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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十里渔舟     问道峨眉txt下载     问道峨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百五十九、女子

    却说陆玄下了武当山,心中还有估量。

    余下十余处地方,多半隐秘之所,甚至还有的远在海外,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全部探过的,指不定这一去,便是十几数十年,这并不符合他的预期。

    加上先前自家师父的提点,他发现自己虽然没有放下自身修行,可实际上因操持这种种事物,真正放在修炼上的心思其实少了许多,这显然是不太好的。

    以自家师父的眼力,显然不会不知道他没有耽误炼法,可还有此提点,想要告诉他的,显然不仅仅是真气积累的方面。

    先前在殿中,他还没有想到这一节,如今却有几分恍然。

    一时不由感慨,若无师父提点,或许自己还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明悟,而真到那个时候,只怕已经耽误了许多的功夫了。

    念及于此,陆玄自生定计,打转却往浔阳而去。

    此去并非为寻王友直,而是另有打算。

    ……

    自打从离开哀牢山之后,陆玄算是难得回来比较勤快,算算已经斗转三五次了,也是因缘牵扯。想着以前总惦记回来,却数十年不能回返,如今牵挂少去不少,却又时常得以回来,世事无常,教人不得不体会其中真意。

    陆玄没有去周家,也没有去浔阳水府,而是打转来到了河神庙。

    多年过去,河神庙明显经过了一番修缮,变化不小。

    陆玄如今还记得当年在此获得的碧云簪,倒也有几分感慨。

    入得庙中,又换了个新的庙祝,同样是个老者,看着颇有几分富贵。至于早年那位老哥,如今已是不在人世。听他并无晚辈,想来这位也是新至。

    先前在那方小世界中,因幻法使用不得,吃了小亏,陆玄便仔细钻研了一番六六乾罡炼形图,此图能炼就变化之法,更有玄功炼体,斗战之能。

    他本就已经入门,只是此法修炼困难,他又需巩固自身还丹修为,也就没来得及有好好钻研其中变化之术,如今算是拾了起来,一番钻研之后,可以做到粗略改换身形相貌,已不需要借助幻术来变化模样。

    而且玄功至妙,其中变化乃是发自根本,便是望气之法也看不出破绽来,其实已是神通之能。

    陆玄对于此法自然十分看重的,但说到底还是修炼时间短了,此前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太上广法妙经》的修炼之上,巩固自身修为,此外还有法器、遁法等种种法门需要消耗他的时间。

    而等他还丹境界得以巩固,武当阵法布置得成,又生了后来之事,四方牵扯。即便知道玄功重要,也没能分配太多的时间在这之上。

    有所耽误,也是无可奈何,终究分身乏术。

    说来对此他也有一些想法,道门之中,有一种神通,唤名第二元神,此法炼成颇难,但别有妙用。

    一来乃是护身保命的至妙之法,二来分化元神,还能分心二用,修炼诸多法门,十分奇妙。

    第二元神之法,需要取合宜的灵物,分神祭炼,炼成之后,宛若第二身躯。

    陆玄对此颇有念头,只是此法在未曾炼就元神之前,修炼更难,虽然也可以寄托灵物炼成,可未成元神,不过魂灵身,操作不当,对根基影响颇为不小,而且风险极大,不是很合宜。

    事实上陆玄此前所得的坎离玉圭,就可以用作第二元神寄托之物,坎离玉圭乃是坎离二气凝聚而成,本身可以看成一团先天元气,十分纯净,自然是适合祭炼第二元神的。

    可就是因为风险太大,陆玄境界又未到元神,所以才放弃。

    如今陆玄的想法,就是先突破到元神境界,然后再修炼此法。

    到时候坎离玉圭依旧可以使用,玉圭如今被他当成是七星阵基石,并非真个炼成了法物,本身还是一件先天灵物,等到陆玄元神成就,就可以寄托玉圭,炼就第二元神,到时候第二元神不仅能够借助福地星辰之力养育,还可以坐镇武当山,更添帮助。

    当然,现在这还只是个想法,元神没有炼成,并不适合去琢磨这件事情。

    回到现实,陆玄本来用惯了老道模样,但为了避免熟人看出,此时外相则是个青年道人模样。

    话说回来,因他一生经历,对于外相也并不看重了,本身曾经老迈,后来化为孩童,外出时又以幻法行走俗世,导致他本身已经不在意外相如何,之所以变化,只为了方便行事。

    如此一说,六六乾罡炼形图其实十分适合他。

    有的人即便是道果得成,对于自家形貌也比较看重,这并非坏事,也不是什么执念,只是他们本身将身体模样也看成了自家修行的一部分,而这样的修士,并不适合修炼变化之法。

    除此之外,一些少了心思变通的人,同样如此。

    要说合适的,陆玄算是一个,灵蛟儿也能算作其一。

    所以有时候功法也是挑人,并非只因因果承负缘故,或许这也是严白凤将此门玄功传授给他的原因,毕竟这门玄功,就连他师姐秦韵也未炼过。

    ……

    “道长可有什么事情?”

    陆玄一个道人,来河神庙拜访,多少有些奇怪,虽说这些年因为乱世,多了不少信众,河神庙也有了香火,可庙祝还没见过道士来拜的。

    陆玄闻言,稽首一礼,笑道:“偶过此地,特来拜拜尊神。”

    庙祝听此,虽然好奇,但也没有多问,毕竟没有阻拦香客的道理。

    于是将陆玄引去了神殿。

    陆玄入内,见神殿之中,还有人在上香,虽然他清楚这神像什么都代表不了,浔阳这地方也根本没了神祇,但还是从善如流,取了一炷香来,又投了几枚大钱。

    而一旁庙祝见他投钱,更是不再多管了。

    没一会儿,陆玄得了自己想要找寻的东西,随即便要离去,只是刚出了神殿,却感应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不由转头看去,正见一名俏丽女子,莹莹如玉,一点红唇,身段极好。

    女子与一名老妈妈同行,面色似不太好。

三百六十、指点

    所谓熟悉气息,便是打那女子身上而来。

    而这气息也不是别人所有,正是王友直。

    如此情况,陆玄未免多想。

    王友直的夫人,似乎便以神祇之身转世修行,上次陆玄得见王友直之时,还听他提及过这件事情。

    不过转念一想,王友直留在浔阳,便是为了夫人之事,想必一直有在观察,遂也没有多看,当即离开了河神庙。

    此番来到河神庙,他是为了找寻徐烟霞。

    昔年在哀牢山拜别,徐烟霞留过联系方式,他是个坐不住的人,说是日后陆玄若要寻他,便可来此地获取信息,如今陆玄已经将信息入手,也知道了徐烟霞的去处。

    好在他本人并未离开中土,出海云游,如今却在西昆仑。

    至于陆玄为何去找徐烟霞,还是为了那些福地洞天的事情,他不能在这之上耗费太多的时间,毕竟甲子年后,他就得主持武当开府,必须保证自身足够专心修行的功夫。

    自然而然,他就想到了把这件事情交托给徐烟霞去做。

    除了徐烟霞值得信任之外,其人对奇山胜景的钟爱也是原因之一,像徐烟霞这样的人,世上还是少见的,也只有把事情交托与他,陆玄不会担心他谋去了什么好处,或者耽误了修行,这本身就是他的爱好,想来要是从陆玄这里得去神都印所显露出来的地图,他或许还会十分高兴。

    再有便是碧云簪了,此物自他从河神庙中得来,便一直没有还给徐烟霞。

    先前从裹素洲归来之时,是因为还没寻回,后来在广华县拿了回来,却没有时间去寻徐烟霞,如今正好吧这件事情也一起处理了。

    至于罗贤三人方面,也不必担心,此事本就由他全权处理,之前已经有过商议,并不会生出什么事端。

    西昆仑所去,还是有些距离的,陆玄得了消息,也无意多留,除了浔阳镇去,便要启程。

    只是不想刚出了城门没有多久,竟然被人拦下。

    这人也不是别人,正是王友直。

    陆玄如今是玄功变化模样,按理王友直是认不出的,却不知怎么追了上来。

    不过陆玄转念一想,就明白是什么情况了。

    微微摇头,便预备摆明身份。

    怎料未等他开口说话,王友直手中便有一道流光激射而来,却正是其人法器玉钩,此钩乃是王友直前世本体所化,非凡之物,千百年修行,可比玄门上乘飞剑,更因气机相合,王友直使用此钩之时,不下于玄门剑术高修。

    陆玄也曾与王友直论过剑术,因这玉钩缘故,竟然相差仿佛,而本身王友直并不十分精通飞剑之术,可见这玉钩厉害。

    如今这一掠来,陆玄也不敢怠慢,来不及做出回应,龟蛇剑顿化流光,与那玉钩圈在了一处。

    龟蛇剑一出,王友直当即察觉了几分不对。

    应该也是认出了陆玄的飞剑来。

    陆玄趁他愣神之际,急忙变化了本来面貌,同时无奈道:“王道友,你这是生了什么事情,出手如此急切,都容不得我刨明身份。”

    “这……”

    得见陆玄面貌,王友直这才确定了身份,不由苦笑出声。

    “陆前辈,怎么是你?”

    “你一身气机不见显露,我全然认不出来,却是误会了。”

    陆玄自然知道他认不出,六六乾罡炼形图的玄妙,他是很清楚的,不过他奇怪的是王友直见到他之后,怎么话都不说一句便直接动手?莫不是招惹了什么仇敌?

    自家这才从浔阳离开没多久,按理不该如此才对。

    而众人商谈计划之时,也没听王友直提及这样的事情,不然那时大家自然会出手相助。

    王友直说话的功夫,二人也收去了各自飞剑。

    “唉,说来也是一桩旧事,本不欲劳烦前辈与两位道兄,想着自己解决的,不想反倒因此险些与前辈动了手。”

    二人来到一处静处,王友直这才长叹出声。

    却原来,早年王友直的夫人,也即是玉镜夫人,还有一个关系亲近的朋友,此人对玉镜夫人颇为爱慕,只是后来王友直同玉镜夫人在一起后,便生了嫌隙。

    期间没少找过王友直的麻烦,只因王友直手段更为厉害,才每每都避了过去。

    后来王友直与夫人生了嫌隙,王友直本人更是直接转世脱胎而去,玉镜夫人正对王友直颇有怨念,那人便又趁机寻摸上来,很是做了些事情。

    王友直转世归来,明悟前尘,与夫人冰释前嫌,本是一桩好事,却惹恼了此人,这一回因为玉镜夫人的缘故,在其人看来属于背叛,于是直接连同王友直与夫人玉镜在内全都恨上了。

    上回王友直随夫人将其打退过,岂料这次其人调养好了之后,得知玉镜夫人转世消息,又寻上门来,已经对转世的玉镜夫人动过多次手脚了,亏得王友直都在看护,才没发生什么坏事。

    而那人本事也强,还有一手敛息之法,王友直正是见了陆玄变化的青年道人并非凡人,却又来历不明,气息不显,才生了误会。

    “这本是我夫妇二人自家恩怨,何况对于那人,我家娘子其实也有亏欠,却不好再让旁人来帮忙解决。”

    听得是这么一桩事情,陆玄可算是知道王友直为何一直都没有提及夫人转世的事情是否需要帮助了,这样的阴私,确实情况复杂,不好与他人明说,哪怕是不错的朋友。

    陆玄本还以为王友直是招惹了什么麻烦,寻思搭手相助了,一听这话,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了,只得道:“原来如此,这事儿确实不好办。”

    虽然不能帮忙,但因为计划缘故,王友直好歹也算是一份人手,要是如此拖沓下去,并非什么好事陆玄想了想,道:“虽然不好插手道友与那人之间的恩怨,但我这里也有一个想法,或许能够帮到些忙,至少能护住夫人,不至于道友做事的时候束手束脚。”

    王友直一直知道陆玄很有办法,听得这话,当即来了兴趣,不由请教道:“还请前辈指点。”

三百六十一、喇嘛

    “我想这本也是贤夫妇早先就有过安排的,只是因为此人缘故,坏了计划。”

    陆玄点破道:“我不知你们有何等安排。不过如今既然麻烦产生,不妨提前一些,将夫人引入修行,入得山门去。如此一来,道友自然可以从容应对。”

    与王友直不同,当初他转世修行,是没有什么具体计划的,能寻回如今修为,完全是因为法器玉钩的玄妙。

    而玉镜夫人转世,二人要说没有一些安排显然不可能。

    王友直闻言果然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有些犹疑道:“确实有过安排,只是时机未到,却不能施展。”

    陆玄见他如此,显然是还局限在早先的安排之中,不由摇头道:“道友可还记得那《五行真解》?”

    《五行真解》?

    王友直一时不解陆玄之意。

    陆玄当即解释道:“道友夫妇原来是如何计划我不得而知,但无外乎便是让尊夫人引入修行,顺其自然觉醒宿慧,而这其中,最为麻烦的便是修行法门,而非何人引她入道,如今既然我们有了《五行真解》,道友又何必舍近求远,再等什么时机?”

