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四章 三界之门
“玄清见过大王!”
兴乐宫,从蜀郡之地归来的周清与东君焱妃二人立于其内,一侧左右,则是相邦昌平君熊启案牍文书,丞相府副手大吏韩非、长史李斯在侧协助。
见周清入内,均目光看将过去,于武真君此行蜀郡的目标,他们都是知晓的,乃是为了清除蜀山在秦国的隐患,根据数日前先一步到达的文书而观。
事已功成,可谓又一件大功也。
“见过大王!”
着暗蓝色的尊贵裙衫,脆音而落,眉目精致,风华初显,阴阳道礼,亦是看向上首徐徐走下的秦王政,此行蜀山,自己也是有所得。
“哈哈哈,武真君出手,区区蜀山自是直接而定。”
“文书详论寡人知晓,但观武真君无事,寡人放心也。冯去疾曾言,此行蜀山之事,曾有楚国的势力夹杂其内,可是为真?”
秦王政神情欢悦,行至周清二人跟前,单手先后虚托,虽然王弟的文书之上,没有多言,但冯去疾的文书却是详细不少。
此行非王弟出手,怕是以蜀山的地形险要,秦国大军还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除此之外,其文书中另外一点,更令秦王政奇异。
一语出,厅殿一侧的昌平君熊启眉目而动,不知在思忖些什么。另一旁的韩非与李斯则是饶有兴趣的静静聆听着。
“楚国如今正处于李园领政之时,其人焉敢插手秦国之事。”
“不过,倒是有楚国之人插手,那人的身份有些特殊,乃是份属阴阳家智者一脉,玄清曾想要将其镇杀,却被其屡次逃脱。”
“然,蜀山已纳入秦国管辖,那人也翻不出什么花样,大王当请放心。”
若是往常岁月,楚国自然想要插手秦国的内政,但春申君黄歇死后,李园当国,郢都之内,屈、昭、景等家族自顾不暇,焉有额外的精力。
面上轻轻一笑,楚南公所谋虽大,但他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自己要将其彻底的镇杀,彻彻底底的镇杀。
“寡人相信武真君。对于阴阳家的支脉寡人也是知晓的,东君阁下份属术者一脉,此行蜀山,亦是出了不少力量。”
“依大秦律例,亦当有赏!”
王弟既然如此之说,那就说明非涉及大事,秦王政颔首以对,阴阳家有两大支脉,入咸阳宫的乃是术者一脉,首领为东皇太一。
智者一脉乃是归属于山东六国,前些年的领袖为邹衍,不过邹衍死后,却是楚南公了,根据罗网密报,王弟同此人有不下的纠缠。
目光微转,落在一旁的东君焱妃身上,文书所传,亦是有功。
“诸般之事,皆有武真君所为,东君实无大功也。”
“不过,今日与武真君一同入宫,乃是为了另外一桩要事,停留蜀山之时,东皇阁下曾派遣云中君交予东君一份文书。”
“上书所言玄玉之妙,仙山之行,欲要彻底证悟长生,东皇阁下洞悉天机,已然有了批语,此为东皇阁下所言,望大王观之!”
秀首低垂,迎着秦王政看过来的目光,微微摇摇头,此次前往,蜀山,自己实则并无大功。所得有功,怕也是武真君文书记语。
阴阳轮转,没有多言,翻手间,便是从袖中取出一卷暗金色的布帛,折叠而起,纤细的双手持之,近前一步,递于秦王政。
“哦,东皇阁下的批语?”
“寡人倒是颇有兴趣!”
七块黑白玄玉所彰显的仙山之妙,所预示的长生之妙,自己还是放在心上的,尽管王弟所言,世间长生虚无缥缈,但……不知为何,尽管传闻飘渺,秦王政还是不想要放过任何一点机会。
况且,于此事,王弟似乎也没有反对。
当即,面上带着一丝惊喜,左右看了一眼,虽觉得在诸臣面前有些不妥,但还是将东君手中的文书拿在手中,轻轻的将暗金色布帛打开。
入眼处,便是一个个用三代金文写就的文书,倒是认得。
“苍星东镇,蜃龙浮沉,扶桑玄引,三界之门!”
“此言……何解也?”
十六个金文写就的大字烙印在文书之上,秦王政口中轻声喃喃,一边说着,一边脑海中细细思忖,但数息之后,没有半点头绪。
沉吟数息,轻轻合上手中文书,再次看向东君焱妃,同时对王弟看了一眼,王弟身为道家天宗的传人,想来对于此等兆言也是有一定参悟的。
“苍者,天也。天者,无极也,长生不灭也!”
“苍星东镇,莫不为长生之所在连通星空之东方,舆图所列,长生之妙在秦国之东,由那日七块玄玉所指,应该在东海海域之上。”
“东君阁下,不知玄清所解然否?”
思绪运转于岁月长河,听此十六字批语,周清心有所感,踱步在厅殿之内,轻语之,道出口中之言。其后,迎着一侧东君美眸忽闪惊疑的神情,笑而对曰。
闻此,秦王政亦是将目光紧紧看向东君,不知对方如何而应。
“武真君博学非凡,东君佩服。”
“苍星东镇,据阴阳家上古密卷所载,乃是苍龙之星所在,东方而属,却为寓意东方海域之上找寻长生之妙。”
“但苍龙之星为七,欲要找寻之,须得齐聚三代而传的七只苍龙宝盒,宝盒汇聚,当有奇妙生出,当有异象显化。”
于武真君所言,东君焱妃的确诧异非凡,对方所语虽不全中,但也基本上明悟大意,除了指引东海海域上外,还须得有七只苍龙宝盒加持。
如今,七只苍龙宝盒还未真正齐聚,宝盒之中的力量还未真正汇聚。脆音缓缓,音虽不大,却回旋于厅殿之内,令得一旁的昌平君三人都好奇不已。
于阴阳家东君所语,昌平君与李斯听得云山雾里,在他们看来,长生之事也是虚无飘渺之音,但大王既然相信,武真君也没有反对,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听及东君所语苍星东镇,倒是令一侧另外一人面上亦是而动,虽如此,仍默然不语,静静聆听者,似乎据自己所觉,还有更深之隐秘,阴阳家东君应未说出。
“苍龙宝盒,可是那珍藏于秦国宝库之内的金色铜盒?”
苍龙宝盒是什么,秦王政觉得陌生,但记得多年前,阴阳家入秦的时候,也曾献上一只宝盒,同秦国历代相传的那只宝盒看上去一样。
“不错,那种宝盒乃是三代之时大祭司所打造,而大祭司为阴阳家往代领袖,故而,内蕴奇妙!”
东君颔首以对。
“东君所言,那种宝盒有七个,其余宝盒何在?”
宝库之内,现今也不过有三个,一个是秦国历代所传,一个是阴阳家带来的,还有一个是罗网从赵国王室密地所得。
若是有七个,当还有四个在其它地方。
“魏国、楚国、齐国、燕国各有其一。”
东君答曰。
“果然如此,既这般,赵高,即日起,罗网当全力搜寻四国之内的苍龙宝盒,以全七只圆满。”
秦王政笑意而绽,对于那些宝盒自己并不在乎,王室典籍记载,那金色铜盒有奇异,能够富强国强,能够令诸侯国霸绝诸夏。
但如今拥有那些铜盒的诸侯国又如何?
“诺!”
厅殿一角,那存在感极弱的少府令赵高,拱手一礼。
“后续妙言呢?”
秦王政兴趣陡升,继续问道。
“蜃龙浮沉!”
“蜃龙者,乃上古海域神龙,有奇异之力在身,穿梭于真实、虚幻之内,千年以来,东方诸国典籍中,均有记载,看似虚幻之物,实则都有真实映衬世间。”
“浮沉之物,舟也。东皇阁下批语,海域之上寻找长生仙山,齐聚七只铜盒之后,当有形体如蜃龙的大舟横行其上,以接引天地奇异之力,映照长生之山。”
感身侧武真君没有多言,东君倒也没有迟疑,上次七块黑白玄玉而显,映照出海域仙山,如今当有大舟行走海域之上,当蜃龙再显,以通虚无。
“扶桑玄妙!”
“扶桑者,乃上古扶桑神树也,亦是扎根于蜀山的那株神树,神树之上,有三足金乌浮现,属性至阳至刚,东行海域,骄阳初声所在,能够使得蜃龙之舟在海域之上不至于迷惑方向。”
又观秦王政没有出声打断,东君继续而道,将后面之言一一诠释而出。
“三界之门!”
“乃是通向长生仙山之门,仙山虽在,凡人不可达,非有以蜃龙之舟为本,扶桑金乌指引方向,其后,借助扶桑神树至阳之力,贯通三界之门。”
“期时,仙山可以登临,可取长生之物!”
十六字批语,将长生之妙清晰无比的展现而出,七块黑白玄玉显化海域仙山,以大舟横行海域,以三足金乌指引方向,以扶桑神树破开三界之门。
诚如是,则长生可期。
诸般而语,十六字内涵玄妙从东君口中流出,脆音回旋而落,再次阴阳道礼,平静的神色未有太大波动,静待秦王政的回应。
“苍星东镇,蜃龙浮沉,扶桑玄引,三界之门!”
“妙哉,妙哉!”
“武真君,你以为东君此语如何?”
第五百五十五章 兵家四道(大爆发求票票)
长生之妙虽好,但秦王政并不偏听,如今一天下大势尚未开启,探寻此事,一则兴趣,一则期待,冠礼亲政数年来,已然有些喜欢上手中的一切。
倘若真的可以长生,不是一件坏事,所幸不过浪费些许人力、物力,而且有王弟在侧,东君此言是否可行,自己更是有参考。
目光扫视过去,静待王弟回应,若然王弟不同意,自己倒是要思忖些许。
“苍星东镇,蜃龙浮沉,扶桑玄引,三界之门!”
“玄清以为,东君此言,不无不可。然,此事欲要行之,怕是还得多年准备,无论是七只苍龙宝盒,还是蜃龙大舟,都需要颇大的人力与物力。”
东海海域之上有什么,是否有仙山,周清自然清楚,但原有的岁月长河中,那艘大舟,一去不复返,为大秦带来的只有消耗。
如今,有所投入,自然要有所回报,或许东海之动没有海域仙山,但有东西却是肯定的,能够获得金银财物也是肯定的。
这般,如何不可为!
拱手一礼,对着秦王政颔首以对。
“武真君所言甚是。”
“而今大秦正处于紧要时刻,怕是不能够骤然投入人力、物力于其上,东君阁下当为寡人呈上更详细文书,以待后谋。”
秦王政亦是点头而应,如今不过得了一些兆言,诸般东西都未曾齐备,贸然行之,决然不妥,但却可提前做些准备。
“东君明晓!”
能够得了大王这般的回应,已然出乎东君的意料,而武真君也没有反对,也是有些令自己惊讶,说实话,对于东海海域是否有仙山,自己也不肯定。
但……这是东皇阁下的命令,以武真君的智慧,既然对方认同,莫不是他知晓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如同东皇阁下一般。
“诸般事毕,东君暂行告退!”
随即,焱妃并未在兴乐宫停留,出言之,阴阳道礼。
“可。”
秦王政应之。
焱妃转身离开兴乐宫。
“大王政务繁多,玄清亦当告退也。”
此行入宫,便是为了回禀蜀山之事,而今,事情早已了结,左右而观,昌平君等人的案前,仍旧有不少的政务文书需要处理。
拱手一礼,欲要离去。
“哈哈,不着急,今日寡人特相召昌平君入宫,而且此刻王翦应该也在路上了。”
“多日之前,寡人曾有文书于你,不知武真君可有意乎?”
秦王政摇摇头,朗声而笑,近来昭德宫内立即有怀身孕,自当心悦,而且上将军桓也从赵国归来,也是时候再次谋略赵国了。
老秦人在战场上吃了亏,自然要在战场上找回来。踱步厅殿之内,左右看了一眼,归于正题,罗网消息,王弟今日归来,是故自己便是相召昌平君、王翦等入宫,以谋大事。
“大王之言,是要再次出兵攻赵?”
周清自是明白,点点头。
“不错,而今五年之期快至,虽大军未可全力东出,但也是应该让关东六国时刻处于大秦的兵锋威慑之下,漳水平阳一战,蒙武军胜,但上党桓之兵,却大败。”
“威势不显,是故,寡人欲要再次出兵,攻打赵国,夺其城,掠其地,令关东六国生出畏惧我大秦之心。期时,大军东出,当事半功倍。”
兵力多出于关外大营,鲜少蓝田大营,既是为了威慑关东六国,也是为了一炼兵锋,更重要的一点为赵国内部,此刻正处于权力纷争。
赵王迁与前太子嘉两虎相斗,文臣武将均战战栗栗。商君有言:战者,本于政胜。赵国如此,焉得能够在战争中取得胜利?
此时不攻打赵国?何时能够有此良机!
“秦国势强,赵国孱弱,此刻攻赵,自然合乎道理。”
“不过,大王欲要令玄清也领兵,是否有些不妥?”
攻打赵国自是不成问题,但自己可是没有领兵打过仗,凭空降落在大军之中,还真是有些不适应,左右看了一眼,昌平君、李斯等并无异色,看来已然知晓了。
“有何不妥?”
“先前,孙子曾言,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稷下学宫论战,寡人可是有闻,能够折服兵家传人,武真君于兵事自然知晓。”
“而且武真君当初与寡人论兵事,其中一语,寡人可是记得相当清楚。为将者,不通天文,不识地利,不知奇门,不晓阴阳,不看阵图,不明兵势,是庸才也。”
“武真君,可知天文?”
稷下学宫论战百家,王弟以一己之力折服百家,兵家亦是在其内,若言王弟不通兵事,决然不可能,轻缓言之,脑海中不由浮现一语。
再行思忖,王弟自谦多矣。
“略知!”
周清答曰。
“武真君,可知地利?”
秦王政再问。
“略知!”
周清答曰。
“武真君,可知奇门?”
秦王政再问。
“略知!”
此行蜀山,得《太乙》残卷,说来,还真有所得。
“武真君,可知阴阳?”
秦王政再问。
“略知!”
乾坤阴阳,乃本命修行之法,自然明悟。
“武真君,可知阵图?”
秦王政再问。
“略知!”
周清答曰。
“武真君,可知兵形势?”
秦王政再问。
“略知!”
兵家所传有兵权谋、兵阴阳、兵技巧、兵形势,自己通读百家,也算是知晓。
“哈哈哈,如此,有何不能为将。”
“况且,此行攻赵,寡人欲要以蒙武为中军主帅,王翦为右军之将,武真君当为左军之将,三军齐聚,大军开拨,纵然李牧、廉颇齐聚,又能如何?”
上次一战,赵国已然损失十万以上的兵力,秦国虽也有损伤,但不过为上将军桓的五万大军,此次攻赵,不知道赵国还能够有多少军士可以出动。
只消能够将赵国的实力进一步削弱,那么,日后所谋当更为容易。而且此次欲要令王弟入军中领兵,不仅仅是为了给王弟军功,更是有长远之谋。
先王薨逝,军中以上将军蒙骜一脉势大,近年来自己虽扶持王翦做大,保持军中的平衡之道,但可惜的是,军中高位并无王族中人。
纵然有老一辈的王族军将,也都太老了,不堪大用,遍数身边诸人,王弟颇为合适,而且以王弟的身份,足以在军中压制那些人。
至于此行领兵攻赵,有蒙武、王翦所谋,大局可定,王弟纵是仅仅一游,也可收得功劳。如此,便是有了在军中扎根的可能性。
那,便是自己希望看到的!
“大王如此之言,玄清自当遵从。”
“不知何时出兵?”
此次领兵,周清倒是没有特别抗拒,况且,还能够锤炼己身与芊红,也算是历练吧,拱手一礼,应声而落。
“诸般准备而毕,估计待一个月后了。”
“一个月的时间,想来武真君也可将学宫之时整出大概,将作少府直接听从你命,改造文信学宫与长信学宫。”
给予王弟的那份文书之上,提及两件事,一则为学宫之事,一则为出兵攻赵之事,大事而定,大军开动,当有相当长的准备时间。
如此,学宫之事便可入手,对于王弟文书所言的学宫之事,秦王政也是颇为期待,若然如王弟所描述那般,将来当为大秦国之重器也。
“诺。”
“于此事,既然玄清主导,那么,副手韩非当协助之,大王以为何?”
看来,接下来在咸阳又不得空闲了,接下口令,又是一礼。既然王兄已经准备开启学宫,那么,韩非的事也该彻底告一段落了。
“可!”
秦王政沉吟数息,深深的呼吸一口气,语落。
******
“九公子,看来,你入秦的目标达成了。”
“身虽入秦国,却不为秦国设一谋一策,不过,以你的才智,也应该知道,如今的天下大势,无论你是否愿意相信,它都会向着那个终点行进的!”
出兴乐宫,身侧虽没有了东君焱妃,但亦是多了一人,紫衣贵服,眉目俊逸。只可惜,神色总是有些浅浅的低沉与沉默。
看着一队队咸阳宫内巡逻的兵士走过,周清轻道一声。
韩非当初从小圣贤庄归来,选择了韩国,那就注定会有如今的局面,其人有天下之才,也有天下之心,但终究血脉家国牵挂太深。
不过,自己也为其找了一个好去处,这一次,无论他是否愿意,他都必须出力,因为,这一次,他若是反抗了,那么,将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天下必一于秦,六国必亡于己。”
“晋阳之战,战国而起,诸国皆有变法,唯有秦国之变法最为彻底,唯有商君之法才是真真正正的富国强民之法。”
“学宫之谋,武真君的那份文书秦王已经翻阅不亚于百遍,真可做到,当为秦国万事之谋,韩非不解,武真君乃道家天宗之人,超凡脱俗。”
“先前,韩非只觉,于武真君而言,秦国不过是修道途中,稍有疲惫而歇息的一片绿荫,现在看来非如此,武真君可否明示韩非?”
