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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十里渔舟     问道峨眉txt下载     问道峨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百五十五、无外乎情仇之事

    “算是吧。”

    道人一笑:“是去拜访一位前辈,听兄台之意,莫非是江头村人?”

    周淳闻言,转头看了几位亲人一眼,众人显然都想到了一处去,要说江头村能与道人扯上关系的,除了自家修仙的那位舅爷,实也说不上还有旁人了。

    于是道:“我等正要回村,道长若不介意,不妨同行?”

    “也好。”

    “在下周淳,还未请教道长尊讳?”

    “某姓王名友直,算是半个出家人,兄台倒不必以道长称之,唤我名姓便是。”

    ……

    这道人不是旁人,正是王友直。

    他诸事了了,此番正要回转西江解决前尘旧事,因此事与彭水神尊还有牵扯,于是半道才来到了浔阳,他此前有过拜访,知晓此地也有彭水神神像,神尊不时更在浔阳水府待上一段时日,虽不知何故,但既路过此地,正要去江头村一看,如是能够遇上神尊,也不必再往彭水一行。

    他未曾见过陆玄亲人,再者也有陆玄姓氏缘故,但听周淳姓周,一时也不知周淳会是陆玄后辈,只道是江头村人,也未多想。

    话说回来来,以他本事,本也可以云光随行,不过浔阳之地随着梁国四方战事渐起,愈发热闹,来往之人鱼龙混杂,未免节外生枝,也不愿驭光飞行。

    此外还有一些别的顾忌,此处却不细说。

    江头村不远,周淳一家乘商会商船,顺流而下速度更快,未多时便回到了村子。

    落得岸上,王友直正要谢过拜别,念头一转,忽而想到既然来了此地,不妨拜会一下陆玄后人,如有什么能够相助的,也能搭把手,于是问道:“未知周兄弟可知陆家怎么走么?”

    “陆家?王先生说的可是陆老神仙么?”

    王友直闻言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周淳笑道:“先生怕是弄错了,陆老神仙并无子嗣,村中后辈,只周氏一家而已。”

    “也不瞒先生,陆老神仙正是在下舅爷。”

    王友直听得这话,半晌反应过来,不由失笑道:“原来如此,倒是我想差了。”

    “道长可是舅舅遣来的?”

    一旁周云夫妇,一直未曾发话,现下听到王友直果然是来找自家的,不由出声询问。

    陆玄离家久矣,夫妇二人也不知这些年自家舅舅过得如何,未免有些挂念。

    “这是家父家母。”

    周淳道。

    王友直一听,也才明白过来,原是一家人都在。

    于是道:“倒非因陆前辈缘故来此,不过陆前辈消息我也算知晓一些,如今前辈正在仙山静修,若得闲暇,想来会有回乡之时。”

    “不瞒几位,我此来却是为了拜会彭水神尊而来,即是陆前辈亲友,想必也知晓神尊所在。只是念及陆前辈出身,所以想拜会前辈后人一二,不想已是随行一路,说来也是缘分。”

    即见了周淳几人,看上去生活颇为美满,更不像需要自己帮什么忙的模样,王友直也熄了再去周家做客的心思。

    听得陆玄在仙山修行,回想以前陆玄还在江头村的时候,除了陪伴母亲之外,多数时候都是觅地静修,想来是一个回事,周云夫妇也自放心不少。

    说来他们心中挂念,也是实在没有消息,如今得了消息,自然也就不再胡思乱想。

    到底凡人,也难领会修行事,在他们这后辈的眼中,陆玄与陆英一般,都是老人了,而且他们如今年纪也老,越老越记挂亲人,少不了惦念。

    “村中确能祭拜神尊,在下与家父家母回村,也是为了拜会神尊,先生不妨同行。”

    周淳将自家女儿满月,回村拜祭先祖以及彭水神的事情说出。

    听到这个,王友直也是恍然。

    随即念头一转,道:“那倒是要恭喜周兄弟,不知令千金可否让我看看?”

    想到王友直是陆玄相识,或许也是神仙中人,周淳没有拒绝,于是回望父母,英儿正是被周淳母亲抱在怀中。

    周淳接了过来,与王友直细看。

    王友直也不伸手去抱,略作打量,赞道:“倒是一副灵玉根骨。我云游四方,所得法物都用在了修行上,没有什么见面礼,便赠小姑娘一道元气,护住先天灵机吧,日后如得机缘,或许能有几分补益。”

    言罢,并指一点,点在襁褓之中的娃娃眉心,周淳几人瞧不出什么变化,就见得娃娃忽然一笑,仿佛得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般,想来就是王友直所说的元气,于是忙道谢。

    “周兄弟客气。”

    众人闲叙,不多时便到了村中神庙。

    ……

    早年彭水神神庙,只在老鳖村有,为了化去老鳖村鼋神血脉影响,后来世道渐乱,村中商议过后,也将神尊神像请到了江头村来。

    因陆玄缘故,彭水神尊对于江头村也颇为看顾,说不上有求必应,遇上什么天灾人祸,至少有些指引,也算尽心了。

    因此江头村村民对这位神尊都是颇为尊敬,此外周遭的村子听了神尊灵性,也请了神像回去,倒是给彭水神涨了几分香火。

    说来神庙庙祝,都是老鳖村的村民,老鳖村神像是彭水神赐下,所以可以直接联系到神尊,可周遭村落的神像,俱是后制,如是遇到了大事,唯有老鳖村村民,自身便有几分特异,因鼋神血脉缘故,天生与神性相近,倒是起了媒介的作用。

    也是因此,老鳖村倒是因此走出了几个在九江之地都颇有名气的庙祝。

    成了庙祝,旁人都以为与神相近,当该如此,也不觉得他们身上怪症是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了,所以说人世变故,世事循环,实也教人琢磨不透。

    江头村的庙祝,也有几分来历,正是当年陆玄见到的那名褴褛孩童,如今也是中年汉子了,还得神尊看重,传了些神道法门,也是缘法玄玄。

    “杨大哥,英儿满月,我也教人送了请帖,你怎不同来?”

    即入神庙,便见庙祝杨元。

    也即是当年大雪天还在山脚下挖草根的褴褛孩童。

    如今已是个敦厚汉子,因神尊传法缘故,早早便炼去了一身鼋神血脉,如今却是正常人模样,肌肤黝黑,看上去与寻常渔家汉子相似,不过多了几分沉稳气息,像是读了些书的模样。

    杨元念恩,小时候没少照顾周淳兄弟,宛如大哥一般,因此周淳兄弟与杨元之间关系颇为亲近,没有半点生分。

    “神尊说是要有贵客来访,分身乏术,这才没能同去,而且石牛叔不是病了么,我也得看顾一二,与你带过信的。”

    杨元无奈道。

    言罢,对着周云夫妇礼拜:“周叔、婶子。”

    周云点了点头,问道:“大牛的病可还要紧?”

    “取了符水,开了药方,石牛叔身子健壮,倒是无妨,想是过段时间就能大好了。”

    周云闻言,微微一叹,他们如今也是老人了,石牛身体比他强健些,不过早年行事有些莽撞,年轻时不太顾忌身体,到老了就吃亏,一病就是大病,也亏得如今村里不同了,要是放在陆玄没有给村子带来变化之前,像是石牛这样的老人得了病,只怕难熬过去。

    “英儿的事情你们夫妇二人在此操办便是,我带你母亲先去看看你牛叔。珍儿刚坐完月子,这外头天气凉,也莫要耽误太久了。”

    言罢,周云却带着周淳母亲离开了。

    待得长辈离开,杨元才见周淳身后的王友直,但见这道人灵机四溢,却瞧不出来路,他修有神道法,有几分手段,说不上厉害,却也有些修行见识,不免好奇。

    说了说英儿的事情之后,杨元问道:“阿淳,未知这位是?”

    “在下王友直,此来却为拜会神尊而来,有劳兄台相助一二。”

    王友直上前道。

    听得这话,杨元面上忽有几分惊讶,道:“原来是王道长,神尊与我说过道长名讳,教我在此等的正是道长,道长慢待,且容我禀告神尊。”

    随即与周淳说了几句,便去请神尊去了。

    未多时,将众人请至神像前,就见神像灵光闪耀,先是与周淳怀中娃娃赐了福,随即似乎与王友直生了几分联系。

    待得灵光暗去之后,王友直便对周淳告辞,随即离去。

    周淳问杨元王友直来路,也说不明白,只说是神仙中人,转叙旧去了,倒并未太多在意。

    ……

    “罗兄,久违了。”

    浔阳水府,王友直与彭水神尊罗贤对坐。

    只看二人相处,不见地位差别,其中不知有何缘法。

    “王兄到此,想是了悟前尘,观你已破餐霞,可是要与玉镜夫人了结恩怨了?”

    罗贤道:“人身修法与神道修行颇有不同,我等受限神域,难得自由,以王兄如今法力境界,或许不比前世神道修为,但有宝钩在手,对付玉镜夫人想也不是太大问题。”

    “本也是我对她不住,何谈对付,唉……”

    王友直忽然一叹。

    听得此话,罗贤不知如何回应了,王友直前世能将肉身所化玉钩交托他保管,二人关系自然不差,是以对于王友直前世的一些事情,他也算是比较清楚。

    其中恩怨情仇,与俗世纠葛也差不多。

    大抵还是逃不过那些情情爱爱的套路,罗贤情爱之事不感兴趣,而且这事儿更是王友直自家事情,说不好听些,在这件事情上,王友直生生死死他都不该插手。

    王友直也很清楚这一点,于是没有就此多谈,只是道:“此来寻罗兄,只为道一声谢,玉镜脾气,你也知晓,此去不知恩怨是否能清,算是最后再见罗兄一面。”

    “说来当初倒不该将留下离尘钩,也免得多了这许多烦心事。”

    罗贤摇头:“以王兄身份,不拘如何转世,总有再踏修行之时,你与玉镜恩怨,也是早晚都要了结的,如今正是乱世,千三大劫将至,与我神道也颇有牵扯,如何能拖延下去,依我看来,王兄还是早些将此事处理清楚,如是真有心思,不怪玉镜所谓,心中有所歉意的话,不若趁此机会,提点玉镜一二,也免得日后落得个凄零下场。”

    罗贤性直,有话便说,换了常人,即便为友,想也不会过多掺和。

    王友直闻言点了点头,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

    “关于千三大劫,如是有机会,罗兄不妨与陆真人多做联系。其乃哀牢弟子,与峨眉关系亲近,此番九嶷变故,更有不少缘法,估摸也是劫中之人,福缘颇厚,我等神道,孤家寡人,难有支持,如是遭劫,也难觅生机,如是有陆真人相助,说不得能多出一线生机来。”

    王友直道。

    他前世成道还在罗贤之前,算是一尊古神,所知其实比罗贤还要多些,此番自离尘钩中了悟前尘,自然也找回了不少记忆,对于千三大劫了解不少。

    也就是如今还有自家恩怨要解决,尚不知会有何等结果,否则他应该也会为千三大劫做一些准备了。

    “说来陆道友情况倒是未曾具体了解,王兄既知,不妨与我多说说。”

    听得王友直这话,知晓其中牵扯必然不小,罗贤不由询问。

    王友直遂将自家所知一一道来。

    听罢经过之后,罗贤一时无言,所为旁观者清,只这么一听,要说陆玄身上没有运势在身,是断然不可能的。

    “此事我省得了,但得机会,自会联系。”

    罗贤想到了浔阳河神符印,本身他便有些布置,如今更该多做些琢磨了。

    “我不多待了,诸事了了,日后若有机会,再来拜会。”

    二人一番叙话,王友直随即拜别,洒然而去。

    罗贤也不相送,待得王友直不见,微微一叹,却不知想什么去了。

    ……

    汝水,龙溪。

    汝水有神,号曰玉镜神女,古时已有,多得汝水左右百姓供奉,不知多少年。

    龙溪之地,正有以古庙,传闻前朝之时便已存在,多有神女显灵,赐福不少,因此香火颇旺。

    这日,龙溪玉镜神女庙却来了一名道人,见过庙祝后,取了燃香,入内便拜神女像。

    未几,庙中有风云卷涌,道人踪影不见,龙溪神庙却又添了一道神异传说。

二百五十六、《钩镜姻缘·诗四首》

    本是书剑伴游人,舟次灵湖会仙神。

    神人皆作寂寥客,萍水相逢聚一宵。

    却凭身胆如山意,席前落子胜天人。

    捧得灵宝晨曦照,只余孤舟不见神。

    恍兮失宝灵崖间,童子危言犹在前。

    顿足怒问行舟子,但闻灵祠奉水仙。

    盗宝原来属女客,愿得金屋贮玉人。

    难得有情双飞燕,此中姻缘自始生。

    夫妻本自逍遥客,可怜情怨暗恨生。

    何以伤心作劳燕,未听破镜有圆时。

    即化灵神会仙友,凄零托体付旧朋。

    玉钩岂止无价宝,神祠一会悟前真。

    但得此中香火力,三载蜕凡道自成。

    回首故事百千载,此悔只恨未早生。

    ——《钩镜姻缘·诗四首》

    ……

    九江,刘府。

    浔阳商会虽退出了浔阳不少生意,但本身多年经营之下,已经在九江站住了跟脚,便是在九江之地,势力也不算差,刘府门楣更是不低。

    而刘氏自浔阳商会中获取了一定地位之后,也渐鼓捣起了名望,除了后辈多成读书人之外,往日没少靠着自家家资结交文人墨客,各地才子,文官武勋,没少折腾。

    这不,今日刘府正有一文会。

    时正春梅开放,暗香幽浮,于是刘府老爷刘章便叫自家两个尚在书院读书的二子、三子请来了士林好友,同来刘府赏梅。

    刘府本只有一株腊梅,但刘老太爷昔年故去,刘老爷便教人在那院中种下了许多梅花,还拆了隔墙,与花园合于一处,不知何故,院中梅花颇为繁盛,尤其经人修理过后,每当梅花开放之时,实能算得上是一桩奇景。

    往年刘府之人也借此开办过几场文会酒宴,观者无不赞声,说来刘府倒是因这一院梅花,得了不少佳名。

    时人口中甚至流传这么一句话:

    若问梅香何处寻,永宁巷里有人家。

    刘府梅香之名,可见一般。

    ……

    “唉哟!子澄兄,可算见你一次!往日文会请你,你都有事情处理,这回可是真个难得,要是叫院中诸位文友知晓鼎鼎大名的陆子澄陆大才子也来了,必然惊喜不已,快请入内!”

    黄昏,文会之时,文友不少。

    时得下人禀报一位来客名姓,刘府二少爷刘言匆匆来迎,颇有几分热切。

    言辞之中,更是不难听出他对这位客人的亲近之意。

    却见此人模样英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一袭青色长袍,二十来岁年纪,身长七尺,挺拔修长,正所谓君子如玉,莫过于此。

    “当不得信之兄赞言。”

    君子谦然道。

    二人即入院中,梅花小园已有不少士子在内,但见行来二人,俱是眼睛一亮。

    众人注意自不在刘言这主人家身上,更多只在刘言口中的陆大才子身上。

    西江之地,不比江南风华,却也自有几分文气,才子自是不少,只说九江,便有三位才子,凡士林中人,经此必然会听闻名号。

    其中文名最盛者,莫过于号称‘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的‘月明先生’的陆子澄,陆大才子了。

    陆大才子,扬名数年,如今不少脍炙人口的诗词文章流传。

    其名陆清,字子澄,浔阳人士,听闻祖上皆是耕农之家,也算是寒门走出的难得人物,压过一应文林士子,占据九江大半文气,自是鹤立鸡群,未免引人瞩目。

    在场之人,有熟悉陆清的,也有不熟悉的,不过都少见这位参加文会,如今得见,少不了多看几眼。

    虽说文人相轻,极难相互服气,但像陆清这等有不少传世佳作,尤其风貌俱佳之人,实难教人心生恶感,于是哪怕往日陆清不甚合群,旁人也难生厌,对于他的到来,亦是十分欢迎。

    “陆清见过诸位文友。”

    得见诸人看来,陆清拱手回礼,温温一笑,教人如沐春风。

    见者心中无不赞叹,果然君子。

    “子澄兄快请入座,我等在此闲谈不久,说来方才正好论诗,诸位文友皆言我家春梅娇艳,欲作诗以和,如今子澄兄到此,正该显露一二才好。”

    陆清闻言,转望园中梅林,果是奇景,非寻常地方所能得见。

    说来他也曾来过刘府拜访,只是都不对时候,如今这春梅争相开放的场景,也是第一次见,往日尝闻刘府梅景非常,不同俗类,今日一件,果然名不虚传。

    心中倒也有几分诗情,只是他虽少人情往来,却不是不通事故,如今这等融融场面,来者以文会友,他文名颇盛,所谓木秀于林,却不好做得太过,反遭人不喜,于是道:“此番来得匆忙,清也少急智,怕是做不出什么好诗来,况且陆清虽有几分薄名,也都是诸位文友捧场,仔细说来,实也算不得什么文采,在场诸位都是士林文才,俱非我能相比,还请诸位多多指教才是。”

    “子澄兄太过客气了,我等自家人知自家本事,论诗词文章,哪个能与子澄兄相提并论。这园中如此美景,如无子澄兄诗才想和,实有几分可惜,不妨试作,今日不拘成诗如何,也是一番乐趣。”

    众人见陆清气度和善,心中不由点头,不亏君子之名。

    于是气氛也更见融洽,陆清不欲表现,在场之人反倒是更愿意看他显名了。

    陆清听得此话,微微一笑,倒也不再推诿,于是转头又看向了梅林。

    众人皆知这位名气,也看过诗作文章,俱是佳作,如今也有几分期待。

    陆清静心凝神,只看梅林之景,一时喧嚣避于耳外。

    但见梅林深处,却有一枝腊梅不同其余,轻风拂来,略见风采,

    “暗香幽浮春暖意,点点胭脂落小园,此身向来风情好,绛绡轻舞动黄昏。”

    园中众人听得此诗,皆是抚掌叫好,虽说此诗也算不得如何佳作,不过好在正和小园景致,又是临场所做,诗成更不过念动间的功夫,已经算是难得。

    况且诸人也明白,以陆清文才,不是做不出更好的诗句,想来还是照顾他们,免得后头无诗可作。

    毕竟这园中景致最美者,莫过一园梅花,若是都叫陆清说尽了去,在场之人未免少不了遗憾。

    有陆清诗句开头,一时园中气氛愈见好了,曲水流觞,一时连带这小园之中也多了几分风流之意。

    只是之中谈诗论文,却没人注意到,在陆清作罢小诗之后,那梅林之中的一只腊梅,虽无风卷舞,枝条却颤了颤,微微低垂,仿佛娇羞的女子,只可惜如此一幕,无人瞧见。

    ……

    “信之兄,我家中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此番更要回浔阳一趟,怕是不能多陪了,还请恕罪。”

    入夜,主客尚欢,酒宴未尽,陆清便提出告辞。

    刘言听得此句,眸中略闪过一丝可惜,他追捧陆清是真,不过也少不了别的目的。

    陆清具体身份旁人或许不清楚,但是对于刘家人而言却是再清楚不过,有意结交,一个是因为锁江商会的关系,还有一个则是陆玄。

    刘言对于陆玄没有接触过,了解不多,大抵只是小时候听过浔阳老神仙的名头,但父亲刘章叮嘱不少,都说与陆清一家搞好关系是有好处,他也就照办了。

    况且这也不算是什么苦差事,且不说陆清其人确实风貌资材俱佳,乃是良友,真要结交,便是说出去也有面子,只说自家身份,因为刘氏子弟,受了这许多旁人没有的好处,也该为家里多着想些,本就是应有之义。

    可惜陆清性情淡泊,不好成真正的朋友,表面上看来陆清对谁都很和善,也让人如沐春风,可惜他看的很明白,没有几个人真正入了这位的眼,说是没有几分不甘自然是不可能的,可是这也没别的办法,毕竟陆清也不差钱,他总不能用家里的钱去砸关系。

    就算有些作用,但陆清极少参加类似的文会,机会也是不多,今日已经算是难得了,可惜这位还是没能融入进来,他找了好些机会,可也实在不能真正说到一处去。

    实在教人无奈。

    他不好拦阻,不过听得陆清提及回浔阳之事,念头一转,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来,于是道:“说来令兄广儒与我还是同窗,自他回转浔阳之后,也有许久不曾见过了。”

    听得此句,陆清没有多想,只一位刘言客气,于是笑道:“浔阳九江二城不过乡邻之地,何况水路通达,若是信之兄得闲,随时都可去浔阳玩耍,若是家兄知晓昔年同窗拜会,想也会高兴得很。”

    刘言闻言,心中一喜。他等得就是这句话。

    目的自然还是在陆清身上,对他来说,周淳性情虽好,过于老成,却没什么说得来的地方,而且听父亲和大哥的话,此人创建锁江商会之后,也成了生意人,也少风花雪月,他这样的脾性要是去了周府,只怕不太聊得来。

    所以想的还是借着这机会,和陆清多多交流。

    且不说陆清身后的东西,只说他一身文名,如是能结交得深了,对于自家日后前程也是有莫大好处的。

    “日后定会上门打搅,还望届时子澄与广儒兄莫要觉着我聒噪才是。”

    “信之兄说笑。”

    一番叙话,陆清不久告辞离去,留得刘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回去照顾客人去了。

    “信之兄,子澄这就走了?”

    有文友见刘言独自回来,不由询问。

    刘言点了点头,也举杯同饮。

    “子澄兄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少了几分乐趣,罢了罢了,且不说他,你我再饮……”

    这人显然有些醉了。

    “信之兄,数次来你这里,都见这园中小楼,不知是书阁还是甚么,若是这酒宴能在那小楼上头,登高望月,怕才是最美……”

    不知谁人忽然指着园中小楼提了一嘴。

    这小楼便是当年刘老太爷刘仁豪的书阁,自老太爷故去之后,除了往日清扫,常人不许入内,虽然这小园子经常待客,小楼却是没人去过,难免教人有些好奇,也是没什么好见怪。

    说来便是他刘言,都没怎么上去过几次。

    于是歉然道:“确实是书阁,不过是我祖父的书阁,家父留下这小楼,也是为了祭奠祖父,虽是雅致之所,不过终究不好打搅了祖父清净。”

    听得这话,那人不再说了,虽然有几分醉意,到底往日读圣贤书,颇通一些道理,还不至于胡来。

    倒是刘言,见没人说了,抬头往小楼看去,他还道这大晚上怎么有人注意小楼的方向,原来是上头有灯光作亮,莫不是父亲?

