眉不已,禁不住道:“这和尚真个霸道,他如此作为,岂非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混迹江湖日久,杨观燕也结识了许多江湖朋友,言辞一方面倒是被同化不少。

    不过在场之人也不在意这点问题。

    “要说按着我等此前所见,这和尚确实行事霸道,不过根据我白衣教教众带回来的消息,倒是与我们所了解的有些不同。”

    见众人看来,苏游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按着此前所得的消息,这和尚竟是加入了南疆施浪国,与那些雪域僧人混迹到了一起去,如今成了施浪国国师,地位还在胜轮和尚之上。”

    “此人模样我记得清楚,根据教众提供的画像,当不会认错,只是如真是此人,行事不该如此,也不知是何缘故。”

    按理说这和尚既然跑到了南疆去,不管如何变化,与他们也没多大关系,苏游为何还要提及此人?

    却是因为当年四人被陷元帝陵,与此人有极大因果,修士修行,与天地气机相合,暗合循环道理,即便如今不去管他,日后也会有遭遇的一日。

    这因果总得解决。

    此事牵扯到得正是苏游与了尘三人,此外还要加上陆玄,今日到此,苏游自然顺便就提了出来。

    除此之外苏游也还有一点私心,自从秦韵不管蒙舍国国事之后,施浪部有雪域僧人相助,渐渐势大,已经成了南疆势力最大的小国,更是因为雪域势力的缘故,与高云国联合,隐隐有攻伐大梁的趋势。

    如今虽然还未有动作,但只看近些年来的行动,去日也不远了。

    虽说白衣教也想在梁国这一场变动的局势之中得到好处,可身为大梁之人,早年还是读书人的苏游,不是很希望异族铁蹄踏入中原。

    法明和尚能成为施浪国的国师,必然相助施浪国不少,如是解决,想来也少些麻烦。

    而且之所以今日提及此事,也还有另外的原因。

    就他所知,陆玄的师姐秦韵便是蒙舍国之人,也许能得到一些帮助。

    了尘自然也明白苏游的意思,苏游话里话外都不离一个白衣教,显然也存了点名自家心思的用意,不想他与韦驮误会。

    当然,他本身对此并不在意,法明此人与他们因果牵扯,本身日后就有遭遇之时,如是能在势微之际将这因果解决,对谁都是一件好事。

    而且不知什么缘故,了尘听到法明的名姓之后,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要是不早早将此事解决,日后会有不少麻烦的样子。

    想到这里,了尘回头一看韦驮,就见这位法师本就有些凶恶的脸上表情不是很好看,正好也看向了他。

    见此,了尘道:“待秦真人回转,探过陆道兄之事后,我等再商议解决此事,如今局势正乱,魔教返潮在即,自九嶷山几位前辈真仙口中,还得闻三百年内,有千三大劫将至,日后还不知发生何等事情,如今的麻烦不去解决,说不得哪日便成了大麻烦,也该早作准备。”

    “千三大劫?”

    魔教返潮,苏游是清楚来龙去脉的,但是‘千三大劫’这个名号,他倒是第一次听人说起,禁不住下意识出声询问。

    听起来三百年时间,仿佛很长,与他们似乎扯不上太大的关系,但是修士修行,只要机缘到了,传承也有,正常情况下炼成一定功果,活个三五百年并非难事。

    除非旁门散修,无有正统传承,机缘不足,可即便如此,也有另类入道之人,或是将神魂寄托妖物、法器,也能熬上三五百年。

    对于底层修士而言,生机实则无数,只要缘法到了,多活些年头也非太难的事情。

    毕竟世间修士本就不多,入道已是艰难,成道更是好比登天,如是没有这点好处,修行也谈不上什么太大的优势了。

    对于不成元神的修士来说,最大的难题不是寿命,而是传说中的四九天劫,这才是天地阻人成道的最大劫难。

    苏游自觉天赋寻常,但所修也是玄门正宗,徐烟霞法门,更是直指餐霞,按部就班的修行下去,不出意外,活个三五百年,还是有机会的。

    所以好奇起了了尘口中的‘千三大劫’。

    听起来此劫似乎与四九天劫有些相似。

    苏游此话一出,了尘尚未开口,倒是一旁韦驮忽然道:“千三大劫,是道劫、魔劫亦是佛劫,此劫不同寻常,凡人世一应修行,五仙之属天地人神鬼、五虫之属蠃鳞毛羽昆俱在劫中。此劫不类四九天劫,四九天劫乃修士自身因果,自身之劫,四九天劫,只为解决修士与天地之间的自然平衡。”

    “而千三大劫,却是不同,乃修行之属因果累积,清浊阴阳之变动,是天地循环之道理,大劫一至,人世种种,俱可化作劫难,轻则身死道消,重则传承俱毁,更有甚者,佛魔不存,道统皆消,也并非不可能。”

    “此劫不可消,只可应,这才是麻烦所在。”

    “千百年前,正魔斗剑,不乏此劫影响,应劫之人如今多已不存人世,化灰灰去了,更有不少道统,便在其中消隐,是修行之大恐怖。”

    “更有传闻,千三大劫积累,即至未来之某日,许会衍化无量量劫,佛门又曰大寂灭,是有法为无法,有道为无道,至大劫之日,道统不存,人世沉沦,再无修行。”

    “也是因此,每次千三大劫将至,时间修者不免忧心,如只是千三大劫,应劫之后,总有云销雨霁之日,然若衍化无量量劫,实难登渡。”

    佛门对劫难之说,最有研究,经典之中,更是有着不少以劫为法的存在。

    韦驮了解如此清楚,想来不乏这个原因。

    在场中人,杨观燕与两个小徒弟,对此没有什么感想,不说三百年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很长,只说他们的身份见识,对于所谓大劫,也难有什么体会。

    至多就是见气氛凝重,受些感染罢了。

    而苏游与了尘就不同,愈是接触修行,对于天地的理解就愈为深刻,能够领会到这种劫难的恐怖之处。

    一时之间,苏游倒是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相比起这所谓的千三大劫,俗世动乱,乃是魔教返潮,修行界风波,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

    “苏居士也不必多想,千三大劫古已有之,前辈真仙悟出应劫之法,传至如今,除非无量量劫至,否则总有解决之法。况且你我修为尚低,还不到琢磨此事的时候。”

    了尘活了这些念头,生生死死,俗世万种见过不知多少,不管什么大劫,都是天地道理,应有之义,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想法。

    劫来便渡,好生修行,为未来做好计划便是了。

    太过深究,不过庸人自扰而已。

    苏游听得此话,想想也是,他如今不过元胎修为,天下修士不知凡几,他在其中不过一尾小鱼罢了,兴许这劫没来,他已经卷裹在潮涌之中,不知落入何处,何须琢磨太过?

    “大师说的是……”

    一番大劫之说,回过神来,苏游倒是有些修行领悟,干脆向了尘和韦驮请教起了修行,秦韵等人尚未回转,绿漪和罗云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于是四人便在灵蛇洞暂住了下来。

二百四十九、门人

    剑光逝过,凡人不觉,灵蛇洞前却是多了几分热闹。

    “见过秦真人、诸位修行。”

    来者六人,多是早年中和寺斗剑诸修。

    秦韵、陈丘、月云师太、金银二仙子以及峨眉派灵蛟儿,秦韵与月云师太,苏游得缘见过,算是认识,余下诸位听过名号,却不曾有过一面之缘,略有几分陌生。

    ‘阿弥陀佛!’

    了尘与韦驮一旁相引,相较苏游四人,二僧与一干修行也算熟识了。

    众人见礼,互相俱有几分联系,也都非桀骜之辈,气氛算是融洽。

    ……

    “多年不见,法师功行见涨,可喜可贺。”

    秦韵身份性格都是上乘,此去北方,除了灵蛟儿未曾同行,乃是主持之人,因早年中和寺关系,来到灵蛇洞也不客气。

    这话却是对韦驮说的。

    秦韵前些年便已破餐霞境,玄光积累数十年,一朝功成,便是扶摇直上,便是餐霞境中也算功行深厚,加上哀牢山传承不凡,破境之后得传哀牢山《玉明金凰气》、《九景龙文紫凤剑诀》,修为手段今非昔比。

    眼观众人,境界分明。

    “不比秦道友真法,粗略所得罢了。”

    韦驮摇头,他性情直率,倒并非谦虚,这些年虽有几分成就,境界也得提升,对比秦韵确有不如。

    “敢问秦真人,未知此番北行,可有陆前辈消息?”

    一番寒暄之后,面对一干修行,苏游也有几分拘谨,不过念及来意,还是开口询问。

    听得苏游这话,连带秦韵在内,自北方归来的诸人面色都是略显凝重。

    陈丘、月云师太,金银二仙子俱是积年修行,江湖见识不少,尚且沉得住气,灵蛟儿修为虽高,难免冲动,禁不住道:“北方魔教集聚紫府洲北荒,已立山门,我等与其等来往数回,皆探不得多少消息,只得知烛龙北去,出了海外,陆老道既在人世,如今只怕远在裹素洲去了。”

    听得这话,苏游算是知道为什么众人面色不大好看了,裹素洲与紫府洲相隔近百万里海域,且不说陆玄被烛龙携带,是否身处裹素洲,即便如同众人所想,如此遥远距离,也难寻觅。

    只是知道归知道,听了这个消息,心中未免还是有些失望,转念却又想起了一事,陆玄与峨眉关系不浅,不过并非峨眉弟子,又因魔教返潮,千三大劫将至,分身乏术,不好遣人寻陆玄踪迹,还说得过去。

    可陆玄师从哀牢山严真人,严真人亦是宇内高修,且哀牢山门人弟子不多,竟陆玄与秦韵师姐弟,为何不施手解救弟子呢?