这一次离开兴乐宫,怕是自己早也不可能入其内了,韩非心中虽舒缓了一口气,但不知为何,心间极深处,下一刻,都骤然又生出无尽的苦涩之感。
轻叹一声,停下身形,转过身形,再次深深看向兴乐宫所在,那里,有着自己的知音,法行天下,为自己夙愿,躬身深深一礼,复归原样。
看着行在前方的周清,脑海中滚过即将大谋的学宫之事,灵光涌动的双眸深处,复杂之色闪过,武真君虽鲜少理会秦廷政事,但一举一动,都有莫大的影响。
于此,韩非不解也!
第五百五十六章 红莲(求票票)
“或许将来的你会知晓的。”
“而且,刚才你所言,天下必然一于秦国,既然你已经看到这个结果,为何还在新郑之内徒劳?韩国固守申不害术治残留,危害大矣。”
“流沙虽竭尽全力,若然韩王安仍在位,你便不会有所作为,三上《强韩书》也只是虚妄,这一点,你……也应该很清楚。”
了结诸般之事,如今王兄终于决心放手韩非,想来对于韩非来讲,是一件好事。阴阳相合,从某种程度而观,也非一件好事。
从今天起,诸夏大事对于韩非来讲,都将一一浮现在眼前,而己身却无能为力。
身负大才,只能够隐藏心间深处,这等痛苦怕也是不低。新郑之事,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殊为不智也!周清踏步在前,轻缓语之。
“凡事,有可为,有可不为!”
“斯人远矣,不复多言,武真君所为,多为夯实秦国之根基,难道不曾有闻,乾坤阴阳,日月轮转之事,天地间,不会出现永恒不灭的国度。”
韩非摇头轻笑,身为韩国公子,那是自己的宿命,若是抛却家国,抛却红莲,抛却父王,而来到秦国施展所学,那非自己所愿。
武真君所为,都是在不断巩固秦国统治根基,其人学贯百家,见识非凡,山东六国遇到此人,怕是大难也,此行攻赵,想来会有不一样的事情而出。
“凡事,有可为,有可不为,世间之事,莫不如此。我所做之事,乃是顺心而为,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将来如何,自有天命定之。”
“九公子,学宫之事,既然你已经知晓,那么,你也应该清楚,接下来你会做些什么,法行天下是大王所愿,于你而言,也是一个机会。”
儒家荀况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官吏,但却是一个合格无比的师者,因材而施教,门下弟子皆非凡,而即将的学宫之内,不知道韩非能够展现荀况的几层本领。
对方在韩国新郑历练的这数年,再加上对于法治的明悟,整个诸夏内,怕是无人可以在法家精要之学上盖过韩非。
那,正是秦国所需要的。
“如果不为,又该如何?”
韩非神情未改,只是双眸灵光涌现,学宫授业,培养大秦法家之学官吏,从某种程度而言,对于秦国帮助更大,心中……略有不甘。
“哈哈哈,有些事情,玄清以为,不要发生为好。”
周清朗笑不已,面对大王的多番欣赏,韩非已经拒绝了,而且并没有施展自己所提出的诸般应对策略,而今,入学宫之内,倘若韩非仍旧如此。
后果,不是双方希望看到的。
******
“九公子,此为王上与太子密信!”
与武真君分别,韩非行入西城区域丞相府邸旁边的一座宅院,虽人数不多,但也是自己在咸阳的落脚之处,入其内,迎面便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太子身边的义子韩千乘,颇得太子看重,不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咸阳,还寻找到了自己,劲装加身,没有多言,躬身一礼,从怀中取出一道纸质书信。
“如今新郑之内,四哥怕是如鱼得水吧。”
静立庭院之中许久,看着面前的韩千乘,脑海深处不住闪过数年来新郑诸般种种,曾几何时,韩千乘也是流沙的敌人,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摇摇头,从其手中接过那封密信文书,径直打开,并没有避讳太多,入秦数月,也不知如今新郑时什么样一个情况。
“这……,南阳守叶腾投秦,王上大怒,令白亦非暂代大将军之位,欲要稳住南阳局势,但……,血衣候白亦非却拥兵自重,麾下又有夜幕凶将助力。”
“几可媲美当年的姬无夜,不仅没有安稳南阳局势,反而兵压新郑,如今太子与大王均艰难也,是故,希望九公子能够说动秦王,了结新郑麻烦,解开太子与大王之危局!”
浅蓝色的劲装加身,尺长的漆黑长发梳拢一束,垂落肩后,眉目俊朗,感韩非之言,再次躬身一礼,神情之上略有难言,但终究还是说道而出。
九公子入秦之后,大将军卫庄消失不见,流沙不存,随后又有南阳守叶腾投秦,新郑为之惶恐,为了避免秦国会从南阳之地攻打新郑,故而想要令白亦非暂代大将军之位,领兵稳住局势。
但……,万万没有想到,那白亦非不仅没有行动,反而借此机会,掌控城外的十万大军,拥兵自重,如今的新郑西宫之内,朝堂之上,威势更甚当年姬无夜。
无法,思来想去,只能够求援他国了!
“韩国位列战国之一,而今,竟然为了一外臣请求他国干涉内政要事,千年以来,罕见也!”
听韩千乘之语,韩非神色陡然一滞,明眸更是涌出一股绝望,尽管对于自己离开新郑之后的局势有所预料,但也没有想到会是这般的一个结局。
血衣候白亦非当初被自己和四哥联手击溃,夜幕只能够在新郑内小心行事,而今再次而起,失去南阳地,整个韩国之内,只有白亦非的十万大军了。
而那十万大军正是原先流沙所训练的军士,自己走后,卫庄兄也离去,本以为那十万大军会被父王掌控在手中的。
然……,而今为了清除新郑一位内臣,竟然想要请秦国出手灭之,当真是天大的笑话,只此一事,韩国必将沦为七国笑柄。
自嘲轻语,手中的密信文书也阅览完毕,整篇文字不多,不过存韩与救韩两件事,于自己之安危却从来不做考量,更是令韩非心寒也。
“入秦以来,我见恶于秦王,此事,无能为力也!”
手指一松,那封密信文书飘落于大地之上,冷言看向韩千乘,若非他们在新郑争斗的你死我活,韩国岂会有今日之局面。
“九公子。”
“千乘来咸阳之前,太子曾有叮嘱,九公子心系家国,定有良策。原本,大王欲要将红莲公主许配于血衣候白亦非,以缓和僵局。”
“但被太子所阻,太子相信九公子一定有能力解决此事,还望九公子念在同为韩国王室之人的份上,出手一助!”
这个答案非韩千乘所希望看到的,看着那在微风中逐渐飘落在大地之上的密函文书,连忙小跑着将其持在手中,而后观九公子欲要离去,连忙身形一闪,拦在其跟前,双膝跪立。
深沉之语落下,如今的新郑危局,大王与太子已经受到极大的限制,欲要解开枷锁,非有外力相助,而秦国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看在大王和太子的份上,九公子或许不会出手,但若是红莲公主,却不一定了,新郑之中,九公子甚为宠爱红莲公主,并不是秘密。
“你……这是在威胁我?”
目露寒光,冷眉挑动,此计绝非父王能够使出,也只有太子能够如此,欲要用红莲来胁迫自己出力,存韩、救韩……,何其荒谬也。
“不敢。”
韩千乘头颅深深低下。
“你走吧!”
如此之国,如此之家,难道真的是自己一直在拼尽全力所守护的存在?上次为了令秦兵退去,自己孤身入秦。而今为了西宫之权臣,又是想要让这个远在异乡他国之人出力。
诸般种种,升腾不绝,韩非心痛万分,眼眸深处满是无尽的决然与不甘,既然知晓血衣候白亦非的危害,为何还要用之,既然知晓自己的弱小,何以不强大之。
血气上涌,眼前的明亮天空不觉变得昏暗起来,单手无力的摆动,不想要再看到韩千乘。
“九公子!”
“难道您就不为红莲公主着想?”
韩千乘亦是不敢,猛然抬起头,豁然而语。
“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神情越发之冷漠,韩非不再理会韩千乘之请求,欲要使秦国入新郑,解决韩国的麻烦,这是韩国的耻辱,不是自己所希望看到的韩国。
真若如此,韩国就此灭了吧!也好不负先祖的荣光!
单手轻轻抚摸着越发之痛的胸口,那是自己竭尽全力为之努力的韩国啊,那是自己抛弃天下之心而倾注的韩国啊。
可惜,他们太让自己失望了,值此之际,不思清除权臣,匡扶朝政,还要施展这些无用的术治权谋。纵然白亦非除去后,怕是父王与太子之间又要陷入争斗了。
“你走吧!”
念及此,韩非单手抚弄着越发之痛的胸口,哀莫大于心死,太子等人正令自己对韩国越来越失望了,步伐趔趄,口中轻语,缓缓的向着前面的厅堂行进,拾阶而上。
噗!
然,还未继续前进数个台阶,陡然,喉咙猩红涌动,血洒衣襟,沉闷之音而起,神色煞白无比,整个人直挺挺的从石阶上跌落,瘫倒在地,久久未起。
“九公子?”
一侧远处那仍在苦苦相求的韩千乘感此,顿时大惊,连忙起身,一个跳跃,便奔至韩非跟前,将其半扶而起,感受其气息,心中略安。
但念及此次任务,再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手中的密函文书之上,随即又落在九公子那昏睡的病态容颜上,将文书塞入其怀中,转身离去。
第五百五十七章 纳地效玺(万更求票票)
“长使无需担心,韩非不过是旧疾复发,再加上急火攻心所至。”
“刚才本君已经替韩非诊治一二,耐心休养些时日,便可恢复如初。不过本君很是好奇,以韩非的心胸,诸夏之内,还能够有何事能够令其心生急火!”
周身闪烁浅紫色的玄光,玄牝之力涌动,将韩非的身体梳拢一二,表面看上去,韩非与常人无异,实则身体深处,已然宿疾缠身。
新郑之内有闻,在韩非尚未前往桑海小圣贤庄读书的时候,也是一位风流浪子,旦旦而伐,根基有损,从小圣贤庄归来,又喜好美酒。
长此以往,如何能够受的住!
诸般印诀收拢,看着身侧不远处的一位年轻秀丽女子,其人乃是数年前韩国送于王兄的美人,亦是韩国王室中人。
不过其国小势弱,仅仅得了一个长使的位分,王兄也未曾多做宠爱,先前,曾将此人赐予韩非,多些时日,一直待在府邸之上。
话锋微转,落在韩非的病根之上,虽为旧患,却是有一个急火攻心,在自己的印象中,韩非可是轻易不曾动怒的,目光扫视过去,略有期待。
“多谢武真君出手相助!”
“非武真君出手,妾身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往常听韩非先生所言,咸阳之内,能知其心者,唯有武真君。”
“韩非先生突然有恙,怕是妾身照顾不周所至。”
着一袭浅绿色的裙衫,姿容俊秀,能够被韩国选为美人送入咸阳宫,自是出色。闻周清之语,韩长使顿时小步上前,轻轻一礼。
神情之上露出感激之意,幸好武真君距离他们所处不远,而且咸阳后宫之内传闻,武真君的医道不在数年前的医家念端之下。
与其入宫请院医出手,还不如请武真君出手,而今,果然安心。又听武真君之问,心中微突,神色略有微变,但很快便恢复原样,摇摇头。
“长使即使不说,本君也能够猜出一二。”
“韩子身负大才,奈何家国所累,本君与之相交,也算缘分。若然本君可以帮忙的,长使尽管言语,想来在韩国的事情上,本君还是能出力一二的。”
韩长使那微小的神色变化,如何能够躲避周清的目光,实则,在诊治韩非病情之后,心中已然有所察觉,急火攻心之事,必然从韩国而来。
若说是秦国,举国上下礼遇之,何有怒火?
根据刚才自己归于府邸,从虚凡送来的文书所观,新郑之内,血衣候白亦非拥兵自重,把持朝堂,更甚当年姬无夜,韩王安与太子无力对抗。
而想要解决此事,一则内部齐心合力,将血衣候击溃,一则引入外部力量,镇压血衣候,令得大权归还于韩国王室。
如今内部之中,没有兵权在手,皆无力也。
那么,便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如此,也无怪乎韩非这般的骄傲的一个人,都会瞬间急火攻心,若然自己是韩非,怕是都要持剑返回新郑,立斩白亦非了。
“多谢武真君关心。”
“妾身替韩非领下武真君之情,待韩非先生醒转,定与其细细言说!”
具体是何事,韩长使从韩非身上拿出的那份文书也是明悟,新郑那边的要求太过于荒诞了,既想要存韩,也想要救韩,更是想要借助秦国的力量维持新郑秩序。
实在是荒谬至极!
就是韩长使自身都不远多言,况且此事乃是需要韩非先生自己拿主意,自己焉能越俎代庖,再次一礼,拜谢武真君。
若然武真君出手,以武真君在秦廷的分量,那件事却是小事,但……韩长使还是手臂微微伸出,以礼相迎,行至厅堂外间。
“即如此,本君告辞!”
整个韩非所在的府邸之内,人气不旺,灵觉扫视,不过十人上下,韩非既然无事,自己也该告辞了,拱手一礼,便是与同行的焰灵姬走出庭院之门。
韩长使亲往大礼相送。
“你先回去,本君需要入宫一趟!”
二人在西城区域之内未行进太远,忽而,周清周身浅浅的玄光隐现,对着焰灵姬轻道一声,整个人徐徐的消失在原地。
******
云梦大泽!
乃是楚国腹地的一处大小湖泊群汇聚之所,临近皆沼泽湿地,南达江水,北边横跨汗水、沅水之地,幅员辽阔数百里。
虽然秦国设立的南郡已经占据部分,但楚国楼船之兵一直横行其上,是故,秦国之兵一直在云梦大泽西北之地驻守,未敢深入。
初夏而显,云梦泽徐徐的热闹起来了,一艘艘商旅客船不断的从四面八方汇聚,直下湘沅之地,更不用说云梦泽南方洞庭区域,更是楚国核心贵族的起家之所。
河流纵横交错,一艘艘大小之船有序的行进着,此刻,朝阳初期,云雾盛景出现,一道道身影从船舱而出,站立在船头与船尾,不知的一观盛况。
在其内,一位神容俊秀的年轻男子处于其内,手持长剑,浅蓝色的劲装加身,身后墨绿色的披风飘扬,垂肩的短发干净而又利落。
虽衣袍不显尊贵,但仍是引来身侧一位位好奇之人的目光,此人应是不俗的。持剑立于船尾,炯炯有神的双眸看向远处,那里云山雾绕,颇为盛景。
“你们听说了吗?前几日,韩国竟然向秦国纳地效玺,请为藩臣了!”
忽而,大舟之上,一侧不远处的商贾议论之音引得年轻人注意,闻此,剑眉为之一挑,韩国……竟会做出如此举动,纳地效玺,这可是有点像当初卫国的道路。
当初,卫国从一介诸侯大国,沦为诸侯小国,而后又从侯爵之位,自降为封君之位,虽得以保国,但想要再次崛起,难矣。
韩非入秦,便是为了存韩,莫不是韩非孤忠,引得大王不悦,施压韩国,有此结果?亦或者是其它之事,自己不在咸阳多日,竟会有这等事情发生。
“唉,看来韩国真的要沦亡了,数月前,先有南阳守叶腾投秦,献上南阳之地六百里,对于韩国来说,不亚于直入胸腹的一击。”
“如今的韩国,也就只剩下新郑、宅阳等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城池,三四百里土地了,想当年,也是辽阔两千里的万乘之国。”
“而且,近来又有传闻,秦国欲要再次对赵国出兵了。上次,有赵将李牧突然出现,击败秦国,这一次,怕没有这么容易了。”
诸夏之内,商贾的消息自然是最快的,自然是最新的,而且对于诸国的情况掌握是最为清楚的,如今的诸夏七国中,秦国实力最强,很有一天下的实力,而其余诸国,却越来越弱小了。
紧随先前那个话题,又是一位年长的商贾叹息道,韩国若是沦亡,真正的战争就要开启了,对于他们这些商贾来说,可是灾难了。
“平阳漳水一战,赵国损失十万大军,秦国损失五万大军。但赵国如今可没有当年的底蕴和秦国耗下去,此外,听闻邯郸之内,前太子嘉声势不小,天有两日,难矣!”
俗语有言,天无二日,但如今赵国邯郸之内,却偏偏赵王迁与前太子嘉对峙,太子嘉手中又大将廉颇,赵王迁手中又大将李牧,麾下各有文臣武将,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虽如此,但面对秦国,可不是优势了,对于接下来的这场秦赵交战,他们相当不看好。
“唉,韩国如此,赵国如此,也就魏国大梁之内,如今有嚣魏牟将军、龙阳君等人匡扶朝政,近年来,国势颇有好转。”
“反观我大楚,自春申君去后,也是越来越乱了,不知何时能够再有数十年前左徒芈原这般人出现,半月前,湘水汨罗之畔,芈原弟子宋玉便在那里凭吊。”
“如今其人还是在那里,消息传出,引来许多楚人争相前往,此行办完要事,我等定也要前往凭吊之!”