    王友直夫妇的想法,陆玄大抵能够理解几分,不外乎就是想借着转世托生,拜入玄门,求个正果。

    其中明显是有过安排的,而王友直也不好在其中露面,才有了如今尴尬局面。

    但这些安排,说来说去也就是求得一门厉害传承,修成正果罢了,如今既然有了《五行真解》这等奇功,那些安排也就没了意义。

    王友直显然是限制在了自己的逻辑当中,没有明白过来。

    果然,听得陆玄这话,王友直瞬间明悟。

    “是我想差了!”

    王友直一拍脑门,道:“有了那《五行真解》,确实不必再筹谋这许多事情。”

    “亏得前辈此番回返,你我在此遭遇,否则我只怕还不能醒悟。”

    见王友直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陆玄笑道:“道友尽可将《五行真解》教与尊夫人,随后将夫人送到武当山去,山中有家师坐镇,不虞他人侵扰,届时道友自然可以放手处理自身麻烦,也少了束缚。”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王友直没有再推辞,也明白陆玄是不想他把太多的时间耽误在这点恩怨事情之上,于是道:“多谢前辈,我这就去处理。”

    说着,与陆玄拜了拜,转身离去。

    陆玄见此,这才化光而走。

    ……

    虽说哀牢山所在南疆,与西昆仑相去比之中原要近上不少,陆玄更是在靈山风雷洞取过真诀,可却并未去过那西域之地,还是有几分陌生。

    这一路也不熟悉,而且西昆仑所在,不少西方魔教修行,就好比师父严白凤的好友,也即是陆玄曾经有过接触的玉罗刹魏夫人,便是在西昆仑修行的西方魔教修士。

    因此陆玄虽然有几分修为,但去往西昆仑也有几分风险。

    魔教修士,历来与玄门正宗修士最不对付,陆玄此去,难说会遇上什么人,所以也不好一味埋头赶路,过了高云国所在疆域之后,便有意放缓了飞遁速度,更注重观察周遭环境,免得遭遇了什么强人。

    此外西域之地,比之中原要乱上许多,甚至南疆都远不能比较。

    尤其那西昆仑周遭,更有无数小国,多半都是佛国、魔国,与中原情况大为不同。

    中原修士到了西域,并不能将两地俗世一概而论,更不能少了警惕。

    陆玄不是很清楚徐烟霞怎么心血来潮,去西昆仑探索,心有几分无奈,不过也是没有办法,要想寻人,也只能走这一遭。

    遁光流转,却撞见一遭麻烦事。

    原是有两名修士正在斗法,只看玄光气象,当是佛门修士与西方魔教弟子争斗。这等事情,西域之地并不少见,虽然未曾来过,陆玄也有听闻,本是不欲理会。

    可看那魔教弟子气息,陆玄却觉得有几分熟悉,仔细回忆,正是与魏夫人有些相似,想来是有几分牵扯,当下念头一动。

    慢说魏夫人与自家老师的朋友关系,只说昔年照拂,要是和她有牵扯的人落入了麻烦之中,陆玄见了,也不好不做理会。

    于是按下云头,便往场中而去。

    斗法二人,是一名雪域喇嘛打扮的僧人,以及一名女子。

    那女子模样甚是普通,二十来岁年纪,一身修为尚可,玄光气机。不过比不得那名喇嘛,二者境界虽然仿佛,但喇嘛法力明显更为深厚。

    二人斗法模样,也是女子被压着打,甚至有些被耍弄的意思在里头。

    因为自己有几个佛门的朋友,即便是被他亲自送走的法明,也是颇有几分坚持,算不得什么大恶人。乃至于早年中和寺斗剑,一干雪域僧人虽然凶悍,终究还有修士模样。所以陆玄个人对于佛门修士没有什么太大的恶感。

    可是眼前这名喇嘛行径,他见了却不由有些皱眉。

    且不说这喇嘛气机浑浊,一身阴煞欲媚夹杂的驳杂法力,只说其人神态言语,乃至手段,都像极了俗世那些喜好采花的淫贼。

    尤其是在压制住女修之后,不时口中调戏,目光在女修胸口腰腹乱转,其中**再明显不过。

    虽说佛门之中,也有欢喜禅法,但那与道门和合之术一般,也能算是正道,此法讲究的是灵性交融,阴阳交合,共求无上正果。而并非什么追求欲念的路子,那已经是入了魔道。

    眼前的这名喇嘛,明显就不正常。

    甚至在陆玄看来,这喇嘛和那女修比较,喇嘛更像是魔头。

    当看到那名女修岌岌可危,眼看就要被喇嘛捉住的时候,陆玄忍不住催出了驱山印,朝那喇嘛抛去。

    他修为远在斗法二人之上,即便按下云头,二人也并没有察觉他的存在,此时出手,更是半点都没有感应。

    直到驱山印化为一座山丘,从天而降,才惊觉过来,纷纷抬头望天,一时惊愕。

    只是明显已经反应不及了。

    毕竟陆玄对驱山印虽未如何祭炼,但此宝乃是古仙人赤真子早年炼道护身之宝,本就不俗,加之陆玄修为远在二人之上,粗粗使来,足以叫他们无法抵抗。

三百六十二、驱山印

    驱山印妙用无穷,陆玄使出这一手段也不过是最为粗劣的用法,但即便如此,也足见威力了。

    但见法印所化山丘浮于二人顶上,便压得二人瞬间趴伏在地,是动弹不得。

    想必这西域修士都是精明之辈,身遇如此境况,第一时间并非叫骂,而是询问且求饶,尤以那喇嘛最是不要面皮,开口便道:“小僧宝象寺慧光,不知哪位前辈在与小僧顽笑?若是哪里有过得罪,还请前辈显身,无论叩首赔罪,或是各等差遣,小僧都随前辈吩咐,还请前辈收去神通。”

    那女修反应就慢些,尤其听得喇嘛如此言语,更是一时没发出话来,半晌才犹疑道:“前辈,这喇嘛是个妖僧,作恶多段,前辈切莫放了他。”

    她到没让陆玄放了她自己,想是对那喇嘛深恨非常。

    陆玄见状,也无意与他们空耗时间,按下云头,便来到二人面前,并未收去驱山印,更不看那喇嘛,只对着女修问道:“这位姑娘,不知玉罗刹魏夫人与你可有什么关系?”

    女修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大喜,已是明白了什么,就要开口。

    不过没等她说些什么,就在这时,被压在驱山印下的慧光和尚却引去了陆玄的注意。

    只见和尚似乎知道情况不妙,此时身上涨红,竟然硬顶着驱山印所化山岳,爆做了一团血舞,随后血舞之中凭空飞出一道血光,脱离了驱山印的镇压。

    陆玄见此,也是觉得奇妙,慧光和尚明显使用了一种爆发力量的法术,却不知这宝象寺是个什么来历,还有这等奇异术法。

    话说回来,他也有些佩服这慧光和尚,此人显然是听了他的话,知道他与女修有几分牵扯,才使出了这法门逃命,也是机敏非常了。

    “前辈莫要放走了他,宝象寺并不好惹,要是教他搬来了救兵,只怕会有大麻烦!”

    女修顾不得介绍自己的身份,急忙对着陆玄喊道。

    陆玄闻言,眉头一挑,抬手一指,驱山印缩涨之间,化为拳头大小,随即瞬化流光,追上了慧光所化的血光,将其再度镇压了下去。

    实力差距就是如此,虽说慧光和尚的秘术有些出乎了陆玄的预料,但他的修为显然无法支撑他逃脱陆玄的掌心。

    见得这一幕,女修一惊,随后见慧光所化的血气在驱山印镇压的空间之内横冲直撞,却无法摆脱,这才松了口气。

    “西方魔教罗刹教弟子杜茹见过前辈,我家祖师正是玉罗刹。”

    凭借陆玄方才出手以及应对态度,明显是与自家祖师交好的人,女修这一点还是不难看出,自然恭恭敬敬。

    “吾名陆玄,见在武当修行,与你家祖师有几分渊源,按辈分来算,倒也受得起你一声前辈,且起来说话吧。”

    罗刹教乃是西方魔教九部十八别传之一。

    魔教中人,广收门徒,几乎不讲什么质量,只凭个人喜好,除非真传弟子,否则都是想收就收,因此门中弟子颇多。

    这杜茹也不知是魏夫人门下哪位弟子收的门人,看上去似乎并不太受重视,不然以西方魔教在西昆仑的体量,应该还不至于被这种番僧欺负才是。

    杜茹并不知道哪里是武当山,但也不敢多问。

    当然,也不认为陆玄所说的和自家祖师有渊源的事情是欺骗自己,毕竟陆玄能够见面便说出她的背景,已经说明了问题。

    “多谢前辈相救,否则弟子只怕要被这淫僧捉去,受尽侮辱了。”

    杜茹有些深恨的看了看那依旧在驱山印下横冲直撞的血光。

    虽说能猜到杜茹不太受罗刹教重视,但陆玄听得杜茹这话,还是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魏前辈在西昆仑大名鼎鼎,罗刹教更是西方魔教中数一数二的门派,这宝象寺又是个什么来路,竟敢对你这罗刹教弟子下手?”

    杜茹闻言,苦笑道:“前辈有所不知,这宝象寺也颇有几分来历,其寺中祖师五淫老祖乃是证就罗汉果位的高人,虽说不是我家祖师对手,但我家祖师也拿他不得,更何况我家祖师惯不爱管教内之事,我等也寻不得她老人家踪迹,而师父师伯们则不是这五淫老祖的对手,宝象寺弟子自持不惧,难免也就发生这样的事情。”

    陆玄才知道其中还有这等牵扯。

    魏夫人不太管事,他倒是不惊讶,他惊讶的是这宝象寺的老祖居然还是个证就罗汉果位的佛修,实在出人预料。

    就他看来,宝象寺的修行走的只怕不是什么正道,而且只看那五淫老祖的名号,就知道也不是个正经的,这等路子,居然还能堪破玄关,不受外魔毁道,成就罗汉果位,也是足够惊奇了。

    不过这也难怪方才那慧光和尚开头就直接甩出宝象寺的名号了,而且还如此胆大的对罗刹教弟子动手,原来有这等依仗。

    话说回来,今日若换了别人,还真有可能被宝象寺的名头所慑。

    只是想到这里,陆玄忽然眉头一皱,当下也不与杜茹多说,直接运炼驱山印,将那慧光所化的血气直接震灭了去,随后一把拉起杜茹,即话遁光而走。

    杜茹一时反应不急,等到回过神来,已经是在百十里外了。

    正想问些什么,念头一转,也明白陆玄为什么这么做了。

    正好也听到陆玄解释道:“我此来西域,有些要紧事情办,不好把太多功夫耽误在这宝象寺之上,且先送你回西昆仑,想来那宝象寺的人也不敢找上西昆仑去。”

    “对了,你家祖师如今可在西昆仑么?”

    杜茹正要说些什么,便听陆玄如此问道,听得这话,也不敢怠慢,忙道:“正是因为祖师不在,所以这宝象寺的僧人听了我的身份,才还敢对我下手,前辈来西域,可是要为了寻祖师么?”

    陆玄摇了摇头,不过很快又点了点头,道:“也算是吧。”

    杜茹倒是有几分聪慧,不知看出了什么,忽然道:“如果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前辈既然与我家祖师相熟,此番回到教中,或许可以叫教中的弟子搭手,想来师父师伯们不会拒绝。”

三百六十三、寒冰崖

    杜茹这话正是说到了陆玄的心里,他方才救下杜茹之后,就是有如此想法。

    虽然知道徐烟霞如今就在西昆仑,可西昆仑何其广大,凭他自己并非那么好找,难免需要一些线索。

    当然,他没想过让罗刹教的人帮什么大忙,只是想过去问问消息。

    “确实有点小事,倒也不必如何搭手,只问一人行踪便可。”

    “只是寻人的话,这不难办。”

    杜茹闻言,眼睛一亮,她还想着如何报答陆玄,交好关系呢。若是什么太大的事情,她是帮不上忙的,但是寻人这种小事,正好能够搭上手。

    陆玄见此,大略说了说徐烟霞的情况。

    不曾想到的是,杜茹居然也听过徐烟霞的名号……

    ……

    “这位徐真人在西昆仑也有不少朋友,前番我下山之际,还曾听过其人在赵真人处做客,如无意外,兴许徐真人如今还在昆仑山上。”

    这算是个好消息,话说陆玄也没预料如此顺利,既然有了线索,也不必再去那罗刹教走一遭,虽说他有魏夫人的关系,但魔教中人肆意惯了,或许看在魏夫人面上不闹出什么事情来,但也不是完全说得准。

    就个人而言,陆玄并不想和魔教弟子牵扯太深,如今中原之地正魔交锋尚且没有个定论,甚至可以说才开始。

    若陆玄孤家寡人也便罢了,可他如今情况并不允许沾上太多的麻烦人、麻烦事。

    “你可知那位赵真人的洞府?”