    他自己更是曾经与苏琼上过哀牢山,求见严白凤,可惜都未能得见,以他的想法,严白凤这等高人,不可能不知道他们来找,除非有意不见。

    见众人都好说话,秦韵也是温善,苏游不由顺意直言。

    他这话一出,众人俱看向秦韵,诸人心中或许都明白前辈行事必然有原因,可多多少少也是有些不太理解的。莫非严真人真就如此放心,好歹陆玄也是她仅有得了两个弟子之一。

    出乎众人预料的是秦韵的回答,众人本以为秦韵或许也难说明白,谁料秦韵略作沉吟,忽然道:“兴许师尊早已算到师弟落得裹素洲去了,前番我离开哀牢山之时,师尊便去了峨眉一遭,说是借取一件法宝,唤作两界乾坤辟魔神梭,此宝有乾坤挪移之功,万里倏忽,更胜过仙真高人元婴出游。”

    凡成就仙真之辈,或玄功真体,或赤子元婴,到了这个层次,其实已经不分具体境界了,所谓太乙、上真,道果而已。

    秦韵此语,已是囊括宇内诸仙在内了,足见这两界乾坤辟魔神梭的厉害之处。

    听得这话,众人都是一怔,也有恍然,如此说来,倒是他们多想了。

    “虽不知师尊为何前些时日才离开,但想来其中还有原因。”

    秦韵又道,她也是知晓了烛龙出走海外之后才想到了这点,如是裹素洲那等遥远之地,确实需要借用两界乾坤辟魔神梭赶路。

    若是陆玄在此,应该能够给秦韵做出解答,因为师姐弟要是对照一二,仔细推算,就能知道严白凤去峨眉相借辟魔神梭的时候,正是他从九嶷鼎中筑炼灵胎而出,离开昼极山之际。

    有此推断,气氛渐好,众人也不再就此事多谈,既有严白凤出手,至少真人回返之前,他们也不该太过忧心,何况以他们的实力,即便想要再做些什么,如今也是有心无力。

    海外世界,尤其是去往裹素洲的苦寒海域,危险不知多少,以他们的本事,尚且没有安然渡过的方法,更别说此去近百万里,他们就算有想法,一路也顺利,同样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赶到裹素洲。

    ……

    “此番不经师尊点头,便离开灵音洞,下了峨眉,回去还不知如何交代,如今既有严师祖出手,我就先回山去了,若是有了陆老道的消息,诸位顺道给我带一句话便是,要是有什么麻烦,也可来灵音洞寻我。”

    灵蛟儿风风火火,此前听得陆玄出事,寻了机会便往北方去了,要寻陆玄踪迹,还是独身前往,此番回来,也是遇到了秦韵,劝告之后,才带回来的,听得严白凤出手,他放心不少,也不准备在外头多待。

    虽然难得出来,也畅想过遨游天下,终究还是记挂师父,不愿竺英真人气得太过。

    本身秦韵去往北方,就得了峨眉竺英真人传信,叫她帮忙劝回灵蛟儿,如今蛟儿回返,秦韵自不会拦阻,于是就见灵蛟儿不等众人发话,云光一卷,瞬化遁光而去。

    众人到此,一是韦驮与了尘缘故,带个消息,二也是到此暂歇,毕竟自北方赶回,也须休憩一二,如今一番谈话,得了几分结果,也不准备多谈了。

    各人自有修行,如今北方走了一遭,对于魔教更多几分了解,为应对日后魔教返潮,以及愈发动乱的局势,也须做些准备。

    是以在灵蛟儿离去之后,诸人都欲要告辞。

    苏游见此,忙出声留请。

    他此来除了陆玄消息,还想着替绿漪、罗云两个杨观燕的小徒弟寻一份机缘,之前灵蛟儿离开,他没拦阻,是因为峨眉玄门大宗,传承也有讲究,况且灵蛟儿情况,想来也给不了什么指点。

    不过余下几人,都是积年修士,算不得高人,也是前辈修行,正合请教。

    关于此事,他也与杨观燕说过,杨观燕到不在意,对于两个徒弟,她更多的是看成了自己的弟弟妹妹,如果能有个更好的前程,她也不想耽误他们。

    与众人相处下来,苏游也知道都是好说话的,见众人疑惑看来,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如是绿漪小施主愿意随我去黎罗山,定静倒是正好缺个师妹。”

    众人对绿漪、罗云二小一番打量,没有什么恶意,苏游他们也算看的明白,更是听了一些相关之事,所以知道苏游既然有这请求,二人必然是有优于常人之处的。

    这一番打量,是看根骨本源,或是是否合意。

    先前众人谈及陆玄之事,对于二小没有多少关注,如今自然要多看几眼。

    月云师太看过之后,倒是对绿漪有些感兴趣,二人资质虽然寻常,却别有一股灵性,尤其有一种莫名的成熟和静定,这对于佛门修行而言,是有好处的。

    恰好如今世道渐乱,黎罗山只有定静一个传人,月云师太也觉得有些不稳,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身陨之时,如是自家身陨,定静修为未成,日后也得需要一个帮扶的同门才好。

    而且她对苏游的了解还要在金银二仙子以及陈丘之上,知道此人比较靠谱,带来的人品行想是不差,如是能成,也是一桩缘法,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根基不差,隐有苏道友所修法门之意,似乎也与陆道友早年修行一脉相承,可是苏道友后辈?”

    却是陈丘发话,陈丘也算与陆玄相熟,眼力更是优于常人,一眼便看出了二小所修武功之中所带水经注真意。

    苏游本身所修正是徐烟霞传承,自然与早年陆玄所修气机相仿,陈丘有此推算,也是正常。

    苏游摇头,道:“非也,绿漪、小云,乃是观燕收养而来,所修法门,也是早年陆前辈替观燕姐妹整理而来,隐有几分相合罢了。”

    苏游也没说二小是杨观燕弟子,怕几人有所芥蒂。

    “我门下有两个弟子,如今修为业已小成,这位罗云小友如是有意,可随我回天耳山修行,我天耳山虽非玄门正宗,门中传承,也有仙业可期。”

    相较于苏游尝试性的请求,陈丘倒是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妥。

    他见识广博,对于修行之事了解更不是常人所能比较,世间修行,多家山门都是亲亲相护,互相扶持,我替你介绍个优秀的弟子,你替我调教个后辈,如此种种,数不甚数。

    本身就是气脉相连,也逃不过俗尘关系,修士本就是人,求仙而已,便是成了仙,也不是还带着人么,佛陀都少不了讲人事,道祖尚且究传承,立正宗,何况修行者。

    再者二小根骨虽然寻常,实则资质尚可,而且根基打得不错,由于陆玄改造法门的缘故,入道之后,元胎更是成就轻易,说不得日后就能有几分功果。

    苏游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他早年得蒙陆玄指点,这几年来对于修行之事了解更多,修士收徒,讲究还是不少的,此番带着二小前来,更多的其实只是想着是否能够弄到两门将用的旁门传承,与二小修行,免得耽误了他们,谁料月云师太与陈丘听了请求,竟直接要收徒弟。

    苏游又喜又忧,二人有意收徒,自然是好事,可是二小如何想法,他就不知了,二小与杨观燕感情深厚,而且杨观燕又是个自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的,脾气直来直去,或许二小顾忌此事,不愿离开也说不定。

    转头看向二小,果见二小正盯着杨观燕,能见犹疑。

    “你们瞧我做什么?我把你们拉扯这么大已经够累了,还要赖着我啊?去去去,陈先生和月云师太愿意收你们做弟子,是你们的福份,少做小女儿态。”

    杨观燕浑不在意的说道。

    听得这话,二小有些无语,不过对于杨观燕的脾气,他们再是清楚不过,哪里不知道她的想法,一时心中又是感动。

    杨观燕是怕他们错过这个机会罢了。

    “二小姐说的不错,陈道长与月云师太俱是前辈真修,你二人如能在门下听讲,日后也能有个前程,待得修有所成,回来再还报二小姐不迟。”

    苏游也劝。

    二小听此,不在纠结,他们早熟,这些年来跟着杨观燕见识了天下乱象,与苏游相识之后,知晓修行者存在,也知道便是修士的世界,似乎也不是那么安泰,如能修有所成,日后也有更多的力量保护杨观燕。

    他们都是吃过苦的,小时候外头流浪,知道没有力量什么都护不住,一时聚首,总不比日后长久。

    二小各自行至陈丘与月云身前,跪地磕头。

    “拜师不急,回山之后再做不迟。”

    陈丘与月云都将二小扶起。

    “恭贺两位道友得收佳徒,可惜此番北方归来,身上没什么好物,也没见面礼了,日后来我凰溪岭,再作添补。”

    一旁金银二仙子倒也是衷心祝贺。

    早在中和寺斗剑之前,他们就是熟人,在南疆之地,更是算作邻居,关系颇为亲近。

    “两位道友客气。”

    陈丘与月云收了弟子,也是颇为高兴。

    “此番离山久矣,不好多做耽误,我姐妹二人便先行离去了。”

    收徒没她们的事情,自然也没必要久留。

    至于陈丘二人,关于二小之事,还要在此地与苏游多了解一些,此时倒不急着离开,于是众人相送金铃、银铃二位仙子离去,转入灵蛇洞中谈话。

    不过两日,但见遁光自灵蛇洞中而出,往南方去了。

二百五十、又是一年

    “北海苦寒之地,奇珍异兽虽有,多是凶悍之属,不似东南二海,物华天宝,万类自由,日后如得空闲,小友或可去瞧上一瞧,或能得些收获。”

    元气大手一拍,徐烟霞随手将一头状似鳗鱼的三四丈大小的凶兽拍飞,但见电光闪耀,略起焦烟。

    此兽虽扰海船,徐烟霞也未将其打杀。

    却与陆玄说笑。

    二人于海上驭船而行,已有月余时光,裹素洲远远抛在身后,早已不见了踪影。

    路上尚且能见不少漂浮冰山,

    些许耐寒海鸟栖息其上,冰山下方,更多见海鱼海兽隐藏。

    许是苦寒气候,北海海鱼之中的鱼兽多是皮厚体胖,多数更是身躯庞大,也因此地生灵较少,生存不易,未免多些凶悍。

    虽然有徐烟霞这个熟悉海路的人存在,已经有意识的避让路上遇到的冰山,仍旧不时会有凶兽撞击紫竹船,好在此船坚韧,等闲凶兽也损伤不得船身。

    只是海上日子未免枯燥,二人相处,除了平时修行,也不时说起一些旧事,算是闲聊。

    徐烟霞见识广博,去过不少地方,多数时候都是他在讲述自身经历,而陆玄也因前世见识,较之常人更能接受他的所说的一些事情,一来二去,二人颇为投机。

    甚至徐烟霞有时忍不住说,陆玄得到自己的传承,或许真是天意,毕竟二人如此合拍。

    陆玄自家人知自家事,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

    二人渐往前行,越往南去,海岛开始多了起来,虽然还是少见生机,终究所见也不都是浮冰大海了。

    这日,二人行至一处大岛,收了紫竹船,略作休整。

    虽是修士,已非凡胎,常年陆地生活,终究不适长时间海路,再说海路枯燥,未免影响修行,也许做些调整。

    却意外发现有大股船队自南方而来。

    只看那些海船,俱是百十丈长,约莫有十来艘,一眼望去,仿佛一座座高楼林立海面之上,场面实在不小。

    如此大船,除非修士,不然也没人能够造出,这些海船自然也是修行所属的海船。

    见得这十余艘大海船,二人都有几分惊讶。

    裹素洲地偏苦寒,除非修行所需,否则几乎没什么修士会去,更别说如此一队船队了。

    而临近的葫芦洲,多为妖蛮之地,也少修士,几乎不见这么多海船。

    东南二海,倒是有不少海船,可是太过遥远,这个方向,这些船只也只可能是来自紫府洲了。

    只是紫府洲的修士,怎么会去裹素洲?