出言之人,应是楚人,眼见家国逐渐衰弱,眼见朝政越来越乱,自是不忍见之,对比日益强大的秦国,再想着如今的三晋之国,心中叹然。
而今的楚国之内,若是能够有左徒芈原那般人出现,改革朝政,说不得楚国便会扭转数十年来对秦国的劣势,可惜了。
一语出,诸人相互颔首称是,均是承诺将前往汨罗江凭吊左徒芈原。立于船尾的持剑年轻人见状,亦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即如此,自己此行也当前往观之!
大船纵横穿梭,行进三日,便是出了云梦泽,进入了湘水主流,如此,距离汨罗江便是不远了,左右而观,均为碧翠青山,峡谷碧浪中一片白帆孤舟,壮美的山水,又是引得搭船客人都聚到了船体两端。
“足下若有急难,某愿助一臂之力。”
距离那持剑年轻人身侧不远,一位中年模样的富态商贾悄然走上前来,拱手一礼,而后出言诚恳而道。近几日,自己一直在观察着此人。
无论是风姿、相貌、气韵,以自己纵横商道数十年的目光来看,此人绝对非凡,若可结交一二,当不虚此行。此刻,别人都在看山看水,唯独此年轻人一直在静静的看着前方水面。
顺着这年轻人的目光看将过去,水面古井无波,并无什么异样,又听得其一生轻叹,当即心中一动,走上前来。
“多谢好意。”
“非我有危难,而是我等有危难了!”
年轻人回礼,虽是这般,但目光仍旧凝视着水面,语出,那商贾更为奇异,再次看将过去,这一次……那商贾的目光没有收回。
清晰而观,在船体一侧五六丈开外之处,一团隐隐的漩涡浮现,不断滚动向前,向着船体袭杀,仿佛有大鱼飞速逼近一般。
第五百五十八章 云梦蛟龙(求票票)
正在奇异那是何事物之时,豁然间,整个江面狂风骤起,迎面的巨浪城墙般向船体袭来。刹那间,令得距离最近的这艘船为之晃荡,立于船头、船尾的客人们更是惊惧莫名,一时竟都愣怔。
木然的呆呆看向那江面动荡所在,不知所措,那商贾看的越发之清楚了,几乎在江面巨浪突发的同时,浪头中涌出一物,在弥天水雾之中鼓浪开来。
“不好,是云梦蛟!”
“诸位赶紧回舱!”
持剑的年轻人低吼一声,音虽不大,却清晰无比的回旋于船体每一位客人的耳边。但不出声还好,惊恐之下,整个人来人往,愈发之混乱起来了。
众人纷纷尖叫着躲避,持剑年轻人迎凤儿里,身后的披风飘扬,立于风浪之前纹丝不动,有神的双眸静看那江中云梦蛟。
“足下快回舱,船上有在下请来的中山剑馆武者!”
那富态的中年掌事仍没有放弃那持剑年轻人,观其一动不动,不由得一边想着船舱内行进,一边挥手呼喊着,此行路上,好不容易遇到一位特殊之人,焉得如此放弃。
话音未落,又是一道高高的浪花打来,中年商贾几乎跌倒,连忙抓住一侧的船栏。此时,那已经临近船体的鼓浪长蛟怪异的伺候一声,整个青山两侧为之回应。
张开一口山洞般的血口,直接咬向船尾,顿时,整个船尾被一团黑暗笼罩,惊叫之音、凄厉之音、无助之音此起彼伏。
“畜生,何以猖狂!”
立于船尾的那位持剑年轻人通体浅白色的玄光隐现,手中之剑已经出鞘,不过,似乎旁侧还有武道高人,至于那商贾所言的中山剑馆武者,此刻并未出现,想来也是躲入船舱了。
尚未动手,便是一道凌厉无比的剑光从远处飞来,斜刺向那怪蛟,在层层水雾的遮掩之下,骄阳折射不断,依稀可见那怪蛟体表的坚硬漆黑鳞甲。
“化神武者!”
“在我周围存在着,但我竟没有半分察觉,这等敛息的手段!”
秋水寒光,剑芒肆意外放,体表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近身的所有水雾抵挡,旋风摇曳,半长的柔顺发丝为之飘动,年轻人面有惊讶。
此人的修为亦是破入化神,但……自己竟然没有丝毫察觉,非此刻对方出手,怕是自己也根本不清楚周围会有这般的一位顶级武者。
感应着此刻对方的修为,年轻人摇摇头,不过刚突破化神不久,未及自己,想来是有精妙的敛息之法,这一点倒是有点像刺客杀手的手段。
体内浩荡的内力运转,紧紧看着那突然出现的布衣男子持剑与那怪蛟征战,虽剑光凌厉,但在水域之内,怪蛟的力量澎湃,喷出一阵腥臭的飓风,所有的剑光为之溃散。
凭空无处借力,布衣男子身形一转,便想要落在那怪蛟身上,然,那怪蛟似有灵性,扬天长吼一声,径直没入水域之下。
“想走?”
观那怪蛟想要离去,仍旧立于船尾的那年轻人没有在自己旁观,纵身一跃,劲力澎湃而动,一剑纵横,十方而动,一道道凌厉无比的剑光在水雾之中如电异象,怪蛟吼声如雷。
“哈哈哈,我来助你!”
那布衣男子见状,亦是轻脚踏在水面之上,借助反震之力,同样一股股不弱的剑光涌入其内,须臾之间,便是一阵阵血雨扑溅船身。
未几,江面之上更是飘起了一座小山一般的鳞甲尸体,及至风平浪息,仍是那艘的船尾处,两道通体血红的身影伫立。
“非足下二人,我等均危矣!”
江水之内,突然迸出云梦蛟,引得人心惶惶,不曾想,他们一行人中同样有高手存在,那中年商贾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远处江面上的那鳞甲尸体,舒缓了一口气。
而后又看了看此行请来的中山剑馆四名“高强”武者,轻叹一声,自从中山夫子不在之后,整个中山剑馆的水准也下降甚多。
但尽管如此,中年商贾亦是颇为自得,自己先前果真没有看错,那年轻人的确非凡,当下,心中结交之意更为浓郁。
“在下赵国之人郭岭,敢问二位壮士姓名,也好让我等铭记!”
一语出,观那浑身血腥之意缠绕的二人没有回应,中年商贾倒也没有气馁,左右看了一眼,近前一步,再次拱手一礼。
“是你!”
那率先出手攻杀云梦蛟的布衣男子静静看着身前这人,手中之剑紧紧握起,眉目之上,更是隐现万分警惕,万万想不到,在这楚国云梦之地,竟然还会遇到此人。
鬼谷纵横的弟子,秦王嬴政的首席剑术教师盖聂!
“你……为丽良人的师兄?”
于面前之人,盖聂依稀也有些印象,当年野王之战,自己曾护持在大王身边,那时候,丽良人同两位师兄曾与隐藏身份的大王相峙。
其内,便是有此人韩申!
那时候的对方,不过一普通的先天武者,但现在却已经破入化神,而且修炼之法还颇为奇异,凌厉非凡。在丽良人进宫之后,据传其人便消失不见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若是百家的其余化神武者,说不得韩申今日便会与之畅饮,但既然是盖聂,那绝非自己所愿,又闻身侧那中年商贾之音,清冷一眼,纵身一跃,玄光闪烁,踏着江水,消失不见。
“这……,可惜也。”
“不知足下口中所言丽良人,是否便是如今秦国咸阳宫颇受秦王大爱的卫人公孙丽?”
赵商郭岭轻叹一声,今日遇到两位非凡之人,竟是走掉了一位,但还在眼前这位年轻人还未离去,心思有感,翻滚诸般讯息,轻问之。
“你是郭纵的后人?”
从一语而窥更多,非寻常的商人能够做到,而整个赵国的大商人中,能够符合这一点的,而且又姓氏为郭的,不多也。
“却为在下祖父!”
郭纵者,为赵国大商贾,真算起来,也为赵国王室的旁支,垄断了赵国内的冶铁业,在郭纵之时达到顶峰,据传赵武灵王待其深厚。
而今,虽不复巅峰,但家族仍为赵国权力核心圈子,近些年,邯郸之内,有一文臣声名传荡诸夏,便为郭纵后裔郭开。
“云梦蛟已除,此行当安稳也。”
“在下告辞!”
果如自己所猜想,颔首以对,瞥了一眼已经飘落在身后的云梦蛟尸体,又看着己身衣衫狼狈的么样,盖聂没有在此停留,持剑一礼,踏江远去。
“可惜也!”
感此,郭岭沉吟许久,目视韩申与盖聂先后离去的方向,长叹不绝。
******
“九公子,可还是在埋怨玄清也?”
盛夏时节,渭水潺潺,绿柳枝叶垂落,旁侧更有一株株花草灌木,关中虽燥热不已,但临近江水所在,却是好上太多。
出咸阳,南下数十里,渡过渭水,不远处,便可一观文信学宫,那里的苍翠之意更是弥漫不绝,自从文信候吕不韦死后,这里几乎很少有人来,以至于植株横生。
单单清除文信学宫内的杂乱事物,都花费了周清数日时间,又令达将作少府的墨者,将原有的文信学宫给予改造,变幻崭新的形体。
一晃,便是半个月过去,今日便是前来核查一二,纵马行进学宫前宽阔而又平坦的道路上,同行者韩非、焰灵姬与诸位侍者。
那日,诊治韩非之后,己身便是入宫,结合新郑传来的消息,便觉是一个上佳机会,《孙子》有言,上兵伐谋,其次伐交。至于兵战,不过下下之策。
行人署姚贾持一卷王书,以时辰礼节入新郑,西宫之内,明晰大势,论言大道,虽未能直接令韩国举国投降,但碍于血衣候白亦非的压力。
终究,韩国还是妥协了部分,愿意纳地效玺,请为藩臣!
此令出,新郑西宫之内,没有太大的反对,况且,于如今的韩国来说,失却了南阳地,早已经不复战国之名,区区三四百里土地,又如何能够抵抗秦国。
至此,名义之上,韩国便是为秦国的一个附属小国,虽称号还为韩王,但早已不尊贵矣。但以此为代价换来的却是秦国支持。
朝政之内,大权复归韩王安,有秦国在上,血衣候白亦非焉敢造次!
“韩非入秦,新郑之内,自有父王与太子决议大事。”
“此外种种,与韩非无关也!”
仍是一袭紫衣锦袍加身,骑乘骏马之上,闻武真君之语,神色未改,半个月来,自己虽一直在休养,但秦廷内的大小之事还是知晓的。
太子手下韩千乘前来相见自己,语出救韩,让秦国插手韩国内政,已然颇为令韩非绝望。一个国家,欲要强大,首要一点,便是要摆脱内外束缚,摆脱一切内外枷锁。
而父王与太子竟然决意让秦国插手内政,以镇压权臣当道,何其荒谬也!
自己入秦,首要存韩!
也许,在父王与太子的眼中,只要韩国能够维持下去,便是一个最好的结局,至于其它,均微不足道,哪怕要为此放弃诸多代价。
家国如此,自己无力也!
“哈哈哈,当日,本君曾与大王提议,若然韩国从此以礼仪真正侍秦国,不在施展术治权谋,那么,保留韩国的宗庙不是不可以。”
“而且,若是九公子能够……,罢了,罢了,不说那些了,我等先进入学宫。”
周清清朗一笑,在韩非面前继续提及韩国之事,不是一个好的话题,灵觉有感韩非那略有急促的呼吸,轻轻摇摇头,止住话题,目光而落。
前方,便是学宫的入口。
第五百五十九章 法学之堂(求票票)
“学宫!”
也许韩国想要再次崛起,太难太难了!
看着眼前这近在咫尺的崭新学宫,对于学宫的规划和构想,近日来,武真君也同自己说过多次,这里,暂时或许不起眼,但将来,却是整个大秦的底蕴所在。
诸子百家各行其道,只需要在法理的框架之内,可任意行之,天地乾坤,各家均有所用,数百年来百家轻秦,但等待秦国一天下,到时候就由不得他们了。
念及此,韩非深深的呼吸一口气,撇除脑海中杂乱诸般,记得初入秦国的时候,一切的一切自己都是很漠然的,对于自己入秦的结局,也是很清楚的。
存韩之心既然不能改,又如何能够期待秦国好好的对待自己,不能够挽救家国,以死明志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离群索居,往来甚少,透过入秦以来所见种种,审视古今兴亡,又重新审视诸夏大势,更是细细一观秦国,是故,多日前,自己曾言:天下必一于秦,六国必亡于己。
对于秦国,欲要将其看透,非有率先精读《商君书》,商君亦是自己最为尊崇的法家先贤,在执笔写就《韩非子》之时,韩非从秦国孝公以来研究,突兀发觉,原来不知不觉间,秦国已经变法了一百余年。
关东六国仅仅以为,不过一个商君变法,便可以令秦国强大至如今地步。此言虽不差,商君变法的确奠就秦国根基,使得秦国崛起。
但随后,秦惠文王铲除世族复辟势力,导致诸夏各国多头久远的封地制在秦国彻底完结,才完成了真正的法治转化。
秦昭襄王之事,遏制外戚势力的膨胀,使得邦国权力的运行有了属于自己一套完备的法则,这是对于商君之法极大的完善。
也因为此,使得秦国能够合适的调节自己,战者,本于政胜!长平之战,秦国可以如臂使指的凝聚朝野力量,而反观赵国,相差远矣!
个中妙处,从秦昭襄王至秦孝文王,从秦孝文王至秦庄襄王,短短数年,秦国王权更迭,但整个国家却没有因此而混乱。
反观燕国,一个子之之乱,引得燕国王室更迭,几近损耗燕国数百年来积蓄的国力,是故,此为变法之功也,亦是自己所追求的目标之一。
至于近年来的文信候吕不韦统领国政,同样在对秦国进行变法,《吕氏春秋》而出,自己曾阅览之,其人欲要以王道为根本,杂家为辅助治理秦国。
欲要使得秦法脱离苛刻,而回归宽政,然吕不韦终究不擅长势治,治理秦国期间,权力大乱,秦法的根基也不自觉的混乱,长安君成之事、长信侯之事……
不过,这所有的一切,在秦王嬴政冠礼之后,都回归正轨了,整肃内政,根除叛逆,铲除吕不韦一党,令秦法恢复常态。
同时,富国强军强兵,举国大战郑国渠,这是山东六国决然做不到的,而秦国做到了,所以有了关中良田数百万亩,成为秦国又以根基之地。
一代代的秦王都在变法,而且法理越发的清晰明朗,如此,天下何能不一于秦国?
反观山东六国,无不适一变两变而中止!
魏国,魏文侯一变之后变法中止而忙于争霸,魏武侯、魏惠王为了争霸,荒废变法根基,使得魏国的实力为之快速消耗,以至于霸权不存。
韩国,韩昭侯申不害一变,因魏国的插手,其后非但中止且复辟了旧制,但术治残留却根深蒂固,令如今的韩国大受其害。
赵国,武灵王一变而止,虽有胡服骑射,但晚节不保,未能够将变革推行下去。
燕国,燕昭王乐毅一变而止,燕昭王死后,一切复归燕国传统的德政王道,法治不存。
齐国,齐威王之时,有邹忌、孙膑等人变革,可惜,一变而止。齐宣王时,有鬼谷弟子苏秦相助,虽也变革,但两变而止。
楚国,吴起一变,楚威王变法中途人亡政息,可谓一变半而止。
诸般种种,山东变法的共同缺陷是封地制不变,或不大变,所以始终不能凝聚国力。
大争之世,以六国之一盘散沙而抗秦国之泰山压顶,焉得不灭哉!求变图存,此战国之大道也。六国不求变而一味图存,焉得不灭哉!
唯其如此,韩非对于六国是绝望的,对于韩国也是从一开始的失望,乃至于父王与太子昏招迭出的绝望,它们在大争之世,没有把握住,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商君为法圣,为自己敬仰之人,韩非欲要成为像其一样的人,但遍观诸夏各国,能够实现自己法治大道的期望,只有一个国家秦国!
然则,自己终究为王族公子,当初小圣贤庄听及师弟李斯抉择,虽神情不显,但内心依然钦羡,羡慕对方可以洒脱的选择邦国,大展抱负。
而自己能够做的,也就只有数年前托武真君将心血之作赠送给秦王了,韩非相信,只有以秦国的实力、法制根基、一击秦王嬴政的雄才,才可以将《韩非子》的理念大行诸夏。
可惜,自己只能够做个旁观者!
甚至于,还只能够做一个反对者,站在自己深感失望的韩国社稷根基上对抗法行天下之大道。身为王族子孙,自己不能脱离族群社稷的覆灭命运而一己独存,那叫苟且,那叫偷生。
天不爱韩,何生韩非于韩也!
数年之前,秦王嬴政亲自前往新郑见自己,所谋自己也清楚,乃是想要邀请自己前往秦国,施展法行天下的大道,那是自己梦寐以求之事。
然,自己还是决意留在新郑,创立流沙,欲要只手挽天倾!
虽失败了,但自己并不后悔,为家国如此,心中安矣。今,韩国为秦国附属藩臣,已经非自己能够控制的了,也非自己能够干涉的了。
“百多年前,魏国有西河学宫,为魏国培养出诸多文臣武将,其后诸国虽各有学宫,但不复西河学宫盛事,稷下学宫更不过是徒有虚名,以博得善养名士之名!”