    心中起了几分疑惑,不过醉意上头,也渐没再理会。

    ……

    刘言没有多想,不过那小楼之上,却非他父亲刘章,虽有油灯亮着,也瞧不见半个人影。

    直到酒宴渐渐散去,刘言送走了朋友,自去睡了,小园清净下来,那小楼书阁之中才见变化。

    书阁自从刘老太爷刘仁豪去世之后,内中布置都没有过变化,只是常有下人洒扫。

    一如刘仁豪再时,那书阁壁上一幅美人图,在园中客人散尽之后,有了些许的动作。

    之间上头波纹流转,不多时从内中走出了一名美艳女子,女子在书阁之中转了一圈,微微一叹,随即走到了窗棂旁,望着下方小园许久,竟是轻飘飘的的自书阁之中飘了下来,随即行至那梅林之中,来到那一株独特的腊梅之前。

    待得女子靠近,那一株腊梅轻轻颤动,仿佛有灵慧在身,似是在做出回应。

    “腊梅,今日我见你灵机变动,往常这小园虽也有文会,却不见你变化,可是见了什么人?有了些想法?”

    女子幽然出声。

    梅枝轻颤,似是再作回答。

    “那人可不是寻常人,是个有道真人的后辈,日后说不得也是要入仙途的,你我这等妖类,万难与这等身份的人结合,你也莫要想太多了,便是与凡人一起,尚且难有好结果,何况仙人?你好生修行,日后如能得个正果,也不枉你在这俗尘之中生出灵机来。”

    梅枝再颤。

    女子不知听了什么,一时沉默,半晌又叹了一声:“罢了,兴许还是你的机缘,且看你自己吧,到底是你自家的修行。”

    言罢,静静立于园中,没有再发话。

    【文中的野诗都是自己瞎写的,博君一笑,勿要较真】

三百五十七、昔时小儿已长成

    “二哥。”

    浔阳,周府。

    陆清回到浔阳之后,第一时间便上自家二哥门上拜访。

    二哥周淳也只比他大上一岁,从小一块儿玩到大,兄弟情谊颇为深厚。

    “子澄,近来过得可还好?”

    兄弟二人虽然各有身份,甚至各自圈子里地位不低,不过见面的时候谈的也多是家长里短。

    “如是少了吃用,什么地方需要打点的,要记得跟我说。”

    周淳敦厚,对于自家这个弟弟也是十分看重,深怕独自在外没吃好穿暖。

    至于弟弟一身文名,在文事之上能有何等功果,他到是不是那么的在意,家里如今发展的还算不错,如今这世道,真要是高居庙堂也并非就是一件好事。

    名声太大,要是真个起了战乱,说不得自家弟弟还得被人盯上,也是麻烦。

    他此时的一些想法,其实和父母差不多,都是想着陆清能够早些成家,有个安稳的日子。

    再者陆清算是过在陆氏门下,也算是舅爷一脉的香火,如是能够多生几个子嗣,想来舅爷要是知道了,想来也是高兴的。

    兄弟二人还小的时候,虽然做舅爷的陆玄经常修行,多数时间也是陪伴祖母陆英去了,不过他们也经常和舅爷呆在一起,与陆玄其实还要亲近过父母。

    而且他们如今能这样自主,各自有自己的主见,不完全受传统的影响,也不乏陆玄的原因。

    否则周云虽然也有一些见识,到底不过是一个渔家汉子,先天观念上逃不开一个普通渔户人家的层次,小翠更不必说,没有陆玄的影响,夫妻二人也难教出这么两个已经能算是灵玉资才的儿子来。

    所谓寒门难出贵子,更多其实不是财富问题,而是从小到大的家庭影响,父母感染,父母俱是老实百姓,穷苦人家,如何能真正教出个贵子来?

    所以但凡寒门走出来的厉害人物,要么是极小的时候便得自己讨生活,父母方便对他造成的影响不大,要么便是真正的天才,通常情况下,这种人是少数的。

    周淳、陆清两兄弟有几分天赋,不过尚且比不得这等人,所以陆玄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不小,兄弟二人长大之后,读了书,懂了道理,陆清更是在儒林前辈门下治学,不难看透这一点,所以虽然陆玄离开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二人心中挂念却不见少。

    已经成家立业的之周淳,更是希望弟弟陆清能够支撑起陆家的香火,也不枉舅爷多年教导。

    当然,兄弟二人都知道各自是有逐渐的,周淳也没就此多说,想来自家三弟也明白得很。

    “我省得的。”

    陆清倒也没有和兄长客气的意思,他治学有时确实需要银钱打点,毕竟毕竟多数时候钻研经典,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琢磨如何赚钱。

    不过话说回来,到了他如今这个地步,就是想要花天酒地,也有的是人请客,所以消费也不高,更多的还是人情往来,收集古籍经典之上的一些花费。

    当然,少不了练武所需。

    兄弟二人都是陆玄调教过的,自然练过武艺,陆清能有如今学识,武功功不可没,毕竟练过内家功夫之后,身康体健,神思清明,其实也有助于读书。

    “月前我随先生出游,倒是错过了英儿满月,实在遗憾。”

    陆清道。

    “这有什么妨碍的,都是一家人,日后又不是不见了,再者等英儿长大了,还得是你这文名颇盛的三舅教导才是,届时就怕你又觉得小娃娃太过闹腾了。”

    周淳笑道。

    陆清看了自家二哥一眼,有些无奈。

    二哥速来都比较稳重,也很少说什么玩笑话,常人都是成亲生子之后变得更为稳重些,他这二哥倒是不同,有了女儿,反倒是多了几分轻快。

    当然,陆清对此是乐于成见的,以前的二哥对于他来说确实有几分沉闷了,在外人面前还好说,在自家人面前也是如此,未免少了几分趣味,如今倒是正好。

    “英儿这才满月,还有得等呢。”

    陆清回了一句,随即提起了刘府文会的事情,他之所以去刘府,其实不是对文会真有多少兴趣,本意还是受周淳的托付,去刘府拜访刘章的,就是趁着文会的机会,不必搞得那么正式,好说话些罢了。

    刘章他抽文会的空档见了,问起了浔阳商会有意将生意让给锁江商会的事情,刘章倒也没有隐瞒,告诉他是因为过世老太爷刘文豪的缘故,说是老太爷有遗嘱,具体也没细说,更没提为什么刘老太爷过世了这么些年这时候才干这事儿。

    得知了理由,也不像是诓人,陆清也没有追问,毕竟刘章也是长辈。

    “看来还是舅爷的关系。”

    周淳道。

    虽然时隔久远,他们不是很清楚陆玄和刘老太爷之间的关系,又有什么具体的牵扯,但是也听说过当年浔阳商会的创建其实与陆玄有莫大的关系,想来这其中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陆清也是点头,他同样是这么想的。

    “罢了,此事不去说他,说来我之前带着英儿回乡祭祖,请彭水神尊赐福,倒是遇到了一位道长,还是舅爷的熟识。”

    “哦?”

    陆清好奇。

    陆玄离家好几年了,家里也都没有得什么消息,他自然也是挂念的。

    周淳遂将经过说了出来。

    “也不知什么时候舅爷才能回来一趟。”

    周淳叹道。

    陆清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自家舅爷是神仙中人,许多同龄的老人都去了,舅爷容颜都不见什么变化,只怕等他们这些后辈都老了,兴许都还是那般模样。

    而且他也听闻,神仙中人修行便是甲子作数,说不得一次闭关便是数十年,陆玄何时能回来,实也难说。

    陆清在周淳家待了不久,吃了顿饭之后便回了江头村,自己事情不少,从九江回江头村,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加上许多时候他还得陪先生外出拜访一些贤士,回家的时间就比较少了。

    难得回家一趟,自然要回去看看父母亲。

    ……

    “如今外头乱得很,西江虽然还算平静,但你经常和先生外出游学,荒郊野外的,妖魔鬼怪、拦路强人也自不少,等吃了晚饭,去祭一祭先祖,拜一拜神尊,有先祖神尊保佑,我和你娘也能安心些。”

    作为小儿子,陆清是最受父母亲宠爱的,尤其那时候家里也富裕了,不管是在村里还是在浔阳,也算是有几分地位,他又是过到陆家名下,更是万千宠爱。

    见他回来,父母亲高兴归高兴,少不了要念叨一会儿。

    陆清本性说好听些有几分灵性,不好听些就是有些跳脱,要是放在早些年的时候,定然是不那么爱听这些话的,觉得是唠叨。

    不过读多了书,也懂了许许多多的道理,尤其拜入先生门下之后,对于先贤道理更是悟明白了许多,知晓父母亲之所以这样,说到底还是关心他,本就是难得温情,也愿意听他们说话。

    不时点头回应,心中自有几分暖意。

    “好的,我一会儿就去,听二哥说先前村里来了一位道长,有舅爷的消息,还是神尊的朋友,要是能联系上神尊,正好我也再问问舅爷的消息,兴许能够知道舅爷什么时候得空回家一趟。”

    “也好。”

    ……

    “杨大哥。”

    一如周淳,陆清与杨元也颇为亲近,来到神庙,少不了与杨元寒暄几句。

    相比于周淳,杨元难得见到陆清回来,也是颇为高兴,不过未等多做交谈,他就发现了几分不对,诧异出声:“咦?阿清,你最近是不是去过什么古怪的地方?”

    “怎么了?”

    陆清也知道杨元得神尊看重,传了些手段,不是常人,突然这么说,必然有他的道理。

    “你先跟我来。”

    杨元皱眉,随即领着陆清往祠中走去,一面道:“你身上有些古怪,不过我看不透来路,还得请神尊看过才好,别是沾染了什么邪异。”

    听得这话,陆清心中一提,也重视起来。

    他前段时间正是陪同自家先生去拜访了一位贤士,路上也走过许多荒郊野岭,要说古怪之地,虽然说不上来,但这时节荒僻之所多有奇异,要说不注意间沾染了什么妖异也不是不可能。

    读书之人虽然敬鬼神而远之,却不是不信鬼神,更别说陆清身份,本就知晓神灵修士存在,自家村里便供奉着一位神尊,如何能不信。

    “也亏得神尊如今就在浔阳江中演法,不然身处彭水,这时候怕是不好联系。”

    杨元说了一句,随即奉香施法,联系起了彭水神。

    不多时,神像就显灵异。

    见得神像显灵,杨元忙道:“神尊,阿清身上似是沾染了几分异力,我看不透彻,还请神尊指点。”

    罗贤是认得陆清的,毕竟是陆玄的后辈,而陆玄离开浔阳之时也托付过他,教他帮忙看顾后辈。

    罗贤别的不好说,但义气却是没人能比,见是陆清,也上心几分。

    仔细一看,确如杨元所说,有几分异力。

    或者说是妖气。

    “且近前来。”

    神像瞳中神光微闪,陆清便听得此句。

    于是上前几步,行至香案之前。

    “咦。”

    陆清本以为彭水神尊会施展什么手段,替自己解决问题,谁料惊疑一声之后,就没有后续动作了,不由出声询问:“神尊,可是有些麻烦?”

    “倒也不是麻烦,你身上异力也算不上是什么坏事,说不得还有机缘,我若施法,,反而不美。”

    罗贤略作沉吟,又道:“杨元,取来一枚你制的神符。”

    杨元依言取来。

    就见神像之上,一点金光渡下,融入灵符之中。

    “此符你且随身带着,如是无事也便罢了,若是遇着妖异害你,只取了此符,以真气激活,便有神通助你,除非大妖,否则当是无虞。”

    言罢,神像灵光即自消隐。

    见得这一幕,杨元则将灵符交予了陆清,道:“神尊境界高深,想来是看出了什么缘法,阿清,你自拿着这道灵符便是,不拘何等事情,护住自身才是紧要。”

    陆清还有几分疑惑,实在神尊也未说个明白,以至于有些糊涂。

    不过神尊也算是自家长辈,想来不会害了自己,于是也没再问,取了灵符贴身守着,与杨元又寒暄了一会儿之后,才离开了神庙。

    ……

    翌日,陆清拜别父母,离开江头村。

    到了浔阳,又是去见了二哥周淳,随后还去姐姐姐夫门上看望了一番,这才赶回了九江。

    他在九江有自己的宅院,毕竟长居于此,说来这宅邸也是二哥周淳替他买的,除此之外,还有几分人情,是个难得的清净之所,虽然比不得刘府大院,不过也别有几分雅致。

    宅院不算小,有仆妇和下人,是他自己请来的,见得老爷回来,管家即来请示。

    陆清也没什么吩咐,问了问家里这两日的事情,就把管家打发走了。

    他也放下杂念,回到书房读书。

    前段时间随同先生外出访友,自那位贤士手中得了一卷古籍,据说是古朝之物,他未曾读过,如今得了空闲,自然好生钻研,也好向先生请教。

    只是没多久功夫,管家忽然又来找他。

    “怎么回事?”

    陆清微微皱眉,不过只是沉浸书中,被惊醒所以有些不快,倒没有责怪的意思。

    管家忙道:“是刘府的刘二公子来访,还带了些礼物,如今正在前院。”

    “礼物?”

    寻常的访友之礼,管家是可以收下的,这也是循例。

    见管家面带为难之色,显然不是寻常的‘礼物’。

    想到这里,陆清放下手中古籍,起身便朝书房外走去。

    不多时,便带着管家来到了前院,这一看去,便是他也略有几分惊愕。

    刘言自然是在此地的,不过除此之外,他还带了四名下人,而四名下人带着的,正是所谓的‘礼物’。

    看着下人们抬着的不同寻常的‘礼物’,陆清怔了一会儿,回神问道:“信之兄,你这是何意?”

    【六十万字了,没想到已经写了这么长,厉害了!】

三百五十八、贺腊梅

    “子澄一诗咏梅,我已命人篆于园中,有子澄文名在先,也算是涨了我家梅园名气,你这小院虽雅,少了几分景致,我家梅园之中梅树不少,便寻思赠与子澄一枝,也算是礼尚往来,还望子澄莫要嫌弃才是。“

    刘言所赠,正是自家梅园之中的一株梅树。

    也是陆玄见了愣神原因。

    朋友之间赠花赠盆景的不少,直接送这么大一株梅树过来的却也少见。

    况且人挪活,树挪死,眼前这一株梅树只看模样已经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头,要是移栽之下死了,着实也是可惜。

    陆清有意拒绝,梅花虽好,但刘言理由实在有些勉强,也多少有几分莫名。

    只是看到这一株梅花树已经送到了府上,若是不收,不仅驳了面子,本身梅树也受了损伤,无奈只能道:“信之何必如此,我这小院虽离你家有些距离,但若得闲暇,心有所念,也可上门拜访,自能观赏梅林,何须伤了这难得梅树。”

    刘言尴尬一笑,只是拱了拱手。

    “罢了,既然都带来了,总不好教你在带回去,只是还要劳烦信之叫这几位朋友帮忙载种一二。”

    “如此自是最好不过。”

    刘言听得这话,松了一口气,仿佛陆清不收下这一株梅树他还有麻烦一般。

    事实也是如此,将这一株梅树送来,其实不是他的本意,换成是他,真要送礼也是送些古籍文章,或者前人文物,他大抵清楚陆清是喜好这些东西的。

    哪里会想到送什么梅树,这梅树实则是父亲刘章教他送来的,也不知是什么意思,有些突然,不过父命难违,他也只能照办,好在陆清没有叫他为难。

    “李管家,你带着这几位朋友把这梅树移栽到我书房所在的院子,就种在那池塘边上,也好回活。”

    陆清吩咐身旁管家。

    管家领命,随即带着那四名刘府的下人去了陆清书房所在的小院。

    陆清随即请刘言客堂一叙。

    刘言本就相与陆清交好,此番赠梅虽然不是本意,不过来都来了,也就借着机会与陆清多做些交流。

    说来刘氏兄弟虽然算不得什么天资聪颖的人物,但家风不差,刘家更是富贵,耳濡目染之下,人情世故和文学底蕴都有些,与陆清也能说得来话。

    二人一番闲聊,算是相谈甚欢。

    ……

    刘言没有留下作客太久,等到下人们栽种好梅树之后,便离去了。

    陆清也不强求,随即孤身来到了刚刚种好梅树的小院。

    看着小池塘边刚刚栽种好不久,梅花疏落不少,隐有几分萎靡的梅树,心中略有几分疑惑。

    只看刘言态度,送来这一株梅树倒更像是完成什么任务,也不知是谁人所托,不过梅树本身便是刘府之物,想来逃不出这一家人的关系,就是不知究竟为何送来了。

    细想了一会儿,实在也是太过突然,除了文会上那一首咏梅的诗句,更是看不出还有什么别的联系,陆清琢磨了一会儿,也没有再想。

    走到梅树旁,浇了些水,随即回到书房继续读书去了。

    与刘府关系虽然算不得如何亲近,但怎么也不至于会到害他的程度去。

    ……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对于喜欢读书的人而言,一旦沉浸进去,就好比修行,没人打搅的情况下,很容易就忽视了时间的流失。

    陆清也是如此,他个人除了正经的文学之外,最喜欢的便是前人故事,先贤留书、经历等等的书籍。

    得自自家先生朋友的这卷古籍,上头正是记述了一位先贤的经历,其中蕴藏不少道理,也有许多趣事。

    重要的是这一卷古籍内容不少,不似寻常小传,逐字阅读下去,不觉间便到了夜晚。

    期间除了晚食之外,陆清都没离开过书房。

    眼看不厚不薄的一卷古籍,差不多也该到结尾处了,正有几分意犹未尽之感,忽然书房之中灯光一暗,陆清回神看去,原是灯芯已经烧的很短了。

    “小荷,把灯芯换一换。”

    放在往日,陆清也就自己换了,不过就剩下这几页,他准备一口气读完,免得打断思绪,于是也没抬头,对着外头喊了一声。

    不多时,便有人进入了书房,将油灯里的灯芯换好,眼见房中又恢复了亮堂。

    陆清继续阅读,也没抬头。

    往日这种情况也不少,下人都知道他的行事,也没必要多做吩咐,自然不会打搅他读书。

    又过了一会儿,陆清算是把一卷古籍都看完了,心中颇为畅快,顿了一会儿,才从书中故事余韵走出,微微一叹,伸了个懒腰。

    正这时,陆清鼻翼轻动,忽然闻到了一股好闻的香气,念头一动,笑问道:“小荷,你什么时候换得胭脂,这味道可比香玉坊的胭脂香气清雅多了。”

    “小荷?”

    恩?

    本意调侃小丫鬟一番,却是无人回应,陆清略有几分疑惑,抬头四下看去,不见自家小丫鬟的影子,遂起身走出书房之外,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小荷已经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当下无奈摇头。

    只是走到了小荷旁边,正要把小姑娘叫醒,叫她回房休息,免得着凉,却发现小荷身上的胭脂香气和书房里的香味全然不同。

    心中一惊。

    他是细心之人,放在沉浸读书,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不对,现在一想,才觉得不对,他看完最后那点古籍内容,过去时间也不长,小荷真要是那时候替油灯换了灯芯,这回儿也不会睡得那么沉。

    而除了小荷之外,他这小宅院也就几个仆妇和干粗活的下人,可没什么人用胭脂。

    要说自家小院近来有什么不同。唯有刘言送来的那一株梅花了。

    仔细再一回忆,书房里的香味,可不有些想是梅花的味道么?

    想到这里,陆清忙叫醒了小荷,小姑娘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见到自家老爷站在旁边,看到了自己偷懒的模样,小脸一时涨红,慌里慌张的站了起来,一边脸还有枕在手臂上的印记,嘴角也有些口水。

    “小荷,刚才我叫你换灯芯你可听见了?”

    “老……老爷,小荷错了,小荷不该偷懒睡觉……”

    小丫鬟低着小脑袋,喏喏的回答。

    陆清摇了摇头,果然不是小荷,于是拍了拍小丫鬟的脑袋,安抚道:“没事儿,以后困了就回房睡,不要睡这院里头,不然着凉了还得老爷我替你请大夫,你先回去吧。”

    “嗯……嗯?”

    小姑娘点着头,忽然觉得不对,老爷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以前可少不了要说教一番的,虽然都不会责罚,可也得听上好久的唠叨。

    “去吧,怎么了?难不成还真要老爷我略施惩戒?”

    陆清无奈看了自家这个迷糊的小丫鬟一眼。

    听到这个,小姑娘忙拜了拜,匆匆的就跑了。

    陆清见此,摇了摇头,这才转头看向了那一株梅树。

    叫走小荷,就是怕这梅树确实有妖异,伤了人就不好了。

    话说回来,他倒是想起了此番回乡得自神尊的提点,当时他还以为是自己和先生外出游学访友,沾染了什么污秽,现在看来,若是这梅花有异,自己或许是在刘府文会之上染上的异力也不一定。

    而刘言那略有几分扭捏的模样,或许也是受人吩咐,才送来的这梅花,其中兴许也与这一株梅花有些关系。

    按了按怀中那一张得自彭水神的神符,陆清心定不少,随即行至梅花身前,看着短短一个下午,已经恢复了几分娇艳的梅树,略作沉吟,随即开口道:“听闻世间万物都有灵性,是以天地间但生灵慧者,除我人族之外,还有妖物、精怪的存在,此类能变活人,融于人间俗世,凡人不能识破。”

    “我不知方才添灯者何人,亦不知是男是女,但想来与阁下有几分关系,我也不瞒阁下,我家中自有长辈,乃是神仙中人,阁下若要害我,讨不得好出去,而阁下若是不愿显身,明日我便叫人将这一株梅花送还刘府,届时或有损伤,可莫要怪我?”

    也是寻思之前添灯之人经过自己身旁,真要是要对自己下手,当时或许就可以,所以应该没有太大的恶意,陆清才如此言述,否则他这会儿也不会一个人继续呆在院中。

    “妾身并无害人之心,还请公子勿要怪罪。”

    正这时,一道轻柔的声音自身前梅树上传来,不一会儿,便见一朵梅花落下,随即化作了一名红妆少女,少女模样清雅可人,面色略有几分苍白,不过正如寒梅傲雪,颇有几分清灵之气。

    陆清虽听过不少神仙妖物的传闻,到底不曾亲眼见识,但见这少女出现,心中略微一惊,也是退了一步。

    不过好歹并非常人,还算淡定。

    随即问道:“看来方才添灯之人便是姑娘了?未知来我府上有何目的,信之兄将姑娘送入我这院中,可也是受姑娘影响?”

