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九章 法势(求票票)
“大人,建城之初,乌氏倮就曾亲自前来,献十万金,以为建城所用。”
“其后,每月或是本人亲自,或是子嗣前来,都带来不少的牛羊牲畜之物,而且,还曾有意献上一批战马供给大人练兵所用。”
御马在前,耳边响起白芊红之言,脆语而落,诉说乌氏倮近月来的所作所为。
总体而言,在建造城郭的半年来,乌氏倮也是出了不少力气,而且言语之间,颇为自谦,不似秦王给予其的礼遇之位。
诸般种种,白芊红心中自是明悟。
“这是一个聪明人,既然对方有如此好意,自当接受。”
周清点点头,对于乌氏倮,之前并未打过交道,但对方在秦国之内,可是已经扬名二三十年了,从昭襄王之时就开始发迹。
再加上文信候统领国政期间,因己身是商人出身,所以对商人有着不小的照顾,一时间,乌氏倮迅速发展壮大,依靠贩卖牛羊牲畜等物,成为陇西一位名扬秦国的大商人。
但此人也很明确秦国法治对于商人的限制,所以,其人虽坐拥巨富,却不边鄙,多有善举,近年来,更是输送大量的军需战马,也算是军功。
“数十年来,乌氏倮的名声虽不小,但根本的势力还是在乌县与陇西。”
“既然大人有意,那么,拓开西域之地,其人未必不可为先锋。”
白芊红秀首眺望远处,城郭已经越来越近了,一道道人影在城郭之上忙碌着,旁侧不远,却有一批人在骄阳之下等待着。
乌氏倮的财富多为与匈奴、月氏、乌孙之国的交换中得来的,如此,想来对于他们的讯息,了解的更加清楚,其人有心更好了。
“此事,芊红你自行决断。”
这里的事情周清已经交给对方,无论是何谋划,芊红还是有分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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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这武真侯真的值得爹这般重视?”
“您以前不是说,当今大王最忌商贾与朝中重臣结交吗?如今我们这般做了,若是消息传到大王耳边,怕是盛宠不复。”
地基刚刚打造好,正在筑起城墙的巨大城郭一侧场地之上,身披麻衣布袍的乌氏倮领着儿子乌应元、一行家族执事在晴空之下,静静等待着。
乌氏倮如今已经五十上下了,不过看上去倒是老迈之像不显,漆黑的发丝盘在脑后,倒是显得更为精神干练许多。
没有衣着云锦长袍,没有踏着云纹软鞋,身后的诸人也是如此,根据商君法令,商人是没有这个资格的,除却每岁觐见大王,穿上锦衣之外,均是如此。
从辰时中段,乌氏倮就已经在城郭旁边等待着,根据所得消息,今日,武真侯是要前来城郭巡查的,未敢惊动武真侯,也未敢通传。
只是刚才遇到同样从通渭之地返回的章邯将军,倒是见过几次面,提了一下,远远看去,此刻天水湖之旁,三四里之外,武真侯一行人正在靠近。
“如果是旁的朝堂重臣,当然会令大王不悦。”
“但武真侯可是一位截然不同之人,你可知如今武真侯年岁几何?”
听着儿子乌应元之语,乌氏倮微微一笑,事关家族兴亡,自己岂会这般鲁莽的下决断,对于武真侯,早在数年之前,就已经在观察了。
如今,大王将武真侯的封地设在陇西,也正好方便自己。
“武真侯怕是刚至舞象之年!”
乌应元想了想,对于秦国武真侯的年岁,这几年已经很少有人提到了,若言以前还有人拿着武真侯的年岁说话,但随着武真侯的功劳而显,诸般种种消弭。
但若是细细一究,武真侯其实才不过十五岁上下!
“武真侯原本为道家天宗的玄清子,多年前就已经如咸阳,添为宫中右护法,位同上卿,其后多次护持大王有功,晋升为护国法师,尊位媲美大上造,乃至驷车庶长。”
“郑国渠、三川郡,立有功勋,遵从昭襄王遗命,赐封武真君,近年来,南阳六百里之地、攻赵大胜,军功累加,位列封侯!”
“朝堂之上,绝对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非相邦与国尉,但从如今武真侯所执掌的学宫来看,更加彰显大王对武真侯的看重。”
“可惜,廷尉未能够进入护国学宫,不然,我们乌家将来也有望了。为父说了这般多,你可明悟是何意?”