“今我学宫,当文武分立,仕者、农者、工者、商者将都会出现在这里,诸子百家在未来也会在这里,因为这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不过现在,只能为大秦一天下之谋了,韩非先生,在玄清看来,这里才是最为适合你的!”
既然不想要为大秦出一策一谋,那么,又想要有存韩之意,救韩之心,只能如此了。文信学宫的正门入口那是那般,明柱而立,迎四方之人。
记得刚从天宗下山,进入咸阳的时候,自己本想要弄出诸多发明创举,但后来细细一想,还是放弃了,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是故,多年来,除了造纸之术、印刷之术、水车……等小小事物,并无太多东西而出,那些东西以诸夏现在的水准,完全可以造出,只不过缺少一个引子而已,缺少一个环境而已。
今,有此学宫而立,这会是大秦第一座真正的学宫,既然自己为其主事,那就要做到完美,以诸子百家的底蕴,真若融入大秦之中,那时,不知会迸发出一种怎样的力量!
而韩非之法,若是其人入秦国中枢,不过令得秦国一天下之路锦上添花,但若是以其为中心,培养出真正的法家吏员,以点带面,十年之后,整个诸夏为之受益。
那才是真真正正的法行天下!
翻身下马,行入学宫内部,放眼看去,一切都焕然一新,以往文信候吕不韦为编纂《吕氏春秋》设立的诸多堂口消失不存。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处处布局条理有序,层次分明的所在!
“以后这处学宫还会扩大两倍、五倍,乃至于十倍,这里将会是学宫第一个分堂法学之堂,那里,将会是学宫的第二个分堂农学之堂。”
“算学之堂、工学之堂、礼学之堂、道学之堂、乐学之堂……都将会出现,从这里走出的人,将会成为整个大秦最受欢迎之人,百家百流百业,在这里都可找寻到源头。”
“法理之下,无物不存!”
踏步在前,这里的一切完全将自己前些时日图纸显化,百家之堂都会在这里出现,他们不会受到任何的干扰,唯一的前提,便是遵循秦法。
而那个时候的法理,也不仅仅是法家之法理,乃是百家之法理。如同天地之法,万物在其内有序的生长壮大,这便是道法自然。
“法学之堂、算学之堂、道学之堂……,若然真有那么一日,或许天下之才,尽入彀矣!”
“西河学宫与之相比,小矣,稷下学宫与之相比,远矣。先前,这座学宫名为文信学宫,不知武真君可有为这座崭新的学宫取名?”
百多年前,西河学宫之内,儒家大儒子夏有教无类,其后公羊高、谷梁赤、段干木、田子方、西门豹、乐羊、李悝、吴起、公叔痤、公子昂、翟璜等人。
那些人的出现,令得魏国直接称霸诸夏。
然,依照武真君所言,眼前的这座学宫将会比西河学宫更加正式,更加具体,更加庞大,更加底蕴浑厚,那时,走出的就不仅仅是吴起、李悝寥寥数人了。
真有那一日,大秦之根基将不可想象,韩非略有沉默,数息之后,话锋一转,轻语之。
第五百六十章 逆鳞之谜(求票票)
“学宫这等重地,取名之事还轮不到玄清,待本君征伐赵国归来,诸般之事了毕,正式开启学宫之日,韩非先生应该可以一观。”
“一卷《韩非子》必然令先生名垂千古,不知先生可有意一展所学,普惠胸中之才于万千之人,那时,韩非之法通行诸夏,更胜商君多矣!”
这座学宫的名字,自己却未插手,同样,长信学宫那里自己也没有多做理会,不过是将其整个架构而起,规划而立,待诸般纲要成就,一切走上正轨,当自然而然。
“此……非韩非所愿也。”
闻此语,韩非再次陷入不自觉的沉默,自己一生所为,一则存韩,二则一展胸中所学。但若是在此学宫内一展所学,怕是有违存韩之意。
欲要存韩,自己入秦便不能够有所为,神色略有低沉,摇摇头,轻语之,给予周清回应。
“哈哈,先生岂不有些混沌耶?”
“先生可知韩国为藩臣缘何?大王曾语玄清,山东六国必然要一一攻灭,然如今韩国为秦国藩臣,仍为诸侯之国。”
“或许不复往昔,但待十年后,诸国一一宗庙不存,再看韩国,岂不幸事也。秦国可以灭韩,但因为先生,秦国可以存韩宗庙。”
“这是大王最后的底线!”
虽未施展神通,但周清也能够感受此刻韩非心间深处的状况,入秦多日,屡屡见恶于王兄,屡屡见恶于秦廷群臣,所为不过是不想要助力于秦。
但真要如此之做,等待韩国的是更快灭亡!
存韩之心,在王兄眼中,便是逼迫秦国坚定灭韩之心!
若是愿意助力秦国,那么,卫国今日的局面便是韩国的明天,从一介灭亡之国能够保存宗庙,此等荣耀大矣。非商君、文信候等人,卫国焉得如此。
而韩非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或许,在其心中,并非没有助力秦国之心,只是身为韩国宗室血脉的自尊之心、自傲之心作怪。
商君当年为何不助力卫国强大?
难道在如今卫人的眼中,商君便是远离家国的苟且之人?不,在卫人眼中,商君同样伟岸无比,面对老秦人,更是有一缕自豪之心。
秦国如今这么强大?还不是当初卫人商君助力!
没有卫人商君,秦国说不得便是被当初的魏国灭掉了,于此,老秦人无话可说。至于商君的一些杂乱之音,鲜少也。
当一个人足够强大,足够雄才之时,身上的光芒将会掩盖一切不起眼的黑暗。
“如今新郑之内的韩王、太子韩宇、相邦张开地、司寇张良、公主红莲……,他们之所以还有如今的尊贵之位,全赖于先生。”
“难道先生忍心看着他们将来眼见邦国灭亡,四处漂泊流浪,居无定所,受尽欺凌?”
既然心系家国,那么,家国之心便是最大的软肋,周清言尽于此,这也是自己给韩非的最后一次机会,这也是自己为韩非争取的一个机会。
能否把握住,全在其自身!
“……,武真君之言,韩非入秦存韩,乃是谋害韩国耶?”
虽然不认同身旁武真君之言,但对于所语的那般结果,自己心中有数,韩国若然真的邦国灭亡,那么时候,父王、太子、红莲、子房……,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模样。
但助力秦国一天下大势,非自己所愿,但大势之下,若然自己没有妥协之心,怕是红莲他们将来前路未可知,入秦以来,存韩之心昭然若揭。
在武真君眼中,却是谋害韩国!
这……,这便是道法阴阳吗?
深陷家国牵挂,只能够看到阴阳的一面,入秦存韩,入秦不助力秦国,自己所改变的甚小?自己可以改变秦国一天下大势吗?
不能!
如武真君所言,存韩之心激怒秦王,见恶于秦王,韩国因而受到连累,将来必定国祚断绝,宗庙被焚!
但助力秦国,韩国或许有一线生机,只是……卫国的结果却非自己希望见到,自己的法便是推崇郡县制,长久而观,卫国也必将不复存在。
韩国纵然现在可以保留社稷宗庙,将来呢?
“等待韩国的只有两个结局,一个是国灭,一个是藩臣之国。”
“先生一心存韩,但……秦国将来尚有国祚断绝之危险,韩国岂能例外,一个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去好好的看未来。”
“先生以为呢?”
轻缓之言落下,踏步在前的周清已然步入原先规划中的法学之堂内,独立成就庭院,仅仅一个法学之堂都占据了一里方圆的区域。
或许此刻显得空旷,但过不多久,这里便会人满为患,内部的讲习之堂、藏书之堂、尚食之堂……均在快速而建。
一路走过,将作少府所辖的刑徒之人正在搬运诸般石材、木材,感周清行近,石室令、东园主章令、主章长等纷纷前来拜见。
并未多言,便是让他们各归各位,只消将自己规划诸般完整的体现出来,便是大功一件,否则,此刻的礼仪再足,也只是虚妄。
“若是韩非不愿呢?”
许久之后,静静跟随的韩非徐徐回应。
“那个结果先生应该知晓。”
“而且,昨日阴阳家东君也曾一问先生之心!”
都是聪明之人,因为韩非,韩国才有现在的一切,没有韩非,现在的一切当全部消失,当没有任何保留,韩国所有的一切都将会被抹去。
轻语之,忽而,周清又想到了什么,面上笑意而闪。
“阴阳家东君焱妃?”
韩非奇异,对于阴阳家,自己接触的其实并不多,何以东君护法相问自己。
“数年之前,先生从小圣贤庄归来,难道不知道就已经被阴阳家盯上了?”
己身已经身在局中,而不自知,周清停下脚步,头颅微转,深深看向韩非。
“何以如此?”
韩非不解。
“先生对于苍龙七宿应该了解不少吧?”
近年来,流沙与赵国陉城书馆的接触,也在天上人间的信息收集之中,对于他们的目的,自然也是轻而易举的知晓,不外乎想要一观苍龙七宿是否真有传闻之中的那般伟力。
“天之四灵,以正四方,东方七宿,是为苍龙七宿!”
“传闻苍龙七宿拥有逆转天地大势的力量,八百年前的牧野之战,大周武王以数万兵力,击溃商朝近八十万大军,其力大矣。”
“难道天地间真有这般之力?”
对于苍龙七宿,韩非却是知晓,但也仅仅知晓一点,纵是与陉城书馆的接触,对方也没有道出更多,但毫无疑问,苍龙七宿的存在不似作假。
提及苍龙七绪,韩非不自觉联想到多日之前兴乐宫内,阴阳家东君焱妃曾经语落的十六字兆言,据自己推测,应该也与传闻中的苍龙七宿有关。
“天地之间,自然有伟岸之力!”
“我道家祖师身融万物,一人之力足以逆转诸夏大势,何以天地间没有那般伟岸之力。只不过,苍龙七宿的力量非人力所能够掌控。”
“数百年来,七颗星辰衍化七股力量,游散于诸夏列国,直至如今的诸夏七国,或是化作无形之力,依附于人体之上,或是化作有形之力,依附于诸般事物之上。”
迎着韩非看过来的奇异之光,周清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天地之间的确有伟岸之力,但凡人想要将其掌握,却是难如登天。
虽言身融万物的境界,能够拥有通天之力,但道家天宗之内,对于那个境界的记载,没有任何东西,诸子百家也是一样。
阴阳家内,亦是没有,是故,仅仅知晓有那个境界的存在,对于那个境界的奇妙却知之甚少。
“逆鳞!”
这一次,韩非直接明白了,若说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值得阴阳家看重的,也就只有逆鳞之剑了,若言天下之才,阴阳家非凡俗之国,不予理会。
“哈哈哈,不错!”
“逆鳞之剑,生有灵性,且意识而蕴,剑灵也是最契合逆鳞属性的存在,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如本君手中的鹰魂之剑,同样可以做到这一点。”
“但你那把逆鳞之剑能够演化灵体,施展攻伐大势,这可就非一把利刃所能够做到的事情了,那把剑属于郑国,而郑国在数百年前曾有小霸!”
平王东迁,不周而倾,烽火并起,庄公小霸,而根据自己所知,苍龙七宿的力量也就是在那时扩散诸夏各个诸侯国内的。
逆鳞之剑虽有灵性,自己随身的鹰剑也是不俗,一念而觉,身侧便是一柄秋水寒光之剑沉浮,形体还是那般奇异,鹰翅护持剑柄,长喙锋芒加持。
屈指一点,剑体翁鸣,自动环绕本尊而动,演化道道凌厉剑芒,玄光闪烁,已然有了属于自己的灵性,但想要化作逆鳞那般,远远办不到。
“所以?”
那把逆鳞之剑,乃是十多年前自己浪荡韩国新郑之时,无益中从韩国王室宝库内所得,一梦岁月,窥得一隅,自此踏上求学之路。
而所观的那一隅,也都一一应验,在己身心中,对于逆鳞之剑也有评论,绝非凡品,与其说是一把剑,更是一位朋友。
逆鳞之剑,亦师亦友!
“逆鳞之剑选中了你,所以你的命运和逆鳞之间一般无二。从逆鳞之剑的伤痕来看,它曾经也选择过主人,但都失败了。”
“这一次,以逆鳞之剑的残破程度,倘若你死了,逆鳞之剑中的那股力量将不复存在,或许灵体仍存,但不为奇异。”
“东君所问,你若不助力秦国,直接将你打杀,取走剑体中的力量。若是你助力秦国,当是施展阴阳妙法,分离你与逆鳞的联系,取走剑体之力!”
第五百六十一章 喏(票票来点)
取走剑体之力,如果不在乎韩非的死活,当很容易。
如果在意韩非的死活,那就需要花费不小的力气,如果能够省心省力,何乐而不为,当然,这一切都要靠韩非自身。
文信学宫之内,周清从大门而入,将内部一个个已经建好、正在建造过程中的堂口分别看了一眼,秦法之下,将作少府的这些人还是颇有能力的。
一切都按照图纸上记载规划,灵觉笼罩,周清不住的为之颔首,随后未几,便是同韩非一起返回咸阳,自己已经给了他最后的选择。
待到自己征伐赵国归来,一切的一切将会有一个最后的决定。
“平阳漳水一战,上将军蒙武虽大败赵国,斩首十万。但上党太行一战,桓败军辱国,令老秦人蒙羞,故而,寡人欲再次讨伐赵国,以报先前之仇。”
“诸卿以为如何?”
宏伟庄严的章台宫内,秦王政着神色冕服,平天冠束发,九旒之珠摇曳,从坐下起身,踱步上首,洪亮之音回旋整个明亮大殿。
丹凤之眸闪烁精光,通过九旒之珠,看向下首群臣,自信陵君五国伐秦以来,秦国还没有如此大败,实在是有失颜面,更令老秦人不齿。
近来,关外大营与蓝天大营军中,多有请战者,而且以秦国现在的国力,有能力战胜赵国,是故,思忖诸般,历经讨论,今日公布于朝堂之上。
“我王,赵将李牧伏击上将军桓,五万秦军为之覆没,此为国耻,故而,当以此为出兵之音,谋略大义,以壮老秦人气势。”
“攻赵可以!”
领国政大臣昌平君熊启出列,锦衣红袍,高山冠束发,踏步而出,中列一礼,缓声言之,没有劝说之言,应声而落,附和秦王政之言。
况且,也不可能劝说与反对,攻赵之事早就传遍朝野,如今朝会,不过商定最后的章程,定下最后的攻赵人选罢了。
“攻赵可也!”
“百多年前,商君曾语,战者,本于政胜!尉缭亦是有此见解也。”
“治军以富国为先,国不富而军不威。富治者,民不发轫,甲不出暴,而威制天下。故曰,兵胜于朝廷。近郑国渠初成,老秦人喜战,又有大将领军,此战必胜!”
随昌平君熊启之后,国尉尉缭出列,拱手一礼,亦是赞同攻赵,而且此次攻赵,有利于秦国多矣,反观赵国却朝政混乱,赵王迁与前太子嘉争斗不休,此为兵家大忌。
此次攻赵,必然可以将赵国击败,攻掠其地,为以后彻底攻灭赵国打下根基,由此,也能够更好的威慑山东六国。
“攻赵可也!”
“今诸夏大势,在秦,不在赵。玄清又闻,赵国之内,文武相争,军将惶恐而不自得,府库空虚而兵卒粮草有缺。”
“是故,彼之内乱之力,为我之强大之力,如此诸般,攻赵必得大胜!”
道武真君周清出列,朗声而落,此次,自己亦是为领军将领,自然认同此战,况且,此次攻赵,已然做好万全准备,定能够大获而归。
“攻赵可也!”
“攻赵可也!”
“……”
随其后,文物群臣均躬身一礼,此战乃是大王所谋,今,相邦与国尉都赞同之,已然代表了一切,诸人相视一眼,沉声而道。
“哈哈哈,诸卿所观与寡人一般。”
“赵,乃秦国强敌也。虽可胜,但不可生轻视之心,此战出动者,亦是为蓝田大营秦军,此战,寡人要将赵国的军力再次摧毁。”
“期时,一天下当更为易尔!”
秦王政面上欢悦不已,近日来,多有喜事传来,先为攻灭蜀山,而后骊姬身怀有孕,再者韩国为藩臣,此般种种,自然自得。
俯览下首群臣,朝政之心一也,攻赵之心可也,军士战气可用,如何不能够大胜?
“此次出兵,寡人欲以上将军蒙武为主帅,统领关外十六万大军入驻上党太行,国尉以为如何?”
虽这般而语,但此刻关外大营蒙武应该已经兵动了,上次一战,关外大营折损五万,虽有些许补充,但这十六万,也已经算是九层以上的兵力了。
今,韩国为藩臣,三晋要道之危可以暂缓,而且在谋划之中,一天下之时将要到,是故关外大营将发挥最后的余热,将老秦人最后的威风打出来。
“上将军蒙武能征善战,可也!”
国尉尉缭出列,应声而道。
“如此,寡人当颁下军令文书!”
主帅一职,颇为重要,国事商榷,乃为必要。蒙武统兵虽没有其父蒙骜的霸道,但胜在稳打稳扎,不会出现桓那般之事。
一语落,整个章台宫内陷入一阵的寂静,群臣归位,军令文书落下,乃是彰显此次攻赵的其余人选。如今,以秦国的国力,战败赵国不是难事。
故而,这卷军令文书同样可以看作是一份军功文书,待攻赵完毕,便可论功行赏,官职越大,期时所的功劳自然越多。
“上将军王翦何在?”