    杜茹闻言,忙点了点头,道:“西昆仑修士颇多,不过有名有姓的也就那几位,这位赵真人因不是魔教中人,更为人知,其人乃是元神散仙,在西昆仑寒冰崖修行,脾气古怪,便是魔教弟子也没几个愿意得罪的,我曾去过寒冰崖采摘雪莲,还算熟悉路径,若是前辈要去寒冰崖,我可以带路。”

    如此再好不过。

    陆玄心想,随即道:“那就有劳你了。”

    ……

    有了杜茹这混迹西域的西方魔教弟子引路,路上避过了基础容易招惹麻烦的地方,也少了心神空耗,陆玄很快便驾驭云光,来到了西昆仑境内。

    西昆仑乃是一座巨大的冰雪山脉,在陆玄看来,几乎不亚于裹素洲所见的昼极山,差别之处,就是此地没有元磁极光存在罢了。

    不过这地方因为太过高拔,能见接天之景,本也有罡风卷裹,某些地方,非修为超绝之辈不能闯过。

    寒冰崖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地处西昆仑山脉较为偏僻的一个方位,此地罡风也急也烈,等闲难入。

    “就是这一作山峰了,当初晚辈来此采摘雪莲,也只是到了山腰,因罡风太过暴烈,渡不过去,加上山上本就是赵真人洞府所在,不敢胡闯。上得山去,如是赵真人在洞府修行,应该能够见到。”

    陆玄闻言,微微点头,转而对着杜茹道:“辛苦你了,你先回山去吧,日后如去中原,有什么麻烦,可以去武当山求助,便是有什么修行问题,我若能帮的也不会不帮。”

    杜茹自不会有意见,慢说陆玄救他性命,便是能交上关系,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幸运事了。

    在魔教之中混迹,并非什么容易的事情,就算同门之间,也少亲近,不然以罗刹教的势力,即便那五淫老祖厉害,宝象寺的弟子也不敢做得如此过分,说到底还是门中不团结,她才险些被宝象寺的人捉了去。

    如今能与陆玄这玄门高修扯上关系,别的不说,日后真要在西域混不下去,或者遇到了什么难处,也有了一条可以求助的路子,于是忙道:“多谢前辈。”

    杜茹也很晓事,谢过之后便匆匆下山去了,不耽误陆玄的时间。

    陆玄见此也有几分感慨,魔教弟子除去出身缘故,其实某些地方比许多玄门大派弟子还要优秀些,包括心性在内,有时候缘法这两个字,你要说天定如此,未免太过绝对,要说不信,可它又明明白白的在那里。

    所谓玄之又玄,怕也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陆玄也没去多想,也就是魔教弟子的特殊属性,让他们并没有多少团结,某些魔教弟子,甚至对正魔之间的嫌隙并不在乎,他才给杜茹留了这么句话,否则以当今的局面,即便他有心帮扶,也不好交流过深。

    回过神来,六六丁甲遁法运炼,陆玄虚空隐没,却是避过寒冰崖罡风,直上了山巅。

    相较于中原之地,中土大陆,其余地方都能算作是苦寒之所,因此各地修士也不似中原修士那般对洞府摆设太过讲究,甚至有些魔教弟子,因修行法门的缘故,还十分在意磨练身躯。自然也就用不上什么琼楼玉宇。

    当然,福地洞天不同,天下福地洞天不知多少,各有不同,有的福地之中,就好比昼极山那等环境,对于寻常修士而言,也并非什么善地,却适合这类修行苦熬功法的人,万事万物俱有阴阳两面,福地洞天也不外如是。

    这些暂且不说,只说陆玄渡过了寒冰崖罡风,入得山巅,所见便是清寒场景。

    只在一处寒冰凝结之处,有一方三丈见方的洞府,洞府上头便粗略刻着几个大字,赫然写得‘寒冰崖’。

    不用多想,便知此地该是那赵真人洞府。

    陆玄见此,也不犹豫,高声道:“在下哀牢山门下武当炼气士陆玄特来拜见,不知赵真人可在府中?”

    未多时,洞府之中,一道熟悉的笑声传来:“不想陆小友竟然寻来,我还道你不会找到这边来呢。”

    正见洞中走出两名修士,一名中年文士,一名枯瘦老者。

    那一名中年文士,不是徐烟霞又是哪个?

    陆玄闻言,不由一笑,上前稽首拜过:“徐前辈久违,这位想必就是赵真人,有礼了。”

    “我便是赵至,道友不必客气。”

    那枯瘦老者瞧着面目僵硬,不见表情,语气却是和善,道:“果然灵玉根骨,非常之人,难怪徐兄常提及道友。”

    陆玄听此,不由转头看向徐烟霞。

三百六十四、冰蚕

    徐烟霞笑道:“与赵兄提过几次。”

    “且不说这些,我观小友模样,来此寻我想必不只是为了见我一面罢?”

    二人脾性相投,裹素洲一会相见如故,不然徐烟霞也不会因为想着陆玄会找他,还特意留下讯息,因此徐烟霞说话也不客气。

    陆玄点了点头:“确实有些事情要与前辈商量。”

    “在这里说什么事,且入内中一叙。”

    赵至请道。

    于是三人便走入了洞府之中。

    赵至十分客气,众人说了几句话后,知道陆玄来此是有事要与徐烟霞商量,便自退去,留二人在客室之中交谈。

    陆玄先是取出了碧云簪,想要还给徐烟霞。

    徐烟霞见得碧云簪,也有几分怀念,不过却没收下,反而道:“此物既然被小友所得,也算是缘分,我就不收回了,昔年此物本也是我赠与友人的,与我也无甚用处了,若是小友有意,不妨选个传人赐下,尽其功用,若能显几分威名,不忘它出世一遭。”

    陆玄明白徐烟霞脾性,听得这话,也就没再多说,转而提及了此番真正来意。

    细说了一番上古云图,各方福地之事,果然没几句话便引起了徐烟霞极大的兴趣。

    “上古云图?福地洞天?不想还有这等隐秘!”

    徐烟霞感叹道:“我自认云游四方,各处奇景也是见过,却不曾发现这些故事,缘法之事,玄之又玄,果不欺我。”

    “小友的意思,是想让我帮忙探索这些地方么?”

    “正是。”

    陆玄也没与徐烟霞客气,直接道:“不瞒前辈,我如今身负要事,这些年不好太过分心,而这些地方又不得不探,毕竟资源难得,我想来想去,也只能来找前辈了。”

    “有此云图,便是没有小友求助,我也要去探上一探的。”

    徐烟霞笑道:“况且此图对我修行也颇有一些帮助。”

    虽然知道陆玄是有事相求,但徐烟霞还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件事情,他有些出乎预料,或者说是惊喜。

    因为对于他而言,这件事情本身对于他就有着莫大好处。

    其中细节不做细究,但除开那些洞天福地所谓的宝物资源之外,探索这些地方带个他的好处更多些,甚至因有那一份上古地图,他都能说一声‘吾道成矣’!

    这并非是虚言,徐烟霞喜欢四方云游,除了本身爱好之外,与他自身修炼也颇有一些关系,由此便能知道陆玄带来的这一份上古地图有多么重要。

    陆玄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关节,他只知道徐烟霞喜欢四方云游,寻幽探秘,并不知道这和徐烟霞的修行还有关系。

    不过仔细一想,也不难理解,且不说喜好这个事情,本身和修士心性上的修行就有着莫大的关系,所谓明心见性,返本归元,大抵讲和个人兴致关系就不小。

    好比玄光之时,就是对本性的一个追寻。

    此外徐烟霞早年所创法门,也即是陆玄炼过的九江行脉水经注,和九江地势水脉也有着莫大的关系,如此一看,徐烟霞本身所修与此有些牵扯也无可厚非。

    这对于徐烟霞是件好事,对于陆玄来说也同样如此。

    他还想着这会让徐烟霞有些麻烦呢,毕竟对方虽然喜欢云游,但这却是他的请托,多少有些麻烦别人的意思,如今也能够对徐烟霞有一定的好处,这让他舒心不少。

    互惠互利,才是正途。

    徐烟霞答应了下来,陆玄遂将复制而来的云图交给了他,道:“如此,此事便摆脱前辈了,若有什么需要用人的地方,紫贞山白衣教是其一,浔阳、金陵二处,也有朋友驻守。”

    “晚辈在武当山也有几个弟子门人,海外寒石峡有两位散仙前辈,他二人与我交好,其子更是我三弟子,若有麻烦,也能求助。再有便是峨眉诸修,我与峨眉关系还算不差,因我师和九嶷鼎的缘故,一些小麻烦,峨眉中人也不会推辞。”

    “此外,南疆之地,晚辈也有几个朋友,修为或许寻常,但带些消息当是无虞。”

    陆玄朋友算不上多,但各处倒也有些,这么一整理,他也算交游广阔了。

    当然,以徐烟霞的经历,显然朋友要比他多的多,或许也用不到这些,不过说与不说却也是两回事。

    徐烟霞也不觉得陆玄提及这些是否不好,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我记下了,若有需要,不会忘。”

    说着还问了问陆玄这些朋友的去处,陆玄也一一说了个清楚。

    当说道金陵的时候,陆玄道:“说来金陵之地,还有一桩去处,若是前辈得闲有有兴趣,或许可以去看看,那地方也有一处福地,被一位前古仙人衍化成了小世界,颇有几分奇妙,这等地方,想必世间少见,或许对前辈修行来说也能起到一些帮助。”

    “哦?”

    陆玄这么一说,徐烟霞果然来了兴趣。

    陆玄遂又细细就金陵洞天那方世界描述了一番,徐烟霞越听越有兴致。

    “待得了空闲,我定要去看看。”

    徐烟霞抚掌道。

    ……

    “此番还有一桩事情要做,却不好就这么离开,正好小友你也来了,不妨在里头搭把手,说不定还有收获。”

    二人商谈结束,徐烟霞请出了赵至,说起了一件事情。

    陆玄闻言,有些好奇,知道怕是与赵至有几分关系,不由问道:“却不知是什么事情,值得两位前辈如此。”

    徐烟霞元神成就,赵至也是元神散仙,二人修为,不算那些道果有成的仙真之辈,也是当世顶尖了,却不知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二人如此上心。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徐烟霞与赵至相觑一眼,还是赵至开了口,缓缓道:“也是偶得机缘,我在这昆仑山深处一处寒潭,遇见了几只冰蚕,这冰蚕乃是一家,大的两只已经有化龙之像,颇有几分厉害,这冰蚕蕴有宝珠,可炼作第二元神,我这才请了徐兄前来相助。只是冰蚕法力不低,不好对付,麻烦依旧不小。”

    陆玄闻言,心头一动。

三百六十五、寒潭

    倒不是对那能炼就第二元神的冰蚕元珠来了兴趣,毕竟他在灵池福地之中还有坎离玉圭,对他来说更为贴合,他念头牵动,只是对第二元神之法有些想法。

    他之前虽然有祭炼第二元神的想法,但第一因为修为缘故,没有去炼,第二也是没有法门在手。

    第二元神之法在玄门之中也不是大路货,好歹也是元神仙人才能炼成的法门,自然不会容易获取。

    师父严白凤并未炼过第二元神之法,陆玄若是去问,或许会有门路,但少不了一些麻烦,如今听赵至这一番话,明显手上是有祭炼第二元神法门的,若是能够求来,哪怕不炼,也有个底子,日后境界到了,或者遇到了什么机缘,也不必再去为此劳神。

    想到此节,陆玄自然有心插手其中,不过也有一桩犹疑。

    不说如今大劫将至,那冰蚕天地生养,若是不曾为祸,无故上门抢夺元珠,只会平添劫气。即便放在往常,这般行为也是有伤天和,境界不到之人看不明白,而到了他们这等层次,却不得不顾及,而且修士上体天心,本身就破坏自然便是对自身修行的一种破坏,说不得还会损害修为。

    只是转念一想,徐烟霞和赵至这等人应该不会看不透这点才对。

    于是问道:“如此是否有伤天和,毕竟天生灵物,也不曾害人。”

    徐烟霞与赵至闻言,相觑一眼,赵至笑道:“那两只将化龙的冰蚕,也有几分来历,我遇得它们之时,便与它这一族的一位长者会过面,这其中还有一番故事。”

    “我若不取了它等元珠,这雷劫来时,它们是渡不过,此举也并非为了抢夺,能算做是与那位长者的一桩交易。之所以还需要动手,只是因为那冰蚕夫妇法力虽强,智慧却蒙昧,若我接近,未免引来攻击,是以才请徐兄相助,而等我如果收了它们的元珠,便算是收了好处,日后还需替它们渡过雷劫,才能算是完成交易。”

    “是以道友不必多想,我虽并非玄门正宗,可也不是魔教修行,还不至于肆意迫害天生灵物去,真要如此,也不会有徐兄这个朋友了。”

    具体细节赵至并未提及,想来其中还有隐秘,不过陆玄也没有多问了,既然赵至都说这话了,他也没必要不信。

    仔细想想,正如赵至所言,他对赵至虽然了解不多,但徐烟霞既然愿意帮忙,其中必然也是合乎道理的,没必要过多去怀疑。

    是以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晚辈愿意略尽绵力。”

    “事实上若非近来西方魔教弟子在这昆仑山上的活动越发频繁,我也不会急着处理这件事情,本该多做些准备的,也是教人无奈。”