正是因为对武真侯的晋升之旅相当了解,才敢这般的下注,不然,要拿乌家这些年的盛宠去赌,明显不是一个好的抉择。
提起如今的武真侯,乌氏倮便是想到对方执掌的大秦护国学宫,以自己的眼光来看,那里绝对是未来的大秦军中核心之地。
如果孙儿乌廷威可以进入其中,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够令乌家商贾的身份转变,可惜,孙儿沉迷于酒色,身体孱弱,未能够进入。
“父亲是说,大王对于武真侯有着非同一般的信任?”
这些年来,跟随父亲南上北下,揣摩人心倒也有些本领,细细思忖数息,忽而眼中一亮,乌应元还是有些不太确定的回应着。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大秦侯爵之位向来不轻易授予,当年的武安君白起立下的功劳何其多,但临死之前仍是一个武安君。”
“而文信候因为庄襄王的信任,一跃从不起眼的爵位,晋升侯爵,长信侯虽粗鄙,但得了太后信任,也是坐拥侯爵之位。”
“大秦护国学宫为国本之地,按理说应该是国尉统辖的,但大王将其交予武真侯,如此,更加彰显对武真侯的信任,按照军功爵,关内侯当无封地,但武真侯却坐拥天水方圆五百里!”
乌氏倮对于儿子投向一个欣慰之色。
历来看一个臣子在朝堂之上之地位,虽然因素有很多,但在乌氏倮看来,只有一个,那就是信任,如果大王信任你,那么,你的地位就算很低,也会尊位荣耀。
像去岁新郑那位韩子一般,虽为弱国宗室,但咸阳之中,一时间风头无二,若然那韩子答应助秦,怕如今也是绝对的中枢重臣之列。
而武真侯恰恰是其中最为明显的一个!
起码,未来的十年内,乌氏倮看不到任何这种信任消失的局面,至于十年之后,当暂不给予考虑。
“父亲,他们到了。”
乌应元点点头,再次看向远方,那里先前还在三四里之外的武真侯他们,如今已经在百丈之外了,旋即,没有多言,同父亲相视一眼,踏步近前。
“乌氏倮拜见武真侯!”
“乌应元拜见武真侯!”
紧走数步近前,乌氏倮父子二人躬身行大礼,朗声而道,身后诸人则跪身相应,武真侯如今的地位,可是堪比诸侯小国的。
“哈哈哈,快快请起。”
御马近前,翻身踏步,挥手间,两道柔和的劲风将二人搀扶而起,对着二人轻笑而道,又看向身侧不远处正在建造的城郭,微微颔首。
“刚才听章邯所言,你等在此等候本侯,莫不有要事寻本侯?”
随意挪步在城郭前的场地之上,眼前近处正在建造的是一处城门所在,大块大块的木板双面夹起,按照一定比例混合而成的泥土泥浆之物混合,不断的大力夯实。
这还是周清第一次看到这般建造城墙,似乎并没有砖石,但是这般建造的城墙也不差,待军器院堂由进一步积累,在弄出那般之物也不晚。
“武真侯明察也。”
“乌氏倮来此,却有一桩要事言语武真侯。”
乌氏倮父子二人挺立身躯,看着身侧不远处的武真侯,又看了看另一侧不远处的章邯、白姑娘等人,再次近前一步,缓声而落。
“哦,说说?”
周清点点头。
“月前,有国尉府邸之王书传至在下手中,言语采购五万匹战马,以供给军用。然半月之前,九原大营的蒙恬将军也来到文书,言语采购十万匹战马以供给九原大军。”
“统共十五万匹战马,还有供给蓝田大营的后续所用,怕是不亚于二十万匹战马,若是前几年,这些战马当轻而易举获得。”
“但近一两年,匈奴头曼强大,已经统合了匈奴诸多部族,而且严令匈奴部族不准在贩卖给大秦战马,是故,怕是难矣,要拖上一段时间,才能够凑齐。”
乌氏倮神色有些凝重,此事却是为真,而且近月来,自己一直在陇西之地、北地奔波,所为便是要尽快凑齐这数十万匹战马。
可惜,匈奴的部族越发收紧了,而且所要换取的东西价值也越来越高,纵然可以凑齐整数,怕是此次乌家也消耗巨大。
己身消耗巨大也就罢了,但关键是很有可能耽搁时间,如今已经是八月份了,按照国尉府邸下发的文书时间,必须在明岁初春之前送至咸阳的。
“所以?”