秦王政转身从身后的条案上取出一卷布帛,缓缓打开,右手而观,沉声看向下首。
“臣在!”
重甲着身,蓝田大营上将军王翦中列而立,体态魁梧,眉目方正,颔下短短的髯须而出,鹰盔束首,抱拳而礼,待王令而落。
“寡人欲以你为此次攻赵右将军,得五万之兵,掌金印紫绶!”
秦王政徐徐颔首以对。
“喏!”
王翦再次深深一礼。
随即,一侧的少府令赵高从上首而下,手持木制托盘,其上金印虎符俱在。王翦双手接下,拜谢之,归于队列。
群臣观之,均钦羡不已,王翦现在虽还只是假上将军,但实际上所承担的一切都是上将军之位。按照秦国朝堂规制,上将军之位同上卿。
若是更进一步,便是封侯了,而大王之所以迟迟没有正位上将军,怕是想到一天下之时封赏无所给予,不过,以王翦的资历,足以。
“武真君何在?”
中军主帅与右将军定下,上首秦王政再语。
“臣在!”
周清出列,眉目俊秀,气质超凡,着黑色锦袍,高山冠立,踏步长靴,拱手一礼。
“寡人欲以你为此次攻赵护军都尉、左将军,得五万之兵,掌金印紫绶!”
对着王弟颔首,虽然此举或许引得其余军将不满,但相信王弟有能力处理这些。此行功成,王弟对于军中的影响也会逐渐提升,于自己所谋大有裨益。
“喏!”
周清一礼,赵高再次近前,手持托盘,其上金印虎符而显,双手接过,归于原位。对于这个任命,倒是稍微有些诧异。
左将军之位乃是在意料之中,然护军都尉一职却是不俗,虽名声不显,单纯而落,不过监督军政之权。但落在自己这个左将军的身上,却似乎别有深意。
群臣观之,诸般中枢之臣也就罢了,于此王命早有所知,但于其余文武之臣来说,攻赵之事知晓,但人事任命却不曾有闻。
本以为会是其他的军将担任左将军,如杨端和、蒙恬等,亦或者近些年新崛起的年轻军将,如王贲、辛胜等,但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般的一个局面。
竟然会落在武真君的头上,真若如此,怕是大王对于武真君宠幸太过了吧。护国法师玄清子得以封君,他们没有太大的疑问。
一则,此令乃是昭襄先王遗命,能够斩杀中山夫子者,允以封君,这一点,玄清子做到了,再加上郑国渠立下的功劳,封君不算什么。
二则封君不过是清贵的之位,并没有实权,就算后来多了一个左丞相,也是空虚职位,是故,群臣对此反应不算大。
但若是武真君此行真的立下大功,再加上大王一直以来没有对叶腾投秦、对南阳之地六百里之功封赏,莫不是想要一举封侯?
念及此,诸多目光相视一眼,颇为不解多矣!
然,观着相邦、国尉等中枢要臣都没有多言,彼此也都暂压心中所想。
“着李信、冯劫、羌、章邯、王贲、辛胜诸人归国尉府邸统辖,分派诸军!”
秦王政继续看着手中布帛文书。
“喏!”
国尉尉缭出列。
“相邦当统筹所需民力,从关外各郡县征发!”
秦王政看向昌平君熊启。
“喏!”
昌平君出列。
“大田令当调遣粮草辎重,以备军需!”
秦王政目光看向郑国。
“喏!”
郑国出列。
“太医令当调遣随军医者,以备调用!”
秦王政看向章台宫文臣尾列。
“喏!”
一位身披浅红色锦袍的中年男子出列一礼。
“……”
“……”
半柱香之后,一应调令先后而出,虽只是一战,但每一战不仅仅是武将的事情,没有前前后后的统筹、准备,任何一支军队,都无法维继。
“以上诸般,群臣可有异议?”
秦王政收拢手中文书,置于条案之上,再次扫视下首群臣。
“臣无异议!”
昌平君熊启再次出列,摇头而应。
国尉尉缭如此。
廷尉如此。
长史如此。
上将军如此。
其余诸臣纵有异议,也无异议。
第五百六十二章 将星璀璨(求票票)
“大人,这是刚才大王命少府令赵高送来的黑龙铠甲!”
章台宫朝会之后,一众文武中枢又前进兴乐宫内商榷诸般之事。未几,谋略差池,便是散去,归于府邸之内,正厅之内,白芊红、云舒等人俱在。
除此之外,还有一副通体漆黑无比的重甲,被云舒正缓缓的置于木架之上,放眼看去,已然化作一具人形体态,气势非凡。
胸前、背后均有漆黑的鳞甲碎片,颇有秩序的编制在一起,表面更是有些许突出,甲衣完美的覆盖胸腹,灵觉所感,似是犀牛之皮杂糅金属而成。
前胸下摆为呈尖角形,后背下摆呈平直形,看上去虽不美观,但足够实用,背部中央与后腰所在,更有柔软的小型甲片,合约一百六十片上下。
两肩与双腿更是有皮革制作而成的护甲,合金打造的柔软鹰盔,其下则是一双雕刻有浅浅云雾形态的长靴,诸多甲片合在一起,更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烙印其上。
此为黑龙铠甲!
乃是数年前蕲年宫之时,秦王政曾经穿过的铠甲,质地不用多说,珍贵亦是无与伦比!
“上将军蒙武的大军已经开拨上党太行,依照大王之令,明日,本君当与上将军王翦、李信、章邯等人前往关外,率兵汇合蒙武处。”
“芊红、焰灵姬,你二人当随本君身侧!”
此行征战赵国,芊红自是随伺左右,以为历练,至于焰灵姬,则是软磨硬泡所得,思忖一二,倒也同意焰灵姬入军中。
其人若是待在咸阳,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缓步上前,单手轻轻抚摸着这冰凉的黑龙铠甲,单手绽放金色玄光,包裹于其上,纪数之力涌动,徐徐提升其材质。
于己身来说,这副铠甲要不要都无所谓,但这副铠甲的意义非凡,一边淬炼着这副铠甲,一边将目光看向身侧的白芊红等人。
弄玉生性恬然安静,适合待在咸阳之中静修,而且从蜀山归来,似乎得了不少的好处,一身修为已经超越云舒不少,再过年许,破入先天巅峰很有可能。
至于云舒,需要操持整个府邸内务,亦是不适合随同自己前往。
“是,大人!”
白芊红面上娇容笑意闪烁,屈身一礼。
“公子,期时在军中,不知我们是否有这般的铠甲?若然这般待在公子身侧,怕是对公子影响不好吧。”
盛夏临近,府邸之内,焰灵姬一身装束更为单薄,浑身上下除却那依稀可见的浅红色膺衣以外,便是赤红的薄衫罩体,大片的雪白肌肤外显,加持时刻外显的火魅玄光,实在是勾人心神。
修为若是不入化神,怕是要受到极大的影响,柔顺的发丝垂陇在脖颈之间,摇曳身姿,挑动灵性,近公子身前,看着面前的这副黑龙铠甲,亦是有些期待。
“你倒是长进不少。”
“随我入军中,要收敛火魅术的气息,至于铠甲……。”
的确有长进,知道影响了,周清轻笑之,感应着焰灵姬贴身上来,颇为无奈,闻其语,倒是认同,虽然军中不禁止女子进入,但以白芊红与焰灵姬的姿容,怕是会带来不小的麻烦。
当即,将覆盖在黑龙铠甲上的手掌挪移,双手合十,阴阳道韵扩散,双掌打出,各自向着焰灵姬与白芊红笼罩而去,耀眼的金色光芒突显,虚实轮转,造物无穷。
以庞大的纪数之力,运转玄妙之门,刹那间,虚空天地元气而动,在白芊红二人曼妙的体表,顿时各有一道朦胧的贴身铠甲虚影浮现。
式样确如黑龙铠甲,不过少了细致的纹理罢了,其余诸般在纪数之力的涌动之下,不断成型,不断化作实体,此般异象,令得一侧的弄玉、云舒二人均将目光看将过去,钦羡不已。
暗紫色的贴身铠甲笼罩在白芊红身上,精致的鹰盔,合体的甲衣,干练的披甲,一体的长靴,原本周清想要将铠甲完美的贴合身形,但略微一想,还是略显宽松些许。
虽如此,视线看将过去,仍是将整个人玲珑有致的线条身段突显,观此,摇摇头,不在多做改正,另一侧的焰灵姬身上,则是通体暗红色的铠甲着身。
虚空天地翁鸣,天地元气涌入,金光璀璨,虚幻到真实,再一次出现在面前,整整花费周清两柱香的时间,两幅贴合身躯的铠甲浮现。
******
蓝田大营!
那里是位于咸阳城东南方向百里之外所在,地处群山丘陵低谷,江河流淌其内,内部空间极大,倒是有些盆地的模样。
这座大营乃是百多年前,商君为了锤炼新军,而寻找的一处地方,如今这座大营更是秦军重中之重,超过近半的秦国精锐汇聚于此。
数年前,春申君黄歇率领五国之兵伐秦,当是若非蓝天大营实力足够,且距离较近,怕是还真让庞他们偷袭功成了。
卯时中断,便是一行三骑手持令牌,开东城之门,带着随身之物,一路飞奔,前往蓝田大营所在,天色虽渐渐明朗,但路途之上,行人罕见。
半个时辰之后,身下骏马全力奔进之间,已然距离蓝田大营不远,不过遇到的拦阻却是大了不少,一个个路途关卡设立。
虽畅通无阻,但依稀可见秦军秩序严明,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虽还未至蓝田大营,但已经纵马而上蓝田之塬,那里已经属于蓝田大营的管辖之所了。
灵觉扩散,顿时冲天而起的铁血煞气扑面而来,非周身耀眼的紫色玄光笼罩,还真有可能被煞气所伤,一队队兵士在各处操练,或是演练阵法,或是在使用新式兵器。
“都已经到达了这里,仍未一观秦国四十万新军,看来商君当初选择的这处地方的确不俗。”
身披暗紫色甲衣的白芊红手持缰绳,美眸闪烁玄光,灵觉仍是缓缓的探出,周围数百丈区域内,并无任何大军所在,但这里明明已经是蓝田大营的辖区了。
“四十万大军虽多,但相较之整个蓝田大营所在,还是不值一提,这里群山交错,隐匿上佳,如今,连我等都未能一观,那些山东六国的探子何以能够得到讯息?”
“继续前进!”
周清亦是认同,不过,在此刻天眼而下,群山如同虚设,数里之外、十里之外……,一队队数量庞大的秦军清晰的出现在眼眸深处。
神通运转,一道道嘶吼之音而起,马蹄鸣叫之音不绝,朗朗一笑,周身复归原样,看着前面的道路,再次拍了拍身下的马匹。
“来骑止步!”
一炷香之后,三人正要行进一处群山谷口,豁然,便是两支马队从西边树林中彪悍飞出,宛若黑色闪电间不容发卡住了谷口所在。
一声高喝迎面飞来。
“领我们去见上将军王翦!”
突遇拦阻,三人骤然勒马,随即,马匹声声嘶鸣咴咴喷鼻各自乱纷纷打着圈子才停了下来。白芊红对着周清看了一眼,便是从怀中取出一枚黑色令牌。
近前持之,扔了过去。
“黑龙令!”
“是!”
“三位请随我等前往中军幕府!”
防守关卡之人,如何不识得代表军方最高权威的黑龙令,传闻黑龙令乃是大王所有,亦或者大王格外信任的军将才可能持有。
自己也只是从上将军王翦处看到过,想到今日再次见到,没有任何狐疑,对方三人竟然能够一路走到这里,身份不必多说。
当即,两队人马拱手一礼,彼此相视一眼,便是御使马匹,调转方向。留下一队兵马,另一队领着周清三人快速而进谷口。
跟随着身前这支兵队进入谷口,一路而观,又是一个崭新的面貌,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谷底,实则已经经过精心修整的战场式军营。
沟壑纵横,溪流交错,触目不见一座军帐,耳畔却闻隐隐营涛。若非在天眼中,清晰而观内部情况,怕是谁也不会相信这里便是隐藏着千军万马的蓝田新大营。
“大人,如此气象,非一将之才可为!”
“大势在秦国,秦国名将,必成群星灿灿之势也!”
入谷后,一句话不说,只是专注地四面打量的白芊红,行进数里,颇为惊叹,以自己所学,窥探此处,顿觉精妙,而且不止一路兵家传承于此。
绝对有诸多兵家的传人汇聚于此,且都完美的融入其内,能够做到这一点,不是普通的军将所为。
“哈哈哈,看来,秦国一天下大势,乃为天意也。”
周清朗朗大笑,芊红能够看到的东西,自己自然也能够看到,而且对于蓝田大营内的些许名将,心中亦是有数,虽还未成长起来,但只消历经沙场,便会如明日一般璀璨。
拐过谷内一道山峁,眼前豁然开朗。此处乃是一座空旷无比的谷地中央,占地方圆数里,足可容纳十万大军,而远处的谷底东侧区域,灵觉所感,上将军王翦、前将军蒙恬已然赳赳大步迎来。
“哈哈,王翦见过武真君!”
第五百六十三章 少壮(求票票)
身披浅黑色的重甲,腰腹长剑,一步在前,领着身后的蒙恬等人快速走来,鹰盔不显,眉目更是精神,明眸之中,精光不时涌动。
整个山谷内的大地被夯的坚固无比,踩在其上,如同石板地面一般,翻身下马,周清左右看了一眼,亦是笑意而前。
“见过上将军!”
“见过诸位!”
蓝田大营之内,主事者为上将军王翦,蒙恬等为前将军,其余则是官职不显的校尉等等,非是不显,而是新军初立,没有立下太多功劳,因而如此。
周清并未穿着秦王政送与的黑龙铠甲,仍是一袭道青色的锦袍,玉簪束发,披散身后,眉目俊雅不俗,领着白芊红与焰灵姬,彼此一礼。
“哈哈哈,想不到武真君这般早就前来蓝田大营了。”
“我等刚才还在操练兵士,待辰时末了,便归于中军幕府,交代诸般。也好前往关外领兵伐赵,以谋大事,不负大王所托。”
王翦今岁不过四旬上下,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又修炼有兵家功法,精气神正值巅峰,虽有不少隐患,但并无大碍。
颔下留了浅浅的黑色短须,方正的朴实容颜上,再次抱拳一礼,周身重甲碰触,清脆之音弥漫,刚才听守卫者回禀,有人持黑龙令入谷。
当即,王翦便是知晓是武真君亲自了,秦廷之内,能够得大王黑龙令者,也就只有武真君了,虽不至大王为何偏爱武真君,但很明显,与之交好一个明智决定。
况且,武真君又非那般玩弄权势之人,入秦多年来,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大秦,否则,秦廷上下,早就议论而起。
此次攻赵,麾下军将虽不明白为何武真君为左将军,为何大王会将这般的功劳送与对方,但王翦却是有些明悟,感此,于武真君越发敬重起来了。
“哦,诸位见谅也。”
“因玄清一人,而耽搁兵士操练,惭愧也。诸位且去完成未竟之事,待操练完毕,再行商榷诸般之事,也不迟。”
初次来到蓝田大营,对于内部的一切,的确不太清楚,闻王翦之音,不由面有羞惭,对着面前诸位军将一礼,目光扫视远方,那里,的确大量的兵士在锤炼体能。
“武真君不必多虑,那些之事自有五百长、千夫长之人看护,我等不过巡察而已。”
“而且,算算时间,距离辰时末了也没有太久了。不如我等先行前往中军幕府,商榷大事,也好早一步赶往上将军蒙武处,以免耽搁。”
“武真君以为何?”
顺着周清的目光看将过去,那里,黑压压一片的大量兵士正在有条不紊的训练着。如今武真君已经到来,自己一行人继续操练,明显不妥。
数年来,一切都已经按部就班,当即,王翦身侧一转,身后诸位军将自动留出一条道路,新军的训练自有章法,眼前当以伐赵为先。
“也好。”
于此,周清自是没有任何意见。
“请!”
王翦颔首以对,行走在前,缓缓领路,左右而观,时不时的介绍而道。如今,武真君虽是第一次入军中,但绝对不是最后一次。
“哦,那是何物?”
白芊红与焰灵姬二人随伺身后,前将军蒙恬等人在后方紧紧跟随,职位相差,自得如此。一路走过去,诸般新奇事物却有不少。
单手遥指这不远处的一桩事物,倒是有些像后世的电梯,眼前这个不过简陋些许,滑轮而动,一个木制打造的方正之笼不断起伏,运送一位位军将前往它处,俯览每一支队伍的操练情况。
“那是云车之物,乃公输家族打造而出的东西,用来安稳地形运送兵士,颇得大用,神乎其技也。”
王翦笑而答曰。
“霸道机关术的公输家族!”
“不错,数百年来,墨家与公输家在机关一道上争锋不断,能够与百家显学墨家争锋,公输家自有相当的水准。”
“那些机发连弩也是公输家锻造的?”
周清不住颔首,比起墨家,公输家倒是一直和诸国贵族交好,而且涉及的诸般机关多有军事征伐所用,而墨家都是一些民生之物。
云车这般事物的原理同岁月长河中的电梯一般无二,又走几步,豁然,又是一件事物浮现在眼眸深处,连弩坐立在大地之上,一机而发,六箭齐出,杀伤力巨大。
“不错,说来,也是蒙恬将军出谋所想。”
“再加上公输家的手艺揣摩,对于连弩进行改进,便是有了这机发连弩,不仅如此,秦军各式兵器都有新改,比起十年之前,可说今非昔比!”