    “公子勿怪,妾身并无恶意,妾身本是那刘府一株腊梅,早在刘家老太爷入住,便已在其中……”

    梅妖似是怕陆清有什么误会,将自家来历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

    原来这梅妖姓贺,名作腊梅,本就是一株腊梅,早年被人栽植在庭院之中,好生照料,渐生了灵性,后来那户人家败落,女主人更是死去,许是沾染了几分人世情感,灵慧渐显。

    再后来,那宅院被刘仁豪买下,这刘老太爷身旁,却伴有一名妖类前辈,与她不少指点,算是她的师父。

    她这一脉修行,因与人世牵扯不少,须得与凡人伴生,才能有所进境,前番见陆清灵玉资才,又有几分不凡身份,这才求了‘师父’,叫刘言送到了陆清府上,想求取一分机缘。

    “妾身修行,并非害人之道,反能补益公子,以来能改善这宅院风水,增长灵机,二来也能通透灵慧,叫公子读书多生了悟,也不会摄取公子什么东西,只是托庇公子门下,好做修行而已,还望公子准许妾身在留在府上。”

    陆清才知其中还有这等因果。

    早年刘府变故,陆玄并未与后辈言说,他自然也是不知道,只大略知晓当年自家舅爷似乎还救过刘府的老太爷,现在看来或许也是与神仙妖魔有那么一些牵扯。

    对于梅妖一面之词,他自然是不会轻易相信的,但是此前刚好有彭水神尊提点,说是有自己的机缘,看来这机缘就在此处,所以听完贺腊梅一番话,心中有所念动。

    他倒不是在意什么好处,只是对自己没有损害的话,他也不介意助人为善。

    而且因为家中故事,对于异类他也没有太多看法,甚至因为陆玄小时候的教导,更是明白与异类为善没有坏处。

    记得当年舅爷就说过,异类人性不足,念头最纯,能辩善恶,恩仇必报,最好是不要交恶,毕竟世间机缘不少,谁也不知道这结下恩仇的异类日后有个什么功果,要是寻上门来,少不了麻烦。

    结恩还好,还有好处,要是交恶,哪怕不伤性命,也是平添烦扰。

    如此琢磨之下,陆清沉吟片刻,随即道:“也罢,刘家与我家算是世交之好,你既然能在刘家安然待了这么些年,想也是无心作恶的,此事我也就不多做计较了,至于你说的那些好处,我不是很在意,你喜欢在这住下,自己静静待着便是,莫要惊扰了我这院中的下人便好,如有来客,也不可显露人前。”

    “多谢公子!”

    贺腊梅喜道。

    “你也不必急着太高兴,我不知你修行何等法门,也不知能否助益,所以坏话说在前头,若是修行不得长进,你可与我明说,届时我在去刘府寻人,将你送回,且不可在我府上生事,否则别看我好说话,却也有书生意气。”

    陆清警告一句。

    “腊梅不敢。”

    贺腊梅忙摇头。

    随即不知想起什么,有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只是妾身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愿,不知公子能否答应。”

    “什么?”

三百五十九、嫂嫂

    “希望公子读书习字的时候,能准许妾身在旁伺候,当然,绝不会打搅了公子清净。”

    贺腊梅忙道。

    陆清本有几分皱眉,听得这话,略微舒展,暗付这梅妖倒也有向学之心,于是道:“也罢,只要不出声打扰我读书,便由得你。”

    “多谢公子!”

    贺腊梅闻言一喜,忙福了一福。

    陆清摇了摇头,没有再与她搭话,自去休息去了。

    ……

    翌日。

    用过朝食,陆清在书房读了会儿书,走出书房,看了院中的梅树一眼,离开了家门,往自家先生府上而去。

    未多时,便到了老师门上。

    门子都是认识他这老爷弟子的,自不会做拦阻。

    陆清这位老师,姓卫名徽,字子玉,乃是九江书院的一名夫子,据闻是河东卫氏子弟,颇有几分来历,学富五车,只是不知为何,来到九江之地做起了先生。

    “子澄,你来了,此番回乡可还顺利?”

    卫先生,中年模样,与寻常儒门学士并无多少不同,虽是河东卫氏高门出身,却不喜豪奢,看上去更像寒门子弟,衣着也是寻常。

    只是一对剑眉颇为引人瞩目,与其温润姓名不大相符。

    陆清见到卫徽的时候,这位先生正在读书,说来自家这位先生与他爱好正是一般,喜欢读书,由好古籍,这也是陆清能拜在卫徽门下治学的原因之一。

    “多谢先生关心,学生此番回乡颇为顺利,说来还有一些玄奇遭遇,正要与先生说呢。”

    “哦?不妨说来一听。”

    卫徽来了兴趣,虽是先生,但往日与陆清相处,更像是朋友,尤其是得了什么未曾见过的古籍之时,师徒二人还像是书友一般,就书中内容讨论,也是天下少有了。

    陆清所说的玄奇之事,自然是梅妖之事,而非自家神仙牵扯,关于家中相关,先生卫徽似乎早就有所了解,曾经还在陆清面前提起过,算不得什么秘密。

    听了先生这话,陆清遂将自家见闻道来。

    哪知先生听了,却笑道:“我还道你说的是什么古怪,原来是那刘府妖异,这刘府的奇异之处,我早年到九江便清楚了的。”

    陆清这也才知,自家先生还有这等见识。

    不过想到先生曾经表现的神之处,陆清也是见怪不怪了。

    “说来那那梅妖的话倒也不错,她在你院中,虽然承了你的好处,但对于你读书治学也是有一些帮助的,只是有些事情需要注意,你如今并非修行中人,且不可与那梅妖做什么男女之事,否则只会伤身,除非他日修行有成,才可不做避讳。”

    听得先生这话,陆清有些尴尬,先生开明是开明,就是有些时候后太过不羁了些。

    “先生对修行也有了解?”

    不过师徒二人相处,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陆清算是比较习惯了,念头一转,倒是想起卫徽所说的修行来。

    自家先生不避讳神仙妖魔之事,对此似乎也有过接触,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不过现在这句话,倒像是卫徽本身就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所以他这话问的不是卫徽是否接触过修行,而是自身与修行有什么联系。

    先生是聪明人,不难领会他的意思。

    不过陆清没想到的是,卫徽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子澄,你在我门下治学多久了?”

    虽然不知道自家先生的意思,但陆清还是老实回答道:“算上九江书院的日子,该有五年了。”

    “不错,五年了,这五年我没叫你参加乡试,你心中可有怨意?”

    陆清摇头,他本身对于读书虽然有兴趣,但对做官却没什么感觉,更何况如今世道太乱,他倒是有些济世为民的心思,可惜身为聪明人,很清楚现在的局面,他就算是入朝做了大官,也无法做出太多的改变。

    再加上家中也不需他如何帮扶,如此情况之下,还不如明哲保身来得妥当。

    卫徽点了点头,这才道:“你我五年相处,我也曾带你拜访我诸多好友贤人,以你聪慧,不难猜到你家先生我与常人的不同之处。”

    陆清确实发现过一些不寻常之处,就比如先生的一些好友,明明都是文才斐然,知识渊博的大贤,可当世却无他们的名号传扬,即便隐士,总也该有几分名气才对。

    除此之外,许多贤人居住的地方,也隐隐透露着几分不同。

    这些年陆清之所以没有询问,是因为没有太多想法,毕竟先生有着自己的隐秘,不主动提及,他也不好追问。

    今日之所以有此一问,主要还是卫徽主动说起了自己对刘府妖异的了解,明显是要透露什么的意思。

    事实也没出乎他的预料,卫徽这回看上去就像是要借着这机会与他说清楚某些事情的样子。

    “还请先生指点。”

    陆清道。

    对于陆清没有惊讶,卫徽十分满意,随即道:“我不瞒你,其实我也是修行中人,出身与鬼谷一派,只是我这一派修行,讲究入世,做学问,所以你才能在九江书院遇见我,入我门下治学。”

    “我今日说起此事,以你聪慧,不难明白我的意思,你一身灵玉根骨,祖上也算是与修行颇有因果,我今欲收你入我门下修行鬼谷正法,不知你可有意?”

    虽说有所预料,但是对于卫徽爆出的这个消息。陆清一时间还是有些惊诧。

    他惊诧的不是先生是修行人,而是要收他做徒弟的这件事情。

    自家舅爷就是修行人,自然知道修行机缘的难得,听说早年舅爷甲子求仙,都不得其门而入,想来条件是十分苛刻的才对,先入为主的思想影响之下,陆清自然以为修士轻易是不收徒弟的。

    可自己这边也没做什么,就老老实实的在卫徽门下治学,先生就要收他入门,传下修行正法了?是不是来的太容易了些?还是说自家先生的门派并不是很厉害,所以没那么多讲究?

    卫徽不知道自己这学生的想法,只以为听到修行机缘,哪怕陆清性格老成,也还是有些惊异,倒觉得是一件好事,毕竟日后修行,太过稳重也是不好,还是得阴阳相合。

    若是教他知晓陆清的想法,只怕会生出许多无奈,他鬼谷派好歹也是旁门有数的门派之一,祖师长宁子,更是宇内仙真,太乙人物,天下不知多少旁门修士,想要拜入鬼谷门下,哪里就不是很厉害了?

    “先生,不知能否容学生考虑一二?”

    陆清沉吟一会儿,回道。

    换做是其他人,自家要收徒弟,居然还要考虑,卫徽只怕会抬手把人赶走,但是陆清不同,他鬼谷门中法门与寻常传承不同,收徒颇有一套独特的手段。

    而陆清在他的眼中,就是一个难得的弟子,更何况五年相处下来,关于陆清的品行脾性都已经十分了解了,是一个绝好的门人,因此他也能接受陆清的考虑。

    “也罢,确实是有些突然了,你自去吧,如是考虑好了,再来寻我不迟。”

    陆清拱手一礼,随即离开了卫府,此来本意是请教一些关于古籍上的问题,谁料遇上这么一件事情,也没心思再请教什么问题了。

    ……

    回到家中,陆清一直琢磨着先生卫徽的话,对于修行,他其实没有什么追求,真要是有念头的话,他早就恳求舅爷陆玄带他入道了,所以在此事之上并没有什么执念。

    修也行,不修也可。

    相比而言,他甚至对读书兴趣更多些。

    如此一想,按着自身的情况,其实是可以答应拜入卫徽门下的,不过他还有另外的考虑,那就是自家的情况,鬼谷到底是个什么门派,卫徽在修行人中又算是个什么情况,他总得清楚才是,不然要是对舅爷有些影响,那就不好了。

    本来他可以询问先生卫徽,想来先生也会替他解答,可是这么一来就有些太失礼了。

    所以他想送信一封,询问一下彭水神尊,看看神尊对与此事的看法。

    想到这里,陆清也没过多犹豫,直接来到了书房,提笔准备写信,正要磨墨,一旁一双素手已经接过了工作,开始磨起了墨水。

    转头看去,不是贺腊梅又是何人。

    陆清心中有事,见此也没拦阻,想到之前与贺腊梅的对话,更是没多想,不过念头一转,倒是想起了这位身份,趁着贺腊梅磨墨的功夫,不由道:“贺姑娘,不知你对修行人的事情有没有了解?”

    贺腊梅微微一愣,不知道陆清突然问起这个是什么意思,不过她有依附之念,当下回答:“有些东西绣娘姐姐教过妾身一些,算是略有了解。”

    陆清满意点头,随即问道:“那你可知道鬼谷派?”

    本来以贺腊梅的身份,一直呆在刘府,是不该知道的,就算有绣娘的指点,绣娘也不过是一个画卷生灵,接触也不会那么多才是。

    可巧的是,她还真知道。

    她是不清楚绣娘的来历的,不过绣娘却教了她不少东西,其中就包括这世间诸多修行门派的存在,尤其较为强大的门派。

    鬼谷便是其一,门中祖师长宁子,乃是宇内仙真,人世顶尖的人物,非比寻常。

    对于所谓的仙真,她是没有具体概念的,但想来大概就是凡人口中移山填海的仙人了。

    虽然不清楚陆清为何有此一问,但她还是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鬼谷居然这么厉害的么?”

    陆清诧异道。

    本来以为先生这么轻易的就要收自己做徒弟,传下鬼谷法门,想来鬼谷应该不是什么太过厉害的门派才对,没想到居然如此厉害。

    什么是仙真,他不清楚,但贺腊梅口中一个人世顶尖,他还是能够理解的。

    也就是说鬼谷的祖师都已经是这个世上最厉害的仙人之一了。

    这可有些了不得。

    当然,他倒也没有因此后悔之前没能立即答应拜师,说到底还是没有修行执念,也从没仔细想过,这会儿就算知道了鬼谷的厉害,同样没有个具体的概念,自然生不出多少心思。

    想了想,还是得请教请教长辈,这事儿对于自己是好是坏,有没有必要。

    说来他这时候倒是真想见自家舅爷一面,想来能够给自己最正确的指引,可惜舅爷如今修行,远在千里之外,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微微摇头,陆清开始着笔写信,准备寻求彭水神尊指点。

    ……

    “说来倒是不知多少年头没有这样见到贤夫妇同来我这里了。”

    与此同时,浔阳水府之中,罗贤正在招待两名客人。

    客人一男一女,难得风霜江湖气,青年道者打扮,正是王友直。

    而另外一名女子,模样清丽,一身水灵之气,轻纱薄裙,仿佛飞天仙子,一身肌肤更是凝白如玉,有些陌生。

    “我与夫人的事情,多亏了罗兄相助,否则也难有今日重圆。”

    王友直有些感慨。

    这女子不是他人,正是与他恩怨纠缠的玉镜神女,也是汝水女神,更是他前世的夫人。

    转世重修,窥破情怨道理之后,他毅然去往汝水,寻得夫人,本意是全了恩怨,莫教此事再纠缠下去,省得害人害己,不想夫人也是一般想法,二人说开之后,倒是互相原谅,才有了今日同来拜访的场面。

    “我也没帮什么忙,只是保管东西罢了,这本是朋友应有之义,算不得什么,而且能见得贤夫妇和好如初,也算是一件叫人宽慰的事情。”

    罗贤摇了摇头。

    王友直也没就此多说,他知道罗贤脾气,只将这情谊记在心中,随即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说起来此番我转世重修,倒也不是没有好处,早年我以凡人之身登临神道,虽蜕凡成神,有了凡人未有之本事,却也拘于一处,不得自由,如今转以人身修行,反倒是有望成就逍遥仙人,算是因祸得福。”

    罗贤听得此话,念头一动,问道:“王兄这是有什么想法么?”

    王友直摇了摇头,转看了自家夫人一眼,道:“确实有些想法,不过不是我,而是我家夫人。”

    “嫂嫂?”

    罗贤一怔,随即讶然道:“莫不是嫂嫂也要重修?”

三百六十、山中修行不记年

    弘德十三年,梁帝崩殂,天下素縞。

    太子梁惇即位,改元嘉定,希冀天下平定,举国安宁之意。

    然嘉定帝懦弱,毫无主见,偏听奸臣之言,祸害不少忠良,不止贪腐之风,以至国事更衰。

    嘉定九年,改元绍熙。

    绍熙六年,梁惇暴死盛京,权宦刘正师排除异己,扶梁惇三子梁宏即位,改元庆祐。

    时庆祐皇帝梁宏年不过八,权奸乱法,人心终乱,刘正师偶闻四方诸王欲以‘清君侧’为名,图谋作乱,自乱阵脚,先下手为强,施以手段,拘禁晋王、周王,并诬杀二王。

    遂有四方诸王起兵勤王。

    高云、南越、大燕、施浪趁势而起,攻占大梁国土。

    庆祐二年,盛京被大燕攻破,刘正师自盛京城墙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长达十数年的权宦生涯。

    后有楚王梁栋,借白衣教大势,与大燕兵马战于盛京城下,攻下盛京城。

    大梁自此不存,天下烽烟亦是自此而起。

    大燕踞马辽东、河北,楚王驻兵湖广、河南,吴王立南梁与西江、江南之地,秦王占关中,代王占太原,又有南越、施浪、高云、雪云国围拢中原。

    于是天下渐成九国之势。

    ……

    哀牢山,身处南疆,本也是乱地,可自施浪国趁势而起,横压六国之后,倒是平静了下来。

    尤其施浪国夺取昆弥立为国都之后,蒙舍等国退为部落,已经无力争锋,自无乱事再生,虽说这些年施浪国四处四处征战,但近来也慢慢安定下来,所以哀牢山这样的地方,实在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哀牢洞天,来往之人不算一些来哀牢山拜访的人之外,只有秦韵,没有走出过第二个。

    包括严白凤在内,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陆玄。

    自从打峨眉取回了法门之后,陆玄便一直在哀牢山闭关,事实上这是他也没有预料的。

    本来还想着入门之后,修为稳固,便抽空拜访一些朋友,做些联系,也算是谢过朋友们的关心。

    甚至还有亲人,也是有时间没见了。

    可是当他沉入《太上广法妙经》之内后,不知不觉便全身心沉浸在了修行之中,这门法诀似乎异常的适合他修行,内中道理总是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就忘记了时间。

    这似乎是一种奇妙的状态,所以这些年来,他除了修行还是修行,最多也就是遇到了一些问题的时候,会去找严白凤请教。

    本身因为当初他修行风雷一气玄光,期间有遇到过许多波折的缘故,修行方面基础是有一些落下了的,虽然境界一直在提升,本身的一些素质却没跟上。

    这一回在哀牢山闭关修行,他不仅沉浸于功法的修炼,也弥补了这些不足之处。

    没有什么一蹴而就的顿悟,但是十分充实。

    所谓修行不记年,陆玄以前没有这种感觉,但是此番在洞天之中修行,却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体会不到时间流失的感觉。

    事实上虽然一直在修行,他对于自身的进境却没有太过于关注,仿佛已经不是为了修行而修行,只是想要领悟到更多的天地道理,想要更深入的了解天地循环的玄妙。

    就好比世人读书,不是为了求取官位,只是想要通过读书更清晰的了解这个世界一般。

    陆玄就是这样的一种心态,十分顺其自然。

    当然,这里头或许也有身躯一直不见长大,仿佛禁锢住了模样的原因,以至于他没有什么时间观念。

    不过他对此已经不是很在意了,换句话说,就是沉迷学习,一应外物俱不可扰我心。

    能看到他的状态的,只有严白凤和秦韵,二人一个是他的师姐,一个是他的老师,所知所历都比他多,清楚他是一个什么情况,知道这是好事,也没有打断他的意思。

    所以这些年哀牢洞天来来往往,也不乏来找陆玄的人,不过都被拦下,没叫人去搅扰陆玄修行。

    ……

    “云霞炼砂,已得蒸鼎之势,内丹可成。”

    洞天秀峰之上,陆玄高坐云巅。

    要说背有依靠,修行就是顺利。

    如是散修旁门之辈,即便入了餐霞之境,或许也还要愁恼何处寻得合适的云砂淬炼云霞,但身为哀牢山弟子,陆玄就没有这等烦恼了。

    尤其严白凤门下,仅他与秦韵二人,洞天资源尽由他师姐弟二人享用。

    陆玄沉于修行,根本就没有为云霞淬砂而担忧过,也不虚四处寻找灵机妙地,获取云砂,以至于他虽然一直在参悟功法,却顺顺利利的将一身云霞真气淬炼到了极致。

    此前他偶有惊醒,于是去见了师尊严白凤,严白凤便有了上头的那一句话。

    言外之意,陆玄如今境界,已经可以着手步入内丹境界了。

    事实上这速度也有些出乎严白凤的预料,至少秦韵尚且都还不到这时候,只能归咎与陆玄的缘法遭遇,以及所悟玄功的奇妙。

    只差一步,陆玄便可踏入真正蜕凡的还丹之境。

    此境之后,人体混元入一,已是真正有了几分神仙之体的意思了。

    届时法力可敌飞剑,肉身利器轻易难伤,已非凡类。

    不过这一步也是需要机缘的,显然陆玄的机缘并不在哀牢山中。

    之所以独自驾驭云光立与云巅之上,则是回望以往,静思未来,好做打算。

    如今自玄功之中抽离神思,掐指一算,离他回到哀牢山过去了刚好又是一个二十年,故旧亲朋不知情况如何,也需拜访,此外严白凤教他随着心意而去,说是结丹之人自有机缘感应,念动之下,也就有了决定。

    “老师,弟子打算好了,欲先回乡一趟。”

    陆玄琢磨清楚,便去拜见了严白凤。

    严白凤道:“你自去便是,以你如今境界,与天地自有联系,你自金书之中悟出的玄功,本就玄妙非常,也自有你的缘法,此去有劫也有机缘,只看你自家取舍。如是不成,却也无妨,回哀牢山来,洞天之中,贫道座下,总有你一处栖身之地。”

    陆玄闻言,心中感动,再拜。

    正要拜别师父,去寻师姐告别,不料严白凤忽然出声道:“有人来瞧你了,你且先去见了朋友,再下山不迟。”

    朋友?

    陆玄微微一愣,不过也没多想,他朋友不少,会来哀牢山拜访也是正常。

    出了仙府,不多时迎面便有一道云光迎来,仔细一看,不是灵蛟儿又是何人?

    ……

    “陆老道,你可算是出关了。”

    灵蛟儿有几分惊讶,似是没有料到能在洞天之中见到陆玄,不过很快便化为喜意,直道:“前番来哀牢山寻你,秦真人只说你在闭关,本以为少说还有几十个年头才能再见你面,不想此番终是见了你。”

    陆玄略有几分疑惑,不知他这是何意,正要询问,就见灵蛟儿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杆皂纛大旗,大旗约有丈许来长,玄金灵木作杆,旗面玄黑,不见纹路,普普通通,不过随风飘摇,颇有几分霸气。

    “当年我便说过,要还你一件厉害的宝贝,这些年我寻回了自家的一些法物,求了掌教真人,借着你那九嶷鼎,祭炼出了这一杆皂纛旗,我前身乃是水属,此旗法物亦是与之相关,旗杆本是虬龙灵木,幡面乃是玄蚕玉丝,此宝经由九嶷鼎中祭炼,有诸般妙用,磨一磨,法器飞剑消去法力;磨两磨,修士云光也得打落;磨三磨,连人带宝都要化作黄水,你如能将它祭炼到深处,三山五岳也可磨得,乾坤日月俱可消隐,乃是一等一的神通宝物。”

    灵蛟儿摇着旗幡,得意非常:“如何,我还你这宝贝,可算不算厉害?”