周清双眸微微眯起,身躯微侧,迎着乌氏倮看过来的目光,轻语之。
“在下岂敢如此耽搁大王国事。”
“一应战马乌氏倮定当将其齐备,只求稍缓些许时日。”
乌氏倮躬身又是大礼,对于今王的脾性,也有所了解,只要将所吩咐的事情,完美办好,便是有功,否则便是大过。
二十万匹战马想要在明岁初春之前齐备,难度极大!
第六百九十章 浮屠教(求票票)
“军国大事,你可知耽搁些许时日的代价?”
周清摇摇头,既然国尉府邸这个时候索要马匹,定然有用处,不然不会如此的,还有九原大营的蒙恬,新军招募,也正是要采购大量战马之时。
明岁东出,北方的匈奴绝对有心想要趁机南下,而九原大营便是屏障,如果没有足够的战马,如何抵抗匈奴,蓝田大营、关外大营如果没有足够的战马,如何东出函谷。
既然事情发生了,那就要尽力去解决,事情虽难,但陇西、北地并非连二十万匹战马都搜寻不到,神通虽未施展,也能够隐约猜出乌氏倮之意。
不外乎在己身之利和军国大事权衡之间所谋。
“在下惶恐。”
乌氏倮眉目低垂,未敢多言,身侧的乌应元亦是身躯深深的躬下。
“你可曾去过月氏、乌孙等国?”
周清又问。
“多年来,也曾去过数次,出大河以西,便是诸国,占据许多荒漠绿地,月氏与乌孙是其中两大最为强大的国家。”
“只是,两国虽强,但麾下控弦之士所需战马,也多从匈奴与更西侧之国购入,本国所产之马更为驽马,用来运送粮草辎重或为肉食可也,以为兵战之马,略有不足。”
乌氏倮略有所感,徐徐回应。
想不到武真侯对于陇西之地也非一无所知,但大河以西的诸国虽也有战马,但真正适合军需战马的却是少之又少,一直以来,自己都是从北方匈奴购买的。
偶尔也从月氏、乌孙购买些许,但所占比例太小太小。
“如此,明岁当真是无法将战马齐备咸阳?”
于月氏、乌孙等国的马匹所属,周清并不清楚,但在自己看来,那并不是问题,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只消有足够的利益,无论是匈奴,还是西域诸国的马匹,均可以运送过来。
将目光从乌氏倮的身上移开,眺望四周,这里的城郭所属,靠近天水湖不远,又远离大秦边境,虽然现在只有九里,但它日也可继续延伸一二。
“芊红!”
没有等乌氏倮回应,周清将视线落在白芊红身上。
“大人。”
上前一步,屈身一礼。
“即日起,以你为首,筹建天水商会,辅助乌氏倮在明岁之前将战马齐备,同时,开辟一条由天水直达匈奴、月氏、乌孙等国的商路要道。”
这个想法已经和白芊红提过,如今借着乌氏倮在此,而且还有这般的一个难题,当是一个好机会,岁月长河中的那条要道,如今开辟倒也合适。
“是,大人。”
白芊红秀首轻点,心中已经有所准备。
“乌氏倮,多年来,你对大秦屡有功勋,今日既然本侯听闻此事,自当助力,你以为如何?”
随后,再次看向乌氏倮。
“这……,多谢武真侯助力。”
乌氏倮心中一突,神色有些不自然的难看起来,原本在明岁开春之前,如果不计代价的话,当然可以凑足二十万匹战马。
但那个时候,整个乌家的人力、物力也会损耗近半,想要恢复的话,起码也得数年,而据自己所知,明岁秦国将会有大动静。
到时候蓝田大营的五万战马自己会优先攻击,九原大营的十万匹战马,自己会稍晚一些,如此,既不太有损大王国策,己身也不会遭受太多损失。
但是万万想不到,武真侯会有这么一手。
直接借助今日自己所求,在此处设立一处商会所在,以武真侯的能量,自己如何能够与之争锋,看似明言辅助自己齐备战马。
实则,未必不是想要插手陇西面对北方匈奴,西域诸国的商事?
难道这也是大王所打算的?
还是说是武真侯自身打算的,山东六国中,武真侯设立天上人间与书阁,绝对的日进斗金,短短数年来,怕是积累的财富都要媲美整个乌家了。
“你……不想要本侯助力与你?”