    二人相觑一眼,念头一转,想到了魔教返潮之事,莫不是已有了结果?

    离开紫府洲三四年,发生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正好有两艘海船停靠在二人落脚的岛屿,似乎也是船上的人要稍作休憩。

    见此一幕,二人来了兴趣。

    既然撞上了,打探一下消息也是无妨。

    虽有想法,不过也没轻举妄动,毕竟不知这些海船之上的修士到底什么来了,其中又是否有高境界之人。

    二人隐匿气息,只做旁观。

    不过后续之事,倒是出乎预料的顺利,没有人会想到这北海荒僻的岛屿之上还有两名修士存在,于是乎二人很快就有了收获。

    “竟是北方魔教弟子?”

    不说陆玄曾经见过北方魔教弟子出手,对于其等功法气息算是比较熟悉,就说徐烟霞,见识广博,走过不知多少地方,四方魔教弟子都有接触,对于魔教弟子修行气机,也是非常了解。

    粗粗一见,便分辨出了这些修士的来路。

    只是不知这些人本就是在裹素洲修行,如今从紫府洲回返,还是紫府洲的弟子,退走裹素洲。

    当然还有别的可能,只是不管什么缘故,紫府洲局势当有变化发生。

    而且按着时间,以及这些海船的行进速度,只怕一两年前就已经从紫府洲出发了。

    虽然还想知道更多消息,不过二人终究不好轻举妄动,这十数艘海船之上不知多少北方魔教修士,要是出了点什么意外,引得群起攻之,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未免太过冒险,还是稳妥为上。

    “彼辈俱是去裹素洲追寻烛龙踪迹罢了,此外也不乏求援之意,北方魔教根基如今在裹素洲,因烛龙缘故,北方魔教算计不成,九嶷鼎未入手,如今也有些混乱,不过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二人隐于密处,也不欲再与北方魔教弟子牵扯,谁料耳畔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叫二人吓了一跳。

    心中一惊,二人急忙回头看去。

    且不说陆玄餐霞修为,只说徐烟霞,早年便是还丹境界,海外游走这些年,更是练就元神,离练就仙业也不远了,能够避过二人感应,凑到身前的,当是高人无疑。

    而此地除他二人之外,也只有北方魔教修士,想到可能是北方魔教的高人摸了过来,心中如何不惊?

    徐烟霞甚至险些出手,不过却被陆玄按住,徐烟霞疑惑之下,回头看向陆玄,就见陆玄一脸惊喜道:“老师!可是您来了?”

    老师?哀牢山严真人?

    徐烟霞一怔。

    他未曾见过严白凤,只听过严白凤名号,毕竟在他入道的时候,严白凤就已经是玄门高人,世游地仙。

    而他虽也是玄门正宗,诸派修行之中,也有不少好友,但是对于严白凤这样隐居山门,又不开宗立派的高人来说,也没有机会拜见。

    自然不熟悉严白凤的声音。

    而陆玄不同,自家老师的声音,如何能不熟悉。

    果然陆玄这话一落,就见虚空之中,一名白衣道姑显露身影,那俏丽清净的模样,不是严白凤又是哪个?

    “陆玄拜见师尊!”

    见得严白凤,陆玄激动之下,便是跪地一拜。

    他已有许多年头不曾见过严白凤,陆玄也不知什么缘故,虽然按理来说与严白凤相处时间不长,可见到师父,就莫名有一种激动,仿佛曾经离家久了,回家见到父母的感觉。

    “起来吧,很不错,这几十年虽没在我身旁,你的修行倒是没有落下。”

    严白凤素来淡漠,但此时这话听在陆玄耳中,莫名有一种温暖。

    “虽然铸炼灵胎,貌若孩童,可你也不是真正的小娃娃了,莫做小女儿态。我此来是带你回山的,你如今有此境界,也是时候随我回山修行了。”

    陆玄本有猜测,听得严白凤果然是来找自己,心中一时又是感动。

    他原本还想着,自家流落裹素洲,师父是否惦记,不想确实没忘了自己。

    一番言叙,情绪平复。

    这时一旁徐烟霞才过来见礼。

    “飞云子徐烟霞,见过严真人!”

    哪怕对于徐烟霞来说,严白凤也是玄门前辈,需要礼敬的存在,自不敢失了礼数。

    “飞云子道友的大名,贫道倒也是听过,我玄门之中,资才能比道友者,少之又少,此番我这劣徒,倒是多亏了道友看顾,且受贫道一礼。”

    严白凤稽首。

    “不敢!”

    徐烟霞忙避过,随即道:“我与陆道友也是机缘相遇,不过互相照拂罢了,当不得真人如此。”

    言罢又有些感慨,他听过严白凤的名号,虽然当面相见,辨不出真人境界,可多少也有所听闻,知晓严白凤乃是仙真中人,早年便听闻凝聚了上真道果,仅是未入紫府,尚未飞升罢了。

    不过即便是上真地仙,要想从紫府洲赶到裹素洲来寻陆玄,花费时间也不会少,身为师父,能为弟子之事如此费心,也是难得了。

    徐烟霞并无师父指点,所修俱是参悟前人传承而来,这也是严白凤说他资才少有的原因,也是因此,他对于拥有师父照顾的陆玄多少有些羡慕。

    严白凤不是喜欢说客套话的人,听到徐烟霞如此回答,点了点头,也没有继续再说,倒不是不记徐烟霞的好,只是不喜欢就此太过纠缠,况且对于修士而言,记不记好日后人心自见,也不必拘于形式。

    转头又看向陆玄,道:“你也莫怪我不早来寻你,观你如今模样,灵胎当是那九嶷鼎中铸就,此鼎乃是元帝至宝,你便是我弟子,被此鼎遮掩天机,我也难寻。此前得了你一份灵机,我才去峨眉借来了两界乾坤辟魔神梭,到裹素洲去找你,只是不见,倒是听了一些你在裹素洲做的事情,说来你之所为,相助裹素洲诸部牵扯北方魔教势力,倒也算为紫府洲变局做了一场功德。”

    “多得我也不必再说,你是老来入道,想也能明达事理,今紫府洲变乱,日后更有千三大劫将至,且随我回山好生修行,如能成就仙业,多几分自持本事,也免得日后落得个身死道消的结果。”

    严白凤也不打什么机锋,只把来龙去脉都说了,叫陆玄清楚,也算是对弟子尽心了。

    听了严白凤言语,陆玄心自感动,如此师父,哪里还有什么渴求,感念之下,又是一叩。

    严白凤不再看他,只对徐烟霞道:“未知飞云子道友可要虽贫道师徒一同回转,两界乾坤辟魔神梭,此去回转紫府,却要快过你自家手段,如是有意同回,贫道可送一程。”

    “如此有劳真人。”

    徐烟霞本就想着要回紫府洲一趟,如今听得严白凤千三大劫之说,心中更是动念,只是当下不好求询,不过也想早些回去看看情况了。

    严白凤不是废话之人,见徐烟霞回复,微微点头,道袍一摆,一道流光化出,之间一枚尺许长短,两头尖,中间粗的玄色宝梭浮于掌中,宝梭之上,星光点点,一如黑暗虚空之中的点点星辰。

    星辰流转之下,若隐若现,似有似无,更见玄妙。

    宝梭浮现,严白凤屈指一弹,瞬化星辰流光,将陆玄与徐烟霞卷入其中,下一刻,就见宝梭一遁,直入虚空,不见了踪影。

    在这期间,十余艘海船之上,没有半个人发现什么不对之处。

    ……

    “大雪汹汹,又是一年,山下总算安定了几分。”

    哀牢山,银装素裹,石门峡溪流依旧,长青树木却压了厚厚一层积雪,仿佛佝偻的白发老者,垂首静立,颤颤巍巍。

    秦韵心中略有几分烦闷,知晓这时候不适合修行,云光卷裹之下,立身云颠,望着哀牢山四周风景,不由微叹。

    今年事情不少,保和帝亡故之后,新帝不堪,才有诸国起复,如今更受另外五国压制,而今施浪国气势汹汹,蒙舍国国事也是愈发衰败。

    前番龟山灵蛇洞,苏游还曾问起施浪国之事,提及僧人法明,欲求助秦韵,听闻牵扯陆玄,秦韵没有拒绝,不过还等苏游等人来哀牢拜访,倒不急于一时。

    如今风雪卷席,满地银装,战事难兴,南疆乱局也算暂歇,难得清净。

    此外北荒一行,也没有多少收获,回山之后,更不见师尊严白凤,虽然猜测师尊出手救师弟陆玄去了,结果如何尚且不知,未免也有几分挂念,心中难定,诸事堆叠之下,自然心乱。

    正在秦韵借着天上寒风,定静心神之际,忽然先是眉头一提,随即便露喜色。

    云光一卷,瞬时朝着石门峡落下,不多时,便回到了哀牢山洞府之中。

    急急朝着仙殿而去。

    “师尊!”

    入得仙府,未等看清内中情况,便先呼道,却是有几分急了。

    “你年纪还在你师弟之上,在我座下修行也有近百年了,怎么还是如此毛躁?”