    只听灵蛟儿形容,此宝端得厉害非凡,他龟蛇剑更是难以相比,怕是只有九嶷鼎胜过一筹,而入灵蛟儿所说,此番祭炼深处,能影响乾坤日月,便是相比九嶷鼎也不差多少了,如何算不得厉害?

    只是厉害归厉害,陆玄却不好收,当年落云峡中,他不过失了一口碧云簪,算不得如何厉害,说来更是得自徐烟霞,本就非他之物,如今灵蛟儿却要以这皂纛旗还报,如何能收?

    “此宝的确厉害,世间罕有,不过我却不能收它,蛟儿还是拿回去吧。”

    陆玄道。

    “既然厉害,如何不收?可是瞧我不起?”

    灵蛟儿挑眉,大为不满,道:“你若当我还是朋友,便好生收下,若是不收,便是瞧我灵蛟儿不起,日后再也当不得这朋友了。”

    言罢,未等陆玄说些什么,只将皂纛旗插在地上,回身便驾云光而走,只留一言:“你若不收,便将这旗幡送到峨眉去,如是送了,日后便莫要再说是我灵蛟儿的朋友了!”

    听得这话,陆玄愣了许久,半晌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灵宝旗幡,一时无言。

    摇头略作苦笑,才上前拿了起来。

    灵蛟儿话已至此,他如何还好真个还了去?

    他深知蛟儿脾性,言出必行,宝物虽然厉害,到底不比朋友来的真切。

    “罢了,日后再还报便是。”

    陆玄只能如此作想。

    转而打量起了手中的皂纛旗来,此旗乍一看普普通通,没有半点出奇之处,不过拿在手中,颇有分量,便是以陆玄如今法力,都觉有些沉重,可见此旗不凡。

    法力渡入其中,略微感应,更能领会几分妙用,果真如同蛟儿所言,妙用非常。

    只是动用此旗幡消耗的法力想必也是不少。

    研究半晌,陆玄还是将皂纛旗收了起来,去找秦韵提了提离山之事,随后将那皂纛旗粗粗祭炼,便离开了哀牢山。

    ……

    下山之后,陆玄才有时间流失的直观感受。

    尤其南疆一番见闻,得知如今施浪国建都昆弥,早非当年的南疆小国,天下九国同立,乱作一团的时候,更是恍如隔世。

    想到世间动乱,亲朋故旧情况还不知如何,陆玄也有了几分担心,不敢在路上继续耽搁,但驾驭了剑光,便往西江而去。

    以他如今速度,西江便是千里之遥,全速赶路,也不过一日功夫。

    朝发昆弥,日暮之时,已经到了九江。

    一眼望去,九江还算清净,只是水路船只比起当年他在浔阳之时不知多了多少,来来往往,密密麻麻,船上运的多是粮草兵器,想是送去前线用于交战的。

    由此也能看出如今局势的紧迫程度。

    不做犹豫,陆玄直接朝着浔阳而去。

    未多时,已经入了浔阳城内。

    比起水路的热闹,城内就空旷了许多,做生意的也少了,人流是肉眼可见的没有了往日的密集。

    尤其是青壮,基本看不到多少,能够看到的,多事老弱妇孺,以及些许孩童。

    想来也是战事的影响。

    想到此前在南疆了解到得一些信息,西江之地在南梁治下,本身便繁华,还算较为安泰,如今尚且是这么一个模样,还不知其他的地方到底成了什么样子,一时不免叹气。

    正想着找船回江头村去,却有一名老妇人前来搭讪:“小娃娃,怎不见你长辈,如今可不必以往,你若是一个人,还是少出来玩耍,别被坏人捉了去。”

    这附近的五六岁孩童老妇人都是认识的,如今这时节,家中长辈都不许孩子离远了去玩耍,老妇人见陆玄出现此地,还以为他是走失了,心怀善念之下,这才上前搭话。

    陆玄参悟太上广法妙经,悟得不少天地道理,境界已自不同,凡人所思所想,不说全然看透,细微之处,观察之下,轻易便能有所得,但见老妇人关切,心中明白,于是道:“多谢老夫人关切,小子只是一时想事情去了,未曾注意脚下之路,走到了这里,正要回家去。”

    老道也好,童子也罢,陆玄心中早无挂碍。

    “你这孩子看着倒是聪明,想来家中长辈应该担心了,既然如此,便早些回家去吧,莫要叫长辈着急。”

    老妇人蹲下,拍了拍陆玄的肩膀,说道。

    陆玄点了点头,随即忽的在蹲着的老妇人头上拂了拂,对着疑惑看来的老妇人说道:“老夫人头上有一片枯叶。”

    “乖孩子!”

    老妇人闻言笑了笑。

    随后看着陆玄远去了,才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且不说陆玄如何,只说老妇人办完了事情,回到家之后,意外发现自己的身子仿佛年轻了几岁,却又是后话了。

三百六十一、俗尘人事却沧桑

    “码头拥挤,人来人往,可不是你这小娃娃该来的地方,别处玩去。“

    陆玄寻摸到锁江码头,欲寻一小船回江头村,但他如今可不是老道模样了,旁人只道他是个娃娃,也只因模样可爱,看上去不似寻常人家的孩子,所以多瞧两眼,便是摆渡的船家,也不会问他是否要搭船。

    正寻得一处摆渡船只停靠的地方,欲要开口询问,却被一老船夫给说了两句。

    语气虽不甚好,但也是怀着善意,陆玄倒不好说。

    无奈只能托词道:“老先生,我是江头村人,与父母亲走失了,寻不得他们,您能送我回村子么?我能付得起船资的。”

    也亏得如今这时节,十来岁的孩子便能做工了,神童更是不少,陆玄这五六岁模样,虽有些小了,但旁人对于他言谈举止仿佛大人倒也没有太过见怪,只道家中教的好,有些灵慧。

    “原来是江头村的娃娃,难怪了,如今这时节也就江头村还算富裕,能教出你这等聪明的孩子。”

    老船夫略有几分惊讶的看了陆玄一眼。

    听得老船夫此言,陆玄心中也自计较,多年不曾回乡,他也不知村子如今是什么模样,现下听来,发展得还算不错,即便如此乱世,也依旧富裕。

    心中暗暗点头,也不枉他当年小心布置。

    “不过你这娃娃既是江头村的人,何不去找锁江商会的船?锁江商会每日都有两趟船只自江头村与浔阳城之间来回,毕竟那商会也是你们村子的,可是你家大人没有告诉你?”

    锁江商会?

    陆玄闻言有些讶然,他哪里知道锁江商会是什么回事?

    不过听老船夫的话,应该是与村子有些关系了,或许是村里人弄出来的商会,这倒也不奇怪,村子本就是做渔获生意的,村中的村名有他当年的安排,也都是练过武,颇有几分资财,也有了一些底蕴,要说弄出一个商会来,也能够理解。

    所以他没有多想。

    只是虽然这锁江商会有来往船只,可他如今模样,村子里的人可认不得他,如何好去搭乘锁江商会的船?

    眼珠子一转,对着老船夫道:“小子与父母亲分开得久了,他们找不见我,只怕十分担心,小子急着回家中寻长辈,也好通达消息,还望老先生帮帮小子。”

    还别说,他如今这模样,求起人来,还是相当好使的,老船夫听得这话,略作犹豫,许是想到了家中的孩子,无奈点了点头道:“且上船吧,我送你回去便是。”

    陆玄闻言恭敬拜道:“多谢老先生。”

    老船夫微微点头,陆玄的礼貌让他颇为满意。

    也没发生什么波折,陆玄顺顺利利的坐着老船夫的小舟走上了回村的路。

    路上陆玄也旁敲侧击了一些关于浔阳变化的消息,从一个小孩子口中问出来的一些问题,也不会教人多想,老船夫只当孩子好奇,几乎都做了回答。

    路上说道江头村,老船夫道:“听说你们村里早年还有个老神仙,那时老父还在世,有幸载过老神仙一次,可惜如今已经不闻老神仙消息了,我家老父离世之前,还念叨过此事,也不知我这辈子能不能和我老父一样,见上神仙一面。”

    老船夫也没什么想法,只是路途无聊,当做趣事说与陆玄听。

    陆玄闻言,心中一动,如无意外,这老船夫父亲所载过的人应该就是他了,只是不想缘法如此,此番回乡,居然还有这等缘分,也是实属奇妙了。

    不过他并未就此多说什么。

    ……

    “老先生,像您这样的善人,定有机会见到神仙的。”

    未多时,船终于靠岸。

    陆玄留下船资,下了小舟,回头对着老船夫道了声谢。

    言罢,便轻快了跑开了。

    老船夫看着陆玄离去的小小身影,微微一叹,似有几分感伤,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

    多年不曾回来,江头村又有了几分变化,多了许多当年不曾有的设施,甚至之前岸边还有码头,显然也是这些年才建造的。

    村子里更不必提,俨然都能算得上是一座小县城的,唯一的差别,只在没有什么商铺,来往都是村民而已。

    走在青石铺就的路上,陆玄感觉颇为新奇,相比起上次回来,这一次是真正的让他有些陌生感了。

    本以为如今乱世,南梁也是四处征兵,江头村或多或少也会受一些影响,现在看来倒是没有,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又是二十多年过去,就算他还是原先的模样,只怕村里也少有人能够认出他来了,何况如今童子模样。

    路上遇见了一些村民,都是不知他的来路,还以为他是村里哪户人家亲戚拜访,带来的孩子。

    不比外头的混乱,村子里还是十分安乐的,所以也没人去和陆玄搭话,毕竟村里也不会发生什么危险。

    陆玄不愿弄出麻烦来,更不会随意寻人问话了。

    依着记忆,来到了自家所在之地,到了地方,也见变化,早年的篱笆小院如今也变了模样,成了一处不小的院落,算不上如何奢华,但也是青砖做墙,灰瓦作顶,与浔阳城内的院子仿佛之间。

    事实上村里头如今多是这般模样的小院子,倒也说不上有什么特殊。

    这外头也没个门匾标识,若非内中两道气息,颇有一些熟悉,陆玄都不好确定自家是不是还在此处。

    略作犹疑,陆玄还是敲了敲门。

    不多时,就见一名六七十岁模样的老者打开了院门。

    老者须发灰白,颇显老态,身子略有几分佝偻,行动也缓慢,打开门的耗费了一些时间。

    老者开门之后,开始还没注意到陆玄,低下头来,才看到了了站在院门外的他。

    “娃娃哪里来的?有什么事情么?”

    老者有些疑惑,问道。

    陆玄却没第一时间回话,定定看了好一会儿,从老者的面容中看出了自己熟悉的轮廓,才微微一叹,道:“云儿,你竟这般老了。”

    老者闻言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半晌似是想起了什么,浑浊的眼睛逐渐睁大,嘴唇嗫嚅了一会儿,才带着几分颤抖的问道:“是舅舅么?”

    陆玄点了点头,道:“如今这模样,是因修行生了几分变化,说来话长。”

    老者正是周云,他虽不曾修行,也练过武艺,更从陆玄这里了解过一些修行相关,此外见识也不算少,到底还是知道修行之人‘返老还童’的说法。

    但见眼前童子言行举止之中,也有几分熟悉的气质,已是确定了身份。

    只是一时有些不适,却也不知该不该见礼。

    陆玄瞧出了自家这外甥的不适应,微微摇头,只道:“有些年头不见了,家里人可还好?小翠还陪着你么?”

    听到这话,周云才算是真正的回过神来,神情有些激动,将陆玄请进了院中。

    ……

    “舅……舅舅,家里人都还好,小翠身子虽然不大方便了,不过也还算康健,如今正在屋子里织衣呢。”

    说着说着,虽然还有几分别扭,渐渐倒也适应了。

    “我去叫她出来。”

    陆玄忙抬手:“不必了,你和小翠年纪都不小了,这天还正寒呢,屋里头说话就是。”

    周云闻言,一时怔住,随即苦笑一声,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小翠,你看谁回来了?”

    一路说着,不一会儿甥舅二人走入了屋内,屋内有几分昏暗,正烧着炉火,暖意十足。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坐在矮凳上,围在炉火旁,手里头拿着不知是什么皮子,正在缝着衣服。

    听得周云声音,老妇人抬头看来,昏黄的老眼眯着,似是看不太清。

    好一会儿才看清楚自家老伴儿带了个五六岁的童子近来,模样倒是顶好,就是不知哪里来的,听老伴的意思,还是熟人?

    “老头子,这是哪家的孩子?”

    听得苍老的声音,陆玄看着两个模样已经十分老朽的后辈,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这可不是哪家的孩子,是舅舅回来了!”

    亏得这些年的经历不少,周云这会儿已经差不多适应了陆玄现在的模样,心中除了几分复杂情绪之外,大半都是喜悦。

    “舅舅?”

    一如周云见得陆玄之时,小翠也反应不过来,一辈子都是操持家中活计的寻常妇人,更是没有周云的见识,也想不到深处去。

    ……

    若说当年对于陆玄是修行中人这件事儿还没有具体的理解的话,那么周云夫妇这回算是领会到一些了。

    没有什么事情比返老还童给人带来的冲击还要大。

    夫妇二人忙里忙外,虽然已经不复年轻时候的麻利,但也活计也还算做得来,花了大下午的功夫,做了一顿饭。

    陆玄也吃了,修行人虽有辟谷只说,不过到了他们这样的境界,世间万物俱是元气,不过俗与非俗,炼化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并非是不能吃。

    毕竟五谷之物,血肉之食,也并非污秽。

    而且话说回来,陆玄也有二十多年没有这么吃过家里的饭菜了,相比起那点炼化的功夫,这种情感上的体悟是十分难得的。

    “舅舅可是刚刚修行出关?”

    用完饭,围坐在炉火旁,周云问道。

    陆玄也不奇怪,当年回哀牢之后,他是托人带过消息的。

    “不错,本是想着早些回来看看的,不过耽误了些。”

    陆玄点头,转而问道:“对了,莲儿他们几个如今可还好,怎不见在家?”

    算一算年纪,莲儿三姐弟如今也是步入中年了,儿女估摸都不小了,三姐弟都是孝顺人,周云夫妇这年纪,也不知还有多少年头,做儿女的,该时常在家照顾才是,不知是在做些什么,却不见在村里。

    听到陆玄提起三姐弟,周云嘴角有几分笑意,只听他道:“他们都有各自的家业,经常会回来看我和小翠的,这两日不是时候,所以舅舅你才没能见得他们……”

    周云也大略说了说姐弟三人如今的情况。

    莲儿嫁给了小石头,小石头继承了石牛的憨厚脾性,大事做不来,不过胜在踏实,夫妇二人,在浔阳城开了家买早点的铺子,生了三个孩子,二男一女,如今也都是长大了日子过得安乐。

    让陆玄有些惊讶的是周淳与陆清两兄弟。

    他才知道周淳居然娶了黄修的女儿,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而锁江商会的会主竟然就是周淳,这实在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此外便是陆清,陆清也成亲了,取得不是本地人,是外出游学的时候结识的姑娘,夫妇二人就一个儿子,如今陆清是在九江书院教书,结交了不少达官贵人,江头村能有如今的安宁,和陆清的关系不浅。

    听到姐弟三人日子都过得不错,陆玄也是不时的点头。

    对于他来说,这是最好的情况了,亲人都过得安乐,虽然世道混乱,但也没有因此受到太大的影响,可以说已经是十分的难得,他也没有更多的奢求了,老天已是待他陆家不薄。

    “好!这就好。”

    陆玄连道了几声好,言语之中颇有几分感慨。

    “舅舅,这回回来可还要走么?”

    周云见他高兴,也是很舒心,不过转念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

    听到这话,陆玄微微一顿,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这回回来,我在家里住不上多久,不过也不会像之前一样一去几十年了,大抵出去走走又会回来看看你们。”

    夫妇二人年纪不小,不知还有几年,陆玄身为长辈,总得看着他们走完这最后的一段路。

    周云闻言,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到了他这个年纪,儿孙满堂,对于生死也不是那么看重了,这些年唯一还惦记的,就是陆玄。

    他希望自己走的时候,陆玄能够像送走母亲陆英那般在家里看着,也算有个圆满。

    到了九泉之下,见到了母亲,也能说明白舅舅如今的情况。

    母亲最是惦记的就是舅舅,若能如此,想来也能舒心。

    “舅舅若是不急,便在家中多待一段时日吧,我托人送信给他们姐弟几个,让您见见他们现在的模样,管教管教。”

    周云道。

    陆玄点了点头:“也好。”

三百六十二、难得闲话围炉坐

    对于陆玄的回来,周淳等人颇为重视。

    得了消息之后,全都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急忙忙赶了回来。

    于是第二日,一家人算是难得的整整齐齐出现在家中。

    昨日用过饭之后,陆玄第一时间去给妹妹烧了点纸钱,坟头能够看出周云夫妇没少打理,虽然过去了二十多年,依旧清整得很,只是墓碑上的字未免模糊了一些。

    若说去妹妹坟上祭奠,依稀仿佛还是昨日的话,那么当周淳几个后辈回家,出现在陆玄面前的时候,便有几分沧海桑田之感。

    几个孩子如今都是中年人了,重孙辈都已经长大成人,便是陆玄如今心性,见了这一大家子子子孙孙后,一时未免也有些恍惚。

    ……

    客堂里,陆玄一家人紧紧的围拢在火炉旁坐着,没有什么正式不正式,就像是寻常一家人闲聊时候的模样。

    虽然因为陆玄身份和如今模样的特殊,小辈们多多少少有些拘谨和不适,不过气氛也还算融洽。

    听着火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陆玄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是好,而他不发话,也没人说些什么,以至于屋里有些静默。

    半晌,陆玄目光扫了几圈之后,才叹道:“都长大了,成家立业,挺好。”

    声音稍显稚嫩,不过屋内众人都没有感觉到不适,重孙辈的几个年轻人倒是对陆玄这太爷有些好奇,不过被打发出去了,不在屋子里。

    “舅爷爷,您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说话的是周淳,如今模样,就有些像是周云还二三十年前的样子,父子二人长得有些相似,周淳相对更为壮实些,也是小时候日子过得不错,没落下了发育,又练过武艺,只陆玄如今所见,已经是练出了一定的层次了,便是离那先天之境也只差了一步,着实是炼得不错。

    周淳天赋并不算如何,能有如今成果,能说勤勉了。

    念及于此,陆玄心中也自点头,随即笑道:“你瞧我现在模样,返老还童,可不是常人能修成的,自是过得不错。”

    “听你爹说,你如今还是商会之主……”

    ……

    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说不尽的旧事,聊不尽的情分。

    一家人就这么在炉火旁坐了从下午坐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到了后来,连几个重孙辈的也带着好奇在旁边听着长辈们的谈话,其乐融融。

    周云夫妇到底是老了,精神头不好,虽然还想多陪陪陆玄,不过还是被陆玄叫去休息了,该了解的都做了些了解,几个后辈终究不是修行人,陆玄也没叫他们多陪。

    除了陆清。

    对于陆清这孩子,陆玄是有些惊讶的,若说周淳娶了黄修的女儿,还弄出了一个商会,有些意外,但也不算太过出乎预料的话,那么陆清的情况就真是陆玄没有想到的了。

    二十多年不见,不想这孩子居然已经是修行中人,已铸元胎不说,法力积累也不算差,玄光可期。

    待得大家都去休息之后,陆玄特意留下了陆清。

    关于陆清修行之事,陆玄之前众人面前没好多问,这会儿倒是可以做些了解。

    “清儿,观你如今修为不浅,一身根基也是扎实,是拜在何人门下?”

    陆玄直接问道。

    似乎心有准备,听得陆玄此问,陆清回答道:“回舅爷爷,老师姓卫名徽,本是鬼谷弟子,不知舅爷爷是否听过?”

    鬼谷?

    陆玄闻言讶然。

    鬼谷他自然是知道的,这不就是长宁子真人的门派么?说来当年九嶷论剑,还曾见识过长宁子手段,实在不想陆清居然拜在了鬼谷门下,此种缘法,实也教人不知如何言说。

    不过陆清拜在鬼谷门下,倒也算是一件不错的事情,鬼谷虽是旁门,但门中能有长宁子这等仙真人物,传承自然是不差的,再者鬼谷一脉行事也是正道,实则不必玄门大派来得差了。

    为此陆玄不由点了点头,道:“我与鬼谷祖师长宁子真人有过一面之缘,长宁子真人是有道仙真,你能拜在鬼谷门下,也算是难得机缘,不是坏事。”

    陆清听到这话,倒是有些惊讶,他这些年跟随卫徽修行,虽然学了不少的本事,也跟随卫徽四方游学,增涨了不少见识,不过对于自家门派的了解其实算不上多么深刻,甚至长宁子祖师的事情也只是听自家师父提起过,没想到舅爷爷居然还见过长宁子祖师。

    陆玄看他模样,知他所想,微微一笑,说起了昔年九嶷论剑之事来。

    多年前他虽命人传信回家,但家中到底没有真正修行之辈,关于自身经历,也几乎没怎么提及,只说自己是在闭关修行,如今陆清也算是修行中人,有些事情他自然可以与他说说。

    “原来如此!”

    陆清恍然道:“听闻我鬼谷一脉与九嶷山一脉颇为亲近,孙儿也听老师说起过九嶷论剑之事,不想舅爷爷居然参与过这等盛事,还见过长宁子祖师。”

    “说来我虽入鬼谷门下多年,却还未见过祖师一面呢,也不知日后是否能有机会。听闻祖师本也是博学之人,游戏世间,好作教书先生,可惜自天下渐乱后,便听老师说祖师不常下山了。”

    陆玄闻言,微微摇头,现如今并不只是长宁子如此,自从魔教返潮,千三大劫又相去不远,各派高人都在为大劫做准备,如同长宁子一般回山修行,或是炼宝应劫之人,数不甚数。

    甚至峨眉方面,早在百十年前便已经为千三大劫在做准备了,陆玄第一次到峨眉之时,齐湛渊说过与几位师兄弟炼宝,就是为了此事,二十年前借走九嶷鼎,同样也是如此。

    峨眉派底蕴深厚,尚且如此重视,何况其他道脉之人。

    说起这个,倒也说不好陆清这会儿入道修行是好是坏了,他修行年头不长,境界也是一般,然如今世道变化,却没有那么多时间给陆清这样入道不久的人提升实力,如是遇到劫难,或许都无法应对。

    有时候还不如做一个凡人,安安稳稳的活过这一辈子。

    想到此处,陆玄不由一叹。

    世间诸事,本就都是如此,难有真正善全的。

    “若有机会,我去见见你老师。”

    想了一会儿,陆玄说道,他对鬼谷法门了解不多,便是想要给陆清一些帮助,也不好胡来,只能找机会见过陆清师父卫徽之后,再做安排。

    陆清对此倒没有多想,之以为陆玄关心自己。

    下一刻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忽然道:“对了,舅爷爷,当年老师要收我入门,我还请教了神尊,说来神尊这些年对村子和孙儿都帮助不少,村里也有他的神像,想来他也应该知道您回来了,或许会上门拜访。”

    “神尊?罗兄么?”