周清似笑非笑的看向乌氏倮。
“不,有武真侯相助,在下求之不得。”
乌氏倮连忙摇摇头。
“放心吧,日后秦国大军所需牛羊战马等物,仍是需要你从中调度,本侯设立商会,乃是为了将来,区区财货,如何入本侯之眼。”
看得出此刻的乌氏倮内心是极为颤抖的,周清也明悟对方所想,秦国之内,如果朝堂上要对其下首,那么,无论其生意有多大,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多谢武真侯。”
乌氏倮心有余悸,虽然武真侯这般说,但也保不准接下来所谋,看来陇西的商旅要有大动作了。
“赤发碧眼、云白肤色,修筑城郭的还有西域之人?”
没有同乌氏倮在商旅上的问题多做纠缠,行进城郭之前,除却黑发黑眸的老秦人以外,在城郭之上,还有明显的异域之人。
无论是肤色,还是发色,还是眼眸之色,都迥异诸夏。
“大人,大河以西,诸国林立,战乱频生,而陇西这里,已经平静百多年了,是故,多有西域之人逃往这里,两代以后,便为本地之人。”
“只是在发色、肤色上还有明显的差别,但已经能够说上一口秦国之语了。”
白芊红随身近身,那些人看上去是西域之人,但实则户籍已经在秦国之内,此次修筑天水之城,从方圆五百里之内调任服役,那些人也在列。
“不错。”
“这些人在接下来你拓通商路的时候,也许会有大用。”
内诸夏,外夷狄,个中分辨,其实多以风俗、文化相异相分,这一点,诸夏之内,赵国做得最好,昔者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短短数年,便是将北胡融入赵国之内,辟地千里。
如此,赵武灵王之策当可也在陇西施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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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大人!”
此次前来了陇西天水,其实就是来为接下来白芊红行事做一个方便,距离乌氏倮拜见之后,接下来,几乎每一日都有陇西之地的官吏前来。
白芊红随伺身侧,以彰显自己对其重视,也对陇西诸人敲响一个警钟,这里随时老秦祖地,老士族横行,但老士族已经不是百多年前的老士族了。
如果有人在此施展老士族的霸道,那么,自己可不会与之客气。
何况如今自己还添为护国学宫大祭酒,一日日的接见之下,倒也是宾主尽欢。
半个月之后,墨鸦、白凤、鹦歌、小五等多人从大河以西归来,神容之上,风尘仆仆,就连鹦歌那白嫩的肌肤都有些粗糙起来。
平襄之城内的那处宅院,诸人立于厅中,行礼语落。
“此去大河以西,可有所闻?”
诸人中,鹦歌与墨鸦都已经破入化神的境界,白凤也临近那个层次,小五她们十个距离不远,目光扫过一道道身影,很有兴趣的探询问道。
“大河以西,诸国林立,多为荒漠,城池多依靠大河、湖泊,我们此行一路花费两个多月,几乎越过了乌孙之国。”
“碍于风俗、语言等问题,便是归来。”
碧蓝色的裙衫罩体,秀丽的容颜之上精气神而言,鹦歌上前一步,脆语而落,脑海中翻滚数月来的种种,当真是大开眼界。
想不到在诸夏之外,还有那般的一处天地,无论是月氏,还是乌孙,还是更西侧的西域小国,皆各有特色,有的国家虽然很小,甚至于连秦国一个郡县大都没有,但就是自成一国。
其中最为强大者,当属此行所经历的月氏、乌孙,两国皆有控弦之士十多万,民众超越五十万,雄霸西域,隐约可以与北方的匈奴抗衡。
“那里可有武道强者?”
待在周清身侧伺候的焰灵姬则是问了一个最为关心的问题。
前些时日,公子曾承诺自己,如果西域诸国没有武道强者,那么,自己就可以返回咸阳的,如今墨鸦他们已经归来,对于此事当最为知晓。
“武道强者?”
“有!”
鹦歌略有好奇的看了焰灵姬一眼,虽然对这个问题奇怪,但还是点点头。
“有多强?”
“你们可曾交过手?”
焰灵姬心中一突,难道真有武道强者?
如今的鹦歌已经是化神强者了,能够被其称为强者的,难不成真有公子那个层次的存在?
“我们此行多在月氏、乌孙两国,两国之内的武道强者多在化神层次,期间,墨鸦同他们交手过一次,也了解一些,他们的修炼之法是从更西侧传来的,似乎是什么斗气修炼。”
“其中强者,不逊色我和墨鸦,国度之内,更是有祭祀一般的存在,拥有如同阴阳家智者一脉一般的奇妙之力,至于更强者,遇到过两次。”
“一次是在月氏,一次是在乌孙,他们是从孔雀之国来的浮屠教之人,光头赤足,金光护体,墨鸦所言,那般之人曾在赵国出现过!”