    熟悉的声音入耳,秦韵不惊反喜,定睛看去,就看到仙府之中,正坐三人。

    上首自然便是师尊严白凤,下方之人,二人俱不识得,也是玄门同道。

    秦韵为陆玄之事操心不少,如今见得师尊归来,未免要问,不过到底不失尊敬,先是上前对着师尊行礼,这才问道:“师尊,师弟可有消息了,这两位道友又是?”

    “你自家师弟,你也认不出来了?”

    听得严白凤这话,秦韵微微一怔,随即仔细打量殿中二人。

    她之前只是有些着急了,所以没有仔细观察,这一看,当下就有了发现。

    心中顿时惊异不已。

二百五十一、紫凤赤书八景晨图

    “师弟,你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虽然模样大变,但气机依旧,秦韵仔细一辩,就认出了陆玄。

    见自家师弟如今一副五六年纪的童子模样,仿佛仙府之中的草木仙童,实在有些惊讶。

    陆玄尴尬一笑,他早就起身站着了,不过和坐着也没多少差别。

    说来他早先一副老叟模样,如今却作童子,他自己倒是说不上不适,不过亲近的朋友一时半会儿显然难以适应。

    似秦韵还好,都是积年修行,陆玄想的是日后回乡,探望自家几个后辈的时候,会是什么一副场面。

    如今模样,实在也少了几分威严。

    修行中人不计较这个,凡人难说,此外陆玄还想到了灵蛟儿,以那小子的性情,要是知晓自己变成如今模样,还不知得如何调侃。

    “师姐,许久不见了。”

    秦韵听得他稚嫩声音,愣了一会儿,噗嗤一笑。秦韵虽说年纪比陆玄还大些,但多数时候都是在山上清修,况且对于修士而言,消去杂念、斩却腐朽气也是修行必然,即便活上个三五百年,有时心态也和年轻人没什么差别。

    陆玄见自家师姐如此,尴尬的摸了摸脑袋。

    “遇上了些事情,也算是机缘,才成了如今模样,不过也算好事,我如今境界能有突破,如今这副灵胎助益不少。”

    秦韵闻言,这才注意到陆玄已是餐霞修为,当下又有感慨,她如今虽也突破餐霞,但那是数十年积累,又有师父指点。

    可陆玄入道不过二十来年,竟有如今这等进境,现在一想,难怪师父都不叫自家这个师弟回山修行,想来也是看出师弟气运在身,不同凡类。

    “确实是好事,而且你如今这模样,倒是更教人喜欢了,先前老态,未免多了几分腐朽气……”

    师姐弟二人叙旧,却冷落了徐烟霞,陆玄知礼,忙与秦韵介绍道:“师姐,这位是飞云子徐烟霞,徐真人,此番我流落裹素洲,得道长相助颇多,此外我能入道,也是徐真人所留机缘,与我恩情不小。“

    秦韵闻言,忙朝徐烟霞看去,不敢失了礼数。

    “见过徐真人。”

    “道友客气。”

    徐烟霞笑道,亲友相见,本是美事,他也乐于成见。他的亲友,多少年前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如今俗世虽有几个后辈,都不知还记不记得他这先祖,如今见师姐弟关系破好,心有感慨,倒无被冷落之感。

    说来想到此事,徐烟霞倒也生出一些念头,他此番之所以来到哀牢山,还是随严白凤两界乾坤辟魔神梭而来,一时间也没个去处,所以未曾叫严白凤中途放下,如今心有念动,也不好打搅修行,于是向严白凤拜道:“此番还要多谢真人相携,徐某多年未曾回转紫府洲,也有几个好友亲眷需要拜访,就不多打搅了,日后若得机会,再来哀牢山请教。”

    严白凤见此点了点头,道:“此番劣徒多蒙道友看顾,日后若有麻烦,尽可来哀牢山。”

    徐烟霞闻言,也未推辞。

    同道修行,互相扶持本就是如此来的,他也没说太多客气话。

    “玄儿,你去送送徐道友。”

    “是。”

    陆玄遵命,相送徐烟霞出了仙府,直至石门峡,一番相叙,这才回转。

    ……

    “师弟,你此番遭遇也算玄奇了,短短几年,便得了如此功行,可得与我好好说说。”

    回到哀牢洞天,严白凤叫陆玄在仙府暂歇,说是对他修行之事要做参研,为他修行之事考虑,随后便自隐去。

    于是陆玄便与师姐秦韵在洞天之中闲谈起来。

    听得秦韵此问,陆玄自然能够听出自家师姐的关切之意。

    于是将自家经历一一道来。

    听得陆玄最终化险为夷,还因祸得福,秦韵长出了一口气。

    “你这一番经历,也算是常人之未有了,好在你福缘深厚,终究走了过来。”

    微微一叹,秦韵又道:“终究还是修为差了,若是能就仙业,便是烛龙这等神魔,轻易也捉不走你,此番回山,师尊既有提点,便在山上好生修行吧。如今紫府洲正乱,你几年未曾回转,想也不知如今局面,还是多多增进修为手段,也好做应对。”

    陆玄这次回山,本就是存了这样的想法,即便秦韵不说,轻易也不会下山去,不过到底还是记挂几个后辈朋友,未免动念。

    不过秦韵似乎明白陆玄的想法,说道:“你那几个朋友,都还算不错,修为各有增益,此外你可还记得杨家姐妹?”

    陆玄自然记得,杨云澜与杨观燕他也是当做自家后辈看待的,前些年还在浔阳静修的时候,也没少关注。

    于是好奇道:“她们姐妹二人怎么了?”

    “前番我与月云道人几人自北荒归来,于龟山罗汉寺落脚,韦驮、了尘两位法师便在罗汉寺修行,你那位小友苏游,便带着杨家小妹来访。有过一面之缘,也谈及了不少事情。”

    秦韵将一些事情徐徐道来,陆玄才知道苏游居然和杨观燕姐妹俩混迹到了一起去,而且白衣教在杨云澜和苏游的手下发展得很是不错,一时也有些讶然。

    “你那位小友是有本事的,杨家姐妹也没少看顾你的亲眷,以如今白衣教在俗世的势力,不至于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麻烦事发生,所以你也不必挂念太多。”

    秦韵说起这些,自然是希望陆玄能够安心在山上静修,不受太多杂念搅扰。

    陆玄听了这些,确实也按下了许多纷乱的念头。

    不过回过神来,想到秦韵提及的与月云等人同往北荒的事情,未免又多问了几句:“师姐去北荒做什么?可是为了我的事情?听师尊路上所言,北荒如今魔教弟子盘踞,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师姐何以犯险?实不应该。”

    陆玄心中是感动的,如此语气,只是因为想到秦韵要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在北荒有了什么损伤,情绪一时有些复杂。

    “我自做了准备,况且有师尊在,总也有个后路,你也不必多想。倒是峨眉派的小蛟儿,太过莽撞,听得你失陷的消息,便去北荒寻你,险些落入北方魔教修士的手中,得亏他手段不少,我与几位道友又刚好撞上,否则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日后如有机会,此事你需谢过人家。”

    听到秦韵此言,陆玄心中一惊,实没想到灵蛟儿还因自己做出了这等事情来,这却是真个意气了,难为他为了自己做到这等程度。

    这小童儿脾气或许不是多好,不过这份心思实在教人感念。

    陆玄不由想到了当年身入峨眉,与灵蛟儿同往落云涧取灵果的事情来,一晃眼,已经过去了许多年了。

    也是因为当年云峡失剑,二人才有了后续的几番纠缠,念及于此,陆玄一时感慨不已。

    “听师尊说的,你如今这幅模样是在九嶷鼎中炼出来的?宝鼎如今也在你手中?”

    秦韵忽然问道。

    陆玄点头,都是自家师姐,这事儿没什么好隐瞒的,便是秦韵要借九嶷鼎一用,陆玄也没什么好介意。

    他知道秦韵喜欢炼丹,兴许是想以此鼎祭炼什么,于是从怀中取出了小鼎,递给秦韵道:“师姐可是要祭炼什么?此鼎颇有造化,有返后天为先天的妙用,炼物最是奇妙。如是有所需求,尽可拿去用便是。”

    哪知秦韵却摇了摇头,道:“以我修为,哪里用的了这等至宝炼物?换成师尊还好说些。”

    “我不是要借此鼎一用,而是灵蛟儿。”

    “蛟儿?”

    陆玄讶然,不知秦韵此意。

    “蛟儿出身你想必不知,他前世颇有几分来历,之所以竺英师姐不许他下山,也是因此,如有此鼎才,兴许能相助他修行,你如是愿意,可将此鼎送去峨眉,一来能相助蛟儿修行,二来峨眉或许也有用处,能承你情分。”

    “此鼎厉害,乃是元帝至宝,以你如今境界,宝物虽然在手,想也难做动用,倒不如以此换取一些好处,峨眉宝材不少,传承更是当世少有,还能相助你修行,当然,此世还得先问过师尊。”

    陆玄这才明白秦韵的意思,听到这里,他已经心有所动,倒不是为了自家修行,而是念及灵蛟儿。

    灵蛟儿诚意待他,如此义气,如是此鼎能相助蛟儿修行,即便元帝至宝,哪里又不能相借。

    想到灵蛟儿被拘在灵音洞的憋闷,陆玄倒是一笑,如能借此鼎之威,修有所成,那小子想来也能随心四处游历了。

    “待师尊召见,我便求询。”

    陆玄道。

    ……

    未过几日,严白凤召见。

    陆玄即拜师尊。

    “我师承广龙散人,你师祖门下有三徒,分有正法传下,大衍师兄资质最高,福缘最厚,师尊便传《金书玉字》与他参研,此书乃无字天书,非福缘、功行俱厚者不可领悟,大衍师兄自此书之中悟出峨眉《紫府金书》供峨眉弟子修行,暂且不说。”

    “赤目师兄功行最厚,得师尊《广元三天正法》,此乃师尊嫡传,亦非我所学,我之所有,为祖师正法《紫凤赤书八景晨图》。”

    “得此法后,修行渐厚,便有我哀牢山《玉明金凰气》、《九景龙文紫凤剑诀》,此二法俱不合你,是以你若择选仙府道书,只在《紫凤赤书八景晨图》中。”