老秦人尚武之风根植朝野,若是再配上这般威力巨大的新式兵器,期时,兵出函谷,一天下大势,当会有更大的优势。
看着那仍旧在不断试验与改进的机发连弩,王翦颇有些欢喜的介绍道。
“大王曾言,蒙恬将军巧思善工,狼毫之笔经过蒙恬将军的改进,更为合手多矣。”
“今日一观,更胜传言,这些兵器的改进,对于老秦人来说,裨益良多,玄清以为,此风当传承不断。老秦人虽悍勇,但兵革之利也可使得老秦人少流些许鲜血。”
继续走过去,果如上将军王翦所言,又是一件件新式兵器出现在眼中,虽然都只是小小的改进,但任何一点的小改进,若是覆盖至整个战场之上,当会无比恐怖。
将来长信学宫之内,当设立一堂,专门研究攻伐利器,以备军中所用。
“武真君所言甚是。”
“如现今秦国之藩臣韩国,极为擅长制造弓弩,犀利非凡,虽兵卒不显,仍旧可以保持强横战力,此兵戈之利也。”
身着苍云甲的蒙恬其后一礼,没有多言。王翦微微一笑,对于武真君的这个观点,身为上将军,自然是认同的。
一如现在的机发连弩,数十年来,不过一连发出三箭,如今却是六箭了,说不得将来便是更多,战场时机,一触即发,更多的箭射出就代表击杀更多的敌人。
“此行攻赵归来,本君当整顿长信学宫,在其内另设一军器之堂,专谋此事。”
兵士之利器之利,当如武者所持之利刃名剑,修为相仿的二人,无疑利刃名剑更胜一筹,眼中不断掠过的那些兵器,有些虽不是很成熟,但已然是一个明确的方向。
“军器之堂,妙也!”
闻此,王翦喃喃一语,颇为欢喜。大王诏令武真君整顿文武学宫之内,自己也是有所耳闻,近日来,一直在整顿文信学宫,已初有规模。
至于长信学宫,想来也不远了。
语落,没有继续行进太久,前方山谷一隅阴凉所在,便是中军幕府大帐所在。观王翦一行人归来,幕府前的护卫连忙上前拉开大帐,无尽光明投射而入。
彼此相互而礼,共同而进幕府军帐。
******
“众将听令!”
中军幕府之内,上将军王翦立于上首,武真君周清立于下首右侧,静待王翦整顿蓝田大营之事。一语道喝,整个略有窃窃私语的军帐陷入寂静状态。
“在!”
“……!”
一位位军职高低不一的军将各就各位,前将军蒙恬居首位,后将军羌次之,各坚韧甲衣着身,抱拳一礼,一道道目光看向上将军王翦。
“蒙恬何在?”
威势而显,霸道而露,一语道喝,抱拳一礼,目光扫视下首的蒙恬,其受大王重视多矣,而且,数年来,也一直辅助自己掌控蓝田大营要务。
此行攻赵人选中,已经有了上将军蒙武了,那就注定不会有前将军蒙恬的位置。
“在!”
重甲着身,披风卷动的蒙恬出列。
“奉我王之名,王翦不日将前往关外征战赵国,其后,蓝田大营诸般之事暂交前将军蒙恬主持,遇事不决者,当语令我王。”
语落。
“定不负上将军所托!”
蒙恬沉声而应。
“后将军、飞骑营主将羌何在?”
对于蒙恬,王翦自是放心的,随即,将目光落在蒙恬身侧的一位年轻人。
“羌在!”
那人身着浅色甲衣,不复蒙恬的庄重,但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一丝干练与沉稳,眉目坚毅,上前一步,抱拳一礼。
“右军主将李信何在?”
王翦再次语令。
“李信在!”
数月前,本为咸阳宫卫尉,虽被燕丹逃了,但己身亦是伸手重创,秦王政没有给予惩戒,事后,便是将李信调入蓝田大营,为右军主将。
“左军主将冯劫何在?”
王翦继续语令。
“冯劫在!”
一位容貌与蜀郡郡守冯去疾相仿的青年男子出列,身披重甲,抱拳一礼。
“铁骑营主将辛胜何在?”
王翦再次挪移目光。
“辛胜在!”
辛胜者,原本为数年前一同与李信入选咸阳宫剑术教师的,不过伺候,李信护卫宫中,辛胜先是调往王翦麾下,而后调往函谷关历练。
如今复归蓝田大营,充当铁骑营主将。
“材官将章邯何在?”
一连点出五人,王翦将目光最后落在一位年轻人的身上,此人出身于国尉府邸,乃是上将军蒙武培养的军中后辈,去岁,从国尉府邸调入蓝田大营,观其表现,当为上佳。
“章邯在!”
年岁不过十七八的年轻军将出列,轻便的贴身布甲着身,束发干练,合成一缕披在身后,双眸闪烁灵光,近前一步,抱拳一礼。
“你等六人此次当随本将出兵伐赵,其余人各守职责,继续操练兵士,不得有任何耽搁,可曾明悟!”
挑选的六人,乃是自己看好、上将军蒙武看好、大王看好的军中后辈,此行攻赵,当算是先行历练,以待后事扛起大梁。
对着羌六人深深看了一眼,又严令而落留守在蓝田大营的诸人!
“喏!”
众将颔首,声若雷霆。
第五百六十四章 玄光舆图(求票票)
“公子,您这是……舆图?”
上将军王翦交代完蓝田大营的诸般要事,便是率领两个千人队,一行军将、兵士便浩浩荡荡的东行,直接出了函谷关,进入河东郡。
沿着石门、安邑、曲沃……行进上党所在,接到上将军蒙武的急报,他已经率领关外十六万大军驻守在太行山前了。
只待他们一行人到达那里,便会兵合一处,共谋大事。
河东郡已经纳入秦国数十年,其内的官道早就修建完毕,宽阔而又平坦的道路上,驷马高车而进,周清居于其内,不断摆弄着面前的一样事物。
规矩之行,方正无比,通体由浅浅的玄光交织而成,不过在其上却是闪烁各式玄光,代表大地厚土的暗黄之色,代表水流潺潺的浅绿之色,代表高山的凸起之行,代表深谷的幽暗之色。
诸般种种汇聚在一起,则成就一副立体的舆图,细细而观,由玄光交织而成的舆图之内,时刻在调整,俯览而下,一切都是那般的清晰可见。
“此为离开蓝田大营的时候,我从军中一览所有的秦国、赵国舆图,尤其是上党太行一地的舆图,近年来,斥候屡屡更新,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羊皮绘制的舆图虽然不错,但本君觉得这样的舆图更为直观,芊红,你觉得呢?”
对着一旁的焰灵姬颔首,沙盘之行在此刻还未出现,但原理却是简单,如今在行走的路上,不能够将其大而精细的模拟而出。
先用玄光绘制,而后在交由麾下军将制作也是不晚,脑海中翻滚数十副地图之后,才有了眼前这副立体之行,不过,仍旧有一些区域模棱两可。
非自己之过,而是自己所观的那些地图本身就记载不一,此行上党,当施展神通妙法,亲自一观,彻底完善眼前的玄光舆图。
“地形、山川、城池、人口、河流、兵力部署、大道、小道……均可在其中直观而显,有此物在军中,不亚于如虎添翼也。”
“大人尚未入上党之地,便是有一功。”
比起焰灵姬,白芊红更是能够明白大人手中这件事物的作用,虽眼前而观为玄光舆图,但只要找到简易的材料真实而显,那么,便会一般无二。
比起看上去复杂无比的舆图,眼前这立体之行的舆图更为精细,更为清楚,更为明了,更容易变换,更容易令军将明悟军事部署。
在战场之上,任何一点细节被放大,都是足以威胁整个战局的走向,而此物,无疑将那些缺点极大的压制,极大的给予缩小。
仅此一点,此行攻赵的胜算又提高不少,此物,当得大功。
“哈哈哈,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终而复始,日月是也。根据蒙武将军送来的文书,此次赵国再次抽调十二万大军抵抗秦国。”
“长平之战,赵国成年男丁几近不存,二十多年过去,虽有成长,底蕴仍是虚弱,上次平阳漳水一战,损失十万大军,李牧驻守雁门,又有十万大军。”
“而已如今的赵国之势,顶多还能够抽调十万至十五万大军,于此,还要防备燕国的偷袭,出动十二万大军已经出乎本君预料了。”
《孙子》曾言,战场相争,由正面相持,而入奇兵相胜。然,如果一开始正面相持就有足够之力呢?此次秦国出动关外十六万精兵,赵国出动十二万大军。
从兵力之上,已然占据先机!
只是,从地利而观,太行山仍未赵国抵御秦国的最佳屏障,上次,上将军桓兵出太行的战国全部丢失,不然,此次当更为容易。
人和而观,这个不好评判,老秦人尚武之风不容置疑。而赵国此战也不能够失败,不然,就真的没有任何底气和秦国继续争斗了。
“上次,平阳漳水一战,如果赵将廉颇没有离去,仍旧秉承坚守不出的策略,怕是蒙武将军也不能够这么快取胜。”
“大人,以芊红愚见,此次赵国之内的领兵之人,怕十有**还是廉颇,无论赵王迁与前太子嘉争论为何,面对赵国生死,此战必须廉颇出!”
“以十二万大军坚守秦国十六万大军,以赵国的实力,虽不胜,但也可不败,大人,以为如何?”
如今赵国晋升的名将也就只有老将廉颇与雁门的李牧,李牧因为要防备匈奴,不能够出战,况且就算李牧出现,此次也不会脱离秦军的信息掌控。
而比起李牧的奇兵攻略,廉颇更是老道,白芊红秀眉一挑,美眸看向面前的玄光舆图,轻语之,说道自己之见,若是自己,当采取此策。
“芊红莫不忘了本君先前所言,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周清轻笑之,挥手间,散去免券的玄光舆图,芊红所想的谋略,自己也是想到,但当年的孙子也是想到,故而,早就应对之策。
“大人早有所谋!”
闻周清之语,白芊红面有惊异,虽不清楚大人所谋具体为何,但想来足够应对眼前形势,所能够解决廉颇的坚守不出战略,此战必可大胜。
******
行走官道之上,速度很快,不过七日,周清、王翦一行便是从蓝田大营横跨千里之地,出现在上党太行之东,八陉口之前。
那里,纵马丘陵而起,一望无尽,早有蒙武率兵十六万吞并于此,可惜,面前便是太行山所阻,更有太陉八口天险,成为拦阻秦国与赵国天险。
“王翦见过上将军!”
己身虽为蓝田大营上将军,但不过为假上将军,而蒙武却是实打实的上将军,更是由国尉退下的上将军,更兼其父蒙骜老将军的遗泽。
如今的秦军之内,蒙武的威势自不必多说,再加上数月前,平阳漳水一战,斩首赵军十万,声势更为浩大,彼此年岁虽相近,差矣。
“玄清见过上将军!”
军中之内,己身不过领兵左将军,身披黑龙铠甲,鹰盔而显,英姿俊逸,拱手一礼,看向面前的上将军蒙武与其身侧诸人。
语落,身后李信、羌等人亦是一礼。
“哈哈哈,王翦将军、武真君,总算是将你等盼来了。”
“军中肥羊之宴席早已准备好,就等着诸位了,待为诸位接风洗尘之后,再来一论战局不晚!”
上将军蒙武年长王翦些许,已过五十,虽如此,看上去仍旧俊朗不俗,身披苍云甲,腰腹苍云剑,眉目方正,身材魁梧,目光有神,朗声大笑。
拱手对着面前的王翦、周清一礼,又对着李信诸人点点头,旋即,身躯一侧,对着身边的一位年轻军将看去,那人嗨的一声便离去了。
“这……,武真君以为何?”
此行三军主将中,上将军蒙武、王翦均是领军主将,唯有左将军武真君除了是领军主将以外,还是护军都尉,执掌监军之责。
以大王对武真君的宠幸,此次虽不大,但当请教之。
“上将军好意,我等岂能推辞。”
抱拳回礼,微微一笑,手臂伸出,朗朗之音不绝。
“哈哈哈,武真君爽快也。”
“诸位,请!”
蒙武神情欢悦,军中规矩虽多,但那是真正的大战之时,至于些许旁枝末节就无需理会太多了。对着武真君深深颔首,旋即,没有任何迟疑,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行入中军大帐之内。
果不其然,大帐之内,诸般种种均已经准备完毕,老秦人素来喜欢的肥羊炖,还有老秦人素来喜欢的锅盔,只可惜,并无秦酒于其内。
不多时,整个看上去颇大的中军主帐内,便是肉香弥漫,锅盔清香扩散,上将军蒙武端坐上首,王翦居于下首右侧,周清居于左侧,随行军将各有其位。
焰灵姬与白芊红则是在周清身后而立,亦是有食物奉上,虽无酒水,却有茶水代替之,举杯而饮,亦是别有痛快,吃一口炖的滚烂的肥羊,顿时一股满足感生出。
一路之上,紧赶慢赶,也未能真正好好饱餐一顿,而今,却是可以一尝所愿。
“距离王翦上次军中一品肥羊炖,已然过去数年了,如今想来,颇为奇特,上次便是在上党之地,如今又是在上党之地。”
“太行之山、奇陉八口,拦阻我秦军将士多矣!”
忽而,一直细细品味肥羊炖的王翦轻叹道,近年来,自己一直在蓝田大营训练兵士,并未真正的率兵而出,上次领兵征战,还是修筑郑国渠的时候,为了威慑关东六国,伐赵,拔九城。
那时,便是在上党郡旁侧,更前者,便是长安君成之事,也是在上党,如今攻赵,又是在上党之地,实在是缘分也。
但真是缘分?
实则太行之山、奇陉八口天险太过于易守难攻,赵国依仗于此,已经多次击溃秦国的攻掠,不知道这次是否也能够取得战果!
太行山及其上党山地之所以为天险屏障,在于它不仅仅是一道孤零零山脉。上古之时,这太行山南北连绵拔地崛起,轰隆隆顺势带起了一道东西横亘百余里的广袤山塬。
于是,太行山就成了南北千里、东西百余里甚至数百里的一道苍莽高地。这道绵延千里的险峻山塬,仅有东西出口八个,均而论之,每百余里一个通道而已。
所谓出口,是东西横贯的峡谷通道,便是赫赫大名的太行八陉。自南向北,这八陉分别是:轵关陉、太行陉、白陉、滏口陉、井陉、飞狐陉、蒲阴陉、军都陉。
太陉八口虽不如群山巍巍高峻,然却在万山簇拥中卡着一条条峡谷通道,其势自成兵家险地。赵军只要凭险据守,不做大肆进攻,秦军断难突破这道峡谷关塞。而相持日久,不利者只能是远道来攻的秦军。
第五百六十五章 攻守良策(求票票)
上次,上将军桓领兵从上党之地攻伐赵国,因为赵军的一时疏忽,令得桓攻入其中一口,而且攻掠不少城池。
但随着李牧的突然出现,袭击秦军,五万大军覆灭,赵军重新将奇陉八口掌控在自己手中,面对这般的紧要之地,本就是一个颇大的优势。
宴席之上,上将军王翦不自觉论及于此,数次大战,均被拦阻在外,也已经说明了一切。一语落,不由得令整个前一刻还处于欢悦宴饮的大帐为之低沉起来。
不错,数番大战均被拦阻在太行山险要之外,而赵国,只要还有一日坐拥太行山险,便会对秦国有天然的优势,这一次,十六万大军于此,不知是如何的一个结果。
“此次赵国领兵之人为谁?”
周清放下手中之箸,拱手一礼,看向上将军蒙武。
“老将廉颇!”
“根据蒙武从邯郸所得消息,那赵王迁不知和前太子嘉达成了什么约定,竟是将囚禁于邯郸的廉颇放出,领兵十二万,陈兵太行。”
“而李牧仍旧在云中、雁门之地对抗胡人匈奴,斥候日夜监视,李牧若想要如上次突袭上党,决然不可能,但王翦将军所言,的确为此行攻赵难事。”
不能够突破太陉八口,便是不能够真正的对赵军进行攻杀,便是不能够取胜,便是不能够给予大王一个交代,这是军帐内诸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一个情景。
蒙武之音落,令得军帐诸人再次相视一眼,廉颇的名气数十年来名震诸夏,当年长平之战,若是第三年仍未廉颇,后果未可知。
其人以稳打稳扎为上,而今坐拥这般天险,只消坚壁沟垒,便可自动退避秦国大军,而秦军远来,消耗远胜与赵国。若要强行突破太陉八口,难矣!
“于此险关,蒙武将军可有良策?”
太行山南北绵延千里,大小之善连绵不断,沟壑纵横,若然分散兵力,决然不可行,若然从太陉八口出击,赵军以逸待劳,亦是不可。
上将军蒙武征战多年,无论如何,想来应该是有所对策的。语出,军帐被诸人不由自主的将目光看向上首,作为此行中军主帅,一言一行,都有莫大的影响。
“昔者,司马错将军攻略蜀国,未有金牛道之时,难上加难,依靠天险,蜀国苟存数十年,而今太陉八口与其相仿。”
“然太陉八口与金牛道又有所不同,其险要之关有八,如今我屯兵于外,并不偏向任何一关,蒙武之谋,乃是全面佯攻,重点出击。”
“以十六万大军分派三路,蒙武自领一路,王翦将军领一路,武真君领一路,覆盖八口,重点突破,只消有一口破关,便可长驱直入。”
论及战事,蒙武从条案后起身,对着周清颔首以对,而后走向身后一侧悬挂的战场舆图,抽出腰腹长剑,在舆图之上不断点动着。
赵军出动十二万,面对秦军全面佯攻,无论如何,也得分兵出击,而只要分兵,便是秦军的机会。故而,重点突破之下,破开一关,便入越过太行险要,进入赵国腹地。
由此,战局可进入另一个局面!