    陆玄听到这话,略有恍然,他倒是第一时间没有想到罗贤,实在也是在哀牢山闭关不短,回来之后亲人模样变化,一时间也没想起罗贤来。

    说来他曾托罗贤照顾乡里,听陆清的话,罗贤对江头村照拂不少,说来自己既然回来了,也该亲自去拜访才是,不好失礼。

    “还有就是王友直王前辈似乎也在浔阳水府之中修行……”

    ……

    听陆清提及罗贤和王友直之后,陆玄琢磨了一会儿,还是寻得了浔阳水府所在,上门拜访。

    水府之中,不见罗贤,却还真个遇到了王友直。

    再见王友直,变化着实让陆玄有些惊异。

    虽说知晓王友直有些不凡之处,但陆玄也着实没想到,多年不见,昔日还是一俗世游侠儿的王友直,如今居然已是与他一般境界的餐霞修士了,而且看一身气息,积累还颇为深厚,不像是贪功冒进所得。

    气质也有了不小的变化,更为沉稳些了,虽然模样还是那般模样,可如今所见,全然就是一个积年修行的老修士。

    看来机缘不少,陆玄心中暗付。

    “王道友,久违了。”

    当年叫一声小友,如今既然同是修行人,陆玄也不再讲究那么多,只以道友称之。

    得见陆玄如今模样,王友直有些惊讶,第一时间甚至没认出来,不过到底见识不少,本身前世也不是凡人,明辨气机之后,也是反应了过来,忙道:“原是陆前辈,快快请进!”

    “多年不见,前辈这些年可还安好?说来当年得蒙前辈指点,四方云游,修行略有所成之后,我还多次回浔阳拜访过前辈,可惜不曾得见,不想这一晃都四十多年过去了。”

    王友直热情将陆玄请入水府之中,对陆玄的态度与当年相比倒是没有太多的变化。

    陆玄心中也是暗暗点头。

    入得水府之中,略作观察,王友直应该是在这水府已经待了不短的时间了,二人寻了一处地方坐下,陆玄才道:“道友多年不见,功行大涨,不想如今竟已步入餐霞,着实有些惊人。”

    对于此事,陆玄是有些好奇的,虽然早年从罗贤的口中知道王友直身份有些不凡,不过这修行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一些。

    甚至仔细说来,二十年前他还从苏游的口中提及过王友直的事情,根据苏游的说法,那时的王友直境界与苏游也不过仿佛之间罢了,短短二十年的功夫,便成了餐霞修士,这等修行速度,连陆玄这机遇连连又有师门依靠的人都有所不及。

    实在教人惊讶。

    王友直大抵知晓陆玄所想,苦笑摇头,自家人知自家事,他能有如此进境,是靠了前世所留的手段和修行经验,况且他早在二十年前便已经是餐霞了,可耗尽了底蕴之后,这二十年过去,都没有什么突破,所以算起来只能说是找回了前世的部分修为,不算是真正今生修行所得。

    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本身罗贤对于此事就十分清楚,王友直也没隐瞒陆玄。

    陆玄这才知道其中变故,一时也是不由感慨。

    “如此说来,道友前尘恩怨也都了结了?”

    “本身都是妄念作祟罢了,醒悟之后,才知自身之错,好在夫人深明大义,终是不再计较前尘往事,我夫妇二人这才得以和好,昔年恩怨自然算是了结。”

    王友直说起这前尘往事,感慨还是不少。

    “我观道友已经在这水府生活了不短时日了,即是与夫人和好,如何不在水仙祠修行?”

    王友直解释道:“此事还与千三大劫有关,晚辈前世之身与我家夫人俱是神道修行,如今大劫将至,世道变乱,神道修行拘于一处,难说便会有劫难临头,我夫妇二人说来心思闲散,只想着逍遥渡日,如今我转世托生,得了自有之身,更入仙道,于是夫人便也学我,转世去了,只待日后渡回,做一对逍遥夫妻。”

    陆玄这才明白,随即想起一事,不由问道:“说来罗道友也是神道中人,未知他……”

    王友直摇了摇头:“罗兄与我等不同,心愿以神道应劫,走出一条通天之路,自有抱负。”

    陆玄闻言点头,罗贤脾性,若说如此选择也是正常。

    “对了,前辈难得回来,我且传信与罗兄,请他过来一叙,他不时会来浔阳水府修行,参悟这浔阳水脉,只是前番有事回了彭水,倒是错过。”

    陆玄自无意见,本来到此便是为了拜访罗贤,谢过罗贤照拂亲友的情谊,请来一会,最好不过。

    ……

    只在陆玄身处浔阳水府,与王友直许久,井静待罗贤来的时候,周家有人来访。

    这人倒也不是别人,却是陆清的老师卫徽。

    卫徽之所以来到周家拜访,则是因为之前陆玄与陆清提过要见他老师一面的话,于是陆清便把消息送到了卫徽府上,才有此行。

    陆清与卫徽师徒,平日相处亦师亦友,传了消息,卫徽亲自上门,倒也算不得什么。

    “老师。”

    陆清也没想到自家老师来得这么快,迎接时有些意外。

    二人相处多年,说是师徒,实则更像朋友,没那么多讲究,卫徽摇了摇头,直接问道:“子澄,你舅爷爷如今可在家中?”

二百六十三、再访清泉寺

    “舅爷爷去拜会彭水神尊去了。”

    陆清摇头,将卫徽请入家中。

    家中之人,大抵也都见过陆清这位老师,关于陆清修行之事,倒是没有几个清楚,只以为陆清是跟着卫徽读书治学,卫徽学识渊博,家中之人多是尊敬,是以对于卫徽来访,也是颇为高兴。

    卫徽也不介意,他听陆清提及陆玄曾与长宁子有过一面之缘,昔年九嶷论剑,便曾与祖师同行,便有几分兴趣。加上陆玄本是自家弟子的长辈,更是修行中人,既然回来,理应拜访一二,才亲自前来拜会。

    听得陆玄暂时不在家中,也不在意等候一二。

    “见过周老先生,老夫人。”

    得入屋内,先是见过周云夫妇,但见周淳及莲儿一家,也是点头示意。

    “先生难得来我家一趟,正好家中几个晚辈都在,还劳先生教导一二。”

    周家几个孙辈,因生活条件缘故,已经没有多少穷苦人家出身的淳朴性子了,哪怕家教没落下,耳濡目染之下,多多少少还是沾染了一丝纨绔之气,不是那么的脚踏实地。

    平日周云对此就有些不喜,虽然几个孙儿外孙都还算听话,在他这个爷爷辈的人看来,还是有些别扭的。

    此番陆玄回来,本想着让舅舅引导一二,不过陆玄如今模样变化,只怕也难叫几个孩子听进心里去。

    卫徽来访,倒是让他有了些计较。

    “好说好说。”

    卫徽笑了笑,正好陆玄也还没回来,干脆叫陆清把周家几个小辈都叫来,看看具体情况,他教了多年的书,这方面还真有一些见解,反正也是举手之劳,倒没什么不可。

    说来周家几个后辈,他也就多见过陆清的孩子,毕竟是自家弟子,往日也没少到陆清家中作客,自然帮忙教导过孩子。

    往日也听陆清提及兄长周淳和大姐周莲家中都有孩子性格不是太好,看看也是无妨。

    ……

    “子澄,你若有心,平日多叫你几个侄儿外甥去你府上,希蓉和腊梅都是知礼的,不同寻常女子,读过书,教导孩子方面,也都做的不错,你家平儿便教的不错。你这几个侄儿外甥,确实有几分浮躁,如今这世道混乱,日后还不知会有何等变化,往日倒也罢了,几个孩子守成还是没有问题的,不过这时节却是不大成的,性子还是有些问题,也少了历练。”

    陆清的夫人名唤许希蓉,是卫徽一位朋友的女儿,算是书香门第,也算半个修行人,至于腊梅,自然便是昔年刘府而来的梅妖,多年相处,也被陆清纳作了妾室。

    师徒二人经常相处,卫徽对于自家弟子的两个媳妇,了解也是不少。

    关于周家几个后辈的情况,一时半会儿即便说上两句,显然也难有什么大的变化,还是得有人时常教导才行。

    “老师说的是。”

    陆清平日也觉得几个侄儿和外甥性格上有些不妥,不过都还算听话,也说不上什么地方不太对,现在听了卫徽一番话,才醒悟过来,孩子其实还是不错的,只是时节不同了,这般性格放在以前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可是未来却不好说。

    于是心中也自记下。

    家里好不容易才发展到了现在的模样,如是叫自家几个后辈败坏了,实在对不住父母长辈。

    ……

    “这位便是卫先生了吧?”

    师徒二人正说着,却有一道小小身影走入了院子。

    卫徽仔细看去,是个五六岁的灵玉童子,想到徒弟信中所说,当即便知晓来人身份,也看不破境界,于是忙起身见礼。

    “可是陆前辈当面,在下正是卫徽卫子玉,子澄的老师。”

    “卫先生客气,说来还要谢过先生对清儿的教导,我多年未归,也没能照拂家里多少,清儿的事情,想必给先生添了不少麻烦。”

    陆玄走近,打量了卫徽一眼,微微笑道。

    “周家门风不差,子澄也是聪慧之人,倒也说不上麻烦,说来当年收徒之事未能告知前辈,失礼之处,还望赎罪才是。”

    “这却没什么妨碍,若非先生教导,清儿也难有如今。”

    陆玄道:“先生请坐。”

    陆玄与卫徽坐下,陆清身为晚辈,伺候在旁。

    卫徽此来,一个是就收徒之事与陆玄见上一面,二个也是陆玄修行身份,以及长宁子关系,拜会一二。

    收徒之事略作提及之后,便谈起了九嶷论剑之事。

    “说来我得子澄传信,才知原来前辈与我鬼谷一脉早有缘法,倒是教人感慨,未知前辈近来可还见过长宁子祖师么?”

    陆玄摇头:“昔年得见,长宁子真人仙真风范,实教人心折,可惜后来遇到不少事情,又因闭关修持,也少四方云游,未能再次拜会,颇为遗憾……”

    即提及长宁子以及鬼谷之事,陆玄也渐将话题转到了鬼谷修行之上。

    他欲见卫徽,本就是想对鬼谷修行多些了解,也好给自家孙儿修行提供些许帮助,如今卫徽来了,少不了问及此事。

    听完卫徽一番言述之后,对于鬼谷一脉的修行算是有了几分了解,也有几分惊讶。

    世间修行千万种,存在何等稀奇古怪的法门都不叫人意外,不过鬼谷一脉的修行法门,还是叫陆玄有些没能想到。

    昔年得见长宁子出手,看上去与其他几位真人也没有太多不同,唯一便是在阵道之上,别出机杼,陆玄也未多想。

    如今从卫徽这里更多几分了解,才知鬼谷修行居然与俗尘颇有几分关联。

    仔细说来,鬼谷一脉弟子,对文艺修养十分讲究,需通琴棋书画,尤其弈棋之道,更是关乎门内真传,也是别有一番意味。

    除此之外,鬼谷弟子修行到了一定的境界,收徒教学也是十分重要的一件事情,除了收真传弟子之外,俗世教学也是一种修行,这也就不奇怪为什么不管是长宁子还是眼前的卫徽,似乎都在俗世书院之中教书了,本就是门内修行所需。

    不过如此一来,陆玄倒也帮不上陆清什么。

    鬼谷修行与寻常法门不同,与他所修更是搭不上什么关系,自不好做什么指点,唯一能帮的,也只有经验之谈,乃至送上一些能够助益修行的东西。

    想到此处,陆玄不由摇头,本以为自己修行算是有了几分成就,现在看来,所得也不过修行一角罢了,尚且算不得什么功果。

    不过说到收徒,陆玄倒是想起了自家修行。

    他如今只差一步便到能得还丹,所缺不过一点机缘,而修行的《太上广法妙经》,其实与授徒也有几分关联。

    这是多年参悟所得,不过此番下山来,还未完全确定,如今一听鬼谷一脉修行法门,心中倒是略有几分了悟。

    ……

    周家几人,除了周云夫妇之外,都是有自己事情要做的,在家中待了两日之后,也都离开了。

    家中也就冷清了下来。

    陆玄在家中帮着周云夫妇调养了一段日子,顺带与王友直、罗贤二人论道,过得倒也清净。

    不过他少露人前,江头村的村名虽然知道周家多了个小娃娃,倒也清楚陆玄的身份,只以为是哪家的亲戚。

    打听了几次,也就人问了。

    眼见得周云夫妇身子康健,顺带又帮石牛夫妇看了看,陆玄也准备出去转转,一个是自家修行机缘,另外也是拜访朋友,到底多年不见了,此番终是下山,也不好忘了这些朋友。

    于是便去找王友直和罗贤二人告辞。

    三人论道,境界仿佛之间,这段时日也颇有所得,陆玄自然说起过自身修行之事,初时得知他离还丹之境只差一步,二人惊讶的同时,也都是替他高兴。

    听得他要离开,王友直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道:“前辈突破境界的机缘,如真与传道有关,我倒是有个去处,前辈或可一探。”

    哦?

    陆玄看向王友直,他也只是有几分猜测,《太上广法妙经》突破所指,隐是与传法有几分关系,陆玄并未多么确定,不过也就是个想法罢了,具体如何,尚且未能定论。

    如是王友直真有什么机缘可指,倒是不妨一试。

    只听王友直道:“二十多年前,我曾在参上山下,一处名为广华县的县城之中,遇见了一桩事情……”

    王友直一番言述,说起了昔年经历。

    “如此情况,怕是同道转世,不知是否早有缘法,无故牵扯其中,只怕不妥。”

    陆玄皱眉道。

    修行之辈,转世多有安排,自有引路之人,却不好胡乱牵涉其中。

    “前辈只去看看也行,如是有缘,同道转世,资质根骨都是不差的,哪怕不是修行机缘,也是难得传人,如是那位同道自有安排,想来二十年过去,也该入道了,不止引来什么因果。”

    王友直道。

    陆玄一听,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反正他此番下山寻找机缘,也没有个确切的去处,看上一看也是无妨。

    况且他自妙经所得,隐隐觉得自家修行欲要突破,与授徒传法之事,应该有不小的关联,总也该尝试一番。

    想到这里,陆玄没有再多说什么。

    拜别王友直与罗贤之后,陆玄便离开了江头村,先是去几个后辈家中都看了看,这才离开了九江之地,往清泉寺方向而去。

    王友直所说的参上山,便在湖广之地,此去正好也途径清泉寺、罗汉寺,陆玄心中并不着急,顺路自然先去看看几位朋友。

    听秦韵所言,韦驮和尚与了尘便在龟山修行,拜会还是必要的。

    之所以先去清泉寺,则是想起了广休和尚,他当年也算承了广休和尚的一些情分,只是后来一直都没能再拜访,如今有了机会,去见见这大和尚也是应有之义。

    ……

    蕲水。

    数十年过去,这地方变化不小,能见县城衰败了许多,周遭更是有战火席卷过的痕迹,

    说来蕲水与九江相去也不算太远,可就是这么一段距离,经历却是不同。

    陆玄见了蕲水变化,多有感慨。

    他也不知道如今清泉寺会是一个什么模样,毕竟蕲水县经历过战乱,不知道清泉寺又是否受到了一些影响。

    尤其清泉寺的两口甘露、玉液两口宝泉,对淬炼法器颇有妙用,凡俗兵器自然也不在话下,难说一些军中将领,听了清泉寺两口泉水的妙用,会否搅扰清泉寺安宁。

    以广休和尚的脾性,也难说会有何等变故。

    陆玄一路随行,四处观望,前往清泉寺的路上果然也是清冷了许多,走了许久都不曾得见半个香客。

    直到到了清泉寺,才见得生人。

    却也不是周遭的百姓,而是一队兵卒。

    只看兵甲形制,当是楚王手底下的军队,驻守在清泉寺下,约莫有百十来人,却不知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陆玄童子模样,也不好与这些兵士打交道,干脆御风避过了山下的这些人,直接来到了清泉寺中。

    清泉寺内,却也有兵士存在,陆玄见之不由皱眉,不过略作感应,还是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机。

    眉头稍松。

    于是落到了寺院中去。

    寺院四周都有兵士把守,骤然见得陆玄出现,都提起了警惕,不过见他是个五六岁的童子,未免愕然。

    实在搞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小娃娃突然冒出来。

    陆玄也不理会他们,只朝着广休和尚气机所在的大殿而去。

    把守的兵卒立马上前拦阻。

    虽然陆玄小小模样,看上去也造不成什么威胁,可是将军军令为重,他们可不敢放一个人进去,哪怕只是个孩子。

    “哪里来的小娃娃,这地方可不是你该来的,速速离去。”

    如是战时,这些兵卒可不会太过废话,但见陆玄冒头,只怕都已经捉下了,只是如今战事稍安,又是个小娃娃,想着可能是附近哪户人家的孩子,存了几分善念,才没有第一时间动手。

    “这位军爷,我找广休住持。”

    陆玄道。

    “你一个小娃娃,找住持做什么?可是家里长辈叫来的?若是要找住持,过两日再来,如今我家将军正在寺中拜会住持,住持却不能见你。”

    “速速离去,与你家大人说清楚,这两日莫要再来寺中打搅。”

    这些兵卒态度倒也还算不错。

    “放人进去吧。”

    正这时,一个文士模样打扮的人走了过来。

二百六十四、授剑

    “顾先生!”

    来人身份似乎不低,众兵士见了,态度顿时变得十分恭敬。

    陆玄略有几分诧异,不是因为此人身份如何,只因为这文士竟然是有修为在身的,而且在元胎境界之中,也算是法力积累深厚的一类了。

    被称作顾先生的青年文士点头回应,随即走到了陆玄身前,躬身拜道:“顾行真见过前辈,广休大师正在内中与我家将军讲法,遂命我来请前辈过去,这些兵士都是奉了我家将军之命把守周围,得罪之处还请前辈见谅!”

    看来是广休知道自己来了,和尚境界显然不低。

    陆玄微微点头,也不多说什么,示意文士引路,随即便随人往佛殿而去。

    只留下一地愕然的兵士。

    这些兵士都知道顾先生不是普通人,有些神仙本事,不想竟对一个小娃娃如此恭敬,不用多想也能知道陆玄身份不凡,回过神来,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他们是奉将军命令把守,但要是陆玄方才不爽将他们打杀了,想来将军也不会为了他们得罪一个神仙人物,方才他们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啊!

    众兵士面面相觑,一时相顾无言。

    ……

    “这位便是陆真人了吧?某家石坚,见过真人!”

    入得佛殿,果见广休和尚在内中,除他之外,还有一人,身躯雄健,一身甲胄,一把美髯,仪表堂堂。此人一见随同顾行真走进的陆玄,略有几分惊讶,不过很快还是起身施礼,态度十分不错。

    “将军有礼。”

    陆玄也不自持身份,稽首回礼。

    “大师,久违了!”

    转而看向广休,广休模样没有多少变化,一身气机依旧,不过在陆玄的眼中却有几分不同,当年他将将入道,看不出这位的境界,如今步入餐霞,离那还丹境界也只差一步,对于这位的境界也有了一些了解,只看气机,与自家在仿佛之间,不过更会晦涩,显然精神境界还要在自己之上。

    “多年不见,陆居士功行见涨,可喜可贺!”

    广休合十一礼,笑道。

    “托大师的福,昔年多蒙大师指引,也少走了许多弯路,才有陆玄如今,此番贸然来访,也是想着谢过大师昔年相助之恩,只是不知是否搅扰。”

    陆玄说着,看向在场的这位石将军。

    这位也是聪明人,听得陆玄这话,笑道:“某家来清泉寺也是为了听大师指点,听大师所言,真人乃是神仙人物,今日到此,能叫某家遇上,说来还是我的福份,何谈搅扰。”

    陆玄尚未答话,广休和尚却道:“石将军是有福缘在身之人,陆居士若是有心,倒是不妨指点一二。我观居士如今模样,灵胎仙骨,竟炼成返老还童之法,峨眉道法玄通,果然不俗。”

    陆玄闻言,看了石坚一眼,若有所思,对于广休和尚提及的返老还童,倒是没有不知可否,若说九嶷鼎中筑炼元胎,确实难得,但是返老还童的法门,世间其实不少,却也算不得什么。

    老和尚显然不知道他这肉壳是在九嶷鼎中炼就,这话明显是说给石坚听的,也不知此人到底有什么来路,竟让老和尚如此看重,还指点他来陆玄这里弄好处。

    听得广休和尚的话,石坚果然眼睛一亮,方才广休和尚感应陆玄来访,便曾做了一些提点,不过他也未有多么在意,只想着或如顾行真一般,是个普通的修行人罢了。

    虽说修行人难见,但是他手下也有几个旁门左道的术士,其中顾行真这样的,也是经过广休和尚指点召来的。

    之所以对陆玄如此礼遇,也是存了招揽之心。

    但是如今听了这话,心中念头就有所不同了,广休和尚之意,明显是说陆玄神通不凡,叫他多上心些。

    老和尚曾说自己是大气运在身的人,有望在这乱世求得不世功名,救百姓于水火,虽然对于这个说法并不是多么的相信,但老和尚确实从未耍弄过自己,念及于此,石坚心中对于陆玄更为看重了。

    能叫老和尚如此看重的,可从没有过,如能得到这等厉害人物的相助,说不得老和尚的说法还真有可能实现。

    大丈夫生与乱世,要说没有几分野心是不可能的,只是强者太多,底蕴不足,没有什么底气罢了,但得一些积累,想法自然不会少。

    “还请前辈多多指点!”