    赵至又解释了几句。

    其中变故,大抵还是与大劫有几分关联。

    而这大劫之事,凡是有几分关系、修为的,都很是清楚,倒也没有什么好去再说的。

    ……

    一番交流,陆玄遂跟着二人前去那冰蚕所居的寒潭。

    寒潭有些隐秘,所在之地,和李元丰摩云崖洞府很相似。

    若非有人引路,或是意外踏入,正常人绝难入得其中。

    打一方峭壁石缝之中进入,风煞铺面而来,夹杂着罡风的阴煞之气,更添几分威力,只在陆玄看来,便是还丹修士,若无厉害法器护身,轻易只怕也闯不得此地。

    即便陆玄本身所修法门不寻常,此时也取出了龟蛇剑剑光护体。

    “此地风煞十分厚重,到了下面更是凶恶,道友莫要掉以轻心,便是以我修为也半点不敢小觑的,也只有冰蚕这等生灵,能在其中悠然度日。”

    想是担心陆玄大意,赵至还提醒了一句。

    陆玄闻言,也不觉得赵至说的是废话,提醒本就是好意,况且他确实不知道下方的环境,哪怕知道风煞厉害,没有真正得到提点,下意识总会有些怠慢,而有了赵至这话,至少心里准备能更充分些。

    至于徐烟霞,若说探索这种幽秘之地,谁的经验也比不过他,哪怕修为还在他之上的仙真人物。

    事实上赵至还没有出言提醒的时候,徐烟霞就已经取出了护身法器,一口宝鼎护住了周身,哪怕这个时候周遭的风煞还对他没有半分影响。

    “这等地方,我去过不少,正如赵兄所说,不可小觑,而且此类环境,最易发生变故,赵兄所说的还只是正常情况,万一风煞暴动,凭其威能,即便是元婴修士,兴许也难抵挡,小友飞剑虽然厉害,但要是有护身法器,最好还是换上。”

    徐烟霞插了句话。

    陆玄听到这,干脆将四口都天烈火旗取了出来,若说在他一应法物之中,最为适合抵挡这风煞之力的,非此旗莫属。

    都天烈火旗一出,瞬间将周遭风煞都卷熄不少,得见这四杆旗幡,赵至和徐烟霞都颇有几分惊讶。

    “不想小友还有这等宝贝,此番对付冰蚕,或许真要借助小友多出几分力气了。”

    他二人眼力非凡,只一眼便看出了都天烈火旗的几分玄机。

    陆玄也能明白他们的意思,烈火旗中六丁神火,至刚至烈,正好克制一应寒冰之属。

    所谓冰蚕,摆不脱寒冰之道,却是受六丁神火克制。

    不过有些时候也不尽然。

    “这旗幡晚辈尚且未能祭炼完全,不过粗略掌握,动用其中六丁神火倒是无妨,想要真正发挥神通还有几分勉强。”

    陆玄点了一句,免得二人对都天烈火旗太过看重,届时误了事情。

    “无妨,有六丁神火驱使,已经能够帮上大忙了。”

    听得陆玄这话,赵至反而笑了笑,仿佛还有几分惊喜。

    陆玄仔细一想,也就明白赵至的心思了,显然六丁神火对于那冰蚕应该不仅是克制那么简单,或许还别有妙处,所以对方才会有这等神情。

    他见此也没有太多想法,本就是来帮忙的,多帮少帮都是帮,况且他还想着求教赵至第二元神之法呢,若能在此行之中多出些力,后面也好开口些。

    于是不再多说,三人也自往深处遁去,果然越往下方,风煞之力也越发凶悍。

    因为风煞缘故,三人下行的速度并不快,约莫花费了小半个时辰,前头才豁然开朗。

    入眼的是一片三丈高宽的冰雪溶洞,景致十分精致,有冰棱悬挂,仿佛钟乳石,寒冰在溶洞各处凝结成一幅幅巧夺天工的自然冰雕,地上有一处处小寒潭,并未凝结,宛如镜面一般,倒影出冰洞之中的万千景象,让人第一眼见了,忍不住赞叹造化之玄奇。

    陆玄当初在昼极山的时候也不曾见过这样瑰丽之景。

    不过三人并没有过多的观察周围的景象,赵至说道:“那寒潭还在深处,不过冰蚕对环境变化十分敏感,我们的到来应该已经被它们发觉了的,冰蚕法力强大,也有几分玄通变化,尤其是在这冰山溶洞之中,有时更是神出鬼没。只是为了保护孩儿,轻易不会出动,因此两位也要做好准备。”

    陆玄二人点头回应,随即跟着赵至一同往深处走去。

    虽然环境大不相同,陆玄这回倒是莫名想起了昔年在龟山灵蛇洞的遭遇来,当时也是为了追寻异兽,经历颇有几分相似,隐隐找回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未等他多想,随着三人往深处走去,前头隐约似乎传来了一种古怪的叫声,声音有些像刚出生的婴儿,又带着几分暴躁,给人感觉十分怪异。

    听到这动静,赵至解释道:“这是冰蚕的声音,听到这声音,说明冰蚕离我们不远了。”

    果不其然,在赵至说完这话没多久,三人走过溶洞的一处拐角,前头便出现了一方巨大的地下空间。

    说是空间,还有些说小了,一眼望去,入眼的先是无边的幽深寒潭,抬头则顶上幽暗,几乎看不到顶端的冰壁。让陆玄来形容,就像是夜间来到了一处大湖泊旁边,因为星辰不显,所以四方昏暗。

    但却能让人感受到那种空旷的感觉。

    “嘤!”

    正惊叹间,之前就曾听过的古怪声音响起,已是十分清晰。

    声音刚一落下,身前寒潭便见波澜涌动,随即一头巨大的霜白怪虫,映入眼帘。

    仅仅是显露在外的身躯,就足有五六丈,水缸粗细,还凝结着一些冰霜鳞甲,滚圆的身躯并没有四足,怪虫的头部有两只细小冰蓝眼睛埋在褶皱当中。或者说头部尖端,则是张满利齿的一张大嘴。

    看上去很是凶悍,只因身上霜白色彩,消去了几分怪诞,不至于让人第一眼见了就忍不住皱眉。

    不过仔细看去的话,依旧能够看到冰甲下方那蠕动的褶皱,放入一截截白肉堆积,很容易让人产生不适。

    霜白怪虫就这么立在寒潭之中,身躯与寒潭衔接的地方,缓缓出现冰面,将它身躯固定在水面上。

    头部的巨口则是对他们嘶吼,发出那种似哭似叫的声音,尖锐非常。之前尚且还在溶洞之时,距离比较远,还没有太过深刻的体会,但这会儿声音敲击在耳膜上,仿佛在人的心里刮擦,很是难受。

    陆玄就有些不太舒服,也有些不太好想象,眼前的这种生物,化为蛟龙会是个什么模样。

    “这便是那将化龙的冰蚕之中的一只,这只是雄的,身躯还算比较小,雌蚕尚未出现,应该只是警告。”

    此前赵至就提到过,这冰蚕法力虽然雄厚,可智慧蒙昧,遵循生物本能,因此这种警告性的行为十分正常。

    智慧蒙昧陆玄算是体会到了,法力雄厚也是真。

    冰蚕的存在,像灵物更多过像生物,就仿佛是一坨元气肉条,隐约有些像陆玄曾经借之炼法的蚌珠,属于一类存在。在修士眼中,和一团会活动的灵丹没有什么分别。

    而在陆玄感应之中,这一头冰蚕给他的感觉,元气积累远远在他这还丹修士之上,甚至在他看来,徐烟霞和赵至法力都没有这么浑厚。

    由此也能看出眼前冰蚕的不好招惹。

    此外赵至说雌蚕还要更大,陆玄稍作想象,也就明白为什么赵至没有把握从冰蚕的手中取得元珠了。

    赵至没有说动手,陆玄与徐烟霞也没有动作。

    此前倒是有些安排,不过随机应变,这会儿也不能贸然行动。

    “徐兄,这雄蚕要看你的手段了。”

    赵至很快做出了安排,因为那雄性冰蚕看上去愈发的暴躁了,一直在嘶吼,且开始大口之中开始喷溅出一些寒气十足的液体,整个身躯也开始扭动,朝着他们这边靠近。

    这明显是在驱赶他们,只怕很快就会动手。

    徐烟霞闻言,没有犹豫,宝鼎在手,已是迎了上去。

    这是不是原本的计划,按着原先计划,若是双虫出现,陆玄和徐烟霞负责压制雌虫,而赵至便通过早先准备的一些手段先对付这条雄虫,将雄虫解决了,在一同处理更为厉害的雌虫。

    但这会儿雌虫未曾出现,还在暗中,拥有针对冰蚕本事的赵至需要防备雌虫的偷袭。

    这是很合理的安排。

    那雄蚕本就有几分暴躁,见徐烟霞这小人冲入寒潭领地之内,更是忍耐不住,一口寒霜从巨口之中喷涌而出,一时间,无尽寒潮在寒潭周遭卷涌,将整个四方遮得迷天暗地。

    连带着陆玄二人也受到了影响。

    陆玄没有犹豫,都天烈火旗当即出现在了手中。

    在得知他有蕴藏六丁神火的法器之后,赵至便提过安排。

    赵至对冰蚕的了解很深,也知道它们到底有哪些本事,如今的场面,正是预料之中。

    这等昏天暗地的场景,显然不适合陆玄三人行动,有了六丁神火,正好能够克制这变化。

    四杆都天烈火旗出现,陆玄法力运炼之间,无尽六丁神火汹涌而出,化为四条火龙,在寒潭周遭游动起来。

    眨眼的功夫,打那雄蚕口中喷出的霜雪寒潮,便被六丁神火龙烧灭了去,显露一片真空。

    于此同时,整个寒潭空间也被六丁神火照耀得一片赤红!

三百六十六、交付

    昂!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六丁神火的相克属性,潭中雄蚕变得十分暴躁,掀起汹涌波涛之时,幽深的寒潭下方,一道高昂的嘶吼声穿透了潭水的阻隔,仿佛直接要透入三人的识海神魂之中。

    未等多想,灵觉本能让陆玄下意识的一舞都天烈火旗,驱使那四条火龙仿佛囚笼一般,将自己护在了当中。

    当是时,脚下冰层破裂,凭空裂出一个深渊巨缝来,未等多看,便见一巨大身躯冲将而出,一时挤得冰壁震荡,几欲崩裂。

    好在陆玄反应及时,那身躯撞将出来,只将火龙汇聚而成的真火囚笼撞飞了去,并没有把陆玄怎么样。

    说来与修士而言,最不喜欢的便是在这等环境之中斗法。

    修士斗法,尚未步入仙真,少有神通之时,极少有人会愿意以身犯险,多数都是驱使法器缠斗,先分个上下高低,若是情势不对,再使出底牌,比如身剑合一,使出拼命的剑术,或者各种奇妙玄通,变化手段。

    当然,大部分时候,凡是法器拼斗上吃了亏,多半亏输的那方都会逃跑。下次再寻机找回场子,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修士修行,大部分都是为了长生,自然没必要争一时之气。

    这也就是为什么,修士之间斗法斗剑,有时候看上去虽然精妙,却没有多少让人激动场面的原因之一。

    说到底能够用法器解决的事情,大家的选择都是尽量不让自己肉身涉险。

    所以像这寒冰地洞一样的空间,自然就不受修士喜欢,实在是空间不大,施展不开,有的时候自身避不开一些危险,只能是斗转腾挪,或者身剑合一,少了许多脱身的余地。

    陆玄虽然炼过六六乾罡炼形图这门道门玄功,更因早年在九嶷鼎中炼得元胎,肉躯玄通远超寻常还丹修士,可面对这等专门依靠强大肉身生存的妖类还是差了太多的,真要是被撞上或是中了冰蚕手段,怕也不会好受。

    因此他自然也很讨厌这虽然算不得狭小,却依旧难以施展的地下空间。

    望着那从地下蹿出,仿佛一根通天玉柱般的霜白肉虫,陆玄也禁不住咋舌。

    赵至虽说过雌虫很大,可如今这场面还是有些出乎了陆玄的预料,对比一番,若把那雄蚕比作一根筷子,雌虫就好比一根房柱。差距就是那么大,甚至让陆玄不太理解这样的身形差距,这雌雄二虫如何交尾生育的。

    正如之前所说,这冰蚕的存在就好比是陆玄曾经用过的蚌珠,通体都是元气,身形越大,元气自然也就越丰沛,眼前的这头雌虫便是如此,那勃发而出的凶悍元气,给人的压迫力甚至远远超过了陆玄曾见过的几个元婴真人。

    回过神来,免不了也有些感叹,亏得有赵至的提点,让他对于此地冰蚕也算有些了解,大体知道一些手段,这才没遭了劫,不然这会儿估摸极大可能已经是身处雌虫腹中了。

    赵至修为还在陆玄之上,对冰蚕的了解也要比陆玄来得深,虽然雌虫出现突然,但同样没有受到什么损害,闪动之间,已经来到了陆玄的身旁。

    二人抬头看去,那雌虫冲天之势去力已尽,眼见倒转头颅,朝着下方砸来。

    只这么看着,便有肉眼可见的寒冰元气凝结,雌虫仿佛要变成一座冰山,将他们这几个入侵者镇压了去。

    雌虫暴烈还要更甚于雄蚕。

    须知如今徐烟霞与那雄蚕还缠斗一处,正拼着法力玄通,雌虫如此行事,明显是连雄蚕的性命也不顾及的模样。

    “道友,请驱六丁神火压制!”