鹦歌神色略有凝重,原本以为诸夏之外,再无强者,但不曾想,月氏、乌孙两国之内,论强者数量虽然不多,但的确存在。
而且,他们还遇到了更强者,按照墨鸦所言,绝对达到了半步悟虚而返的层次,甚至更高也说不准,因为那个境界距离他们太远了,不好揣摩。
第六百九十一章 汗血马(求票票)
“浮屠教的人在月氏、乌孙出现?”
提起浮屠教,周清面上倒是微微一动,或许鹦歌她们对于浮屠教不太了解,但自己还是知晓一些的,岁月长河中,这个时候的浮屠教就是后来传入中土的佛教。
能够连鹦歌、墨鸦二人都觉得极强的武道强者,想来也是和去岁自己在赵国遇到的那位差不多,不过也很正常,以如今道家的传承,出现化神武者轻而易举。
但想要出现悟虚而返的可就越来越难了,如果真是浮屠教的人,那么,半步悟虚而返的境界十有**,更高一层,不太可能。
但也不排除这个例外。
“不错,我等与其之间虽见过面,但那些人倒是很热情,所为也很简单,就是想要传播浮屠之道,以得大乘之果。”
鹦歌对着周清又是一礼,点点头。
“怎么样?”
周清轻轻一笑,将目光看向焰灵姬,原本自己只是觉得西域诸国起码也是有化神武者存在的,不曾想浮屠教的人却是出现了。
如此,更好了。
想来焰灵姬所修,在那些人看来,也是一个极大的麻烦,更合焰灵姬磨砺修为。
虽然焰灵姬并未感悟玄关之道,但只有同更强的人交战,才能够妙悟更深一层次的道理,有自己留下的伟力,到时候,就算打不过,也无忧。
“哼。”
焰灵姬有些不高兴。
“西域诸国还是有武道强者的,芊红这几日正在筹备天水商会,期时,你当随行,以观他们的修为,印证己身之道。”
“火魅术已经被你修炼的出神入化,在杂糅道家的清静之法,当你完美融合两者于阴阳无极之时,就是你妙悟玄关之始。”
“浮屠教的修炼之法,是你的契机,如果你能够妙悟玄关之道,也准你返回咸阳。”
轻轻揽过身侧的焰灵姬,轻声而落,诸人之中,焰灵姬跟随在自己身边时间很长,对其之心也是清楚,百越、天泽远去,如今在诸夏之中,她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这把鹰剑留给你傍身之用!”
挥手一招,一柄形体奇异的长剑光芒闪耀悬浮在身侧,经过自己不断的蕴养,如今的鹰剑灵性已然生出,其上也浸染自己的道理。
秋水流光,锋芒内敛,苍鹰之精魂似乎也被自己唤醒,一道微不可察的苍鹰虚影笼罩整个鹰剑,心随意转,直接平方在面前的条案上。
“公子。”
焰灵姬有感,素手轻轻握住那把剑体隐约颤动的鹰剑,虽然这柄剑属于公子,但公子本身却是很少用剑,公子的境界也已经利器之力无用的奥妙之机。
感受剑体之上流转的玄妙气息,那是独属于公子的境界奥妙,每逢与公子性命交修的时候,就曾有觉,但一直没有所得。
也许,自己也该真正苦修一番,不辜负公子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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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之城仍旧在按部就班的建立着,天水商会也在筹建之中,资金不缺少,人员也正在从咸阳与山东六国天上人间、数个调遣。
等待明岁开春,天水商会便会真正走出大河之西,虽如此,但墨鸦、白凤、鹦歌他们归来一个月后,便是同焰灵姬一起前往西域,随行的还有乌氏倮家族诸人。
“公子,这五匹马还真是奇特,长途奔跑之后,还会流血。”
宅院后侧的马厩之旁,周清正在细细一观乌氏倮刚从大河以西搜罗而来的五匹奇特之马,高约五尺有余体型饱满优美,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
在马厩之旁随意动着,步伐轻灵优雅,整体看过去,曲线相当优美,此为从乌孙之国大代价得来的大宛之国宝马。
云舒与弄玉、雪姬等人也在旁边看着,刚才这五匹马连续跑了三十里,此刻看过去,浅褐色的毛发之上,竟然隐约的有一缕缕赤红的血液流下。
本以为是受伤了,但照顾这五匹马的执事却说自然之象。
“这种马耐力惊人,虽不说传闻一日千里,但一日数百里,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五匹马就留给你们了,本侯要它们也是无用。”
在这里见到汗血马,周清还是颇为诧异的,看来乌氏倮在陇西,乃至大河以西都还颇有实力的,五匹马虽不多,但想来也花费不小的代价。
对着身侧云舒等人一言,顿时,诸人面上皆欣喜。
这种马不仅看起来体型很是优美,而且耐力惊人,擅长奔跑,绝对的良驹,不过,对于此刻的公子来说,他的修为已经不需要这种马了。
“如果骑兵部队全部换上这种马,怕是战力会再次提升一个层次!”