    “此书亦是紫府大道,不过欲立仙业,有风刀之考,亦为风劫,若不登渡,死充下鬼,登仙万难。”

    虽听严白凤一番言述,实则陆玄尚且迷糊,此类玉书金章,紫府登达,玄之又玄,并非他所能尽悟,他也只能听师尊指点。

    正欲开口,全凭师尊指点,陆玄忽觉胸口一热,竟是福至心灵,只道:“师尊,我与师姐闲谈,师姐只道如将九嶷鼎借与峨眉,或有好处。”

    严白凤诧异看他,哀牢洞天,乃是她的道场,师姐弟二人商谈,自避不过她的耳目,所以对于此事她也是清楚的,只是不知陆玄为何此时提及这事儿。

    念头一动,忽然想起自家师兄大衍真人来,话说早年广龙散人门下修行,这位师兄也常有类似举动,当时她还觉古怪,后来广龙师尊只道大衍师兄福缘深厚,自有缘法,也未深究。

    念及于此,严白凤未免想到了一物。

    面做恍然,不由摇头,掐指一算,虽不得玄机,却能查其中并无坏处,于是道:“看来你确也是福缘深厚之人,与峨眉倒是真有缘法。”

    陆玄不解其意,其实忽然说出九嶷鼎之事,他也有些莫名。

    “如此也好,正好那两界乾坤辟魔神梭需要还给峨眉,你此番便携九嶷鼎一同带去,只将此鼎借于峨眉,为渡千三,峨眉这些年来都在炼宝,你只将那蛟儿之事托出,即可以九嶷鼎换取《金书玉字》一观,或有所得,如是机缘不至,回山我再传你宝图不迟。”

    说着,自袖中取出了两界乾坤辟魔神梭,交予陆玄,又道:“这神梭之中有我一道法力,此去你只需运练宝梭,峨眉瞬息便至,交还齐湛渊便可,余下之事,依我吩咐行之,那《金书玉字》齐湛渊自会与你一观。”

    一番言语,再不多谈。

    陆玄也是迷迷糊糊的捧着两界乾坤辟魔神梭,出了仙府。

    但见师姐秦韵,秦韵只道师尊必有安排,陆玄细想也是如此,于是不做纠结,拜别秦韵,运炼两界乾坤辟魔神梭,直往峨眉去了。

    ……

    神梭厉害,千里不过须臾,待到峨眉,陆玄尚且有几分恍惚。

    半晌回过神来,循旧路,便去元枢仙府。

    入得元枢仙府,依是旧时模样,世间虽乱,仙府洞天依然清净。

    拜过白鹿童子,求见掌教冲元真人齐湛渊。

    未多时,齐湛渊便现身。

    两家也算亲近,师承一脉,陆玄更受峨眉不少恩惠,于是直将自家来意道明。

    齐湛渊收了辟魔神梭,又接过九嶷鼎,掐指一算,忽的一笑,道:“师弟与我峨眉缘法颇深,这九嶷鼎来得真是时候。”

    “至于《金书玉字》,既有师叔吩咐,请随我来。”

    言罢,便将陆玄带至大衍真人画像之前。

    “弟子齐湛渊,还请师尊赐下宝书一用!”

    【大家新年快乐!】

二百五十三、祖师说紫极玄天玉虚师相金阙化身广法妙经

    “还请师尊赐下宝书一用!”

    话音一落,就见祖师画像之上,玄光流转,不知是不是错觉,陆玄只觉画像之上的大衍真人,手托玉晨明镜,似乎对自己眨了眨眼。

    心中惊诧,只是仔细再看,又不见了动静,仿佛方才只是幻觉。

    未等陆玄细想,画卷之上,一道金光滴溜溜飞出,落在了他的身前。

    定睛看去,正是一卷书简。

    书简乃是青玉铸就,上首有没有半个文字,如不是知道此物便是金书,或许会让人以为只是一桩玩物。

    “此卷书简便是金书玉字,师弟在仙府暂住,到了静室,凝神静气,再打开参悟不迟。”

    齐湛渊微捋胡须,又道:“关于此物相关,想来师叔也告知过师弟,多的我便不说了,如有所得,师弟也不必与旁人说,如无所得,想是机缘未至,也不必心焦,用罢之后带到此地,祖师自会收走。”

    陆玄闻言,先拜大衍真人,再拜齐湛渊,算是谢过。

    “九嶷鼎我便带走了,蛟儿之事我会亲去灵音洞,待蛟儿炼法得成,我还需此鼎祭炼我峨眉几桩应劫宝物,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用罢之后,自会送到哀牢山去,师弟放心。”

    “齐师兄客气,此鼎厉害,我境界低微,一时半会儿也动用不得,师尊性淡,不爱炼宝炼丹,门中也无人好动用此鼎,师兄尽管取用便是,若是能为大劫尽一份力,想来才是此鼎出世的缘法。”

    齐湛渊点头一笑:“师弟如今灵胎铸就,得入餐霞,正是修行关键时候,如能悟得金书玄机,还丹可期,且由白鹿师弟领你寻一处静室修行,莫要耽误。”

    陆玄不再多言,于是随同白鹿童子入得静室。

    早年他就在元枢仙府之中修行过一段日子,对于此地还算熟悉,倒也没有多少不适。

    静室之中,陆玄先是沐浴斋戒,随后取了灵香,静气盘坐,如此过了三日,才正式取出了金书玉字。

    ……

    手捧书简,陆玄缓缓打开。

    正如师尊严白凤所言,书简之上,半个文字也无,分明无字天书,陆玄早得指点,如今凝神三日,心中并未因此便有半分波动。

    细细摩挲书简,心神沉入其中,试探诸多方法。

    严白凤虽不曾参悟过金书玉字,但早年广龙散人门下修行,与自家师兄没少修行交流,大抵也知道一些东西。

    陆玄驱以云霞法力,将书简悬于身前,随即运炼严白凤所教指诀,施法布于书简之上,小心祭炼。

    虽未见变化,但也不急,只静心等待。

    许久过后,也不见严白凤所说异像出现,心觉或许没有缘法,略微有些遗憾。

    正这时,胸口一热,但觉两道热流自胸口而出,流转肩头,复往双臂而出,运过指尖,化龙虎云气,即遁入书简之中。

    陆玄心中略惊,此前严白凤面前,就因为胸口异变,才引出了金书玉字之事。

    后来陆玄回忆,也想起了胸口那龙虎图腾,此物乃是百字碑古文演化,百字碑消失后,便有这龙虎玄文出现,陆玄心中早先还在册,这玄文是否就是百字碑融入身躯而成。

    只是多番试探,也不见早先百字碑半点玄异。

    于是也暂且按下,不想如今见了这书简,倒生异变。

    虽有几分惊讶,不过陆玄也是见惯了玄奇事的,倒也没有太多波动。

    只细细观察这龙虎玄文遁入书简之后,会有如何造化。

    他并没有等多久,便有了一些收获。

    但见龙虎玄文遁入书简之中后,未多时,本身无字的青玉书简之上,顿时蒙蒙灵光显现,缭绕之间,渐化道道奇妙文字。

    这文字与百字碑玄文有些相似,却又有几分不同,不过都是陆玄认不得的。

    只是就在他琢磨文字意思的时候,胸中热气再现,直入双眸,下一刻,那书简之上的玄文又生变化,已然变成了他认识的文字。

    祖师说紫极玄天玉虚师相金阙化身广法妙经。

    但见这十九字玄文玉字,陆玄脑中轰然一震,心神不觉间便沉入其中,冥冥杳杳,已入虚无妙有之境。

    ……

    “仰啟玄天大聖者,北方圭癸至靈神。金闕真尊應化身……消夾降福不思議,歸命一心今奉禮……”

    无尽玉字玄文入心,万般至妙道理入神。

    是作玄天紫极,是化玉虚师相,是尊金阙化身。

    是为《太上广法妙经》。

    ……

    心神即自虚无之境回转,脑海之中,已经多了一部名为《太上广法妙经》的仙府道书。

    此法乃求仙法,内蕴诸般天地道理,又化万种神通,是至极玄妙显化,为上乘道录。

    许久功夫,陆玄才从妙经玄文之中回过神来,双眼一睁,眸中俱是清净灵光,不知顿悟几何。

    回神之后,但见身前书简灵光消隐,两道龙虎玄文而作云气复返双臂,流入胸口,再化龙虎玄文。

    陆玄面上,能见欢喜神色,此前虽有严白凤指点,说他福缘在身,但金书玉字太看机缘,陆玄也不报太大希望,谁料真能从中悟出至妙功法。

    如今这《太上广法妙经》直指紫府仙业,前路已然可期,如何能不欢喜?

    好在陆玄心性不差,略作缓转,不多时也平复下来,只是此时却非修行的时候了,于是收了书简,稍作调息,便出了静室。

    掐指一算,已是过了七七四十九日。

    ……

    有齐湛渊指点,他自行来到了元枢仙府主殿,将书简奉上,拜过大衍真人之后,果然真人便将书简收走。

    这回陆玄又仿佛见得真人颔首,心中有些猜测,躬身又拜,这才走出了仙殿。

    如今到峨眉目的一成,陆玄也准备寻白鹿童子,拜过齐湛渊之后,便回转哀牢山。

    只是除了仙殿没多久,刚找到白鹿童子,便见天际一道蛟龙模样的云气落下,定睛看去,却是熟人。

    那幅童子模样,傲然气质,不是灵蛟儿又是何人?

    只观灵蛟儿模样,气息已然大变,只陆玄一眼看去,竟然看不透他的修为了,显然还要在自己之上。

    念头一转,想到了九嶷鼎,看来此鼎确实对他修行相助不少。

    ……

    “哈哈!陆老道,你如今这模样倒是讨人喜欢得很!比你之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有趣多了!”