    赵至见此一幕,面色一肃,凝神对陆玄说了一句。

    陆玄也不废话,全力催动四杆都天烈火旗,但见周遭四条六丁神火真龙化出十余丈身躯,分立四方,将整个寒潭空间耀得赤红的同时,也引动了寒潭上方一层空间的阴阳变化,仿佛隔绝出了一个真空层,让寒冰元气在这个层面上无法有序的发挥。

    事实上,这才是赵至得知陆玄能够驱使六丁神火后想让陆玄做的事情。

    对于三人来说,冰蚕虽然厉害,法力浑厚,可终究不过蒙昧妖虫,小心布置,凭借他们的修为手段,对付起来并不困难。

    难的是不让冰蚕逃脱。

    因为冰蚕一旦入水,就极难禁困了。

    早先赵至的计划,是一步步来,先将雄蚕拿下,再慢慢谋划雌虫,可不想因为陆玄六丁神火缘故,将那雌蚕先一步逼了出来,还使出了这等手段,这却正合了赵至的心意。

    如此以来,只要阻止雌虫落下寒潭,它就无法再逃脱出去。

    于是在陆玄御使四条六丁神火龙搅弄周遭元气之际,赵至手中,也多了一个白玉葫芦,只见赵至轻拍葫芦,当即便有一阵狂风在这个底下空间中卷动起来,风助火势,一时间寒潭空间之内,风火大作,只将周遭寒冰元气全部打得紊乱了去。

    这会儿那雌虫尚在积蓄力量,未曾完全落下,见得风火卷涌,更是多了迟疑,只是如此一来,却叫雄蚕吃了莫大苦头。

    六丁神火引动的变化,不仅让雄蚕无法借助周围环境的力量来对抗徐烟霞,甚至自身体内的寒冰元气也受到了影响,不再保持平衡,使得身上的寒冰鳞甲开始破碎。

    不一会儿,那雄蚕竟然直接显露出一声肥白的虫躯来,娇嫩肉躯出现之后,那雄蚕就如同一个被侵犯了的男子,‘嘤’的一声怪叫,瞬间朝寒潭下方扑去,连老婆都不要了。

    徐烟霞哪里会放弃这个机会,他本身修为高绝,更有不知多少经历,闯过多少陷阱,之所以与那雄蚕纠缠这么久,之因为是计划之中的部分,不让雌虫和雄蚕太过警惕,继而逃跑躲藏起来。

    这会儿六丁神火已然见功,雌虫也意外的全身脱离了寒潭水域,正是制服那雄蚕的档口。

    眼见徐烟霞大袖一扫,身前宝鼎便化一缕五色华光,朝那雄蚕刷去!

    瞬息功夫,雄蚕便被强行拉住了肉身,禁锢虚空之中,以至无法接触寒潭水面,从而逃离。

    上方雌虫见得如此一幕,声音之中带上了几分焦急,可是因为陆玄驱出的六丁神火,搅动了周遭环境变化,雌虫虽裹挟莫大寒冰元气,这会儿却有些不敢真正往下冲击。

    “哈哈,余下便看我的手段了!”

    得见这般境况,赵至十分高兴,手持白玉葫芦,瞬化流光而出,朝那上方巨大雌虫而去……

    ……

    在陆玄三人种种手段之下,智慧蒙昧,只会运使蛮力抵抗的两只冰蚕,虽说法力强横,但也很快落败下来。

    二虫焦急之下,终于是用处了自家蕴育的元珠!

    可惜它们却不知,赵至费了莫大心思,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只眼见得,随着二虫元珠喷吐,赵至手中白玉葫芦当即吐出了一个白色光圈来,在二虫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便将那两枚元珠一同圈住,收入了白玉葫芦之中。

    这手段据说是那冰蚕一族长者所赠,具体如何陆玄并不知晓,不过看眼前场面,显然十分管用。

    到了这个时候,局势也已落定了,二虫一身法力虽然并不尽靠自家孕育的元珠,但元珠一失去,就好比妖兽丢了内丹,法力自然要大打折扣,本身它们便不是陆玄三人的对手,尤其还是有意针对的情况下,现下更生了畏惧。

    不过除掉冰蚕并非三人目的,正如赵至所言,这只是他的一番交易。

    得了元珠,赵至便教陆玄二人莫要在动手,于是众人收去了一应手段,任由那两只冰蚕遁入了寒潭之中,瞬息不见了踪影。

    吃了大亏,二虫竟是半点凶相都不敢再显了。

    “待过一段时日,二虫智慧便会初通,届时我再来一遭,当能了结几分承负。”

    赵至摸着手里的白玉葫芦,颇为满意的笑道。

    却原来,冰蚕之所以有此法力,却蒙昧不能生灵,泰半原因与蕴育的元珠有关,元珠不去,兽性本能压制,便不能开悟智慧,虽然强横了法力,但也是好坏参半,可以说一饮一啄。

    “此番能取得元珠,多亏了徐兄和陆道友相助,不知你们有何所需,但凡我能帮上忙的,定不推辞。”

    三人离开了地下寒潭空间,回到寒冰崖,赵至便向二人再度道了一番谢。

    徐烟霞闻言,也不客气,直接道:“赵兄如今得了两枚元珠,不知可否将那雄蚕元珠赠我,我用之祭炼一门手段,其属性或许相合,不知赵兄可愿割让?”

    赵至哈哈一笑,道:“自无不可,我修第二元神,却也炼不得第三元神去,只需一枚元珠也就足够了,徐兄既有所需,拿去便是。”

    说着,将雄蚕元珠交给了徐烟霞,转而又看向了陆玄。

    陆玄见二人都如此直接,也没纠结,道:“不知前辈这第二元神之法,能否传授外人?”

    只听这话,赵至已经明白了陆玄心思,当下道:“第二元神之法虽然难得,但玄门之中,各家大派却也都有,与道友同出一脉的峨眉山,便少不了此等法门,其中或有几分诧异,但也都仿佛之间,自然没什么不能传授的,只是道友这回也算帮了我大忙,仅一门法诀,还自不够,若有其他事情需要我帮忙,但请直言。”

    身为徐烟霞的朋友,赵至也如他一般豪爽,到让陆玄有些不好意思,忙道:“若有所需,少不了来寒冰崖叨扰前辈,如今倒是没有什么要紧事,只需这祭炼第二元神的法门便可。”

    赵至听此,也没再多说,即选了个时间,将祭炼第二元神的法门传授给了陆玄,并且提点道:“这第二元神之法,关乎人之性灵,一个不好,便会有损根基,我观道友尚且还丹修为,元神未就,轻易莫要尝试,最好元神孕育,且稳固境界之后,再做修习不迟,此外用以寄托元神的灵物,也有讲究……”

    赵至一番话,详细的就第二元神之法描述了一番,有些事情是陆玄本身清楚的,还有些事情则是陆玄没有了解的细节。

    由此也能看出,赵至对于修炼第二元神是做了一番深刻功夫的,如今陆玄能够得到,倒是省却了不少的功夫,甚至相较于第二元神之法的获得,他感觉这些经验之谈对他来说收获更大。

    赵至初得了元珠,虽然并不是直接就开始祭炼第二元神的时候,但因与那冰蚕一族长者的交易,这段时日心思还得放在那两只冰蚕之上,于是徐烟霞和陆玄也就没有再做搅扰,待了两日之后,便离开了寒冰崖。

    离开寒冰崖后,徐烟霞并没有与陆玄分别,在去探访云图上那些隐秘福地洞天之前,他还想着去金陵观摩一番五方散人留下的小世界,所以与陆玄同行。

    而陆玄自己,将身上的事务交托,自然是要一心修行,至少未突破元神之前,是不会再分心他用,处理太过麻烦的事情了。

    当然,想要凝练元神,对环境的要求并不多高,更多的还是修士个人内炼,所谓捉坎填离,三田反复,都是内炼的功夫,旨在平衡修士性灵命功,凭借混元一气的后天圆满灵胎,温养生来便有的先天一炁,再唤出先天一炁之中孕育的人身根本性灵,以坎离火候引动阴阳变化,逐渐迈入那脱胎神化的境界去。

    待得心性修为一到,这‘炁’便能脱胎而出,化为元神,脱体而游,成就世外散仙。

    是以陆玄要化入元神,须得性命交修,并非洞府枯坐所能达成,此番专修功行修持,少不了要重走一番玄光修行之时走过的路。

    对此他已经有了一些想法,尚不知是否管用,但在太上广法妙经的引导下,自有灵觉感应。

    至于能得如何功果,也只能是顺其自然了。

    一路前行,徐烟霞这过来人少不了也提点几句,二人交谈之间,不觉回到了浔阳。

    到了浔阳,陆玄送走了徐烟霞,便自留了下来。

    【写了这么久,这种游戏一样的修炼和斗法自我感觉很别扭,越别扭就越写不好,太枯燥,没有气韵。我个人觉得或许不该太过注重境界的区分,修炼应该是注着重‘火候’以及‘生命本质的蜕变’,也不该有这种等级压制什么的设定,遗憾的是本书基调已经定下。下本书我很想跳出这种固定境界和你来我往的游戏回合制斗法模式去写。更偏向法、术成为剧情的点缀,如同陆压钉头七箭书拜赵公明,定风珠克黄风大王,悟空杨戬斗变化,铁拐李肉身被毁不得不夺舍乞丐……等等相生相克,需要遵循某种规则的写法,而不是武林大会一样的约架模式。我个人对蜀山中的一些圈来圈去的斗剑场面其实不是很感冒,记忆最深刻的反而是长眉留下一口飞剑,妙一真人请法旨一拜,飞剑就会去斩晓月禅师,然后晓月禅师只有去取断玉钩才能抵挡这个剧情。不知大家是不是和我一样。如果大家对斗法、修行、剧情的结合有什么见解,可以给点意见,下本书做出改良,感谢!】

三百六十七、黑汉

    手中事情交托了出去,陆玄却也并未如何轻松。

    武当开府到底压在他身上,压力总是抹不去的,亏得多年炼心,静定功夫已经炼到了深出,不然即便放下手中事务,只怕也不能安心修行。

    悄然回到浔阳,他并未去看王友直,也不曾去见自家亲眷,反而使了炼形法,变做一名瘦弱老叟模样,四方游荡。

    也无目的,只看人世百态,随遇而安。

    世道虽不安宁,但也遇上了几个善心人,或是留宿几日,或是赠与伙食,渐渐也让陆玄消去了那一丝成为修士之后,自持逍遥的浮躁。

    “老先生,若无去处,不妨多住几日。家中虽无甚好物,粥米终究还是不缺的。”

    一小村中,陆玄在一书生家中住了几日。

    书生是把书读到了身上的,前几日见陆玄衣衫单薄,孤独老叟行于村外,便将陆玄请到了家里,好生供养,待若老父。

    陆玄见他难得人品,便指点了一番经义,倒是让书生对他更为尊敬。

    “老朽虽是一把老骨头,终究是个坐不住的,郎君不必再劝,这几日蒙郎君照料,实也无以为报,只有一篇养生功诀,能补益身躯,益寿延年,还请收下。”

    陆玄说着,递过了一张薄纸。

    说是养生功诀,确实也是如此,并无什么特殊之处,也正如他自己所言,只有强身健体,益寿延年的效用。

    这书生人品不差,学识也好,陆玄只当结个善缘,也希望对方日后能有个好结果,或是考个功名。

    如今这世道,虽说分作诸国,各家终究还有拔选人才的法度,并未放下科举,凭这书生的学识以及努力,日后求个官身并非难事。

    说来得见这书生之后,对陆玄也有不少触动。

    早前他还有些济世救民之心,随着眼界愈高,却也少了管理俗事之心,如今回过头来,发现这并不是什么好的心态。

    修为再高,终究万千生民之中一个,除非飞升天阙,不然谁也都是这人间一点尘埃。

    此前他涨了眼界,以为积累外功便是降妖除魔,破劫消灾。由大而小,该管的是修行大世。如今想来,却有偏颇。大功是功,小功也是功,他以前只顾着提点别人,自己却没明悟,也是不该。

    能有所为,便尽力而为,而不是有意而为,有选择的去做,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入世修行。

    仙也是人,脱不了尘世,他尚且都不是仙,更应该把人做好。

    回过头再看,所谓千三大劫或许也算不得什么,凡人生年百载,所争不过朝夕,对大劫根本没有概念,也不受多少影响。修士或有长生之道,与凡人相比,这多出的千百年时光,却也多出了许许多多的烦扰。

    真要说哪个更好,也是没个断定。

    大劫之下,身为凡人反而更不在乎,倒是修士落与执念,不得解脱。

    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番阴阳道理。

    陆玄自有所悟,隐有所得,遂拜别了书生,又踏上了俗尘之路,或是化为医者郎中,或是行脚僧人,或是云游老道,从种种角度去处理一件件事情,所得不少。

    虽然并未炼就本真性灵,但却将六六乾罡炼形图炼出了几分火候,也是一饮一啄。

    ……

    这日,陆玄化作一名昂藏汉子,直往一地军营而去。

    所化汉子身形高大,足有九尺身长,膀大腰圆,旁人一眼看来,就知道有一把好气力。

    “好汉子!”