    石坚恭敬拜道。

    到底欠了广休和尚一些情分,陆玄见此,心中微微摇头,也没拒绝,仔细观量这石坚,此人确也有几分不凡气象,只是以他本事,尚且无有严白凤那等推算神通,凭借望气之法,只能看出此人的确人中龙凤,值此乱世,若说会有所成就,是有极大可能的。

    念头一转,陆玄道:“比不得广休大师,我的法力眼界都要差上大师许多,有大师指点,我也就不锦上添花了。观将军左右虎口皆有厚茧,分明持剑之手,想来往日所使便是双剑。我这里倒是有一路阴阳剑法,可助将军强健身体,战阵杀敌,若是将军不嫌弃,我可将此路剑法教与将军。”

    陆玄早年未曾入道,便是武道好手,经由百字碑相助,通达世间武功技法,拜入哀牢之后,精研飞剑之术,更领悟剑气雷音之法,剑道之上,所得颇多。

    这一路阴阳剑法,却是他根据风雷动静而得,是当年参悟剑气雷音之术时创出的剑术,与他而言没有什么大用,只不过用来领悟剑理而已,如今见石坚擅使双剑,便想将这剑术传下,一来也算还了广休几分情分,二来自家剑术能有传承,也不是什么坏事。

    当然,也是看出了石坚的心思,无意牵扯到这战事之中,才不等广休多说,便提出授剑。

    石坚一愣,不想陆玄会这么说,他本意是慢慢与陆玄亲近,再尝试拉拢,实在不成,如同广休一般,能以高修身份多做一些指点,也是好的,谁料陆玄直接提出授剑,一时自然反应不及。

    倒是广休见此,暗暗一叹,明白陆玄心意,也无意真个恶了陆玄,于是道:“陆居士剑道大家,如能授剑,想必并非俗尘之剑,石将军征战沙场,有陆居士剑法护身,想来也能多些护持。”

    石坚闻言,当下明白了广休的意思,是教他莫要太过纠缠,心中一叹,对陆玄拜道:“如此,便多谢真人了!”

    “将军客气,只望将军学了我这一路剑法,日后如能建功立业,多多照拂天下百姓,那我这剑法也算是不枉出世一遭了。”

    ……

    “将军,这剑法非凡,虽然未能得到真人相助,也算不亏了。”

    清泉寺,陆玄传了石坚剑法,待了两日之后,便告辞离开。

    经过几日教导,石坚于阴阳剑法之上也算是将将入门了。

    本以为陆玄所传,只是一门凡俗剑法,不料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这一路剑法,不仅十分贴合他使用双股剑的习惯,而且练剑之时,还能聚集元气,提高自身修为,补益肉身,小成之后,还能养灵剑,护持神魂,实在不凡。

    即便算不得正统修行之法,却也十分难得了。

    石坚并非修行中人,少年时便入行伍,几近历练,才有如今地位,这里头当然少不了家族帮扶,不过与修行也无太多关系。

    对于修行,他的了解自然不多,能够体会到这一路剑法的不俗,更深层次的就不明白了。

    “顾先生不妨仔细说说。”

    顾行真是一个修行人,也是广休推荐后才加入石坚麾下的,修为在石坚手底下的几个修士之中并不算最厉害的,但是脑子好使,又颇通兵法谋略之道,于是成了石坚的左膀右臂。

    顾行真遂说了说自己的看法。

    而石坚听完顾行真的话之后,也是不由笑道:“如此说来,我能习得此剑法,还胜过招揽千百兵士。”

    “然也,有此剑法在身,日后便是面对左道之士,将军安危也有了一定保证,只是还需勤加修行才是。”

    顾行真道。

    “我省得了。”

    石坚点了点头,随即叹道:“陆真人乃真神仙也,可惜不能常听指点了。”

    顾行真闻言,微微躬身,并不插话。

    相比于石坚,他对于修行了解更多,石坚或许有一些气象,他们这些旁门左道见了能生出依附之心,可在陆玄这样的高修眼中,就算不得什么了,自然不好苛求。

    再者有广休和尚亲睐,已经是十分难得了,至少就顾行真所知,便是楚王麾下,可也没听说过有广休这等层次的修士存在。

    日后或许有,至少现在是没听说过的。

    而石坚却有广休和尚指引,可以说机缘还超过楚王,已是非比寻常。

    “石将军,你那雌雄双股剑已然淬炼得成,可从泉中取走了。”

    正说着,广休和尚忽然出现。

    ……

    “老和尚倒是不见半点变化,还是处处送机缘,结因果。”

    一路驾驭云光,离开清泉寺,陆玄微微摇头。

    也不知是特殊的修行之法,还是别有什么念头,广休和尚总是有那么一些教人不是很明白的操作,看上去是与人为善,助人为乐,事实如何,谁也不知。

    不过陆玄也没有多想,和尚什么念头他不知道,至少没有感受什么恶意,而且他与韦驮交好,早年也从韦驮口中对广休和尚有过一些了解,似乎韦驮师父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应该是修行相关,是以也没必要琢磨太过。

    清泉寺距龟山不愿,以陆玄如今速度,倏忽便至。

    从秦韵口中得知,韦驮与了尘二人便在龟山如今已经改作灵蛇洞的藏马洞修行,以陆玄与他们的关系,也不做客气,直接按着记忆来到了灵蛇洞外。

    倒是未见韦驮二人,只见洞口一方巨石之上,一条拇指大小的玄金灵蛇懒洋洋的正在晒着太阳。

    陆玄认出这条小蛇便是韦驮的那条灵蛇,不由一笑,道:“你这小蛇,多年不见,功行见涨,居然能变得如此细小了,韦驮法师呢,可在洞中?”

    那灵蛇见人来了,本也抬头警惕,认出陆玄之后,却又趴了下去,听得这话,扭过头来,对着洞口吐了吐蛇蕊。

    得知韦驮便在洞内,陆玄微微一笑,随手弹了枚有些年份的朱果给那灵蛇,灵蛇见此来了精神,一口便将朱果吞下,也不知是不是收了好处,竟然从巨石上游了下来,在前头给陆玄带起了路。

    陆玄无奈,这蛇儿灵智倒是不差,就是聪明太过了些,居然收了好处才带路,也不知韦驮如何教的。

    入得灵蛇洞中,已然不是昔年模样,能够看出韦驮二人做了不少布置,多了几处静室,一如修士洞府。

    内中主室,有丹炉云床,倒不见多少佛门摆设。

    不过想到韦驮二人脾性,陆玄也不觉奇怪。

    入得主室,依旧不见韦驮与了尘身影,想是在静室修行,如此倒是不好打搅。

    陆玄倒也不急,韦驮暂且不说,以了尘进境,便是闭关也不会耗费太多时日,于是便在主室寻了一处云床,静待二人出关。

    ……

    五日后,了尘果然出关,得见陆玄,有些惊讶,一个是陆玄如今模样,秦韵未曾提及,他是不知道的,二个也不曾想到陆玄的到来。

    “陆兄,你这是返老还童了?”

    确定陆玄身份之后,了尘不由询问。

    “机缘所致,不过皮相罢了,倒也不必在意。”

    陆玄摇了摇头,随即打量了尘,道:“倒是和尚你,功行见涨,如今如今怕是堪比道门玄光之境了,说来昔年那大雪山法门不过基础,你有如今修为,可是与韦驮法师有关?”

    陆玄赠与了尘的《大雪山身轮印》,并不是什么厉害法门,比较练气之法,也不过元胎境界罢了,如今看了尘一身气机,已然大有变化,显然是别有门路,却不知是不是韦驮传法。

    了尘闻言,第一时间没有回答,看着陆玄模样,做了一番感慨,这才解释道:“正如陆兄所言,机缘所致罢了。”

二百六十五、思玄亦老

    “我佛门修行本与道门便有不同,大雪山身轮印乃修肉身、法力的法门,陆兄看我如今法力尚可,实则境界不至。”

    了尘摇头,随即又道:“说来除了几分机缘之外,也是多蒙了广休大师指点。”

    陆玄听到这话,有几分恍然。

    以韦驮脾性,教导人只怕还差了些,况且他自身修为,也算不得如何厉害,原是除了自身机缘之外,还有广休指点,难怪了尘有此进境。

    话说回来,了尘所言佛门修行与道门修行本有不同,倒也不是虚言。

    佛门别开一道,修金身、心灯舍利,如修金身一道,积蓄法力,有时肉身法力到了,境界未必到,佛门大德高僧,多非金身修行者,也不乏其中原因。

    这里不得不提起广休和尚了,陆玄此番得见广休和尚之时,和尚境界便与自家相差仿佛之间,然真要斗法,广休显然不是他对手的,只因广休一身修行多在心性之上,也即是所谓的心灯之法,但得了悟,境界便涨,与道门大为不同。

    不过也不是没有缺陷,似佛门此类修行,境界或许高远,但若非证就罗汉、菩萨等功身果位,通常法力肉身都不比同境道门修士,且不可执着于法力修行,若生执念,还有境界倒退,魔头毁道的风险,也是有得有失。

    是以佛门修行,除非证就果位,否则便是一日破境,也并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情。

    甚至如有机缘,天纵奇才,一日成佛也非不可能。

    传闻上古时候,便有一位菩萨,面壁七年,便以凡身证就菩萨果位,却也是成就一番传说。

    不过这也是佛门修行,一直不比道门炼气盛行的缘故,道门修行,按部就班,只要传承不缺,修成一定功果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虽然个人资质不同,需要的时间也不同,而且通常一个境界就能拦阻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时间,可只要活着,总有机会。

    佛门却是不同,若是缘法不足,坐化之日也未必有破境机会。

    也是因此,才有佛门大德开创累世修行之法,借多世积累,证就果位。

    此外,还有不少佛门大德,本身便是道门修士转修而成,也不乏其中缘故,此类修士,法力道行积累足够,但修佛门大法,心灯证就果位,法力相合,便是水到渠成。

    甚至佛门常讲度化,也与之有几分关系。

    真正能够从一而终,修成果位的正统佛修,还是太少,此道艰难,也唯有吸收道、魔、妖等等修行,入得佛门,才有佛门兴盛。

    还有便是佛门金刚、护法之说,道门虽然也有护法神将,大抵此类情况并不多见,通常只是个门面,可佛门一来便是百八金刚,千来护法,正是需要这些金刚护法,护持佛门道统,为佛门正统传人护道,否则难有兴盛之日。

    要不说陆玄相识之中,即便秦韵这等天赋不差,且资源背景都足够的人,百十年内也才能成就餐霞之境,而了尘、广休等和尚,不声不响就有不小成就呢,说来说去还是佛道修行不同。

    陆玄对佛门修行速来了解不多,所识之人中,也少有佛门大德,细处更是难明,与了尘一番交谈之后,倒是多了几分理解。

    ……

    佛门于白象洲大兴,但在紫府洲之地,却也算不得什么。

    紫府洲历来便是道门、旁门、魔教修行的底盘,诸多条件的影响之下,修行界中,佛修也只占少数。

    虽说佛门与俗世宣扬佛法,看上去颇有一些模样,实则修行之上,并不如道门、魔教乃至旁门左道。

    紫府洲千万年来,凡大争大世,几乎也都与佛门关系不大。

    一如此番魔教返潮,千三大劫将至,雪域佛门也不过是想着借助俗世王朝战乱,尝试建立俗世佛国罢了,甚至都不敢搞得太过,引来道门高修针对,便可见一般。

    是以陆玄对佛门修行做了一番了解之后,暂时也没有深入接触的念头。

    “法师闭关多久了?不知何时出关?和尚可知晓?”

    境界越高,闭关修士时间耗费自然愈多,一如陆玄,若非需要严白凤指点,实则这二十多年都能算作是闭关过来的。

    昔年九嶷论剑之时,韦驮修为与当是陆玄便在仿佛之间,虽说韦驮修的也是金身之法,但之前便说过,佛门修行别开机杼,难说如今境界如何,若是久久不能出关,陆玄却也不好一直等下去。

    了尘摇头道:“大师三年前便入静室坐关修行,一直不见出关,想来短时间内是难见得了。”

    听得这话,陆玄又从了尘这里问了问韦驮的情况,得知为韦驮境界虽未做什么大突破,但法力积累,肉身修行实则所得还在了尘之上,如今闭关,正是为了破境。

    得知这个消息,陆玄不由摇头,即是如此,这一回只怕是不能得见了。

    于是微微一叹道:“即是如此,我便也不多待了,此番下山,本是为了自家修行,也顺带拜访同道,却还得去撞撞机缘。”

    修行中人,一眼数十年,二十年不见实也算不得什么,修行大过天,了尘也没留陆玄的意思,了解陆玄如今情况,得知这位老友实则过得不错,修行也有精进,便也足够了。

    于是相送陆玄走出了灵蛇洞。

    见得不知何时又趴在洞前巨石之上晒太阳的灵蛇,摇头一笑,即对陆玄道:“陆兄若得闲暇,日后不妨多来灵蛇洞相聚,如今世道正乱,魔教修士大行紫府洲,正是我等需要互相帮扶之时,虽说陆兄乃是哀牢门下,更有峨眉亲近,但些许小事,贫僧想也能略尽绵薄。”

    “和尚放心,我也没甚么别的去处,日后必然少不了再来搅扰的。”

    陆玄笑道。

    随即收敛笑容,稽首道:“珍重!”

    “阿弥陀佛!”

    ……

    即自灵蛇洞而出,陆玄也不在龟山多留,便往岳州城而去。

    须臾之间,已至岳州城。

    楚王府,便在岳州城内,是以相对湖广其余地方,此地依旧保持了当年的繁华,不见多少变化。

    虽然气象也不比以往歌舞升平之时,到底强过其他战乱之地许多。

    陆玄对此也没太多关注,倒是早先得知楚王府与白衣教的关系,心中颇有几分感慨,此番来到岳州城,除了看看威远镖局的情况,也是想着从杨思玄口中了解一些杨家姐妹的事情。

    白衣教教主本就是杨云澜,自了尘口中所知道的消息,如今的白衣教教主,依旧还是杨云澜,而且还和苏游混到了一起去,也不知具体是一个什么情况。

    寻得威远镖局,镖局到还是当年的模样,只是宅院和门前的牌匾都已经老旧斑驳了。

    也不见几个镖师,似乎镖局已经没有了什么生意。

    陆玄见此,略有几分疑惑,按着了尘的说法,白衣教如今因楚王府的缘故,已然成了俗世大教,凭借威远镖局与白衣教之间的关系,镖局不该变成如今这番模样才是,却不知其中有什么变故。

    心有疑惑,陆玄也不多想,直接上门拜访。

    未免麻烦,他也没走正门,悄然入内,只寻杨思玄踪迹。

    费了一些心思,暗处听得几分信息,知晓杨思玄如今依然在世,正在书房歇息,于是便来到了书房所在。

    感应内中一道气机,陆玄避开了府中下人,敲了敲门。

    “进来!”

    不一会儿,便听得一身苍老声音传来,声音虽然苍老,但还算是中气十足。

    仔细一算,杨思玄如今年纪怕也是过了古稀,声音还能有如此状态,也算是不差了。

    陆玄推门而入,便见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书案前练字。

    老者身躯略有几分佝偻,面上沟壑纵横,显得十分老迈,不过只看行书动作,能见有力,尚且硬朗。

    从轮廓之上,依稀也能看出杨思玄年轻时的几分样子。

    嗯?

    杨思玄写了一会儿,只听得有人进屋来,却半晌没有发话,疑惑之下,抬头看来,就见书房之中竟然站了一名五六岁的童子,顿时惊疑不已。

    “哪里来的娃娃?”

    杨思玄问了一句,不过见得童子神态不似寻常幼童,心中一顿。

    以他见识,反应过来便察觉几分不对,话说到半,却没再开口。

    白衣教如今声势浩大,自然也少不了敌人,虽说杨云澜为了保证家中清净,少有人知道威远镖局与白衣教的关系,但要是被人探听出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尤其杨思玄知道,白衣教中实则有不少修行之人,想要对付白衣教的人之中,这样的人自然也是存在的,而为了让杨思玄注意安全,这些事情杨云澜和苏游也有过提醒。

    念及于此,对于突然冒出来的童子,杨思玄未免多想了些,觉得来者不善。

    不由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正想着如何应对,却听童子说道:“思玄,可还记得此物?”

    听得童子口气,仿佛自家长辈一般,杨思玄心中更惊,正要问询,便见童子手中忽然多了一个盒子。

    看到童子手中木盒,杨思玄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变。

    上下打量了童子几眼,犹疑道:“你……你与陆前辈有什么关系?”

    其实听了童子的话后,他心中实际有几分猜测,可是终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些。

    毕竟眼前这童子不过五六岁的模样,实在难与陆玄那老道士的身影联系起来。

    “思玄对于修行之事可有了解,若是自云澜口中听过,当知修士之中有返老还童只说,而且我想云澜应该也与你说过我在南疆修行的事情。”

    陆玄说道。

    他取出来的木盒,自然便是杨燕云的遗物,之所以取出此物,也是想着以自己如今模样,杨思玄凡人之身,或许比较难相认。

    “前辈?是您?!”

    哪怕陆玄回答,已经确定了自家的身份,杨思玄一时半会儿还是不太好接受。

    “是我。”

    ……

    “我也从云澜口中说起过前辈修行中人的身份,只是不曾想……”

    杨思玄是半点都没想到陆玄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会是这般模样。

    “你非修行中人,一时接受不来,也是正常,不过修行之辈,万千法门,我这情况却也并非什么值得惊奇的事情。”

    一番谈话,杨思玄才慢慢接受了陆玄如今的模样,只是心中还是少不了一些感慨。

    陆玄也不着急,只等他慢慢缓过神来。

    “威远镖局如何变成了如今这等模样?”

    陆玄问出了自己方才的疑惑。

    杨思玄闻言,微微一叹,道:“还是观燕那丫头。”

    杨思玄无子,仅杨观燕和杨云澜两个女儿,杨云澜主持白衣教自不必说,杨观燕自从学了云澜传授的功法之后,行走江湖,心思也渐多了,这么些年过去,都没有成亲。

    又不愿主持镖局,他年纪又大了,无力操持这偌大镖局,更因为白衣教缘故,不好再因为自己缘故给女儿增添麻烦,于是威远镖局生意干脆放下,也是无奈之举。

    陆玄听得这话,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是好,说来这事儿与他还有几分关系,毕竟两姐妹变成如今这模样有他很深的影响。

    “前些年我对此事还是颇为介意的,不过年纪渐大,也自无妨了,云澜如今与前辈一般,俱是修行中人,听闻修行之辈,寿命悠长,她愿意怎么过日子,也是她的事情,过得舒心便是,至于观燕,有她姐姐照拂,自身安危有所保障,其余也我也不多想了。”

    “至于杨家香火……我本也是母亲收养而来,杨家香火……以母亲的脾性,若是还在人世,想来于此也不会太过在意,对于云澜和观燕的选择也会支持。”

    陆玄听了,倒是听出杨思玄心中实际还有几分遗憾,不过两个女儿如此选择,他身为父亲,显然也不愿为此坏了父女情分,才会不去多管。

    对于此事,以陆玄如今情况,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二女如此,与他脱不开关系。

    不过他倒是对于二女如今情况有些好奇,杨云澜还好说,杨观燕并非修行人,年纪这般大了,怎么也未结亲?

    “云澜与观燕现在过的如何?”

二百六十六、左道散修

    两姐妹的情况有些复杂。

    便是陆玄听了也不知该如何评说。

    在杨思玄的口中,姐妹二人与苏游都有几分纠葛,但又无人成好事,一来二去,倒是耽误了。

    而杨观燕这边,大抵明白苏游对姐姐杨云澜的想法,也无意去争,只是回过头来便瞧不上旁人了,加上外头闯荡,自在惯了,更是没想过成家。

    对于她们姐妹,实际上倒也没有多大影响,只是让杨思玄这个做父亲的感到无奈。

    “以我如今年纪,也不知还有多少年头好活,只盼她们姐妹二人能过得开心也就是了,如是得闲,能多回家看看,也自别无所求。”

    陆玄听在耳中,感慨也是不少,只怕他年轻时离开家乡,父母亲的想法就如同杨思玄一般,唯一不同的,只是家中还有一个妹妹,也有女婿照拂,稍微还好些。

    “云澜不愿因白衣教之事牵扯到我,我也不想给她添什么麻烦,岳州城还算安定,我在家悠闲度日,倒也还算不错。”

    确实也是,如今这时节,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家庭不知多少,杨家的情况看上去不甚圆满,实际已经好过当世大半人家,何必太过苛求,想来杨思玄也是明白这点,才渐渐宽心了。

    “你能如此作想,也是挺好。”

    陆玄一叹。

    ……

    陆玄见过杨思玄,从他口中了解到了一些关于杨云澜姐妹的情况之后,便离开了威远镖局。

    紫贞山他还是要去一趟的,知晓白衣教如今行此大事,只怕敌人不少,好歹也是自家后辈,战阵之事他不精通,势力运营他也不擅长,可在修行之上,多多少少还是能够给予一些指点的。

    如是有什么不好对付的敌人,他也可以帮忙解决,这没什么好顾忌的,便是同道好友,都该互相助拳,何况自家后辈。

    ……

    驾驭云光,至紫贞山左近,云端之上,自上而下望去,气象与当年陆玄来到此地之时已经大为不同。

    除了兵卒把守,自成营盘之外,整座紫贞山还笼罩在一个阵势之内,明显修行手段。

    虽然这阵势在陆玄这样境界的修士眼中算不得什么,可寻常元胎乃至玄光境界的修士,若想悄无声息的闯入紫贞山,却也并非易事。

    而天下修行,泰半俱是元胎,也即是所谓的炼气散人,如今这俗世战乱,虽也有修士牵扯其中,多数为旁门左道,不入流的修士。

    这些炼气散士、旁门左道在凡人眼中是神仙人物,实际在修行一道,尚且没有什么身份。

    哪怕玄光之境,无有云光飞遁的本事,加上飞剑法器难得,除非高门大派,或是机缘所致,否则即便身为玄光,也不定能有飞遁神通,这种情况之下,没有特殊手段,对于俗世战局的影响还真不一定有多大。

    毕竟这方世界的俗世,也只是在云光卷裹,飞遁千百里的修行有成之辈眼中才算不得什么,加上俗世之中本也有一些不寻常的力量,普通修士在其中尚且没有那么超凡脱俗,还没到忽视俗世王朝力量的地步。

    此外,不管佛道还是魔教修士,杀业过多对自身修行也有不小影响,轻易动手不得,是以到了陆玄这等境界的修士,如非必要,无故并不会牵扯到俗世战乱之中。

    所以说紫贞山能有如此阵势护持,倒也足够安全了。

    只是不知这阵势是谁人所不知,如果是杨云澜或者苏游,那么二人这几十年来看上去收获不小。

    ……

    按下云光,细细感应,修士不止二人,颇为杂乱,似乎有不少旁门左道聚集于此,念头一动,知道白衣教势大,只怕也吸引了不少左道散修加入,却也不值得见怪。

    旁门左道,除非有正统传承,否则无有山门,四方云游,也少修行资源,如是能借白衣教之力,获取修行资源,不失为一个路子,事实上前朝乃至更古时候,就有不少旁门左道之辈参军入营,获取权势,不是为了虚无缥缈的气运,只是为了获取修行资源,或是修炼异术,或是祭炼法器,总之少不了此类人。

    就比如说落魄山的祖师,本就是山间异人,加入俗世王朝,成了将领,四方征伐,修成落魄山数门异术,随后天下安定,便去往南疆建立了落魄山。

    类似落魄山祖师这样的旁门左道之辈,在紫府洲,古往今来都不少见。

    以陆玄如今修为,若是不想叫紫贞山上的人发现,就算堂皇而入,也没人能够看到他的身影。

    只是此来一个是亲自看看杨云澜等人情况,二来也是想帮把手。

    有苏游在,传承方面或许强过这些旁门左道,但是否真正压服,尚且两说,毕竟云澜并非真正的修士,所修法门不过是当年陆玄在百字碑相助之下,结合炼精法门衍化而来的一门先天功法,想必真正修行法门,还是有些欠缺的。

    再者苏游的境界,即便是二十多年过去,法力或许有所积累,但只怕也难有多少突破,如此情况之下,没有完全服众的实力,想来不是所有人都能对云澜服气的。

    陆玄想要帮助杨云澜和苏游,便可由此入手。

    于是他并不掩藏自身行迹,鼓动云光,一时周身云霞华光大作,便是凡人,此时也能看到天上华彩,逞论修行中人,只需一见,便能知晓有高深修行来访了。

    紫贞山一干左道,或是感应气机,或是亲眼所见,但见天上云霞按下,纷纷来到前殿广场,都是大惊不已。

    这些修士或许有不少甚至都没见过真正厉害的修行,可不代表未曾听闻。

    只看这天际云光卷裹,灵机四溢,便知乃是餐霞境界往上的高修。

    紫贞山莫名来了这样一位厉害修士,尚且不知是敌是友,如何叫他们不心惊?