弄玉面上也是笑意忽闪,这种马对于骑兵的意义更大,一日奔跑数百里,那可是相当惊人的,机动性格外强横,更能够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如果大宛国有那么多的这种宝马,也不会仅仅是一个小国了。”
“不过倒是可以每岁引进一些,改良军中战马的品质。”
周清摇头一叹,如果大宛国真有这么多宝马,乌氏倮绝对不会放弃这个功劳的,如今献给自己五匹宝马,明岁,想要也会有更多的宝马献给王兄。
“公子所言甚是。”
弄玉欣以为然。
来到陇西也有一两个月了,整个天水之地方圆五百里已经转了一番,而且连带陇西的其它去处也看了看,虽不复咸阳繁华,但也别有风光。
“公子,少府令赵高从咸阳携带王令前来,正在厅中等候。”
白芊红脚步略有急促,从院落行入马厩之前,看着诸人,近前一礼。
“赵高?”
“看来,本侯也到了归去之时了。”
虚冥深处,灵觉有感,近日也打算离去,但想不到,王兄竟然派遣少府令赵高亲自前来了,倒是令周清惊讶不已,莫不是咸阳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
没有多言,将目光从那五匹汗血马的身上挪移,身躯微转,行至前厅。
“赵高见过武真侯!”
一身浅红色的官服,踏步长靴,束发平山之冠,神容明朗,双眸甚是有神,观厅外走进一人,连忙上前躬身行礼。
“无须多礼。”
“能够劳烦少府令亲自前来陇西,莫不大王有要事相召?”
单手虚托,行至上首,一侧自有侍女进献茶水,轻声询问。
“武真侯明鉴。”
“近来中枢论政,定下明岁所谋,是故大王所言,此事焉得可少武真侯,故而赵高前来,以请武真侯归于咸阳。”
赵高所传秦王口令,面上恭敬非凡,为了武真侯,大王已经将中枢论政推迟到武真侯归于咸阳之后了,如此,更见盛宠。
己身更是不敢怠慢。
“行,明日,我等归都。”
如今已经是秋日了,距离明岁初春屈指可数,轻抿一口茶水,给了赵高一个定语。
随即,白芊红入偏厅之中。
周清将陇西之事接下来所谋说道简略,白芊红执笔记下诸般,以为接下之事。
次日一早,一行车马齐备,驶出平襄之城,南下渭水,顺流而下不过五日,便是下渭水,归于咸阳。
这时,以为秦王政十五年秋!
第六百九十二章 大厦将倾(求票票)
“哈哈,韩非先生,岂非此地等我哉?”
“少府令且暂行归宫,我待会就到。”
陇西归来,刚从渭水而下,临近岸边,一道紫色的熟悉身影浮现在眼眸深处,周清见之,朗朗一笑,行上前来,轻语之。
而后又对着身侧的赵高看了一眼。
“喏!”
赵高躬身一礼,徐徐而退,回宫复命。
“武真侯!”
深秋时日,天气逐渐凉冷了起来,韩非身着一袭紫色的厚实长袍,束发而冠,风过,发丝为之而动,看到周清一行人,上前一礼。
“三日之前,非亲手之《存韩书》上承秦王。”
“至今,仍没有任何回应。”
神色颇为平静,述说三日前己身所为之事,单手相迎,看向不远处的一处简陋酒肆,其内,已然有了往来行人,热气蒸腾,秦酒独特的气息弥漫,令人温暖。
《存韩书》!