    来到军营之前,凡见了他的军卒,莫不要赞上一声。

    “好汉是来投军的?”

    “正是,某生得宽大肚肠,家中实在供养不得,便生了投军之心,听闻石将军爱兵如子,特来投效。”

    陆玄拱拱手,又道:“某自持气力尚可,将军自可核验,只求一栖身之地。”

    “不敢称将军,我不过营中一小校罢了,军中最爱有本事之人,只要有本事,能杀敌,好汉便是肚肠再宽大,营中也能养得起,请随我到校场,若是真有本事,我可保好汉做个队头。”

    说着,便将陆玄引去了校场。

    校场之中,正有营中军卒在玩耍,比拼功夫,旁边的军卒不时起哄,也押注小赌。

    领着陆玄的小校,大力的拍了拍手掌,将众人的注意引了过来。

    这军营之中,上官便是法令,没有半个军卒敢怠慢了去,得见小校动作,纷纷停下了哄闹。

    连那场中相斗的两个赤膊军汉,也自收了手。

    小校见众人看来,朗声道:“营中新来了未朋友,欲显露几分本事,好在军中讨上一个身份,我带他过来试试手段,你们谁愿意与这位兄弟论论拳脚气力?”

    一面喊着,一面指了指陆玄。

    这些军营之中的兵卒,因军中法令,不得外出玩耍,而为了节约粮草,训练也有讲究安排,一身精力无处发泄,最是喜欢热闹。

    如今听得这话,纷纷看向陆玄。

    本还有几分好奇,道是什么人物,竟还敢在营中求个身份,这一看来,见得陆玄九尺身量,臂膀粗大,明显好气力,顿时交头接耳起来。

    只看这模样,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样子。

    “怎么?莫非营中竟然没个真汉子?”

    小校见无人出来,不由皱眉。

    “俺来!”

    正这时,方才便在场中与人相斗的一名军汉喊了一声,这汉子倒也生得板大身躯,虽然挨了一些,但黑粗模样,却也十分结实,一声肥大肌肉在阳光下反射出油亮光彩,可见往日也是锻炼不少。

    “好汉,请!”

    小校见此,满意点了点头,随即转头相请陆玄。

    陆玄闻言,也不犹豫,拢了拢衣袖,便走入了场中。

    “你这汉子倒是张了一副好身板,不过俺这拳脚可不是好受的,别是银样镴枪头,被我一拳锤伤锤死,可没人替你出头。”

    军中汉子,都是脾性粗鲁暴烈居多,得见陆玄上前来,便放了狠话。

    陆玄也不在意,只笑了笑道:“兄弟尽管施为便是,若是伤了死了,只当我本事不济,怪不得你。”

    “爽快!”

    这话一出,倒是让那黑汉多看了陆玄一眼,也多了几分认真。

    【昨天有点急事,忘了说,见谅】

三百六十八、剿匪

    陆玄来此,也是兴之所致,他一路随行,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西江与湖广交界之地,这些地方都有军队驻扎,防备战事。

    而且此处军营与他还有几分渊源,只因这路兵马所属之人唤名石坚,正是昔年清泉寺被他传过剑术之人。

    如今几年过去,也不知这石坚混的如何,恰好陆玄这辈子也未入过军营做军汉,干脆变作了个魁梧汉子,来此投军。

    一来体悟修行,二来也看看石坚其人,当年广休和尚对石坚颇为看好,如今陆玄在左近也听过石坚几分名号,只是不知具体如何,也算随缘见见。

    这些暂且不说,只说这军中互博,倒是让陆玄想起了曾经混迹江湖的经历来,自从入道以来,他已经极少与人肉身相搏了。

    早些年的拳脚功夫,也不知还有几分模样,如今在这军中一试,也算一桩趣事。

    说来若是未入还丹之前,他即便想完全消隐力量,只凭借肉身相搏,或许还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毕竟人体本身就是‘炁’,精气神也是‘炁’的一种表现形式,再没有炼成还丹之前,精气神三者不能完全合而一统,运炼法力,或者说肉身运力,未免就会有所牵引,不觉间一身功行影响到周遭。

    而金丹炼就,精气神三宝混元如一,好似一胎,自然随心所欲,这其实也是他还丹之后六六乾罡炼形图逐渐小有所成的原因之一。

    炁成混元,炼形之道自然增益不少。

    当然,即便是将一身功行变在了一定的层次,各种层面上,陆玄还是能够碾压这营中的军汉。

    不是他气力大了多少,或者法力在身,实在经验眼力反应等等,差了太多。

    哪怕他已经多年没有与人动拳脚,也不是普通人能够应对的。

    是以,这营中一应军汉很快便拜服在了陆玄的拳脚本事之下。

    不得不拜服,军中本就是尚武之地,谁人拳头厉害,谁人便值得让人佩服,陆玄一双拳头将应战的军汉全都打败,哪里还会有人不服。

    “哥哥当真好本事,如此拳脚气力,若是早些年投军,如今只怕不知立下多少大功,或许早就是石将军那般的人物了。”

    要说军中汉子多半都是爽直之人呢,一应汉子被折服之后,待那小校与了陆玄一个队率的职位,便纷纷凑了过来,与陆玄交谈起来。

    “不过痴长几分气力罢了,石将军那等人物,是天上临凡的蒋星,可不是我这一把子气力能比较的,只盼日后能立几分功劳,讨个老婆,留个香火也便是了。”

    陆玄也颇为喜欢与这些军汉相处,很让他有些昔年江湖闯荡,结交各路英侠的感觉,那时他也颇有几分合得来的兄弟好友,只可惜江湖路远,刀尖舔血,慢说活到如今,便是早年陆玄未曾回浔阳修道之时,也已经没几个活着的了。

    “我尝闻石将军爱兵如子,是吴王治下最为有本事的将军,只是不受人待见,诸位兄弟可曾亲见过石将军,到底是何等英豪?也不知何时才能有缘得见。”

    “俺见过石将军,石将军还跨过俺力气大呢!”

    最先与陆玄斗过的那名黑汉粗粗一笑,颇有几分炫耀之意。

    这黑汉唤名钟鼓,这名字也是有些意思,一生气力拳脚不差,只这营中,在拳脚之上,只怕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也就是遇上了陆玄,才教他吃了亏,不过也许是极少在这上面被人击败,输在陆玄手上之后,这黑汉倒是对他十分服气。

    本身陆玄一来便做了队率,还是有个把人不太情愿的,哪怕陆玄显露了本事,可有了钟鼓的支持后,再没人说什么闲碎话了,足见其人在这营中也算颇有威望。

    陆玄也奇怪他怎么才做了个什长,不过一番接触下来,大抵也有些明白了。

    其人本事是有,就是太过暴躁,也有些莽撞,虽说营中之人都挺喜欢他,但也有些怕他,不敢与他太过亲近,如此情况,少了支持也就不奇怪他为何不见升职了。

    “不过石将军瞧着像个文人似的,拳脚功夫却也十分厉害,俺老钟竟也拼之不过,在俺看来,就是哥哥的本事兴许也还差了将军几分,将军那是端得厉害,听闻将军还得过仙人传授剑法,十分厉害,降妖除魔不过等闲,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更是信手拈来,可惜俺们不能亲眼得见,甚是遗憾。”

    陆玄倒是没想到,钟鼓还与石坚拼过拳脚,看来这石坚与自家兵卒亲近倒也不是假话,如此亲和的将军,也是极为少见了。

    至于钟鼓所说的剑法,陆玄心下不由一笑,那剑法还是他传授给石坚的呢。

    虽然有几分玄妙,但万军从中取敌将收集尚且还算不上,显然是有些夸大了。

    不过他也没有在意,只附和道:“石将军如此本事,日后少不了加官进爵,希望我等也能沾上几分运道。也不枉战场厮杀了。”

    这话正是说在了一众军汉的心中,被引起了话头,众人当即开始就这各人畅想说了起来。

    也就是军中不得饮酒,不然这一群人少不了要灌一个大醉。

    陆玄在里头坐着,不时搭上几句,真正混入了众人之中,也觉颇有趣味,倒是自得其乐,也有几分感悟,一时感觉没来错地方。

    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不好,陆玄加入军营的第三天,这一营的军队便接到了一个任务。

    身为队率,陆玄是没有资格去开会的,不过那位小校很快便将消息通知了下来。

    倒也不是什么大的战事,只是去清缴一伙匪类。

    世道纷乱,总有那过活不下去的贫民百姓、或是逃出了军队的兵卒,因过不下日子,无奈上得山去,做个剪径的贼人,聚啸山林的。

    这些人没有生产本事,自然只能下山抢劫。

    各家将军手下,驻守在各镇的兵马,少不了清缴山贼的人物。

    毕竟真到战时,这些人也是极大的麻烦。

    这自然不是好事,但对于营中军士来说,也不算坏事,在没有大战的时候,请教山匪也是能够获得战功的,只是没有大战之时奖励来得高。

    至少在陆玄看来,自己所在的营中,各个兵士还是十分兴奋的。

    连带他都被激起了几分兴致来。

三百六十九、石坚

    他未入道之前,人世还算安平,大梁除了边疆之地,也少纷乱。

    山贼水匪自然是有的,但远不比如今来得多。

    而且那个时候的所谓山贼,多半都属于江湖中人,还有几分底线,也讲究规则,与官方更是存在一些默契。

    为此当时也少剿匪之事。

    身为江湖中人,陆玄更是几乎没有做过清剿匪类的事情,一来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好杀之人,遇到了真正犯法之徒,多半都会借助江湖正道或者官方的力量去处理。

    二来,真正掳掠妇孺,屠村害命的贼匪就当年来说,终究还是少见的。

    所以说他虽然活了这么些年头,其实也是有着许许多多的事情未曾做过的,与这一营军队去剿匪,也算是一桩新鲜事。

    ……

    黑汉钟鼓在那日过后,便时常与陆玄讨教拳脚功夫,越是接触,对于陆玄便越是佩服,每每以哥哥称之,可谓是唯陆玄马首是瞻。

    而因他在营中的声威,以至于其它的军卒也对陆玄开始敬服起来,于是只几日的功夫,陆玄居然在这营中混得风生水起,也算是颇有几分意思。

    既然只动用了这一营的军卒,自然也算不得什么大战事,更像是在休战之际的练兵行为。

    对于贼匪们而言,不是什么好事情,但对营中的军卒而言,不算其中战功,参与剿匪也是难得的锻炼,这对日后战场上求生显然有着很大的帮助。

    陆玄在此种的行动,中规中矩,依着上官的吩咐行事,不多做一分,也不少做一分,算是个参与者,也有属于自己的收获。

    如是过了几个月的功夫,陆玄在营中混的愈发不错,期间建过几桩功劳,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事,但也得到了一些赏赐,如今已经是营中的都头了。

    手底下管着百十人,在这一营之中,也算是上官了。

    营中比他地位还高的,除了早先许他队率的那名小校,或者说指挥,算是他的上官之外,营中也只一位虞侯一位副指挥还在他之上了。

    在这还算休战时期的日子,能够从队率升任都头,也是他在营中逐渐增长的威望,以及与那位营指挥的关系影响。

    那位营指挥,是个爱才的,早先亲自收陆玄入营之后,甚至还邀请过陆玄做他的亲兵,只是陆玄借口前阵厮杀,没有答应,但指挥依旧颇为照拂。

    这也使得陆玄在这一阵营军之中,日子过得属实不错。

    加上军中日子确实也是他不曾体会过的,能够带给他不少的体悟,甚至隐有预感,自家突破元神的缘法或许还在军中,于是也就没有急着脱身离开。

    这日。

    却有一个要紧消息传来,身为都头,也勉强算是个将官,陆玄很快便得到了指挥的通知。

    战事终起了。

    起因如何倒不重要,凭陆玄如今身份,也没有得到足够的消息,通知只说他们这一营的人,要被派往前阵,参加此次大战。

    陆玄对此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他如今扮演的军人角色,本就军令为先,地位不到,也没必要过多的去想。

    其次,战事对于营中的军士们而言,却是一件好事。

    当然,这里说的是一部分。

    大部分人,都是希望能够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几个月的时间都只能在剿匪的时候动动刀枪,心里都憋了一股气,是以当陆玄把消息传下去之后,手底下百十同袍都有些兴奋。

    便是往日少言寡语的,此时多多少少也显露出几分躁动来。

    陆玄只做旁观,从各人情绪、想法之中,倒也收获一些东西。

    几日后,他所在的营军便拔营与大部队汇聚一处。

    ……

    “哥哥,主账便是石坚将军,连石将军都来了,想必此次战事不寻常。”