    可云光已至,他们却不敢轻举妄动,都是识时务的人,不管来着是敌是友,贸然行动,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云头按下,玄光渐隐,即露出一灵玉童子来。

    众人皆知来着必是高修,虽见童子模样,也不见多少怠慢,凝神望去,心中沉浮不已。

    “未知这位前辈,来我紫贞山所为何事?”

    正这时,人群之前的苏游与杨云澜走上前来,虽然能驾驭云光的修士,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无法应对的,可好歹因为陆玄的缘故,他们接触过秦韵和峨眉诸修,尤其苏游,云游四方,借着陆玄,也结识了一些修为不差的朋友。

    此外前些年,甚至徐烟霞还曾来过紫贞山,指点他修行。

    如此经历,自然不会太过畏惧。

    “九嶷一别,苏小友倒是不见多少变化。”

    听得童子这话,苏游念头一动,半晌惊异道:“可是陆前辈当面?”

    虽然得了陆玄归来的消息,到底这二十多年都未曾见面,而且关于陆玄变成童子的事情,也没什么好宣扬的,除了仅有的几个人之外,都不清楚这件事情,即便是一干同道好友,也只知陆玄在哀牢闭关。

    是以初见陆玄,第一时间苏游自然没能认出来。

    陆玄含笑点头。

    虽说童子模样,这幅神态本该有几分别扭,但在众人眼中,却隐见高人气度,没有半点不和之处。

    而且除开苏游与杨云澜惊喜之外,余下一干左道修行,心中俱是惊疑不定,白衣教虽然势大,但他们很清楚,相比玄门正宗,或者旁门大教,其实算不得什么,只是不曾想,这教主与苏先生居然还能和这等高修扯上关系。

    各自心中都瞬间息去了一些胡乱念头。

    虽然对陆玄有些好奇,但紫贞山这一干左道修士们,都不敢打搅陆玄与杨云澜和苏游叙旧,很快各自散去,也不知会因为陆玄此番到来生出何等想法。

    “数年前得见飞云子真人,真人言及前辈尚在哀牢山闭关修行,此番下山,想是功行有成?”

    小院之中,陆玄与二人坐在石桌旁。

    苏游性子还是比较洒脱的,虽然与杨云澜姐妹颇有纠葛,在陆玄这长辈面前倒也没有太过拘谨,依旧如同当年模样,之当做晚辈请教。

    “算是略有所得吧,此番下山本也是为了修行,正好路过此地,便来看看你们,我观紫贞山如今气象,你们倒是将这白衣教经营的不差。”

    陆玄笑道。

    苏游谦然道:“不过小打小闹罢了,说来我二人经营白衣教,本也只是想着借着这俗世之力增益修行,倒也不想会有如今局面。”

    陆玄只听这话,再看杨云澜态度,就知道二人虽然没有宣明关系,实则已是成了一家人,不然苏游说话,杨云澜也不会只点头应和。

    “也算是一条路子,如是走好了,却有几分功果可成。”

    陆玄从秦韵口中了解过苏游和杨云澜的一些想法,对此也还是支持的,二人没有正统传承,走上这么一条路子,也算是一个机会。

    不过苏游提及徐烟霞,陆玄倒是有了几分好奇,苏游所修,便是徐烟霞法门,按着徐烟霞脾性,既然见了苏游,本该将苏游收入门下才对,但听苏游言语,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于是不由问道:“飞云子前辈来过紫贞山了?”

    苏游点头,倒也没看出陆玄念头,只道:“真人也说是从前辈口中得知我的存在,才特意来看看,与我指点不少,也添了不少手段,不然还压不住依附我白衣教的这一干左道。”

    “前辈来紫贞山时,当见得这山中阵势了,此阵正是经由飞云子真人指点之后才布置而出的,不然以晚辈见识手段,尚且没有这等本事。”

    说道这里,苏游面上能看出不少感念。

    “飞云子前辈并无门人,你修他法门,也算正统所传,既然得见,怎不想过拜在前辈门下?”

    苏游苦笑:“当时确有几分想法,只是真人说我与白衣教牵扯,除非随他离开,否则暂时也不好在他门下修行,也就没有强求。”

    陆玄一听这话,就知道其中只怕还有因由,不然以他和徐烟霞曾经的交谈,苏游拜入其门下本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不该如此才对。

    但见苏游无意深谈,陆玄也没有过多询问。

    这本也是徐烟霞和苏游二人之间的事情,陆玄不好多管。

    回过头来,又看想杨云澜,杨云澜模样成熟了许多,不过元胎有成,年纪虽然不小,变化却也算不上多大,只是多年教主身份,身上多了些上位者的气质,若不看修为,倒是别有一番气象。

    只看杨云澜一身气机,功法虽然还是当年陆玄所传,不过显然已经有了一些不同之处,更为符合修行之法。

    陆玄细问之下,得知与白衣教经营以及徐烟霞指点有关,心中自有几分念头,他离开之前显然要帮忙整理一番的,暂时也就没有多问。

    “云澜,我此前路过岳州,曾去威远镖局见了你父亲一面,听你父说起了你与观燕的事情,你父亲年纪已然不小,如有功夫,你们姐妹二人还是常回去看看他为好,此话我本也不该多说,不过到底也算有个长辈的身份,人世大悲,莫过子欲养而亲不待,无论修行还是权势,终究不是一时之事,相比之下,一时意气,也远不及亲人来得重要,这个道理,以你聪慧,想来不难明白。”

    听陆玄提起父亲,杨云澜面色有些复杂,几分愧疚,几分无奈。

    显然道理是明白的,只是心中怕还是有几分纠结。

    面对陆玄这长辈,此地又没有外人,杨云澜倒也没有什么不好说,只道:“我省得的,只是未能留下子嗣,心中对父亲多有愧疚,观燕又受我影响,如今也未成家,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父亲。”

    “你想差了,你父对此或许有些无奈,但你姐妹二人是他的女儿,他又如何真会埋怨你们?他如今这年纪,还不知多少年头好活,唉……”

    陆玄一叹:“道理你该是明白的,只是莫要因为自家心中芥蒂,便留下莫大遗憾,切莫学我才好……”

    听得陆玄这话,杨云澜一时有几分失神。

二百六十七、贾静

    “昔年我创此法,不过将将入道,尚且不知天高几何,亦无多少修行见识,你能修成如今模样,也是机缘不差。”

    谈过些许琐碎之事后,陆玄也指点起了杨云澜修行。

    苏游所修法门,乃是徐烟霞之法,既有徐烟霞指点,陆玄也没必要赘言。

    回过头来,再说杨云澜修行,除开徐烟霞指点之外,只说陆玄略作了解,便发现不少变化之处,其中气机隐与杨云澜这白衣教教主的身份有关,似乎冥冥之间气机勾连之下,连带功法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陆玄也说不上这变化是好是坏,不过具体说来,倒是对杨云澜增益颇多,而且也使得这法门愈发贴合她自身修行。

    陆玄不知云鼎山天师道扶龙庭之说,但能察觉这功法似与白衣教变化牵连,其中力量与神道也有几分相似之处。

    为此,陆玄细作琢磨之后,也有几分收获。

    不说好友罗贤,便是王友直前世也是神道中人,他与二人论道浔阳,所得自然也是不少。

    炼气一道,他如今同样是餐霞修士,境界不差。

    此外杨云澜所修法门,本就是他昔年改造而成,此番再做参研,入手也没有太大的难度。

    当然,以他见识,离那创出修行之法的层次还有不少差距,倒不是境界不够,只是修行时日太短,见识也还是少了些,自身见识尚且未能筑炼体系。

    即便能够创出些许修行法门,只怕也是旁门左道之术,算不得正统修行,真要能创出一门当用的传承之法,只怕还得还丹之后才有机会。

    对此陆玄倒也没有多少纠结,只说杨云澜如今修为,没有大机缘,还不知多少时日才能成就玄光,倒也不急于一时。

    陆玄所想,只是想着能让这功法更为完善一些,同境界修行,不差寻常元胎修行之法,再添几分护身手段,便也可以了。

    如此以来,自不会耗费太多心思。

    以他如今见识手段,修行法门一道,或许还差几分,但护道手段,却也不难弄出几门,不说一些术法,只说剑术,他尚未入道之时,剑术本就不差,入道之后,多年修习,以一口龟蛇剑争锋,所得更是不少,如是创出一门驭剑之法,却也不会太过费心。

    此外所学落魄山,乃至裹素洲得来巫门法诀,也有机巧之处,能够用于其中,前人学问为基础,运用而来,亦不需自家如何辛苦琢磨。

    ……

    陆玄在紫贞山很是待了一段时日,期间除了指点杨云澜修行之外,也帮着参详白衣教事务。

    他虽然没有什么管理大势力的经验,不过好歹有前世见识,多多少少能够给出一些意见,对于白衣教的运营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的。

    眼见自家所能做的事情也都做了,陆玄便心生去意。

    事实上王友直曾提到过的参上山离紫贞山相去不远,毕竟都是在襄阳境内,是以他此前便托苏游帮忙打听了一下广华县贾氏一族的事情。

    广华县确有大族贾氏,二十年前贾氏大房夫人也自诞下了一名在腹中待了三年的婴儿,唤名贾静。据闻贾静降生之日,异像天生,有灵龟拱卫,除此之外,还有传闻,当日贾氏公子出生,乃是神仙出手。

    神仙传说之事,终究不曾亲见,这些年来虽然每每提及贾氏,少不了要说起这一件神仙事,可除了贾氏自家之外,外人自顾生活,倒也没有多么在意。

    况且如今乱世,襄阳之地近乎湖广边境,古来便是百战之地,如今更是不得安宁,寻常百姓求存已然十分艰难,也没有多少人会去在意贾家的神仙传说。

    而后,据白衣教教众带回来的消息,还有一件趣事,那就是贾氏主家二十年前香火不旺,几乎没有所出,可后来贾氏公子贾静出世之后,许是真引来了福报,一下子各家都有所出,一时贾氏一门香火大盛。

    这本也是好事,可这人一多,各房子孙一多,好坏便参半了,尤其是随着贾氏老太君愈发老迈之后,人心浮动,加之世道混乱,各人自有心思,贾氏未免有些乱象。

    好在多年积累,尚且未曾爆发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事,而且也亏了贾氏前梁爵位,广华又是楚王治下,没有受到太大波及,加上贾氏本就养着不少家丁,乱世之后还增添了几分力量,护持自身不难。

    所以到了如今,虽然大梁四分五裂,贾氏一家倒也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连带着广华县,在贾氏的照拂之下,也还算安定。

    当然,自苏游口中所知,这本也是楚王有意如此,如今情况,暂时就需要这些前梁勋贵门维持湖广的稳定,否则真要是全都乱了,楚王府也无力维持现在的势力。

    这是外话,暂且不说。

    只说陆玄大略了解了贾氏的情况之后,便有了几分想法,王友直所说的那名转世修行,该就是贾静了,就白衣教教众弄来的消息,贾静如今还是家中公子,功名未有,也不曾听说有什么人将他引走修行,如此一看,不像是布置好了后手的转世同道。

    以陆玄参悟《太上广法妙经》所得,自身修为欲再进一步,兴许便与这‘立道传法’之事有关,如今同道转世之身,且得自王友直推荐,也是难得机会,自要尝试一番。

    ……

    话分两头,却说陆玄有意离开紫贞山,去往广华县寻那贾氏一族,观量转世同道,琢磨是否机缘之时,广华县内,贾氏族中,却生了一番波折。

    险些气得族中已然耄耋之龄的老太君一口气没回上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还得从家老太君最疼爱的孙儿贾静说起。

    贾氏与娲山沮水林氏一族本是世交,林氏之人得闻贾静出世异像,自家才出世的柔娘也是有异像显现,心觉结亲之好,当是一件好事,于是便来贾氏说亲。

    听得林氏小女出身之时也是伴随异像,老太君便觉乃是天作之合,于是应下了此事。

    贾林二家之间,还互通了信物。

    后来林氏小娘也时常回来贾家玩耍,更是在贾家寄养了一段时日。

    本来是和美之事,可眼见婚期将至,此番沮水县林氏管家却来了信,说是林氏遭了祸事,自家小姐被妖魔捉走,不知如何处理,来求贾氏相助的。

    贾老太君可将林氏柔娘当成亲孙女看待,本也是定下的孙媳妇儿了,这等年纪,哪里听得了这消息,这不一听之后,便险些闭过了气去。

    “造孽啊!”

    老太君可是贾氏最要紧的人,这一出事,家里头的人都聚到了院中,好在很快老太君还是缓过了气来,这一醒来,便是一叹。

    “祖母,您宽心些,参上山的李道长也是有本事的,既然是妖魔乱世,孙儿亲自去请李道长相助,想来以道长本事,应该能够帮些忙。”

    说话的正是贾氏长孙贾静。

    贾静身长六尺有余,温润君子,颇有文学,只是前梁尚在时未参加科举,如今也没有功名在身,不过贾静速来不喜与人相争,对于这些也不看重,就是家中一应事物也不甚感兴趣,尤其心慕道事,若非因老太君缘故,或许已经入参上山去寻一家道观修道了。

    说来贾静与林氏柔娘未曾早早成亲,拖到二十岁年纪,也不乏其中缘故。

    贾静从参上山上道长口中,得知男女身子未长成,过早成亲,有损元气,这才没有成婚,而老太君宠爱,也不强求于他,才将亲事拖到了如今。

    谁料眼见都长成了,也订好了日子,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听到爱孙这话,老太君也平缓了些,所谓的李道长,是十多年前来参上山修行的,因为昔年王友直缘故,贾氏对于道家人颇为信重,在参上山建了不少道观,也请来了一些道士高功,李道长便是听到此事之后,又看了参上山风水,才在山上落户的。

    这位颇有一些本事,贾氏这些年也发生过一些麻烦事,都是求助这位道长解决的,所以贾家人对于这位也算是比较看重。

    虽然不知晓妖魔到底有何等本事,但出于对道家修行的信任,老太君也定了些心神。

    况且此时也没有别的方法,沮水林氏虽然步入贾氏兴盛,在沮水之地也算是书香门第,颇有一些人脉,如果不是不能解决,也不会急着把消息送到贾家来,如今情况,也只能求助于这位李道长了。

    “我没事,柔娘的事情不好耽误,灵儿,你速去山上请李道长。”

    到底是主持了贾家事务多年,老太君年纪虽然老迈,有时也会有些糊涂,但清醒的时候还是果决的,顾不得自家身子,知晓当务之急是把人先救回来,于是做了吩咐。

    至于灵儿,却是贾静小名。

    “祖母您别急,孙儿这就去。”

    贾静点了点头,随即与家人说了些话,便匆匆离开了贾府。

    ……

    参上山,本就是风水极好的地方,比不上一些名山大川,却也别有一番神仙传闻。

    只是因为贾氏先祖缘故,此地被梁太祖赐给了贾氏,以至于早年这地方除了贾氏供养的宫观之外,少有外人能在此地落户。

    因贾静缘故,引了不少道家修行在此住持,如今山上宫观渐多。

    宫观之中,自然都是在籍的正统道士。

    不过真正有本事的,却也不多,毕竟只是因为王友直昔年相助,让老太君生了供奉道家神仙的心思,请了些正统道士来求福祉罢了。

    若说对参上山最为熟悉的,莫过于贾静。

    不知什么缘故,贾静自小便喜欢在山上玩耍,尤其是宫观渐多之后,更是中意在这些宫观之中静坐,他自己也说不出来是什么原因,只是每每来到山上,便觉安宁。

    这也是他心慕道事的原因之一。

    熟门熟路,贾静带着几名家丁上山,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小道观。

    此观名为‘巫丹’,正是李道长修行之所。

    据闻李道长乃是上古巴族后人,巴人古时曾迁至此,巴人有巫山、丹水,李道长念及于此,便以巫丹为观名。

    这是贾静从李道长口中听来的,具体如何,却也不清楚。

    能在这时节来到参上山修行的,多是喜欢清净的道士,李道长也是如此,听说早年前梁国乱,李道长也是四方云游,解救百姓,可是后来征伐四起,所见所闻叫人伤心,知晓但凭自身之力,也救不得多少百姓,遂才来到了参上山静修。

    李道长有本事,也是善人,每每相助贾氏或周边富贵人家解决些许麻烦,也不要钱财,只愿各家多多帮扶百姓,实是有心。

    贾静对于李道长就颇为敬重。

    巫丹观中,除了李道长之外,只有一名道童,唤名李真,乃是李道长弟子,年岁比贾静要小些,是十余年前李道长外出时带回来的孤儿,因贾静不时来观中玩耍的缘故,与李真关系颇好。

    “静大哥,今日又来山上玩耍么?”

    李真年纪不大,常年山中修行,天真烂漫,也只贾静上山之时,能有个玩伴,所以对于贾静的到来十分高兴。

    贾静此时带着急事,却也无心寒暄,只道:“真弟,李道长可在观中?家里有件急事,需请道长相助。”

    李真对于贾静算是了解,见贾静模样,知道不是小事,于是忙道:“在的,师父在观中修行,我去请他。”

    不多时,贾静见到了李道长。

    李道长年纪不小,看上去甲子年岁,算不上仙风道骨,有些清瘦,肌肤黝黑,骨架宽大,显得有些雄奇。

    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打理十分妥帖,别有一番清逸。

    “贾家生了何事?”

    但见贾静,李道长便问。

    贾静遂将林家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李道长。

    听得林氏变故,李道长面容沉凝,又问道:“那妖魔使了何等手段带走的林家小娘子?”

    贾静细细回想,道:“据林氏下人所说,是院子里卷起一股黑风,人便不见了,具体无从得知。”

    李道长闻言,面色微变。

二百六十八、妖魔

    得见李道长面色,贾静就知道只怕有些困难了,不过他对于修行之事了解不多,妖魔更是无从谈起,也不知为何李道长听了自己的话之后脸色就不好看了。

    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认识的人之中,有能够对付妖魔本事的也就这位了。

    “道长,此事可是有些麻烦?”

    “唉!”

    李道长闻言,苦笑摇头,似乎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半晌才叹道:“这妖魔能有如此手段,法力非同一般,以我的本事,只怕不是对手啊!”

    他是实诚人,对于贾家也颇有好感,毕竟吃了多年供奉,而且贾家也算是造福百姓的富贵典范,没有把握就是没有把握,没有诓骗贾静的想法。

    “这可如何是好?”

    贾静脸色也微微变化,他心性虽然不错,相较同龄人而言,也更为沉稳,但听到李道长似乎也没什么好办法的时候,心中未免一沉。

    除开未婚妻的身份,柔娘更是他的青梅竹马,两人是有着深厚感情的,哪怕是没有这一门亲事,柔娘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是希望能够尽快救回来的,可是这会儿希望却有些破灭。

    “要是请动军中人马,不知能否对付妖魔?”