去岁从韩国前来秦国的时候,韩非已经上过一次,原本是自寻死路,却是被周清拦阻一二,故而发配至中央学宫,以为法家院堂博士。
今,再上《存韩书》,看来其心又起,周清闻之,倒也没有立刻回应,寻了一处清静所在,云舒、弄玉二人随伺茶水。
“大厦将倾也,一木维艰。”
“大道孤愤也,说治者难。”
“吾道长存也,夫复何言!故国将亡也,心何以堪?知我罪我也,逝者如烟……。”
韩非单手轻持着陶盏,目光凝视其上,入秦以来,己身所谋,便是故国存亡,去岁之时,韩国沦为秦国藩臣之国,今岁,秦国已然再次谋略山东六国。
重新锁定对山东六国的策略。
首要之重,便是三晋,三晋之重,便是韩赵,韩国地处三晋咽喉之道,国虽弱小,但地利甚重,是故,韩国很有可能首当其冲。
而……那实在非自己所愿意见到。
近两年来,自己一直想要尽可能的忘却那般事,希望那般事越来越晚的到来,但该来的,总归还是要来的,引吭轻语,心性寂然,悲凉之感弥生。
此次再上《存韩书》,便是不想要亲眼看着韩国毁灭在自己面前,希望能够令己身有一个解脱,血脉枷锁,族群荣耀,奋力辉煌,不复存在。
“韩非先生可知玄清来历?”
闻韩非之音,周清略有些陷入沉默,而后,轻抿一口茶水,直接问了一个相对奇怪的问题,与韩非今日前来目的迥异之问题。
“道家天宗超脱凡俗,数百年来,一直鲜少有人行走诸夏,纵然出现,也只是为了修行,希冀有朝一日可以参悟祖师的大道,登临身融万物的境界。”
“近百年前,庄周虽为小吏,但不过修炼无所持的境界,大功而成,逍遥诸夏,然……玄清入秦,所为除了精进修为以外。”
“便是所谋一天下,止乱诸夏,结束数百年来的纷争,故而如今爵至关内侯,先生心中应该清楚,韩国如今虽为藩臣之国,但不过权宜之计罢了。”
韩非今日前来渭水见自己,所为想来是要一述存韩,但韩国的命运已经注定,绝对是要湮灭在岁月长河之中的,是不可改变的。
百多年来,韩国一直横行术治权谋,虽为藩臣之国,但如今那是因为秦国强大,而且韩王还能够借助秦国的力量,稳住国内局势。
但倘若秦国略有衰弱,怕是第一个反水的就是韩国了。
这一点,自己能够看得出来,秦廷中枢也能够看得出来,身为大才的韩非自然也能够看得出来,所谋存韩,将秦国之兵锋退向赵国与楚国。
以此两国的实力,颇有可能将秦国削弱,期时,便是韩国的机会,这一点,中枢诸人也能够看得出来。
“先生有天下之心,先生也心系家国,但先生却忘了,是韩王亲自把你送出新郑的,你所上的《强韩书》,三次均没有任何应允。”
“连韩王都放弃了强韩,连一国之主都放弃了强韩,以先生之力,又能够如何?《尚书太甲》有言:予小子不明于德,自不类。欲败度,纵败礼。以速戾于厥躬,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
“这是韩王自己选择的道路,如今诸般苦楚先生却自己承担,莫不奇异?”
闻韩非口中悲凉之音,周清虽感慨,却不予认同,己身在咸阳这般愤慨,意图存韩,但此刻的韩王怕是仍旧沉浸于自己的术治权谋之中。
一个人做的事,后果自然要自己承担。
“数十年前,楚国芈原怕也不过是非之心境。”
韩非长叹一声。
数十年前,楚国朝政一如如今的韩国,左徒芈原意图振兴楚国,却没有任何办法,眼见家国衰弱,奸佞横生,无奈,怕也只有一死。
“纵然本侯可以说服大王存韩,然后兵锋指向赵国与楚国,但……存下来的那个韩国,想来也不是先生所希望看到的。”
“血衣候白亦非更盛当年姬无夜,五代相国张氏一族当为权衡,韩王更是得了喘息之机,对于你之父王,想来你是最为了解的。”
韩非心中所纠结者,不外乎将己身的血脉枷锁看得太重太重,身为韩国王族,天性中带着一丝孤傲,那是源至于先祖的荣耀。
眼见族群社稷沦亡,而己身独存,怕是偷生如此,韩非不愿。
但存韩之后的韩国,会是一个什么样,也不是自己所希望看到的,自己希望看到的是一个崛起之韩,而非如今的韩国。
但……归根结底,终究还是不愿意看到韩国沦亡。
“若非体内没有流淌韩国王族之血,或许,一切会有所不同吧。”
韩非将手中有些清冷的茶水一饮而尽,神情越发的平静起来。
“先生之才,本侯很是欣赏,当初新郑相见的时候,就曾言,若然先生能够放下身上枷锁,那么,后世史册之上,先生之荣光当丝毫不逊色商君。”
“商君之圣,在其学说,亦是在其功业,极心无二虑,尽公不顾私,刑罚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先生以为己身在咸阳如此存韩,韩王、白亦非、太子等人就真的会感激你?”