    在吴王府麾下,石坚以勇猛闻名,几年奋战,名声不小,将职更是不低。而自从石坚名头越来越大,他需要面对的任务也越来越困难。

    每每出战,不是负责攻打最难攻的地方,便是守住最难守的关卡。

    如此几经数次之后,在不少吴王府麾下的军队之中,尤其是西北军镇的兵卒,都对石坚有了一个专门负责打困难仗的印象。

    这印象的产生有好也有坏,好的方向是众人都知道石坚的本事,会觉得在石坚的手下能够打胜仗,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坏的是只要石坚坐镇中军,兵士们就知道这一场仗只怕不好打,对于一些个胆气不足的人而言,难免会落了士气。

    陆玄在石坚军中待了这几个月,这点消息自然清楚得很,因此便是钟鼓不说这话,他也很明白这是一场硬仗。

    当然,硬仗是相对来说的,身为一个掩藏在军队里的修士,便是再有心沉浸于普通人的视角,也抹不去他本身拥有强大法力的事实,在石坚帐下千百军士们眼中性命相关,乃至影响家国的战事,在他这里却只是一个新的经历。

    不过这对于陆玄而言也并非就是好事。

    好处固然存在,但对于想要收获更多感悟,借之体悟自身性灵的他来说,坏处也是不少,不能沉浸其中,从许多新的角度看待万事万物,终究还是少了一些所得。

    有失有得,对此陆玄倒也没有太过强求。

    说来陆玄入营这几个月,还没有见过石坚一面,如今倒是个机会,也不知其人现下是个什么境况。

    昔年清泉寺授剑,石坚也算是他半个弟子。

    而且仔细说来,他这辈子,前半身浪迹江湖,后半生才是入道修行,入道之后,收了几个徒弟,所修都是仙家法术,倒是一身武学,除了曾经为杨云澜创出过一门先天法之外,便没有真正收过徒弟传授武艺。

    家中亲眷后辈自然不算,况且因天资缘故,也没人真正炼得几分火候。

    唯一能算得上学了他俗世武艺的,也就是石坚了。

    虽说他所传授石坚的那路阴阳剑法,也是后来才创,但根基还是俗世武学,而非仙家剑术,自然而然的,对于石坚此人,陆玄难免有些特殊情感在。

三百七十、斗木獬

    “叫兄弟们都各自注意便是,今日的战场不比剿匪,没那么轻松。”

    陆玄回了一句,随即打量着不远处的大帐。

    正见一着了皮甲的文士从外头走来,闯入了帐中,只看模样,印象也还有,是在清泉寺时,石坚身旁那位姓顾名行真的门客。

    此人现在还跟着石坚,说明能力着实不差,也是难得。

    陆玄仔细再看,修为不见如何增涨,一身气机却沉静许多,想也是炼法有成。

    就方才所见,顾行真看上去形色匆匆,似有紧急要事,也不知具体什么情况。

    陆玄心有几分好奇,不过以他如今身份,却也没妄自偷摸过去窥听。只是安稳的做好自己的事情。

    比如在战前先让自己手下的兵卒做好准备……

    反正他这会儿是完全把自己当成营中一名将官看待,而非超然的修行人。

    ……

    没两日的功夫,战事便爆发了,正如钟鼓所说,并非寻常。

    事实上,若是陆玄有意打听便能推出此事与他还有几分关系,只因他早先在高云国布置,帮助白衣教和楚王府掌控了高云国不少关节,以至于楚王府在西北方面的压力大大减少。

    又因一时半会儿尚且不好拿下秦地,便将注意打在了南方。

    南方鱼米之乡,楚王治下兵马,多也是南方人,食米粥长大,相较于北方黍米小麦,粮草方面,稻米、米粉等物对于军队战力而言,是更好的选择。

    楚王府治地不小,所在又是中原,四方皆敌,单凭如今地盘,要想真正积蓄足够力量一统天下,还是存在着许多困难的,如果能够拿下南方,或者哪怕只是西江一地,便足以让楚军在辎重方面不用担心太多。

    此外在南方占据一地,对于日后收治江南显然也是有着莫大好处。

    于是楚王府经过一番计划,先是动用高云方面的力量,牵扯秦军的军事力量,随即便抽出不少兵力,转战南方,对西江方面动了手。

    也是因此,才有了陆玄如今面临的战局。

    当然,即便他知道这个消息,也不会有太多的想法,且不说以他身份,不好真正下场去推动两方战局,即便以修士身份加入,也只会平添乱象。

    更何况在此方面,他做的事情已经不少,不管是白衣教还是与罗贤等人定计的神道之事,多多少少都间接影响了天下局势,相比这个,他本人的修为、力量反而没那么重要。

    如今的他,只不过是一个入世的修行人,也没准备借助神通法术做出什么大事来,知与不知,并无何等差别。

    不过话说回来,哪怕他再是将自己当做石坚军中的一名将官自处,本身终究还是个追求积功累徳的玄门修士,许多事情,凡人做得,他未必做得。

    就好比杀人。

    剿匪尚且无妨,当今之世,凡是上山做了匪类的,十之八九,都不算无辜,杀之无妨,还能算作是理清尘世。

    但战阵之上情况却不相同,两方兵马,说不上对错,甚至各军之中的将士,多半还是良家子弟出身,并无多少恶业,普通军卒杀了对手,也便罢了,不过奉命而为,也为求存,是遵循天理的行为。

    陆玄则不同,他参入军中,是为了自家修行体悟,哪怕再是随心而为,最初也是为了修行这个目的才四方云游的。

    根本而言,他与如今的营中同袍情况是不同的。

    也即是说,他若是在战场上杀了的敌方将士,或许那些本来是不该死的将士,因他这入世修行的修士,反而没了性命。

    且不去说什么因果,这对于能自我看清其中脉络的陆玄而言,不可能欺骗自己这些人的死是理所应当。

    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在经过第一次出战之后,他便明白自己不在适合继续留在军中混迹了。

    ……

    “哥哥,战阵之上,刀剑无眼,我等各为其主,你又何必怜悯敌方的将士?不杀人,如何立下功勋?”

    看出陆玄在战场上根本没杀人的不多,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钟鼓算是一个。

    于是入夜之后,营帐之中,未免问起此事,他大抵能看出陆玄有几分自身缘由,却很不理解。

    也亏得前段时间山中剿匪,陆玄并未如今日一般留手,否则只怕已经让钟鼓觉得他空有本事,却不敢杀人了。

    陆玄对直性子的钟鼓颇有几分好感,这汉子或许莽撞了些,但并无坏心,甚至相比军中其他人对战功的热络,钟鼓反而没有太多的心思,纯粹就是觉得军中的环境适合他这样的粗人生存,所以才投的军。

    为此听得钟鼓这个问题,陆玄笑了笑,叹道:“这些将士与那些匪类却不一样……”

    话毕,不等钟鼓疑问发出,陆玄又道:“莫要再问,你之疑惑,明日或有解答。”

    虽说不解陆玄所为,但这几个月的相处,还是让钟鼓对陆玄产生了莫大信任,只这一次不解,尚未到直接质疑的地步去,听到这话,也只能是按下了疑问。

    ……

    翌日,怀着不少心事的钟鼓早早爬起来,却不见了陆玄的身影。

    心中惊疑,营中寻了一番,也是不见。

    少不了询问他人,却惊奇发现,同袍们竟然都没听过陆玄的名字,仿佛营中根本就没有来过这么一个人一般。

    这让钟鼓大为惊异。

    他甚至又去求见了营指挥,得到的回答也是没有此人,甚至更为夸张的是,那都头的职位,如今也成了他的身份。

    一番探寻下来,他差点都以为是不是自己生了癔症,而陆玄这个人完全是他臆想出来的。

    不过当他从自己的甲胄中摸出了一卷书籍,才知道并非如此。

    他本是不识字的,全靠了一身拳脚气力求存。可那书上的文字他却认得,就仿佛有个人在他耳边指点与他一般,这让他震惊的同时,也对陆玄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测。

    “难不成是我遇上神仙了?”

    钟鼓拿着手里那卷名为斗木獬煞法的书籍,心里一时百般思绪。

三百七十一、帐中

    陆玄本以为自家突破机缘就在军中,但因这一番战事,却不得不离开了军营,只叹天道无常。

    他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说到底还是顺遂心意,不然即便机缘在其中,强求下去,或许还有毁道的风险,得不偿失。

    至于钟鼓所见的情况,自然是他使了手段,不必细究。而那斗木獬煞诀,乃是师父严白凤就玄武七宿创出的功诀,蕴含在玄武七宿法之中,算是其中一道。

    周黄虎所修,也是其中一路。虽非正宗,法门也自不差,有成道元神之机。

    他与钟鼓颇为相投,此法传下,也算全了一番缘法,若是钟鼓日后能有所得,自然还有再见的时候,若是窥不破其中玄机,则是缘分已尽,也是一切随缘。

    说是离开了军营,不如说消去了那军汉身份,陆玄自变了形貌,去寻了石坚。

    石坚虽在军中,但这几日陆玄并未见得,倒是偶然见过石坚的门客顾行真两次,都是匆匆神色,看上去遇到的麻烦不小。

    以陆玄的了解,如是战阵之事,其人少说也是个元胎修士,还不至如此。想来其中还有什么变故。

    好歹也有传法之缘,甚至因为石坚身份,陆玄参与的种种布置,日后兴许还会与石坚产生什么牵扯,既然撞上了,陆玄也有心过去看看。

    他并未真个显身,只在暗中听了一耳。

    陆玄才知果然不是战阵上的麻烦,不过也不能说是完全无关。

    大抵说来,还是人情事故。

    石坚这人本事强,不管是个人武力还是领军的能力,都是十分优秀,这本也不是什么坏事,甚至在楚军或者好战的秦军、燕军之中,或许会招人妒忌,但问题也不大。

    可江南奢靡之地,养出来的人多半不是很有大局观,更确切的说是更注重个人利益。

    尤其江南世家不少,多半都是巨贾豪族,而吴王府麾下,大部分就是这些人在管事。这样的情况下,整个吴王府的气氛难免就与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石坚寒门出身,对于这些世家中人而言就是外人,但本事又太强,几次的战事,仿佛没有他就不成,这对于江南世家出身的将领乃至朝臣门而言,问题就大了。

    以他们的立场和性格,很难任由石坚这么一个人在吴王手下继续取得一系列的成功。

    有了这样的看法,暗地里使出种种手段遏制石坚的发展也就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了。

    当然,普通的交锋本也是理所应当,石坚本身身为一个新晋的大将,对此也有准备,可问题是,这些世家豪族中人,见普通手段无法对石坚生效,几次之后,动的心思也就越偏了。

    渐渐着手放在了一些盘外招之上。

    譬如寻人以魇胜术对石坚下手,或者一些个乱七八糟的阴私手段,可谓是层出不穷。

    事实上石坚麾下的人也应对过不少次类似的手段了,之所以这一次身为重要谋臣之一的顾行真形色匆匆,是因为麻烦不比以往,今次之事十分不好应对。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无他,石坚本人受了伤害。

    若非如此,石坚手下门客谋臣也还不至于如现在这般。

    对于一心追随石坚的他们而言,只要石坚尚在,哪怕是一时损失也完全无妨,大不了休养生息,慢慢再凭手段补充回来。

    但石坚受伤情况就不同了,万一有个好歹,石坚死去,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成了无用功。

    哪怕是再心思聪敏之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多少也会有有些焦虑,毕竟主公都受了伤,说明事情已经有些超出他们的掌控了。

    更具体一些的情况,少不了还是扯到了修士的身上去,以石坚如今身份势力,若非修士,也没人能够轻易伤到他了。

    根据石坚与手下一应门客在帐中的谈话,陆玄对于来龙去脉有了一些了解。

    大抵是说的是石坚的对手招揽了一名旁门左道的异人,有一门十分特殊的异术,在石坚赶来此地的路上暗中施以偷袭,石坚迎头撞上对方喷来的两道白光,防备法器竟未生效,就这么被打伤了魂魄,如今情况,非得是寻得那异人,破解其异术,才能有所弥补。

    此术厉害也并不如何厉害,神只神在一个‘奇’字。

    此术颇为偏门,石坚账下众人几乎都没有见过这等手段,自然也就谈不上破解了。

    放在往常还好些,总也有时间徐徐图之,但现在的情况是大战在即,一旦让敌人和手下的将士们知道了石坚这个将军的情况,只怕还没真正如何交战,自家这边就先输了三分。

    跟别提石坚的身体,因魂魄不全,一旦思考就会头疼脑胀,根本无法正常的为战事做出布局。

    虽说许多方面,本就是门客们做出计划,可大的方向还是需要石坚本人的处理的,即便是石坚最为亲信的人,也不可能在这次影响未来的战局之中妄自做出什么指挥军队的决定。

    “顾先生,还没有找到那人的行踪么?”