    话本之中,常有大将领兵伐山破庙,斩妖除魔的传说,按着李道长所言,其中不少也是真事,既然如此,花费一些代价,请动附近的营兵出手,也是一个办法。

    李道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按我道门炼气的说法,这妖能有如此神通,最次也是类比我炼气玄光之境的存在,话本传说之中,所谓领军降世斩妖除魔,多是不成气候的小妖,或是连身形都无法变化的蒙昧凶兽,完全比较不得,不过如今四方战乱,也有厉害修士拜在各大王门下做供奉,如是能请道厉修士,或许还有几分机会,不过这类修行前辈,实在难寻,而且寻常代价,只怕也请之不来。”

    言外之意,有几分希望,可是希望不大。

    “而且襄阳之地,我也没听过有哪位厉害的修行存在,你若想请人相助,唯有两个去处,一个是紫贞山白衣教,另外一个则是楚王府,除了这两个地方,我暂时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去处能够找到解决这件事情的人。”

    听得这话,贾静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不拘是白衣教还是楚王府,对于贾氏而言,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逞论上门求助,何况他们似乎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作为报酬。

    贾静多年在李道长门下听讲,他也将贾静当成了半个弟子,见贾静如此忧色,李道长叹道:“你家是勋贵之家,尝试付出些许代价,或许能从楚王府或者白衣教求来援助,可以尝试一番,不过也不必太过着急,到底未曾亲见,也不知那妖魔究竟如何本事,我且去一探,若是五日之内不见我回来,也不得半点消息的话,你也只能想法子求助于这二者了。”

    “我承你贾氏供奉颇多,也因贾氏缘故积了不少功德,既然贾氏有了麻烦,本也该倾力相助,你自去吧,找个下人随我同去林家便是。”

    贾静也无别的办法,只能如此。

    ……

    且不说贾静得了指点,便下了山,回家与家人商量对策。

    李道长这边,却将自家传承都交托给了弟子李真,嘱托李真若是自己此番回不来,便好好主持巫丹观,有贾氏帮扶,想来也能维持。

    身为弟子,李真欲要随行,却被拒绝,一应后事交代清楚之后,李道长便带着带路的贾氏下人,匆匆赶往了沮水。

    ……

    五日后,贾氏得林氏传回消息,李道长去追妖魔之后,不见回转,只留书一封,也都带到了贾氏。

    信中只提妖魔有二,十分厉害,此去只怕难得回转,教贾氏求取白衣教或是楚王府相助。

    贾静得信,知晓李道长只怕凶多吉少,信中悲恸,却也无奈,只能亲至襄阳,求助守将王免,引荐白衣教与楚王府之人。

    襄阳守将王免,却也是嫉恶如仇,忠义之辈,但闻妖魔乱法,热忱相助,言道:“王府诸修,除开护持楚王之人,多在四方镇守,如去王府,难求得帮助,此番只有去往紫贞山,求助于白衣教,白衣教中多奇人异士,或有解决此事之人,贾公子持我书信,可上得紫贞山去。”

    即得王守将书信,贾静遂领人往紫贞山去,紫贞山离襄阳本就相去不远,一番赶路,却也未曾耗费多少功夫。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贾静领人匆匆赶往紫贞山求助之时,陆玄也生去意。

    杨云澜修行渐入佳境,白衣教亦是蒸蒸日上,日后战事若起,尚不知结果如何,至少如今白衣教中,发展还是十分不差。

    陆玄虽有照拂后辈之心,却也无意牵扯白衣教布局之中,此是杨云澜与苏游的修行,他也不好过多干涉。

    于是见了云澜与苏游,便要离去。

    恰其时,闻有人持襄阳守将王免书信,欲请白衣教除妖。

    陆玄心有所感,身后剑匣之中龟蛇剑轻颤,似有几分缘法,遂未急着离开。

    不多时,教众便引一青年入得总坛。

    但见这青年,身姿挺拔,气机沉静,不外不漏,在境界不至的人眼中,或许瞧不出什么东西,但陆玄观来,却是一副灵玉根骨。

    尤其见得此人之后,龟蛇剑震颤不已,隐有机缘,陆玄掐指一算,心中顿生几分诧异。

    只问来人身份,却道乃是广华贾氏族人贾静。

    念及贾静出生之时,灵龟拱卫,陆玄心中已有几分明悟,原是缘法早定。

    心下感念,却不外漏,只做打量。

    ……

    贾静来到白衣教总坛,本以为会有一些波折,不想教众倒是和善,而且直将他引到了教主身前,心中略有感慨,只道白衣教行事不差,难怪有如今气象。

    他早知白衣教教主本是女子,心中倒无意外,得见教主杨云澜,便将自家只是托出,只求白衣教出手相助。

    “那妖魔捉了我那未婚妻子,想是恶妖,烦请白衣教诸位能相助一二,斩妖除魔,也算是还百姓清净。”

    顿了顿,又道:“如有所需,贾氏愿倾家财还报。”

    “此等妖魔,祸害百姓良家,本就该除,既然消息到了我白衣教,我教自该出力,贾公子不必如此。”

    慢说杨云澜本是女子,对于这等掳掠良家的妖魔最是厌恶,便说白衣教存在意义,就是救世济民,斩除这等作恶妖魔,也是应有之义。

    是以杨云澜听了消息之后,便第一时间应下了。

    再问妖魔如何,贾静以李道长所回消息,略作言述,杨云澜与苏游面色略沉。

    玄光道行的妖修,已非寻常小妖,便是白衣教势力,如今也不好处理。

    若要对付,只怕得耗费许多心思,但一白衣教如今情况,倾巢而出,却会存在许多的问题。

    陆玄看到这里,知道不该继续沉默了,此番观量,对于贾静算做了一些观察,算是比较具体,加上前段时日得来的消息,还算满意。

    于是开口道:“此事我去解决便是,正好我在紫贞山待了这段时日,也是时候离开了。”

    堂中众人听得这话,都是看向陆玄。

    贾静自然是不认得陆玄的,尤其童子模样,只一位或许是教主后辈,但听这话,陆玄似乎不是寻常孩童,而且还在教主杨云澜之上,一时十分不解

    杨云澜这边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急道:“此事我白衣教处理便是,何须陆爷爷出手,不妨在紫贞山多待一些时日,云澜还有许多修行问题需要请教呢。”

    陆爷爷?

    陆玄尚未回答,堂中贾静听了,有些惊异,分明童子模样,不想竟然如此辈分。

    莫不是返老还童的老神仙?

    这老神仙似乎也要出手相助,贾静心中顿时有了几分期待,如是这等本事的老神仙帮忙,或许就会柔娘机会打了很多。

    虽然过去了这么多日,也不知自家未婚妻如今情况具体如何了。

    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多少还有几分希望。

    杨云澜不舍陆玄离开,苏游却有几分猜测,前番陆玄便是托他打听贾氏情况,尤其提到贾氏公子贾静,此番贾静来访,他就有几分猜测,或许此人与陆玄有几分缘法。

    之前又得见陆玄打量贾静,现下更是有此言语,心中已然明悟。

    于是对着云澜道:“既然有陆前辈出手,能够将那妖魔尽快解决,也省得继续为祸百姓,这是好事,且不可因为一点私心拦阻。”

    陆玄未曾点明对贾静的心思,苏游自然不会明说,不过以他与杨云澜之间的关系,说出这么一番话,也足够叫女教主明悟几分了。

    果然,杨云澜听了这话,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似有几分了悟,随即叹道:“既然如此,此事便交托陆爷爷处理了,日后若得闲暇,不妨常回紫贞山看看。”

    陆玄见二人明白自家心思,也是微微点头。

    杨云澜见此,遂对贾静道:“此是我的一位长辈,法力境界俱是高深,那妖魔再是厉害,有他出手也不会是大麻烦,贾公子尽可宽心。”

    贾静见陆玄如此身份,受白衣教教主如此看重,心中本也有几分期待,如今得了回应,心中亦是稍松。

    “有劳仙长!”

    ……

    也亏得贾静生来沉静,对于陆玄这童子模样的前辈比较容易接受。

    相对而言,贾氏一干下人,就没那么好接受了,频频将注意放在陆玄身上,若非贾静怕这些下人得罪了陆玄,做出警告,否则回去这一路只怕少不了被关注。

    即便如此,总也有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多多少少更是担心自家少爷请来的人是否靠谱,实在是凡人眼中,没有见过陆玄手段,也难想象这童子模样会有何等神仙本事。

    至于贾静,也是半信半疑,不过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能够请来陆玄,已经是好大运气,只能将希望都寄托在陆玄身上。

    “仙长,我们是否直接去沮水?”

    贾静是想尽快到沮水去救人的,不过还得看陆玄的想法,不知道这位仙长是不是还要做些准备。

    陆玄微微点头,道:“直接去沮水便是,尽快赶路,也免得那一对妖魔继续害人。”

    知道自己如今这模样,只怕没有什么威严,陆玄也少说话。

    虽说贾静与自己破有缘法,现下也没有暴出自己心思的意思。

    ……

    一路前往沮水,紧赶慢赶之下,还是花了一两天的功夫。

    到得沮水的时候,能够看到县城里比较的冷清,想来除了战乱的影响之外,不乏妖魔传闻的缘故。

    贾静是来过沮水的,也曾随家中长辈到林家拜会,亲近关系,对于路径还是很熟悉。

    相对而言,林家不如贾氏兴盛,虽然也是富贵人家,书香门第,到底不是豪族。

    是以比之贾氏,也较为冷清。

    即入林府,便见林家老爷和夫人。

    两位长辈看上去这段日子过得都不是很好,除了对女儿的疼爱之外,也因为林老爷自来身子比较弱,之有林柔这么一个女儿,叠加之下,女儿自然就好似二老心肝一般,如今心肝丢了,状态哪里能好了去。

    这还是过去了一些时日,就说贾静信中所得的消息,林老爷在林柔被妖魔掳走的时候,是昏过去了的,险些病倒。

    “伯父伯母!”

    贾静先是见礼,随即介绍起了陆玄的身份。

    听说是来帮忙的仙人,而且贾静有意提点了几句,二老心中便是有些怀疑,对陆玄依旧恭敬,奉于上座。

    “还请仙长施展神通,救救我家柔娘,我夫妇二人感激不尽!”

    林老爷夫妇说了说一些情况,便对陆玄下拜。

    陆玄也不动作,便有微风浮动,将二人扶起,算是显露了一些手段,得见陆玄本事,二人也算是定心不少。

    “林姑娘是在哪里被妖魔掳走的?能让我去看看么?”

    陆玄道。

    夫妇二人自无不可,忙将陆玄引至了女儿居住的小院之中。

    “柔娘便是在这院子里被掳走的,只有下人看见了,我二人来到院子的时候,人就已经不见了。”

    陆玄一面听着,一面四下感应,不一会儿便有了发现。

二百六十九、二怪

    虽然过去了一些时日,但院中尚且留下了一股妖气,想也是妖魔猖狂,不做遮掩,又或是这等妖物,不明天数,不知收敛,才留下如此气息。

    将这一缕气息摄拿出来,陆玄回过头问林氏夫妇:“听贾公子所言,前番应该还来了一位李道长帮忙,未知二位这两日可还有得过李道长的消息?”

    二人摇头,叹道:“李道长也是来到这院中看了看,得了几分线索,留下吩咐之后,便匆匆往娲山去了,说是去追索那两个妖魔,教我夫妇二人等得两日,不见人归,便再送信到广华去。自从李道长去了娲山之后,便没有再听过他的消息了,只怕……”

    只怕什么,夫妇二人没有说下去,不过不说大家也能明白,无外乎‘凶多吉少’四字。

    陆玄来时,听贾静说起过这位李道长,也是道德之士,如是陷落在那二怪手中,未免有些可惜。

    念头一转,陆玄琢磨起了夫妇二人所说的娲山,娲山离沮水县城相去不远,既然那位李道长追到了娲山去,说不好二怪老巢便在娲山。

    至于是真是假,届时凭手中这一缕气息断定便可。

    如此想着,陆玄也不想过多耽误,此番除妖是真,主要目的还是救人,如今这么些日子过去,还不知贾静那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子情况如何了。

    贾静前世与自己也算有几分缘法,如今更有师徒缘分,若是有机会能把人救回来,还是得尽力的。

    “我去那娲山一趟,贾公子在林府等我便是,无论成与不成,都不会耗费太多时间。”

    接触了二怪气息,摸清大略境界,陆玄并无多少担心,只要找到了那二怪踪迹,对付不难。

    贾静闻言,倒不好说些什么,他凡人一个,知道去了也只是拖后腿,没必要跟随。

    林氏夫妇则有几分担心,毕竟前番去了一个李道长,如今可都还不见回来呢。

    正在这各有心思,多数还是有些怀疑陆玄本事的心思之时,却见院中陆玄,周身忽然霞光一卷,下一刻冲天而起,须臾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林氏夫妇与贾静哪里见过这等手段,一时都被这场面惊得一愣,半晌回过神过来,才知道这回是遇上了真神仙,相觑一眼,眸中顿时多了几分希冀。

    ……

    娲山算不得名山大川,不过也有几分名头,龙游万里,林木茂密,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娲山之地,历为兵家必取之地。

    此等地方,竟有妖魔占据,倒也是陆玄没有料想的。

    不过仔细琢磨,如今烽烟四起,妖魔趁此时机祸乱人世,或是收集血食,或是积累煞气,以增自身功行,也不是不能理解。

    且不说妖魔为何占去娲山,只说陆玄,云光卷裹之下,瞬息便至娲山所在。

    一眼望去,果然得见妖气盈盈,只因周遭之地经过战乱,尚有煞气沉积,这才使得这妖气未能远观而见。

    不过得见这娲山妖气,陆玄心中已然确定那掳走林柔的二怪便在这娲山之中了。

    陆玄对此地不熟,也不知那二怪有何等本事,只看这妖气,虽然印证之下,虽然不出自家预料,但未免打草惊蛇,吓走了二怪,横生枝节,陆玄念头一转,敛去气息,远远按下云光,剑匣化作铜项圈,挂在胸前,装作一名迷路的凡人童子,才往前头而去。

    他倒也没想着以这模样骗来二怪,只是不想引起注意罢了。

    实在也是娲山之地人烟稀少,除非直接找上二怪洞府去,否则陆玄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是出乎陆玄预料,正当他走近娲山之后不久,便有一道妖风卷来,呼吸之间,风中便有一只强健手臂将他拉了一把,瞬时腾空而起。

    陆玄心中一动,也不反抗,只随这妖风同走,一阵昏天暗地之后,被拿到了一出洞府之中。

    打眼看去,就见洞府不小,虽然粗犷,却有石室,不见瓢盆,却见一口大锅,正立在那石室当中。

    而石室之内,有几只未曾脱去妖胎的小妖小畜烧水伺候,似乎要炖什么东西。

    “兄长,你瞧我捉了什么回来!”

    看清这石室之内的环境,陆玄才有心打量身旁这妖魔,妖魔身子约有八尺来长,瘦长得很,走起路来一扭一扭,三角头,倒角眼,模样很是阴翳。

    一头子火红头发,颇具异域风采。

    妖魔提着陆玄,走入洞府之中便大笑着呼起了‘兄长’。

    这话刚落音,乃见一旁洞中走出了一名昂藏大汉,身子极为宽厚,肌肤黝黑,臂膀双腿俱是十分粗大,气势仿佛山岳。

    那汉子抬眼看来,但见自家兄弟手中提着的陆玄,眼睛一亮,道:“贤弟哪里捉来的童子,好娇嫩的血肉,这要是一口吃下去,只怕是嫩滑得紧!”

    “兄长愿将那女子让与我享用,小弟自觉难做报偿,便想着去拿来一两个凡人,供兄长享用,那道士究竟老了,干柴得很,只怕没什么味道,谁料半道倒是见了这童子,如此娇嫩童子,可是少见得很,说来也是小弟运道。”

    提着陆玄的妖魔,也是有些得意。

    复而又道:“这童子权且当做是小弟孝敬,正好水已经烧开,还请兄长享用。”

    说着,便要将手中陆玄丢到那大锅里去。

    陆玄见此,已经准备出手,只是正这时,那宽厚大汉忽然拦阻道:“诶!贤弟慢来,如此好货,如今可难寻得,当是慢慢享用,怎好就这般吃了,暴殄天物,却是不美,且先留着,待贤弟炼化了那女子,功行大涨,你我兄弟在用这童子庆祝,岂不美哉?”

    提着陆玄的妖魔,听得此话,眼睛一亮,觉得有些饿道理。

    如今这时节,似手中这等模样的童子血肉,可难寻得,多是那富贵人家才能拿来,可如今这周遭可没有这么多类似的童子可捉。

    如此囫囵吃了,确实不美。

    “还是兄长想得周到,我这便将这娃娃先关起来。”

    早在捉来陆玄之时,妖魔便以为陆玄已经被自己弄晕了过去,是以陆玄没有哭泣,他也不奇怪,只当还未醒转。

    陆玄不声不响,也不急着动手,却是想着看看那林氏柔娘是否还在这洞府之中,如能寻得人后,再出手出去二怪,也省了许多麻烦。

    这瘦长妖怪很快将陆玄带到了一处石室,随手将他丢在了石室内。

    这石室或者说是石牢,还有木头搭建牢门,只有一只小妖守着,似乎也不怕人跑了。

    石牢之中,不止陆玄一人,还有一名老道,一名女子。

    只是都被藤蔓绑着,但见陆玄被丢进来也都看了过来,只是似乎在妖怪手头吃了些亏,不发一话,待得妖怪走了,老道才忙喊道:“孩子!孩子!”

    陆玄感应那妖怪已经走远,也自地上爬了起来,不过并未回应老道的话。

    对着被藤蔓绑在石壁之上的二人打量了一番,对比贾静描述,已有猜测,于是出声问道:“你二人可是林氏柔娘与巫丹观的李住持?”

    二者闻言俱是诧异。

    好在老道本是修行中人,而那林柔在这妖魔洞府之中被困了一段时日,也习惯了妖异之事,心态还算不错。

    一时半会儿看着陆玄,猜测他的身份。

    陆玄见他二人不语,即道:“我本是贾氏请来救你二人的修士,略有几分法力,骗过了那妖魔,并非被他所捉,你二人如是贾氏所说之人,便做回应,我好救你二人出去。”

    听得这话,二人才知陆玄身份。

    虽然陆玄模样实在不想修行中人,但他们倒也没有怀疑陆玄所言真假,实在是他们也没有什么好骗取的东西。

    “这……”

    只是相信归相信,可陆玄明显是被那妖魔捉回来的,而且这番模样,实在不像个修行人,尤其老道眼中,也看不出陆玄身上半点修行气息。

    陆玄看出二人想法,摇了摇头,叹道:“我自敛去了气息,观道友也是修行中人,可曾听过蜀中峨眉?”

    李道长听得这话,眸中一亮,峨眉玄门大派,便是未曾亲见其中修行,如此大名,但凡修士,却也曾听过。

    李道长便曾听过,时间有修行高士,元婴出游,好似俗世童子,分明元婴躯体,在旁人眼中却与血肉无甚分别,念头一转,猜测陆玄是否元婴仙人,于是道:“敢问前辈可是峨眉剑仙?”

    陆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只道:“是也不是,道友只需知道我与峨眉颇有几分渊源,法力也算尚可,这外头二怪,境界尚且不如我,如无特殊手段,对付不难便可。”

    听得这话,不说那柔娘尚且莫名,也听的不是很明白,但李道长已经对陆玄高修身份信了八分,随即道:“老道正是巫丹观修行,受贾氏公子托付,来此救人,只因本事不济,不是那二怪对手,被坏去法力,捉在此处。”

    “这小娘子便是林氏柔娘。”

    确定二人身份,陆玄微微点头,只是心中还有几分疑惑,以那二怪脾性,喜好食人血肉,方才还要将他直接炖了吃,老道与小娘子性命尚在虽是好事,但多少教人有些不解,未免一问。

    李道长回道:“被捉来不过几日,那二怪尚且未曾吃我,想来是肚肠尚且不饿,至于柔娘。”

    “柔娘,这位前辈是来救我们的,那蛇怪与你说的事情,你且与前辈详细说说。”

    李道长转头却是看向了那娇俏小娘子。

    小娘子模样二八年华,正应其名,身姿妖娆,身段轻柔如水,模样更是出挑,听得这话,娇声道:“旁的妾身倒也不知,只听那蛇怪所言,说是妾身身上有什么灵机,能助它修行,说是要准备妥当,再动手。”

    一旁老道接过话头:“许是与柔娘出生之时异像有关。”

    见陆玄看来,又道:“前辈见过贾静,不知是否听过贾静出世之时,有灵龟异像,柔娘亦是如此,只是异像略有不同,乃是灵蛇之像,那二怪颇有几分本事,或许瞧出了其中机缘,才有这等说法。”

    “哦?”

    贾静之事,陆玄知晓,见过之后,因龟蛇剑缘故,更是了悟贾静身份,与自家颇有牵扯。

    不想贾静这未婚妻子,竟然也有这等异像。

    念头一动,陆玄略微开出了玄虚剑匣禁制,放出龟蛇剑气机,只做感应,不过念动间的功夫,就见龟蛇剑轻颤,似与这柔娘也有几分联系。

    陆玄本是略作尝试,寻思贾静与自家有几分缘法,不知柔娘是否也是一般,谁料龟蛇剑竟真有变化。

    稍作琢磨,回忆自家龟蛇剑来路,心中已有几分猜测,原是缘法早定,因果牵扯。

    微微一叹,不想昔年入道之因,到了如今,还见果报。

    心头略有几分复杂,只是一时却不好多说什么,二怪洞府,并非久留之地,还是先将二人救出再说。

    于是不多废话,屈指一弹,龟蛇剑即化流光,瞬间将二人身上困锁藤蔓斩断了去。

    老道与柔娘见得陆玄本事,俱是惊喜,身得自由,也是自发喜悦。

    不过未等二人向陆玄道谢,却听陆玄道:“我这飞剑出手,气机显化,在这洞府之中,想必已是被那二怪察觉,我先将你二人救出,再去对付二怪。”

    言罢,不等二人反应,华光一放,顿将二人一卷,化作一道霞光,破开石牢,往洞府之外飞去。

    路过洞府石室,且将那石室之中的大锅都撞翻了去,引起一阵骚动。

    “哇呀呀!哪里来得不识相的修士,敢在你家蛇爷爷的洞府闹事!”

    究竟是二怪洞府,气机感应之下,陆玄飞剑祭出,便已察觉不对,只是赴往石牢之际,陆玄已自带着二人飞出了洞府去了。

    只在陆玄将李老道与柔娘飞出洞府,寻了一处平地放下,二怪便已追出了洞府。

    回头看去,只见那瘦长妖怪手持一杆镔铁长枪,那宽厚妖怪则是双持铜锤,站在洞府之外,怒目视来!

    “兀那小童!吃俺一枪!”

    二怪见陆玄竟敢救人,暴怒之下,也不过多分辨,尤其是那瘦长妖怪,镔铁长枪一提,便朝陆玄戳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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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数十载,陆玄求道半生,不觉已是花甲之年,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眼见气血衰败,精元亏虚,他决定回转家乡,用残余不多的寿命造福乡里。不想兜兜转转,却在出生之地获得一幅《九江行脉水经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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