    灵蛟儿转眼看来,便见陆玄,与白鹿童子见礼过后,兴冲冲朝着陆玄摸来。

    这家伙显然是‘记仇’,早年在元枢仙府的时候,陆玄便摸过他的脑袋,现在陆玄外表的年纪比他还小,也矮了两个头,这小子便要摸回来,这脾性也是没谁同他一般了。

    陆玄拍开他的手,有些无语的看着他,半晌道:“我还到你功行有成,当有几分变化,现在看来,还是旧时模样。”

    听得这话,灵蛟儿一愣,不知想起了什么,倒也不与陆玄作怪了,只笑道:“陆老道,说来还得谢你的九嶷鼎,如今我还丹得成,宿慧已觉,师尊也不阻我下山了,如今我是来元枢仙府看看你,便准备下山去游历了。”

    陆玄摇了摇头。

    二人一番相叙,各自感慨不少,接触之下,陆玄也能察觉道灵蛟儿脾性虽然未有太多变化,但较之以前,也稳重许多,想来便是宿慧觉醒的影响,也不知他前世是个什么人物,想来与峨眉牵扯不小。

    白鹿童子见他二人说得欢快,只与陆玄说道:“掌教真人有吩咐,若是陆师弟还了金书玉字,便可直接离去,他与几位师兄尚在炼宝,无暇分身,也不需再见。”

    言罢,不在打搅陆玄二人谈话,自顾离去。

    “你这便要回哀牢山了?”

    待得白鹿童子离去,灵蛟儿才问道。

    陆玄点了点头:“我此来一是还辟魔神梭,二是要借峨眉金书玉字一用,如今算是略有所得,正该回山寻求师尊指点,好为日后修行做打算。”

    说着想起一件事情,又对着灵蛟儿说道:“说来你如今虽得竺真人准许,下山历练,不过现下可不是什么好时候,外头世道正乱,魔教弟子也游走紫府洲,种种妖魔鬼怪不知凡几,你修为虽有所成,却也还需谨慎。”

    “你这老儿,模样虽然变了,口气倒是半点都没变化,还是与我师尊一般模样。”

    灵蛟儿无奈摇头,随即道:“我也不是没下过山了,魔教弟子也就那样,前番我不是去了北方一趟么,这魔教修士也不必我多一双手,不过就是古怪的手段多了一些罢了,且不说我如今修为,只说我有诸般宝物,自保绰绰有余。”

    “对了,说道这个,有件事要与你说说。”

    灵蛟儿不知想起了什么。

    见他如此模样,陆玄有些疑惑,不知他要说些什么。

    只听灵蛟儿道:“你可还记得当年落云峡之事?”

    陆玄微微点头,此事他自然忘不了,先前在哀牢山的时候,听到师姐秦韵提及灵蛟儿去北方寻找自己的事情,他就回忆过,如今更不可能轻易忘却。

    “当年你云峡失剑,掌教真人替你炼了一口龟蛇剑,当时我便说了,龟蛇剑是掌教真人替你炼的,终究不算我还你的,如今我得宿慧,前世的一些宝物掩藏之地也想了起来,待我寻了宝物,便去哀牢山找你,必回还你一件当用的宝贝。”

    陆玄闻言,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是好,以灵蛟儿的脾性,只怕自己就是拒绝,他也会按着自家想法继续做,想到他前世或许也不是凡类,此世出身峨眉,宝物更是不少,倒也没有推辞。

    只道:“此事不急,且不说我那龟蛇剑早已练就龟蛇真形,别有一番妙用,只说九嶷鼎,如今也算是我的东西,此鼎厉害,你也应该已经领会过了。再者我师法哀牢,门中便只有我与师姐二人,少不了师门宝贝驱使,不差那一两件。”

    本意是叫灵蛟儿不必对此事太过上心,谁料灵蛟儿听了,竟是略作皱眉,忽然道:“说的也是,你是严师祖弟子,又有元帝至宝在手,等闲宝贝便是给你也当不得什么用处,我灵蛟儿何等人?还你的物件必然不能差了,我得仔细琢磨琢磨……”

    说着,不等陆玄搭话,竟自顾自的走开了,叫他好生无语。

    见灵蛟儿如此,陆玄也不好在多说什么,不然还不知他要想到什么地方去,于是与他打了声招呼,又说了说苏琼之事,便离开了元枢仙府。

    苏琼现状他也听秦韵说起过,如今似乎并不在灵音洞,于是陆玄也熄了探访之心。

    ……

    以他如今本事,即便没有两界乾坤辟魔神梭,此番自峨眉去往哀牢,所耗费时间也不会太长。

    剑光一遁,风雷炸响之间,不到一日的功夫,便已至石门峡。

    直入哀牢洞天,仙府之中,便拜师尊严白凤。

    严白凤早在他进入回到石门峡就已经察觉他回来了,早早在主殿等候,见得他入殿中,略作分辨,不由微微点头。

    以她境界眼力,自然不难看出陆玄此行当有收获。

    于是在陆玄行礼过后,问道:“此番峨眉一行,得见金书玉字,可曾悟出了什么?”

    听得这话,陆玄不做隐瞒,一一道来,更欲将自家于金书玉字之中所得**言述而出,然而到了嘴边,却无一音显露。

    陆玄还自愣神,就见严白凤罢手道:“金书玉字,本非寻常之物,内中所录,俱是赤字金文,福缘不至,不能领会,你既然学了其上妙法,自家知晓也便行了,不必再说与我听。”

    陆玄这才明白金书玉字上的内容还有这样的限制,不过想来也能理解,没有这个限制,也谈不上什么福缘之说了。

    “关于修行,你也不必多想,如有疑惑之处,自来问我便是,世间万法,殊途同归,总也逃不出天地之内。”

    “是,师尊!”

    严白凤这才点头,随即又道:“既学妙法,前路已见,日后好生修行,成就仙业,也不枉机缘厚你。”

    “且自去吧,但有不懂之处,再来问我。”

    言罢,便自隐去了。

二百五十三、灵龟降世

    湖广之地,名山胜景最多,自来便是游人往返,络绎不绝之地。

    更有神仙轶闻,数不甚数。

    参上山,因有玄武之势,又有玄岳之称。

    古来不少文人墨客,道士仙客来往于此,汲取胜山灵机。

    参上山脚下,有一座县城,是为广华县。

    因参上之地临近襄阳,此地昔年百战之地,为此周遭县城富户蓄养家丁者不少,民风彪悍。

    广华县正是如此。

    甚至这广华县中,还有一贾姓人家,据闻此家祖上乃是跟随梁太祖征战四方的异人,其时正领族中数百乡兵,后梁国大业未成,贾氏先祖便中道遭难。梁太祖念贾氏先祖征战之功,厚封爵位,世袭罔替,甚至因贾氏先祖乃是参上山中修行而来的缘故,还将参上山赐到贾氏门下,不觉已有数百年。

    贾氏富贵,便是襄阳之地,也算勋贵人家,家中资材、门下庄户、门客更是不少。

    按理来说,如此人家,即便如今世道将乱,也能自安一隅,可近来这贾氏家中,却有几分乱象。

    贾氏门深户大,共有四房,如此族庭,本是香火旺盛,可自十年前,不知何故,这贾氏门中,妇人孕子便愈发难了,以至于十年来,家中嫡亲几房竟一无所出。

    十年来,贾氏寻仙访道,为求人解决家中祸事,可总是一无所得。

    如此时间过去,族中自然人心浮动,稳固的百年家族,也渐有了几分混乱。

    不过许是家中行善不少,自积功累徳,贾氏长房大夫人三年前一日外出礼佛,偶遇一名年轻道人,直言腹中已有胎儿,只是灵机太厚,不得已降。

    自此之后,大夫人肚子果然一天天大了起来。

    这才使得贾氏诸旁支未敢作乱,不过如今三年过去,依旧不见夫人腹中孩子落地,旁支已渐不满,以为是宗族不愿大权旁落,故意诓人。

    如今贾氏门庭,人心已渐不稳,若非这些年来老太君压着,只怕已为外人所笑。

    犹是如此,老太君老迈,精力也渐不足,贾氏乱象,眼看就在当前。

    这日,贾氏旁支族老,终是耐不住怨愤,领着一干旁支子弟来到了广华县城贾府院中,讨个说法。

    ……

    “老太君,不是我等旁支不晓礼义,可若是以前安平时节倒也罢了,如今世道正乱,不知何时便生战事,我贾氏香火当紧,如是诸房再无子嗣,不管是过继还是别的法子,总好过如此耽误下去不是?我贾氏基业俱是先祖性命换取而来,如是因我等后辈缘故,至中道家落,我等死后,如何面对先祖?”

    来者是贾氏族中年纪最长的族老贾春,已是古稀之年,为了贾氏宗族传承之事,这位亲自出面,可见旁支子弟心中已是半点都不愿再等了。

    虽说即便过继,对于旁支之中有些人来说,也不一定轮得到好处,但挂不住主家底蕴太厚,惹人眼红。对于他们而言,哪怕是乘着这时候蹭上一口汤汤水水,也是难得富贵了。

    众人心思,只看来者之中四处打量贾府布置,眸中能见精光的年轻人就能看出几分。

    老太君拄着拐杖,面无表情的坐在上首,两旁便是贾府四房子弟,能见哀然。确实身无子嗣,也没底气,以至于此时也没人出声驳斥。

    “老大,回去伺候你媳妇,这里的事情你不必管。”

    贾府长房大老爷贾善,许是老太君太为强势的缘故,早年便是唯唯诺诺,后来夫人一直不能为家中添香火,更是抬不起头,对于老太君的话是言听计从,虽然已是四十来岁,依旧没什么主见。

    听得这话,小心看了自家母亲一眼,又在堂中四下一扫,还是躬身点头,朝着后院去了。

    二房、三房与四房的老爷看上去想说些什么,可惜他们虽然有哥哥顶在前头,不至受母亲太多约束,可没能给贾家添香火,也是不敢开口。

    族老贾春见此,微微皱眉,他其实倒也没有多少私心,他这个年纪,没多少活头了,他也没有什么后辈,两个儿子生的都是女儿,早早便嫁人了,此来是真心为了贾氏的传承着想。

    在他这样的老人看来,贾氏财富倒是其次,爵位才是最为要紧。

    实在也是贾氏自从百十年来,也没出什么人才,能够保护住族中的财富,爵位起了很大的作用。

    当然人活的久了,多多少少也很清楚旁支后辈们的心思,不过他不以为意,是人都有几分贪念,只要财富在自家宗族之中流转,倒也没有什么妨碍。

    “老太君,且不说长房大夫人腹中胎儿是真是假,但三年不落地,保不准就是什么妖异,本来身为长辈,也不该这么说,可是老头子我觉得,主家几房都不得子嗣,说不得便与大夫人腹中胎儿有几分关系,即便不是妖异,我等也不谈鬼神之事,不去介意,可总不好将希望放在那还没落地的孩子身上不是?”