    石坚躺在大帐之中的床上,而一应门客、将领,俱是围在帐中。

    床前则是顾行真与另外一名年轻将领。

    陆玄倒是知道这年轻将领的身份,是石坚的结义兄弟,名作关鹏,战场之上十分勇猛,也非莽撞之人,这方面与石坚十分相似。

    有这等关系,关鹏自然受石坚重视,如今在石坚账下,虽然军职不高,但地位却不低。

    “这人目的似乎就是伤到将军,那日一击中的之后,便逃之夭夭,躲藏起来了,我找了几个道友探问,也未曾得到半点消息,实不好办。”

    顾行真摇了摇头。

    身为门客,他自然是希望能够让石坚恢复过来的,为此也尽了全力去找人,可找人这件事情,真不是容易做成的,更何况袭击石坚的人出现得太过突然,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谁,只知道其人大致手段,以及和后方那些人脱不了干系。

    有的时候,这种粗暴的手段一旦成功,反而比那些精细的谋划更难以找出线索来,也是让人头疼。

三百七十二、熟悉

    相较于顾行真等人在这上面的毫无头绪,只听了一耳的陆玄,却已经有了几分想法。

    倒不是他推算出了些什么,只是听着顾行真所言的二气异术,他想起了几个人来。

    最先想到的是老黄以及落魄山的修士,落魄山的灭魄散魂玄光便是类似的异术,也能伤人魂魄,不过根据顾行真的说法,形式上却有不同。

    于是陆玄便想到了另外一人。

    早年陆玄玄光未就之时,曾在南疆与几个旁门散修一同混迹过,还一起斩除了金须丈人。

    后来用来给杨云澜祭炼飞剑的内丹,正是得自金须丈人。

    而一同除妖的几个散修之中,便有一个叫普华的修士,有一门异术,其形式正与顾行真所言的二气玄通有些相似。

    普华所修的‘窍中二气’异术,也正有勾魂摄魄之能,这几点都能偶对应得上。

    彼辈俱是南疆散修,为自家修行定计,受人所请,出手对付石坚也是极为寻常的事情,并非没有可能。

    即便不是,在陆玄看来,也少不了牵扯。

    不过他虽有想法,却没有直接露面,这帐中人物,到底与石坚是否同心尚且未知,陆玄也无意在众人面前显身。

    于是等到众人散去,只余顾行真在帐中之际,陆玄这才显露身形。

    他变化模样,是数年前在清泉寺显化过的模样,顾行真也曾见过,不难认出。

    果然,当见得陆玄凭空出现之时,顾行真先是一惊,随即大喜。

    他认得陆玄,在广休口中更是知道陆玄境界高远,乃是玄门高修人物,非比寻常,更与自家主公有授艺之恩,如今他正愁着如何治好石坚,得见陆玄这高人出现,哪里能不高兴?

    事实上他曾去清泉寺找过广休,只是不见其人,只能抱憾而归,否则也不至于半点头绪都没有。

    “陆前辈!”

    顾行真急忙上前拜见。

    陆玄抬手虚按,示意顾行真稍作收敛,这才笑道:“许多话我便不说了,石将军情况,我已经有所了解,大抵有些猜测,不过这些暂且不急说他,待我略施手段,先替石将军定住神魂,醒来再商。”

    顾行真闻言,忙闭上了嘴。

    陆玄随即走到了床沿边,抬手便往石坚的头上拂去。

    因神魂受损,太过头疼,顾行真等人没有太好的办法,便使了些小手段,让石坚暂时昏迷过去,不至于受太大的痛苦。

    陆玄虽然也无法凭空让石坚恢复神魂,但他曾学过落魄山法术,更是祭炼过落魄钟,对于此道算是颇有几分了解,此外以他修为见识,于神魂之上,或许无有造化之功,却也能定住石坚神魂,教他短时间内不受头疼的影响。

    只这轻轻一拂,石坚便醒转过来。

    明显看到或许是因为受过长时间的痛苦缘故,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醒来之时,下意识便抚上了额头,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算是清醒过来。

    石坚醒来的第一时间,便看到了陆玄和顾行真。

    他开始还有些不太明白情况,直到反应过来,才忙要爬起身。

    陆玄见此,帮了他一把,笑道:“将军抱恙在身,躺着便是,不必与贫道客气。”

    “石某惭愧,却是教我师看笑话了,却不知我师何时来的营中?”

    因见石坚疑惑,顾行真先给了一番解释,石坚也才明白发生了些什么,不过心中疑惑犹自不少,不免多问。

    至于‘我师’之称,本就是常人对道者敬称,表示之意较为亲近,陆玄对石坚有授艺之恩,虽然不是师徒,也有几分渊源,石坚便以此称之。

    “贫道也是云游四方,偶然至此,想也是你我缘法,这才撞上了这桩事情,说来我对于你所种异术也有几分猜测,或许也正是机缘巧合。”

    陆玄笑笑,具体没有细说。

    石坚尚未说话,顾行真却听明白了陆玄的意思,面上有些惊喜,忍不住问道:“真人知道这异术出自何人之手?”

    “是也不是。”

    陆玄道:“有些熟悉,或许能扯上关系,不过即便不是,当也有几分线索,或许可以从中入手去查。”

    顾行真闻言,心中一动,转而问道:“不知真人能否治好我家将军的病?”

    他也想得明白,既然只是线索,怕还需很长时间才能把人找到,如今情况,大战在即,实在不好耗费太多的时间在这件事情之上,难免就想到求陆玄救治石坚这个方面去。

    陆玄摇了摇头:“此是神魂之伤,非是等闲,贫道并无神物在身,却是难为。”

    除非有那孕育造化的先天真水,否则寻常人也难救治神魂之伤,况且石坚的伤势,并非那么简单,他的神魂是被人生生拘走了一块,属于分裂,而不仅仅是损伤,自然更为麻烦。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寻得施法之人。

    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找到施法之人,才能补全石坚的神魂。

    陆玄也将这其中关窍说给了二人听。

    听得这一番话,顾行真面上不由一愁,他实在没想到陆玄这样的玄门高人,也拿石坚的伤势没有太好的办法,而想到找寻那施法之人的难度,眼前又是大战将来,未免就愁上心头。

    相较而言,石坚就比较豁达了,见自家门客如此模样,不由笑道:“虽不能完全治好,但如今有我师神通,不在如之前那般头疼欲裂,却也能做些思考安排。而此战也不必要我这将军出战,虽说我未能亲自冲杀,少了几分鼓动士气的可能,但也不会损伤了士气。”

    由此也能看出石坚心态确实是好。

    “我师,敢问我这状态能够维持多少时日?”

    问的是什么时候还会继续头疼。

    陆玄道:“能持十日,十日过后,便是有我施法,最多也只能维持五日,再五日过后,魂体紊乱,若是继续维持清醒,不仅身躯有损,日后也会留下永久伤害,只能昏睡以保。”

    “十日,十五日……”

    石坚闻言,略作沉吟,随即看向顾行真道:“十日也足矣了,顾先生,烦请你依我师指点,去寻那人,如是寻不得,也不必多想,只待战后再说。”

    石坚都如此吩咐了,顾行真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应下。

    正这时,陆玄却开口道:“我与将军也算有缘,此番正好也想过去南疆一遭,此事便交托给我吧,若是顺利,十日之内当有消息,若是不成,也只能战后再由顾先生去寻了。”

    石坚闻言一怔,一旁顾行真却是大喜,忙拜道:“多谢真人!”

三百七十三、老友

    陆玄有此提议,也说不上什么有意而为。

    有时候做事情不一定需要理由,之所以去做这个大抵也能算得上是随心罢了。

    石坚道:“因我之事,还劳我师辛苦,实在惭愧。”

    陆玄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只回了一句:“这十日将军当是无虞,除了不能与人交战,旁的事情也无甚影响,当然也不可操劳太过。”

    “以将军情况,若是十日之后贫道还不曾回转,或许该考虑考虑是否继续在吴军之中做事了,如今世道,并非没有更多选择。”

    话毕之后,见石坚与顾行真都陷入沉思,也没再开口,稽首一礼,便自离去。

    ……

    且不说石坚与顾行真主从二人如何思考未来,只说陆玄离开军中之后,便自往南疆而去。

    若伤石坚者真是普华其人,这会儿估摸应该是躲回南疆去了的。

    只看石坚伤势,普华修为应该没有多少增益,至少是未入玄光,不然中了其异术,石坚不可能只是现在的伤势,说不好性命都难保。

    当然,也不能完全肯定就是普华所为,这类异术旁门之中修炼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是十分罕见,到底并非什么强绝神通,相比于玄门正法,这等异术想要获得还是有不少门路的。

    事实上修炼这般异术的,多也是无有大法在身,甚至法器都没有的左道散修,为了护身,没有更多的选择,也只能修习此法以求功果。

    话说回来,这等形式的异术,即便不知谁人所为,但或多或少也与其他修行者有几分牵扯,哪怕不是同出一源,像普华这样的散修,总也能知道几分线索。

    因此,此去找到施法之人还是不难的,麻烦只在时间和其人的情况。

    若是拖上太久,石坚的伤势多半会留下永久的损害,而若是施法之人因意外死了,或者坏去功行,也难恢复石坚的神魂。

    既然决定帮忙,陆玄自然也是尽力而为,为此一路云行,并未有所怠慢。

    到得南疆境内,稍作回忆,已经有了去处。

    昔年联合那几位散修同道对付金须丈人,是在昆弥城中一处庙宇相聚的,那庙宇名为将军庙,内中有一位庙祝,其人名作张叔远,年纪不小,当年不过元胎修为,如今数十年过去,也不知是否还在人世。

    若是未曾破境,极大可能已经不在了。

    不过对于陆玄影响也不大,要是张叔远不在了,他也不是没有取出,蜈毒岭还有一位名作邓甲的散修,虽然多年未见,昔年关系还算不差,也可寻他探问消息。

    多年不曾来到昆弥城,陆玄也有几分陌生了,费了些功夫,才寻得将军庙所在。

    好消息是,张叔远尚在人间,只是这位情况似乎不是很好。

    陆玄来时,为了方便,以乾罡炼形法变做了昔年老朽模样,入得庙中,便认出了张叔远。

    这位老兄如今模样就仿佛一颗枯木,须发稀疏,面上满是褶皱,牙齿都不见还剩几个了。

    常人得入元胎,身体经过法力温养,洗经伐髓,哪怕上百岁年纪,也不会显得太过老迈,哪怕两甲子寿命到了,坐化之时也不至落得如此模样。张叔远如今情况,必是别有原因,只看他一身气机仍在元胎之境,想是学了什么延寿之法,强行不死,但身体却承受不住岁月的洗刷,才落得这般境地。

    身体如此状态,哪怕修行之人,气机也渐衰颓,得见陆玄之时,第一时间也没有想起陆玄的身份来,直到陆玄上前见礼,道出自家身份,张叔远才回忆起来。

    他看不破陆玄变化玄通,但见陆玄形貌未有半分变化,且气晦如渊,完全看不出半点境界,浑浊老眼之中,既有几分感慨,又有几分羡慕。

    “老朽如今也无多少活头了,本以为此生再难得见道友,不想今日还有如此缘法。”

    老庙祝颤巍巍与陆玄见礼。

    陆玄得见张叔远模样,心中感慨也自不少,生死之事,他业已见惯,死与他手下的修士,也有几个,可真正踏入修行之后,却因寿命限制,行将就木的,以他见识,还真只见过张叔远一人。

    相比于凡人寿终,哪怕自家亲眷老死,张叔远的情况对陆玄冲击还要更大一些。

    不为其他,只因他修行人身份。

    只要得见张叔远模样的修士,只怕没有一个人不会将自己代入其中,所谓活的越久便越想继续活下去,这对于正统修行的修行者而言,或许不是完全正确,但也不乏一些道理。

    对于修士而言,他们对寿命的苛求,与凡人不同,并非是贪恋人世繁华,更多是因为寿命限制,功果俱消,不能得见更高境界风景的遗憾。

    长生或许是许多修行者踏入道途的最初原因,但在真正踏上修行之后,却也不全是他们的愿景了,相较于长生,修行路上还有许许多多的风景,种种欢喜,种种领悟,这些从某些层面而言,并不比长生对人的重要性来得差。

    别人不好说,至少对于陆玄而言,他这会儿要说对长生如何苛求,也不尽然。因为他很清楚,迈入更高境界之后,长生已经只是附属了,修行路上,还有更高更多的风景等着他去探索。

    而他之所以因张叔远的情况生出感慨,与昔年浔阳江畔,亲见老龟飒然而去,劫应四九之时的体会颇有几分相似。

    那是对于因为种种限制,不能继续在修行这条道路上继续探索下去以及明明知道道果如何却不能获取而产生的遗憾。

    当然,因为境界的提升,见识的增多,如今的看法发生了一些变化,不过总体而言,还是那么个意思,张叔远的情况,对他产生了一些触动。

    这些触动也让他对自身产生了一些思考,隐有所得,他忽然想到自己在石坚军中之时,感应突破机缘的事情来,兴许他的灵觉没错,只是方向不同。

    “多年不见,道友可还安好?”

    陆玄走了过去,亲手扶着老庙祝走入了内中神殿。

    仿佛一对多年未见的老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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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峨眉介绍:
穿越数十载,陆玄求道半生,不觉已是花甲之年,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眼见气血衰败,精元亏虚,他决定回转家乡,用残余不多的寿命造福乡里。不想兜兜转转,却在出生之地获得一幅《九江行脉水经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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