沉稳之音回旋,寂静的军帐内隐有回荡,诸多军将闻此,为之颔首,面对八个险关,赵国只要将其守住便可以了,然以赵国现在的兵力,分兵防守,不若秦军优势。
此刻,因时而变,重点进攻一关,破有可能将其破开,诚如是,战局可定。
“此策当可一试。”
“只是,若然我等分兵佯攻,而赵**士集中兵力攻我,破入秦国境内,又是有些不妥,故而,王翦以为,当两路大军佯攻而上。”
“期时,若赵国之军分兵,则三路压上,若是赵国之军不分,则留下的一路兵马迎上主力!”
王翦亦是为之颔首,无论计谋为何,总体没有什么大问题,可以一试,随即又提出自己的看法,如今优势兵力在我,无需三路而进。
留下一路也可以应时局变化,如此,当更合大妙。
“哈哈,蒙武将军与王翦将军所言均合,无需问询玄清之意。”
“此行乃玄清初次领兵,一切战令,诸位抉择便好,玄清所做就是配合诸位,以保证大军不出任何问题,只消此战功成,一切为上。”
王翦之音落,随即,大帐内的诸多军将目光落在己身,周清拱手一笑,看着四周,自己初入军中,一则没有任何战功,不敢轻易发言。
二来,骤然登临领军主将之位,纵然有策略而出,怕是也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此战,少言为上。如果战胜,自己有功,如果战败,自己当与他们一般。
“武真君过谦也。”
“曾闻稷下学宫之内,武真君论战百家,兵家亦是在其内。虽未曾领兵,但此次蓝田大营而来的诸多军将,亦是如此。”
“尊大王之令,此为右路五万军印、虎符、文书,请王翦将军过目。此为左路五万军印、虎符、文书,请武真君过目。”
上将军蒙武轻轻一笑,大王此次特意诏令武真君入军中,以谋军功,自己也能够猜出些许目的,看得出,接下来武真君在朝中的分量更重。
此次出战,若是胜了,怕是武真君颇有可能封侯!
若是败了,众人皆有惩戒,怕是武真君南阳献地之功,也是不存!
不过,观武真君并无插手军中大策,倒是令蒙武心中微安,一个从未领兵之人,但又身居高位,若是出言之,自己不采纳,怕是见恶于对方。
若是贸然采纳,又恐怕于军势不合,好在武真君不俗。既然对方给了自己这个面子,那么,自己也当有所表示,当是对着身侧的一位随军司马看去。
数息之后,便是两个人手持两个木制托盘而上,其上覆盖黑色的锦帛,观此,中军大帐又为之寂静,道道目光看将过去,均为之眼热。
对于木盘上的事物,他们自然知道是什么,也是他们入军所渴求的东西。
上将军蒙武从上首走下,从一位随军司马手中接过一只木盘,行至王翦跟前,双手慎重的递将过去,此举,便是交出关外五万大军。
“定不负大王所托!”
王翦豁然起身,先是对着蒙武一礼,而后双手接过那木制托盘,凝重而道。
蒙武为之颔首,而后,没有迟疑,转身行至另一侧的周清跟前,如法炮制,将手中托盘递将过去,交接军令文书。
“定不负大王所托!”
拱手对着蒙武一礼,双手接过托盘。
“定不负大王所托!”
随其后,军帐之内,诸人尽皆而起,沉声喝道,士气陡然而起。
******
与此同时,在赵国朝野得知秦国即将再次攻赵的时候,瞬间,整个邯郸之内的纷争为之一静,无论是赵王迁,还是前太子嘉,都不由自主的暂缓彼此争斗。
赵王迁虽不善政事,但也明白邯郸内耗,对于秦国来说,是一个大好消息。于太子嘉也是如此,邯郸内耗,损失的是赵国之力。
值此秦国攻赵,若是继续这般下去,怕是如秦国所愿了。
只是,随其后,朝野上下就如何抵御秦国陷入僵局,赵王迁属意驻守在云中、雁门的李牧,而前太子嘉属意被赵王迁囚禁的老将廉颇。
至于其余赵国将领,如赵葱、颜聚、司马尚等,虽也有名,但面对秦国名将蒙武、王翦,则没有必胜之把握,故而不敢冒险。
只是后来,不知如何,也没有半点消息涌出朝野,赵王迁便是诏令老将廉颇出邯郸,率领十二万大军前往太行之山,驻守太陉八口之处。
“大将军,昨日秦国上将军王翦与武真君道家玄清子已经到达上党之地,汇合蒙武兵一处!”
军都陉口是距离邯郸较近的太陉八口之一,赵将廉颇率领十二万大军便是大半驻扎此地,其余兵力则是分散于其余所在,以免被秦军趁机攻破。
大将军幕府之内,须发皆白的老将廉颇再上首不断来回手中,手中之剑在身侧悬挂的舆图之上,不断点动,听身后一位军将言语,轻嗯一声。
“此战,诸位有何良策?”
数息之后,仍旧在细细打量舆图的廉颇转过身躯,而今年岁早已超过七十,但眉目之间,仍是有神,苍老的容颜之上,显露一丝名将独有的锋芒。
收起手中之剑,看向军帐内诸人。
“大将军,末将以为此战我军兵力不及秦军,虽有太陉八口天险,但不合贸然出击,当静待以动,以逸待劳,等秦军攻来之时,给予其迎头一击!”
随之,幕府军帐之内,便是一位年轻的军将出列,拱手一礼,看着不远处悬挂的舆图,自己也曾多次一览,思忖片刻,沉声而应,在场诸人为之颔首。
“大将军,末将以为,我军虽兵力不及秦军,但坐拥天险,而且主动之势在我,不若我等分兵八口,以为佯攻,而后,寻求秦兵弱处,重兵出击。”
“定可一举将秦军大败,如此,也可雪耻上次平阳漳水之战!”
一味的防守终究非良策,虽先前那人而语,军帐之内,便是有不同之音,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只消寻找合适的机会,未必不能够大败秦军。
其音微落,闻此,帐内诸人亦是为之颔首。
第五百六十六章 英雄者(万更求票票)
廉颇在舆图之前静静听着,于两位军将之言均为之颔首,并未看出有什么疑义,二人之言,一者为守,一者为攻,对于如今的赵国来说,的确须得抉择。
上次,缘由李牧将军突然南下上党,突袭秦国上将军桓,令得桓兵败,后而被秦国花费不小的代价赎回,赵国也能够减少些许损失。
但这一战,更甚平阳漳水,更甚桓领兵五万,双方在此陈兵几近三十万,虽不算是举国之力,但也算是五国伐秦之后的最大之战了。
此战,当以稳为上策!
此为廉颇所想!
“分兵佯攻,重点突破秦军,进入击败秦军,此策颇为可用,但对于如今的赵国来说,有些不妥,此战而出的是秦国关外大营老兵。”
“蓝田大营的四十万大军未动,而我等十二万大军,却几乎都腹地核心精锐了,强力与秦国对战,固然可胜,而自身也当受到重创,没有五年以上的时间,绝对恢复不了。”
“但秦国却还可以忍受失败,忍受损失,我们不行!”
国力如此,奈何!
难道自己心中不想要与对方好好一战,将一位位秦国兵士斩落马下,立下大功,以报先王之恩,但自己不能如此,自己要为赵国尽可能的保存元气。
李牧的十万边军更是重中之重,非到万分时刻,不能够给予动用,二十年来,李牧一直在对抗匈奴、胡人,那也是赵国的大患。
“我等谨听大将军之令!”
中军幕府账内的军将有感,面上均有些耻辱之意,想当年,在军力之上,秦国与赵国本是不相上下,无论是长平之战,还是长平之战前的种种,赵国何曾怕过秦国。
然则,想不到赵国会沦为现在的一个模样,念及此,诸位军将心中难受,更是明悟大将军之意,一时间,彼此相视一眼,神情坚毅一礼。
“我意,即刻前往井陉口,居中居险,深沟高垒,以待战机。”
舆图而观,井陉口乃是整个太行八口靠近中段的一处要地,秦国大军驻守在太行山以西,天然屏障太行山而立,而井陉山便是其中央所处。
对于秦国而言,井陉山口若是可以突破,则可一举将整个赵国横腰拦断,分割为南北两块不能通联,赵国立时便见灭顶之灾。
是故,整个太陉八口中,于赵国而言,井陉山口最为重要,驻守其内,以北,可以快速连接云中李牧边军,以南,也可快速调动腹地残留兵士。
只消井陉山口不失,此战,便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喏!”
诸军将没有任何迟疑,顷刻接下军令,准备将大军重点开赴至井陉山口,以备接下来的秦军攻伐,虽然只是防守,但亦可杀敌。
******
“师妹,把他们都安顿好了?”
陉城,是靠近太行山天险所在东两百里的城池,亦是整个赵国之内陉城书馆的所在,数十年来,从陉城书馆内走出的文臣甚多,尤其是当初平原君还在的时候,更是几近占据半壁朝野。
可惜,平原君隐去之后,赵孝成王逝去之后,属于陉城书馆的力量便是不断被削弱,赵悼襄王之时,缘由郭开的缘故,更是损伤甚多。
如今赵王迁继位,荒淫无道,国政大事尽皆委任于郭开,令得朝野更是混乱,正合当年楚国芈原所语:世溷浊而不清,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瓦釜雷鸣。谗人高张,贤士无名。
一位位从陉城书馆而出的文臣均遭受灾难,尤其在赵王迁与前太子嘉的纷争中,被攻讦者甚多,近年来,多有陉城书馆故交逃难于此,希望可以得到庇护。
月来,这已经是第四桩了,着浅白色劲装的残剑手持干将,踏步入夫子所在庭院,那里,一位英气勃发的曼妙身影正在舞剑,一缕缕至阴至寒的气息外放,观此,轻笑而语。
“赵王迁实在是不堪大用,宋大夫一家纯属无妄之灾,因赵王迁荒淫无道,将入宫的宋大夫之女活活折磨致死,宋大夫不过多说了两句,便是引来大祸。”
“非有人提前知会,怕是以遭受毒手,此等yin乱之人,如何可为我赵国之主!”
赵飞雪舞动莫邪,阴寒之气愈发浓郁,加持胸腹中的郁结之气,更是怒气冲天,剑势也不自觉的转化杀性十足,若然那赵王迁在自己面前,定要将其斩杀。
遥想赵国武灵王之时,遥想赵惠文王之时,遥想赵孝成王之时,赵国那是能够与强秦一争诸夏的大国,但就是因为小人作祟,引得长平之战败,赵国一蹶不振。
近年来,虽有起色,但终究不复巅峰,而秦国却是得了郑国渠,国力更胜昭襄王之时,此消彼长,如此奈何!如此,赵国将来何在?
“师妹且慎言也,如今赵国大势不在我等,继续这般下去,怕是陉城书馆都要成为郭开、韩仓等人要除去的目标。”
“为今之计,我等所要做的,就要好好保护廉颇将军的安全,有廉颇将军在,秦军想要攻破太陉八口险关,难矣。”
闻师妹不忿之言,残剑不由得低语一声,左右看了一眼,如今赵国之内的形势由不得自己不重视,君不见,中山夫子不存之后,如今的中山剑馆也已经变了模样。
鲁勾践不忍留在邯郸,而北上找寻李牧,护持其身边,希望可以保护其安全,以拱卫赵国的将来。同理,陉城书馆若是遭劫,就麻烦大矣。
今,廉颇将军领兵出战,实在是大块人心,只要不出现上次平阳漳水一般的意外,定可以将秦军拦阻在太陉八口之外。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要赶往军中,以护卫廉颇将军的安全,毕竟听闻此次秦军领军主将中,可是有那位武道超凡者的存在。
二十多年前的邯郸之战中,中山剑馆中山夫子出手,一举将秦国数十位军将斩杀,其后,信陵君大败秦国,那边是前车之鉴。
倘若那道家武真君出手,怕是整个赵军之内,无人可挡!
“师兄,我不想要去军中护卫廉颇将军了。”
“以飞雪短见,纵然可以保护廉颇将军周全,却不能够保护整个赵国的周全,如今咸阳之内,武道破入玄关的玄清子正在军中。”
“那么,此刻的咸阳之内,便无人可以为我二人联手之敌,故而,飞雪有一大事,要和师兄商量,此事若成,定可挽救赵国于危局之中。”
因桓上将军被李牧所俘虏,故而,已经落入那玄清子手中的干将、莫邪之间,再度归来,己身的修为也已经稳定在化神层次。
而师兄更是早已破入化神,以自己二人合力的实力,加持干将莫邪的力量,足以媲美当年的父亲,而父亲的实力那可是仅次于中山夫子的。
诺大的咸阳之内,道武真君不在,鬼谷纵横的盖聂不在,那么,只剩下罗网的守护与咸阳宫兵士守护,根本就不足为惧。
故而,早在知晓道武真君为秦国领军主将之一的时候,刹那间,心中便琢磨起这件事,细细论来,咸阳宫内,还有丽妹妹,混入其内不难。
“师妹……你是想要……!”
“不,风险太大,无论是否功成,师妹与我都不可能走出咸阳宫了,而且那暴君身侧的高手甚多,以我们的实力,若是不能够斩杀暴君,怕是会为赵国引来塌天大祸。”
“若是能够斩杀暴君,一切后果也未可知!”
与师妹在一起多年,自是瞬间明悟师妹的意思。毫无疑问,师妹是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秦国麻烦,希望可以刺杀秦王政。
但秦王政无论是否能够刺杀功成,似乎都解决不了最根本的赵国问题。
十多年前,秦国接连更迭三代君主,但诺大的一个秦国却没有任何混乱,就已经说明非是那种一朝失去君王,便会彻底混乱的国家。
而赵国之内,赵王迁仍旧在位,若是没有秦国的压力,赵国真的可以再度强大起来?残剑并不看好!为了形势不明的赵国,付出如此代价,非智者所为,也有负赵震师尊的嘱托。
“不!”
“刚才我已经从宋大夫那边隐约得到一丝消息,邯郸之内,也将会有变化,前太子嘉仁名俱在,若然可以解除秦国的麻烦,太子嘉定可以联合文武之力,诛杀郭开、韩仓,废掉赵王迁。”
“以太子嘉的才干,定然可以将赵国引向一个崭新的局面,只要我们能够入咸阳宫刺杀暴君,便可为赵国迎来喘息之机。”
“师兄,此意飞雪已决,无论师兄是否认同飞雪之意,此事飞雪定要为之,以我微末之力,卑贱之身,博得赵国的将来,如商贾之语,百倍、千倍之利也!”
赵飞雪神情愈发之意动,收拢周身阴寒无比的剑芒,归鞘莫邪,踱步庭院之内。原本自己还不算特别坚定,但历经与师兄一论,似乎此事益处良多。
父亲死在秦国道武真君的手中,自己没有能力为其报仇,但若能够刺杀暴君,也算不枉人子之义,语落,清秀的英气容颜上,无比坚毅的神色涌现。
对着师兄深深看了一眼,没有失望,也没有期待,有的就是己身目标,师兄助力自己,此事成功几率颇大,不助力自己,自己也不后悔!
第五百六十七章 五色祭台(求票票)
“南公,一切东西都已经准备完毕!”
项城,为楚国项氏一族崛起之后,在封地之地修建的一座大城池!