    “我知道三哥没什么坏心思,确实是为了我贾家香火着想,可是事情不是那么办的,就算有什么不满,也不能带着这么一帮子人来到这里不是?这要是传出去,我贾家名声何在?”

    老太君冷声道。

    这话实际已经有些收敛了,换做是早些年,老太君只怕早就叱骂了,说到底还是如今局势,确实主家也失了一些道理。

    老太君威势还是足,这话一出,不少人脑袋都缩了缩。

    不过放在贾春这里,这会儿却不是那么好使了。

    二人未免又是一番争论。

    正这时,忽有下人来报,说是门外有个青年道人拜访,欲要求见老太君。

    参上山不少宫观,与贾家颇有联系,也是贾氏与外头高官贵家联系的枢纽,不时便会有山上的道人来访,因此不好怠慢。

    听得这话,老太君正要叫下人将贾春等人先领到别院去,省得叫客人看了笑话,不过管家在耳旁的一语,却让老太君改了主意,直接命管家将人请进来。

    族老贾春与一干旁支弟子正疑惑间,就见一名青年道人在管家带领之下,走入了院中。

    ……

    道人模样略有几分邋遢,模样倒是清俊,不过胡须拉碴,发鬓也乱,身上道袍更有几分腌臜,也有几分酒气,看上去就像是个浪荡子。

    背后背着一口布条包裹的长条,不知是长剑还是什么物件,瞧不见剑柄。

    “江湖散客王友直,见过老太君。”

    道人即入堂中,也不看周遭贾氏子弟,只对老太君略作施礼。

    贾春等人正疑惑间,却见老太君拄着拐杖,在管家的搀扶之下,颤巍巍起身回礼。

    众人见此皆惊,不知此人为何受老太君如此重视,究竟什么来历,与贾家又有何等关系。

    “王先生来得恰是时候,三年前先生见我那儿媳妇,留下一语箴言,我那大媳妇儿才显孕像,可三年过去,犹自不见孙儿落地,实叫老身心中焦急。”

    “可老身命人四方求询,也不得王先生半分消息。如今终见先生,还请相助我贾氏。不知我那孙儿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是否安泰?”

    听得老太君此语,众人才算知道青年道人来路,原来便是三年前说长房大夫人腹中已有胎儿的道士,未免一惊。

    此事他们只是耳闻,不知真假,原还以为只是长房编纂,谁料竟真有这么一个道人。

    就见自名王友直的道人看了周遭众人一眼,微微一笑,似乎看破了什么,这才礼道:“三年前我便说过,大夫人腹中胎儿,并非凡类,乃是灵种,此是贾氏福缘深厚,才有这等福报,却非恶事。说来却是王某思虑不周,三年前得见大夫人,王某修为不足,只能略作施法,教夫人孕相渐显,这才留下一语,本意法力得成,才来相助,却忘了提及此事。”

    这话一出,老太君浑浊老眼一亮,问道:“敢问王先生如今可是有法子教我那孙儿降世了?”

    “正是。”

    王友直点头一笑。

    众人见此,心中俱是讶然,一时不知如何插话。

    “还请先生施法,赐我贾氏安宁。”

    老太君一拜。

    若是此前知晓王友直来访,只是想着借道人之口暂且压下一干旁支闹事的话,现在就是真心希望王友直能够让自家媳妇儿腹中胎儿降世,还家中一个安宁。

    “能助仙灵降世,本也是一桩功德,老太君不必如此。只是不知府上生了何事?此地人多,太过热闹,只怕有所惊扰,却不好施法。”

    老太君听此,便知道王友直这是帮她说话,心中念动,便要借此将贾春等人先叫走。

    贾春也是老人,如何能看不出其中意思,虽然仍有几分惊异,然还是忙道:“若是真有仙胎落入我贾氏门庭,也是我贾氏一族天大幸事,身为族老,也想见证一二,未请教这位道长,是否方便?”

    “也罢,诸位莫要出声惊扰便是,只在院中静待,待我见了大夫人,略作施法,当有异像。”

    王友直笑道。

    ……

    王友直,宜黄人也,正是早年与陆玄相拜彭水神,自彭水神手中得了玉钩的那名游侠儿。

    自得了玉钩之后,王友直好生参悟,也得修行之机,却练出了几分手段。

    早年还曾与苏游结识,那时他已是元胎中人。

    即入元胎,后来四方行侠,正过广华县,偶遇贾氏长房大夫人,窥破腹中灵机,知晓内蕴仙胎,只是境界低微,法力不足,相助不得,于是留下箴言,便自离去。

    三四年来,又得机缘,自玉钩之中悟出几分缘法,已是今非昔比。

    了悟自家几分前尘,三载修行,直登餐霞,却要去了却一桩旧事。

    只是此去不知结果如何,这才想要在此之前,先将几桩缘法了结,免得生了祸事。

    贾氏之事,正是其一。

    ……

    “此簪乃是我机缘得来,以我法力,本来缘法不至,难教老太君孙儿落地,不过有此宝簪,却能少去几分积累功夫,好叫老太君早享天伦。”

    入得长房院中,见了大老爷贾善与长房大夫人赵氏。

    一应旁支子弟,与诸房之人,俱在院中,入内者只老太君与族老贾春。

    入得房中,就见王友直取出遗物,乃是一件碧玉簪子,说是碧玉,瞧着却更像是木质,亦有金铁之色,只是通体略显晦暗,看上去有些普通。

    包括老太君之内的贾氏诸人,都是肉眼凡胎,自然看不出此簪玄异,也不懂王友直要如何施法,只能听他言述。

    “老太君可留此地,贾老爷与这位老先生最好还是外头静候,否则未免浊气太重,影响大夫人腹中胎儿降生。”

    王友直又道。

    听得这话,心念孙儿的老太君可不客气,当即将大儿子与贾春都叫了出去,之留下两个听用的丫鬟以及早先叫来的稳婆。

    王友直见此,也不耽误,只叫大夫人躺好,随即抬手一抛,将手中簪子抛到了大夫人身上,但见那簪子悬浮,水色光晕顿时将大夫人笼罩其中,点点星屑,更是朝着腹中而去。

    这一幅场面,看在老太君与丫鬟稳婆的眼中,自然玄奇非常,对于王友直本事也是信任几分。

    未多时,宝簪之中流转而出的玄光渐少,大夫人腹中却有灵光闪耀,于此同时,贾府上空,自有云气卷来,变化之下,恍作披甲灵龟之相、

    不多时,云气涌入房中,尽入夫人腹中去。

    王友直也不收宝簪,只将此簪留于床边,随即对着一旁稳婆道:“可以接生了。”

    房中众人还正愣神,一时反应不急,就在这时,只听大夫人忽的一声痛叫,稳婆接生经验丰富,听得这动静,喜道:“确实是要生了!”

    王友直见此,却不多待,微微一笑,便出了房门。

    院中众人尚被异像所惊,对于王友直也未关注,不等多久,只听得房内一声婴儿哭叫传来,贾氏孙儿,已然呱呱坠地。

    众人俱惊不已,等到老太君在丫鬟搀扶之下,一脸欣喜的从房中走出之时,才回过神来,看着王友直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

    “贾氏能添佳孙,全靠先生神仙手段,如今孩子降世,还请先生取名。”

    老太君道。

    王友直回望房门,忽的福至心灵,道:

    “令孙出世,自有灵龟显化,灵龟喜静,方能趋福避祸,福寿绵延,不如就叫贾静吧。”

二百五十四、人世恩怨多烦扰

    “真仙人仙事也!”

    贾老太君喜得佳孙,贾氏得添香火,连带着整个广华县城也蹭了几分喜意。

    贾氏本就是广华大族,随手散布的汤水,就足以叫广华县百姓得到不少好处了。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广华县百姓受了贾氏好处,也将贾氏仙孙异事宣扬开来。这正是贾氏有意为之,要是安平时节,贾氏荣华,自不会出这个风头,不过世道渐乱,显名好处不言而喻,日后局势还不知如何变化,只凭这仙童降世的身份,贾氏偌大的家业,便是乱世立身之阶。

    说来得闻贾氏异事,广华百姓也是真个惊奇,尤其听得仙人指腹,静少爷三年落地,都觉此乃真个仙人轶事,足以入广华县志之中。同为广华县人,自家乡土有此传说,也是与有荣焉的,毕竟有仙人来访,更有仙童降世。

    放到外头去,也是能涨脸面。好比乡土出了大官圣人,一应如是。

    广华县仙闻传扬,不觉间传到周遭去,却有娲山沮水林氏,为贾氏世交,也有一女降生,姓林名柔,闻亦有异像,出生时灵蛇献宝。

    林氏得闻贾氏添孙,于是欲结亲好,后生许多波折,引出不少神仙事,却又是后话了。

    ……

    且不说贾氏添孙之喜,却说王友直,了结缘法之后,只将宝簪留赠贾氏,便自飘然而去,待老太君再寻之时,已离了广华,回往西江方向去了。

    王友直离开广华之后,便自驭云光,去寻了一位熟人。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苏游。

    苏游入白衣教后,四方行走,与王友直也有几分联系,虽这些年来不曾见过面,不过王友直却知晓自家这位好友现在紫贞山修行。

    此番到得湖广,也是难得机会,自要拜访,况且回转西江之后,处理旧事,还不知有无缘分再见,王友直好友不多,知心更少,苏游能算其一。

    如此挚友,了结恩怨之前不能见上一面,实在遗憾,于是便驭云光,行至紫贞山。

    紫贞山虽有军阵防御,到底难防修行,落得山中,也未几人察觉,不多时,王友直自报名姓,便见苏游、杨云澜。

    知是苏游好友,杨云澜不做打搅,只由二人相叙。

    ……

    “王兄四方云游,行侠仗义,实教小弟艳羡。”

    后山云崖,二人对坐而饮,却有几分洒然。

    王友直摇头,自家人知自家事,他这些年四方游走,确实过了一段自在日子,功行渐厚,更体会了几分神仙快意,可修为愈涨,了解自家前尘,便多了几分束缚,实也谈不上自在。

    他反倒更羡慕苏游,至少没有这许多因果纠缠。

    “子游不必羡我,你有美人为伴,虽俗事不少,到底充实。反倒我孤家寡人,更有许多腌臜事,实在一言难尽。”

    苏游闻言一怔,随即明白王友直说的是杨云澜,下意识回望楼宇所在,不由摇头苦笑。

    二人难得一见,苏游也不想说起各自烦心事,反少了重逢喜悦,念头一转,道:“说来早先与王兄结识之时,王兄曾提过在西江浔阳之地,得蒙前辈指点,才有后来修行。前番我与王兄传信,也曾提及此事,未知王兄可还记得?”

    “苏兄说的是陆前辈?自然记得,说来也是缘法,不想你后来竟还遇上了陆前辈,我曾去浔阳找过,可惜不曾见得,不知前辈如今在何处,不然你我倒可同去拜访一二。”

    王友直散人修行,九嶷山论剑之时,他曾去过,可惜错过了时候,听了许多异闻,也未亲身经历,更少修行好友,其中内情也不知晓,却不知陆玄遭遇。

    苏游与他虽有联系,这等事情却也不好在信中提及,所以他此时尚且不知九嶷论剑之时,诸方牵扯。

    苏游闻言,微微摇头,于是将与陆玄遭遇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王友直听罢,讶然不已,未知其中还有这等经过。

    “……前番得秦真人消息,陆前辈如今已回哀牢山去了,说是闭关修行,却不好上门打搅,不然你我倒真可上门拜访一二,说来你我与陆前辈都颇有缘法。”

    苏游笑道。

    陆玄安然归来,听闻还颇有所得,对于他们这些亲近人而言,自然是喜事,往日经历虽然曲折,终究已是过去,也不值得多想。

    “唉……”

    听到这里,王友直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一叹,似是有些出神。

    “王兄这是怎么了?”

    苏游诧异,王友直生性快意,颇有几分江湖意气,年纪虽然不小,几年前见面的时候,由是如此,但今日相逢,倒是多了几分多愁善感的意思。

    王友直摇了摇头,他却是因为陆玄,想到了昔年彭水神之事,说来正是因为此事,才引出了后续,这些年功行渐涨,对玉钩参悟愈深,才知自家有许多前尘纠葛,念及于此,难免有几分复杂心绪。

    “无事,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罢了。”

    王友直不欲多谈此事,也是不想苏游挂念,苏游修为虽然也有增长,在此事之上也帮不上忙,教他知晓,也只是平添挂碍罢了。

    说来当年也亏了陆玄提点,他才离开西江,否则早年未知旧事,要是遭了算计,只怕如今已不存于世。

    除却自老鼋手中救下的恩情,在此事之上,陆玄与他也有大恩。

    日后如有机会,少不了是要亲上哀牢拜访的,只是不知还有没有那日。

    苏游见他不愿多说,也没再追问,转而说起了早年相遇之时发生的一些趣事来。

    不觉间,清风拂面,酒不醉人,人却不知何时已经醉了。

    ……

    “王兄,若得闲暇,记得常来紫贞山才好,游扫榻以待。”

    “哈哈!子游若不嫌我烦扰,日后有暇,必少不了来你这吃酒。”

    “……”

    谈笑间,王友直离开了紫贞山,云光相去数十里,笑颜渐敛,回首已不见紫贞山山貌,却是不由一叹。

    此去前尘烦扰,也不知还有无再见之时。

    ……

    九江,浔阳。

    自乱事渐显以来,浔阳水路通达之地,愈见热闹,来往商船不少,浔阳之地的商会,也趁此机会,赚了不少资财。

    其中又以浔阳商会与锁江商会船只最多,家业最厚,最为兴盛。

    尤其锁江商会,这些年来在浔阳之地,渐压过了早年兴盛的浔阳商会,将浔阳商会生意压到了九江去。

    锁江商会,东家姓周,还是浔阳黄氏的女婿,颇有几分本事。

    也是本地村户人家。

    锁江商会创建也不过才几年的功夫,听闻周会主本是个读书人,没能考取功名,于是回到浔阳,随后娶了黄家老爷黄修的大女儿,在岳家的支持之下,才创建的锁江商会。

    说来浔阳百姓都知道这位周会主的关系不止黄家,不过具体却不清楚,总的来说没人敢招惹,以至于锁江商会发展得十分顺利,就是浔阳商会,似乎也不愿和周会主有什么冲突,自行退出了浔阳之地的生意,转去了九江。

    对于常人而言,这位周会主多多少少有些神秘,便是过往的商旅,有时听了名号,也会收敛几分。

    ……

    “泰山,英儿满月,我欲带珍儿回一趟江头村,拜过祖辈,祭司彭水神尊。”

    周府之中,一派热闹,却是周会主女儿满月,大摆宴席,请来了四方亲友宾朋,外人见了,少不了赞一声周家人脉深厚。

    后院见过了自家外孙女和女儿的黄修,正与女婿站在院中。

    听得女婿这话,黄修点了点头:“这是好事,你舅爷是仙人,与彭水神尊又是好友,英儿要是能有他二位庇佑,必然能安泰成长。”

    此黄修自然便是黄定江的儿子,如今已是黄家家主了。

    年近半百的黄修,已经看不到半点昔年的轻浮。

    而他既然提到彭水神尊,又言及女婿舅爷乃是仙人,不难知道女婿身份。

    恰正是周云之子,周淳。

    锁江商会东家是周淳,商由此发展也就不难理解了。

    “泰山可要同往?近来听闻两位老太爷身子不大好,如是能请教神尊,或许有些提点。”

    黄修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苦笑摇头,道:“罢了,你舅爷速来便不喜我,仙人手段,也不知我跟着去他是否知道,要是心生不快,那就不美了,你有此心是好事,不过父亲与大伯身身子还算硬朗,父亲也是武道好手,练过内家功夫,还算稳当,大伯虽然不比父亲,到底家中富裕,也少不了灵药将补,还不到需要神仙搭手的时候,这事儿日后再说吧。”

    周淳也知道自家这老丈人当年是个浪荡子,还与舅爷、父亲起过冲突,实际也是因此,两家虽然结了姻亲,长辈之间除了要紧时候,也少有来往。

    事实上周淳在此事之上也有许多无奈,他与夫人黄珍算是两情相悦,这才与黄家结了姻亲,心中其实有些愧对父亲的,毕竟当年岳父黄修可是射过父亲一箭。

    而身为儿子,他却娶了黄修的女儿,说来实也有几分不孝的意思。

    可人世变化往往就是如此,他有时候倒是想着,当年要是不去读书,学了舅爷的武艺之后,闯荡江湖,也去求仙问道是不是就少了这些恩怨。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父亲周云是个老实汉子,尤其听说舅爷昔年也因为江湖事,怠慢了家里,闹出不少事情来,对于舅爷的事情,父亲或许不说什么,可是却不会准许他们做儿子的胡来。

    好比三弟陆清,读书倒是读出了一些模样,不过迟迟没有成亲,就没少被父亲和母亲埋怨。

    这还三弟已经闯出了些名堂,见他胡来,仍旧引来埋怨,可见他当年要是胡来,父母只怕少不了伤心。

    ……

    “父亲怎么说?”

    待得岳父黄修离开,周淳又回到了厢房里见了妻女。

    看着因为生育消耗,如今尚且还有几分虚弱的娇妻,以及娇妻怀中稚嫩的女儿,周淳眸中满是宠溺。

    小心的坐到床边,照看着妻女。

    “父亲没有答应,说是舅爷不喜。”

    周淳摇头道。

    黄珍微微一叹,道:“舅爷神仙人物,哪里会惦记这个,父亲想来也是明白的,还是当年伤了公公,心里有些芥蒂无法消除罢了,本想借着英儿出生,调解一二,现在看来还是不成。”

    黄珍很清楚因为娶了自己的缘故,丈夫对公公周云心中一直有些歉疚,她记在心里,也想把两家这点恩怨抹去,免得丈夫一直惦记,可惜老人心中的芥蒂,存的时间越久,越难消磨。

    说来公公周云还好说些,老实的渔家老汉,虽然经营渔获生意不少年头,武艺也不差,很有几分见识,不过本质还是醇厚,只要吧话通透了,想来不会在意,或者说早就不在意了。

    可她自家父亲却不好办,说到底还是抹不开面子。

    “先不说这事儿了,说来英儿出生,可惜舅爷不在浔阳,如今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修行,不然要是舅爷知道这事儿,想来也是十分高兴的。”

    “说来除了那年祖母仙去,我再没见过舅爷,倒是有些遗憾。”

    黄珍道。

    “舅爷虽是神仙中人,却是十分顾家,早年为了陪伴祖母,哪怕已是神仙中人,也一直没有离开村子,想来有机会的话,还是能见到的……”

    周淳宽慰了妻子一会儿,随即道:“外头还有客人,我先去招待,明日我们就带英儿回村拜祭先祖和神尊,虽然没有舅爷在,但彭水神尊也是舅爷至交,有他赐福,英儿必然能够多些安泰。”

    眼白,叫丫鬟好生看候夫人,又一会儿,才离开了房间。

    ……

    “未知这位兄台,可知去江头村在哪里搭船?”

    周淳带着妻女,一应下人,还有随行回家的父母周云夫妇,正要乘船回江头村,却在锁江码头遇到了一名青年道人问路。

    听得道人要去江头村,周淳略有几分惊讶,上下打量了一眼,随即道:“道长当不是江头村人吧?可是去江头村寻访亲友么?”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5553/ 第一时间欣赏问道峨眉最新章节! 作者:十里渔舟所写的《问道峨眉》为转载作品,问道峨眉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问道峨眉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问道峨眉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问道峨眉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问道峨眉介绍:
穿越数十载,陆玄求道半生,不觉已是花甲之年,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眼见气血衰败,精元亏虚,他决定回转家乡,用残余不多的寿命造福乡里。不想兜兜转转,却在出生之地获得一幅《九江行脉水经注》……
问道峨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问道峨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问道峨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