追朔往昔,项氏一族亦是血统尊贵的存在,作为周公长子伯禽的后裔,伯禽代父成为鲁国国君之时,为了实践父亲所推行的尊王攘夷、拱卫大周王室,便也是将自己的子嗣派遣出去。
其中一支便是落在江东,子嗣立国,是为云项子国,其国濒临洧水,有地方圆百余里而已。这个云项子国,皆以国为姓,有了最早的项氏部族。
随其后,伴随着大周的平稳发展,云项子国亦是如此,直至数百年后,大周平王东迁洛阳,天下遂进入纷争不休的春秋之世。
其后的项子国,吞灭了周边十几个更小的城邦小诸侯,经周王室认可更名,正式号为项国,其国都项城便成了淮北小有声威的重镇。
然则,正在项国蓬勃发展之时,春秋而起,大势轮转,西部戎狄、北方胡族、南部诸蛮、东部诸夷,似乎约好的一般同时向中原汹汹然进犯,烧杀劫掠的战火弥漫了所有的诸侯国的缝隙。
期时,春秋霸主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呼吁诸侯放弃纷争,共同抵御四面蛮夷。中国诸侯遂各自奋勇,纷纷出兵组成联军,合力反击洪水般的蛮夷入侵。
只可惜,在齐桓公九合诸侯的岁月里,项国却死守自家封地,没有任何出声响应齐桓公的意思,对此,惹得齐桓公不快,随其后,诸国会盟,秘密派遣兵卒,直接将项国吞灭。
至此,缘由项氏一族先祖的缘故,项国的土地纳入鲁国之内,而项氏一族的族人则是被流放在齐国东海,罚为刑徒苦役,充作渔猎部族。
不过,身为伯禽的尊贵血脉传人,项氏一族自是不甘忍受这般灾难,随即,举族秘密逃亡东南,进入吴越之地,在茫茫水域之中,开始崭新的生活。
遭此一番劫难,项氏部族痛定思痛,多次合族共议未来生路,终究悟出了一个道理:不以武备立身立国,无论观望纷争或是卷入纷争,即或偶有小成,最终都只是强者鱼腩而已。
自此,项氏部族大兴尚武之风,或渔或猎或耕,人人皆须习武强身,族中子弟但有才具,必须以修习兵法为第一要务。与此同时,项氏大改族法,举族诸业皆以军制统辖,但有危难,举族为兵。
渐渐地,吴中项氏的强悍声名在吴国越国传播开来,项氏子弟也越来越多地进入了吴越两国的军旅。
倏忽百年,天下进入了铁血大争的战国之世。越国灭了吴国,楚国又灭了越国。越国灭吴时,项氏举族为战,成为一支令越王勾践很是头疼的亡命精锐。
直至越国宣告灭亡,项氏都没有归顺越国,而是遁入震泽,多方联结旧吴部族,屡屡举兵向越国发难。虽然一直未能恢复吴国,然项氏大名却已远播天下。
直到楚国怀王之时,一举灭掉越国,为安抚零星抗楚的百越部族,便是派遣特使隆重邀请声名最大的项氏一族,给予封侯的允诺。
允许项氏一族以吴中为专领封地,可以在泗水下相建立城池,领镇抚百越之重任,此等优厚的条件,在整个楚国之内,除却屈、昭、景三大家族以后,还从来没有第四个专领封地。
期时,楚国都城坐落在郢都,下相在都城数百里之外,项氏一族没有太多的犹豫,毕竟此等条件太过于丰厚,令他们难以拒绝。
归顺楚国,肩负起镇抚东南、岭南百越的重任,从那日起,强悍的项氏一族便成为楚**中劲旅,亦是成为明面上楚国的第四大家族。
只是,项氏一族虽明面声名而显,又入军旅之中,更是不俗,可惜,仍未进入楚国权力核心层次。直到,数十年后,楚国庄跻之乱出。
屈、昭、景三大家族无能为力,而年方弱冠的项氏一族项燕却豁然而起,率领数万江东子弟兵截杀庄跻军,举国纷乱只是,项燕一不请王命,二不请官军,独率八千子弟兵轻装上阵,开始了追歼庄跻军的飞行军战事。
整整三年,项燕军渡江水、越云梦、过五岭、下湘水、入洞庭,死死咬住庄跻军不放,大小历经四十余战,最终干净地歼灭了这支亘古未见的剽悍飞行军,将庄跻首级呈献给了楚王。
一战成名,项燕成为楚国名将,麾下的江东子弟兵更是成为威震楚国的精锐之旅。近年来,项燕更是官至司马,距离核心只差一步。
而上天似乎也偏爱项氏一族,数年之前,项燕长子项超有一子诞下,天生重瞳异象,甚是不凡,正逢阴阳家智者一脉的楚南公路过,暂且封印其双瞳异象,为其躲过一劫。
并且对项氏一族留言,此子有王霸之象,数年之后,会为其引导出重瞳者真正的不凡。今日,便是大事而举之时。
尊楚南公之令,留守在项城的项超、项荣两兄弟秘密行事,甚至于连父亲都未告知,因为父亲对这些神鬼之事颇为不悦。
但楚南公乃是楚国智者,更是上古传承不灭的阴阳家高人,上次出手,为幼子躲过一劫,已然表明其心,如何戒备也。
“蜀山的人也都安顿好了?”
手持阴阳木杖,身形略显佝偻,然,浑身上下却是扩散出一股贤者的气息,着玄色锦袍,阴阳礼冠而落,单手轻抚着颔下长须,苍老的容颜上浮现一丝笑意。
眺望着不远处临近江水搭建的五色祭台,四周十里区域之内,都已经被项氏一族的族人守护,外人难以进入其内,水光异色,苍翠自在,天地五行尽在此处。
“南公的吩咐,超怎敢拒绝!”
“蜀山的人都已经安顿在城中,也将他们的身份都安置好了,在江东之地,没有任何侵扰的。”
于蜀山近来的状况,江东之地也有流传,秦国道武真君亲至领兵,攻伐蜀山,一战功成,将蜀山击溃,纳入秦国的掌控之中。
只是想不到,还会有蜀山的人前来项氏一族所在的区域,尽管是看在南公的面子上,但那些蜀山之人也是不俗,拉拢之,说不准将来就能够用上了。
项超,乃是项燕长子。项燕有四子,伯仲叔季,伯仲二子喜好文事,故而留守在项城之内,叔季二子喜好武事,故而留在项燕身边。
着一袭浅绿色的锦袍,束冠而起,眉目俊朗,看着一侧的五色祭台,又看了看不远处准备的诸多祭品,心中既是有些期待,也是有些忐忑。
对于南公所言,自己是有些相信的。大天而思,命数天定,自己的那个重瞳幼子,生就圣人异象,本就该不凡,只是从古史典籍上听闻重瞳异象的不凡,但具体为何不凡,却不清楚。
恰逢南公而至,一解自己之惑!
“仲夏之月,初五而立,阴阳纷争,死生而起。”
“午时一论,子时一终,至阳显,至阴随,正合祭祀苍梧,以大天之力,辅以上古之物,开启重瞳之门,将幼子置于其上!”
临江水而立的五色祭台,高三丈三尺,四周由天地五色泥土铸就,夯实而起,平台而阔,方圆五尺五寸,中央矗立着一尊三足青铜鼎。
鼎身之上烙印诸般纹理,金文刻画,鸟兽浮现其上,鼎身不大,不过三尺有余。五色祭台之前,三十六级阶梯而立,楚南公与项超并立下首,静待时机。
抬首而观虚空骄阳,阴阳二气明灭闪烁,忽而,楚南公面上喜色而显,周身五色玄光闪烁,感应着天地间的隐约不同,看向项超。
“是!”
项超不敢有违,连忙看向十丈开外的一处区域,那里,夫人正怀抱幼子静静而立,身侧跟随着心腹之人,尽皆是可以相信之人。
挥手一招,便是一位家将从夫人的怀中接过不过两三岁的幼子,唇红齿白,眉目清秀,胖乎乎的圆脸蛋白皙无比,隐约透漏着一丝光泽。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深处,不显重瞳异象,但闪烁之间,却是精光涌动。那家将抱着幼子小跑着近前,交给项超,便是不语。
“南公!”
对着怀中的幼子深深看了一眼,感其那双有神的双眸,思忖数息,便是交给楚南公。
“多谢!”
楚南公阴阳道礼,周身玄光扩散,挥手间,便是一道五色玄光包裹着那幼子消失在原地,下一刻,直接出现在高耸而立的五色祭台之上。
“不要害怕,你就在这里坐着就可以了。”
宽阔的方圆祭台之上,在那尊青铜鼎之前见尺之所,一个小小的蒲团陈列,楚南公周身闪烁玄光,拉着早已会走路的幼子端坐其上,屈指一点,清静之气加持其身。
观幼子没有如普通幼子那般畏惧而嚎嚎大哭,反而好奇无比的看着周围一切,楚南公见状,更是不住颔首,眼中涌出无限希冀。
“夫天地阴阳,大天乾坤,生万物以养人,今当以万物之力献祭大天。”
“祭!”
第五百六十八章 重瞳伟力(求票票)
单手一顿手中阴阳木杖,刹那间,面前的那青铜大鼎中直接燃起熊熊大火,此火,不似普通黄色凡俗之火,而是黄中带着一丝苍白,火焰升腾,却没有热量扩散。
又看了一眼此刻正静静盘膝而坐在蒲团之上的幼子,随即,对着祭台之下的一处挥手,神通运转,便是五只青铜小鼎盛装的五谷沉浮于面前大鼎之上。
五谷者,麻、黍、稷、麦、菽,以此代表天地五行,以此代表万千植株,一颗颗精选而出的五谷之物倾倒入青铜大鼎之内,没入那熊熊火焰之中。
直接被火焰焚灭,进而化作一缕缕苍白的云雾升腾而起,不似凡俗之云雾随意飘散,仿佛虚冥深处有一股牵引之力,大鼎内的苍白云雾化作一道凝练的光束,俯冲云霄之上,涌入虚无。
观此异象,下首祭台静静而观的项超眼中露出奇异之色,果然,楚南公乃是贤者,乃是身居大玄妙之力的人,若可引导出籍儿重瞳之力,项氏一族都将受益。
“大哥,祭祀已经开启了?”
项荣,为项燕二子,喜好文事,故而也留在项城之内,辅助大哥处理封地内的诸般事务,对于今日之事,也是知晓的。
将方圆十里内的一切人员驱逐出去,便是归来于此,一观滔天异象,一束冲天而起的苍白云雾浮现在眼眸深处,奇异之,探询问之。
“不错,按照楚南公所言,祭祀天地,当会有奇异之力降下,以此地为中心,方圆九里的区域内,会阴阳运转,籍儿会得到一半好处。”
“不过,还会有另一半好处遁去,那便是阴阳,故而,十里区域内,不能够有任何外人进入,若是有族人得了另外一半,二弟,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办?”
天地尚未完美,祭祀之力又岂能完美无缺,能够率先得到一半好处,已然不俗,若是有项氏一族的族人得到另外一半,无论如何,也得将其杀之,取走其力,融合阴阳,将所有的天地之力纳入己身。
项氏一族花费这般的代价,又岂能为旁人做嫁衣!
“放心吧,大哥,一切都已经安排下去了,多为我们项氏一族的死士。我兄弟二人都已经有了南公烙印的阴阳道印,那股力量不会寻找到我们身上的。”
“若然发觉,定会全力缉拿之!”
项荣亦是明悟此事的重要性,项氏一族出了一位身居圣人异象的存在,那就表明项氏一族是得天地庇佑的,祭祀的好处也必须全部由籍儿得到。
旁人得到,杀之!
如今诸夏有一天下大势,但那又如何。难道关东六国之人真的会沉浮于秦国,绝不会如此,只要关东六国而起,那么,便是他们的机会。
项超颔首以对,对于二弟自是放心的,此为瞒着父亲的密谋,父亲孤忠于楚国,但现在的楚国已经不是怀王时候的楚国了。
“牺牲!”
五谷之物焚灭殆尽,青铜巨鼎内燃起的苍白色云雾飘渺不绝,楚南公双手掐动阴阳印诀,体内更是滂湃之力涌动,不断引动天地元气加持大鼎之内。
未几,口中又是轻喝。
挥手一招,五色祭台之下,那亦是已经准备好、屠宰好的马、牛、羊、鸡、犬、豕六种代表血食的肉物凭空出现巨鼎之上。
一念而觉,便又是落入青铜大鼎的苍白色火焰之色,顿时,那从鼎内涌出的苍白色云雾之气越发凝练,越发的神秘不可测,越发的没入虚冥深处。
苍白色的云雾之气凝练而动,引动天地元气,自动汇聚于五色祭台之上,奇异之力出,五色玄光涌现在祭台之上,共振楚南公体内的力量,熠熠生辉。
晴空白日之下,更是引来十方云动,非此刻方圆十里的区域内,没有外人在此,怕是早已经引得诸人惊呼,六种血食之物没入大鼎之内,以为祭祀之物。
“六器!”
谷物、血食而过,那一束从巨鼎内涌出的苍白色云雾之气愈发不凡,楚南公不缓不慢,一炷香后,待所有的血食焚灭殆尽,便又是挥手一招。
面前的虚空前沉浮六枚通体由美玉、锦帛铸就的器物,大天无形,却阴阳有形,故而,以美玉、锦帛献祭之,以得大天之乐。
精美的玉器、精挑细选的锦帛再次没入巨鼎之内,火焰熊熊再起,将鼎内的诸般事物焚灭,化作万物之精华,反哺于天地,化作苍白云雾,加持光束之内。
“万灵之血!”
又是一炷香过去,整个青铜古朴大鼎已然全部被五色玄光包裹,更是兼具有阴阳二气笼罩,而从巨鼎之内涌出的那一束苍白云雾则是彻底凝练如月华。
滚滚而上,直达虚冥深处,沟通虚无之力,接引天地,外力所影,玄妙之力浸入那幼子的身躯之内,不断洗涤其肉身,洗涤其灵觉,铸就完美的体魄。
感此,楚南公再次颔首,屈指一点,便是一道五色玄光没入幼子的眉心。轰然间,幼子体内一道沉闷之响弥漫,似是什么枷锁被打开。
挥手一招,一侧祭台之下,那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十个奴隶之人便是尽皆胸口裂开一道缝隙,滚热的鲜血喷涌而出,顺从无形的吸力,十团猩红无比的鲜血没入青铜大鼎。
那是自己从奴隶之人中挑选的上佳之祭祀之物,他们出生合阴阳,按五行而动。万灵之血,便是万物灵长之人类之血。
这些奴隶的身份虽卑贱不已,但鲜血还是符合的,与此同时,楚南公那空余的手掌则是悄然间出现两颗奇异的石球。
石球不过龙眼大小,但其上面的纹理却是弥补,细细一观,仿若人类真实的眼眸,接引青铜大鼎中的力量,落在手中的那两颗眼睛模样的石球之上。
那边是自己前段时间从蜀山取来的上古蚕丛氏目纵双瞳,其人虽死,但重瞳异象仍在,伟力仍旧留存在双瞳深处,心随意转,一缕缕苍白色的云雾之气浸入那目纵双瞳之内。
嗡!嗡!嗡!
顿时,那来至天地间祭祀的神秘力量,毫无阻拦的进入石化双瞳之中,一缕缕奇异的黑白玄光涌出,一掌打出,那蚕丛氏的双眸便是沉浮在幼子此刻紧闭的双眸之前。
一丝丝奇异的黑白玄力直接莫入幼子的双眸之内,玄力缭绕在幼子的周身上下,一股股颇强的劲力横生,紧闭的双眸更是被浓郁的玄光覆盖。
与此同时,幼子身后的青铜大鼎更是异象冲天而起,凝练如月华一般的光束在形体未改,但浑身上下散发的气韵却越发之辽阔、无边、伟岸。
“以你之血,祭祀苍天,岁月长河,烙印你名。”
“赤龙火珠!”
一道道阴阳家所传承的上古秘术施展开来,楚南公体内的力量虽消耗巨大,但精气神看上去却越发之旺盛了,又是一道阴阳道印打出,一滴精血从幼子的眉心正中而出。
又从怀中取出一颗颇为丑陋的圆形红色珠子,虽看上去丑陋,但伴随着苍白云雾之力的涌入,那颗圆形的红色柱子仿佛有了灵性,顿时显化光泽。
嗡!嗡!嗡!
灵性散发,天地元气震颤,似是一股极强的力量从红色珠子内迸出,搅动天地风云,更甚者,临近的江水为之无风起浪,尽皆向着五色祭台的方向而来。
幼子眉心迸出的那滴鲜血没入赤龙火珠之内,挥手一抛,亦是被楚南公投入青铜大鼎之内,这一刻……,整个青铜大鼎之内,轰隆声不住响起。
下一刻,便是一道赤红色的龙行气劲从青铜大鼎之内迸出,汇入那苍白色的凝练云雾之内,汇入虚冥深处,滚滚不绝,此等异象,引得五色祭台旁边的项氏一族族人更是惊骇万分。
虽心中震动不已,但面上却是不住的欢悦,越是这般,越是证明楚南公所言不差,越是证明籍儿正是他们项氏一族的未来所在。
“柔水至善,以尽苍天!”
汹涌澎湃的江水精华从四面八方涌入,楚南公再次掐动阴阳印诀,将万千柔水没入青铜大鼎之内,伴随着一缕缕柔水精华的没入,大鼎之内的苍白色火焰为之暗淡。
数十个呼吸过后,更是彻底的被柔水浇灭,但那束俯冲而向苍天的月华却未曾消散,仍旧在不住的向虚冥深处投射力量。
此景,令楚南公已然疲惫不堪的面上畅怀微笑。
幼子仍旧在接受蚕丛氏目纵双瞳的力量,仍旧静静盘坐在蒲团之上,一言不出。青铜大鼎内的祭祀之力,虽无火焰继续,但余威仍存。
那一束苍白云雾精华足足持续了一炷香之久,伴随着青铜巨鼎内的万般祭祀之物彻底不存,伴随着夹杂其内的一丝丝赤红色龙行气劲不存,才徐徐的消散在天地之间。
又是一炷香过去,整个五色祭台之上,上古蚕丛氏的目纵双瞳亦是异象不存,伴随着最后一缕黑白玄光之力没入幼子眼中,那双遗留千年的石化双瞳化作虚无。
“大天!”
转眼间,又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楚南公灵觉笼罩整个五色祭台周围,忽而有感,瞬间双膝跪拜在祭台之上,放下手中的阴阳木杖,以首叩向苍天。
轰!
晴空霹雳,五色祭台为之璀璨的五色玄光包裹,随其后,逆炼归元,演化万物于太极阴阳之势,取而代之,一道混元无垢的阴阳太极图虚幻浮现在祭台之上三丈三尺处。
楚南公不予理会,仍旧以头扣地,不敢看向苍天。
咻!
一束漆黑无比的力量从那巨大无比的太极虚影中分化,直垂祭台之上的幼子体内,祭祀之物中,有幼子的精血烙印。
咻!
呼吸之后,又是一束玄光从巨大的太极虚影中迸出,苍白浩瀚,亦是由空而落,只是,却非落在五色祭台之上,随意的朝向方圆八荒,流光闪烁,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