“商君之谋,不是为了秦国,先生之法,也不是为了韩国,更不是为了秦国!”
语落,周清从座位上起身,该说的,自己都已经说了,至于如何抉择,就看韩非自身的了,如果韩非真的想要自寻死路,这次,自己也将无能为力。
转身离去,行进不远处已经备好的驷马高车,北上咸阳之城。
留下韩非一个人在酒肆之中孤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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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见过大王!”
云舒、弄玉二人直接返回了府邸之上,周清径直入咸阳兴乐宫内,值未时,秦王政正端坐其上,与群臣商讨诸般之事。
左右文武而立,相邦昌平君、长史李斯、廷尉王绾、新任咸阳令冯去疾等,国尉尉缭子、蓝田大营上将军王翦、关外大营上将军蒙武等人。
一礼而上,左右轻轻颔首。
“哈哈哈,武真侯可是好生闲暇了两个多月,不过来的正好,也可为我等许久未决之事,了断一二。”
“坐!”
秦王政从位置上起身,单手虚托一礼,行至上首高台,笑着颔首,明岁便是五年之期了,也该将最后的事情梳理一二了。
下首群臣亦是起身拱手一礼,一语落下,兴乐宫内便是多出了一个位置,立于右侧最最上首,乃是殿中尊贵之所,更在昌平君之上。
“不知有何事这般侵扰大王与诸位?”
对于诸人所谋,周清也是很好奇,再次一礼,跪立条案后的软榻之上,自有温热的茶水献上,诸般而毕,轻缓一语。
“武真侯以为该如何攻灭韩国?”
此言为身侧昌平君拱手一礼,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为了此事,中枢群臣已经五六次汇聚在此,商榷诸般之事,但终究没有真正的统一意见。
如今武真侯回来,其人分量甚重,若得言语,说不得,今日便可定下。
“韩国现为秦国藩臣之国,术治权谋横行,若要将其攻灭,非有大军出动,否则,必然成为隐患。”
“这一点,想来诸位均明鉴,不知有何疑难之所?”
中枢定策,韩国为首要攻灭之国,无论是其所在之地利,还是韩国一直以来的谋秦,都注定它必须是第一个被攻灭之国。
而且,以如今韩国的力量,根本阻挡不了秦国大军,如此,周清不觉得有什么疑难之处,面上掠过一丝狐疑,左右看向群臣。
想来必有更深复杂之事。
“武真侯所言不错。”
“但,武真侯以为该如何对待韩国王族?如何处置韩国降臣贵胄?”
此次出言的是长史李斯,灭韩自然不是问题,但灭韩之后的诸般事情却成为棘手之事,故而,中枢群臣月来,一直在商讨此事。
山东六国中,韩国为首灭之国,那么,灭韩的种种抉择,当对接下来应对其余诸国有相当大的影响,举凡一事,皆涉示范作用,是故争议频多,未敢真正决断。
如果不能够提前定下这般,那么,明岁灭韩虽容易,但于其它之事麻烦许多。
第六百九十三章 一法一治(求票票)
李斯之言刚落,上首的秦王政也是将目光汇聚在王弟身上,对于此等之事,先前王弟不在咸阳,故而未曾涉及,如今献策,想来该有最后之谋。
“如何对待韩国王族?”
“本侯以为,若然全部杀之,怕是会引起其余五国君王惶恐,颇有可能合纵伐秦,是故,全部杀之,略有不可行。”
“若然不杀,以韩国多年的术治,也不会真正臣服于秦国,只消有机会,定然起兵作乱,一如当年大周灭商之后的武庚叛乱。”
对于这个问题,的确有些棘手,周清略微思忖,便是缓缓答之。
全部杀了,明显山东五国会恐惧斐然,合纵伐秦再成,于秦国也是一个极大的压力!
不杀的话,韩国为三晋咽喉要道,也会成为隐患。
“故而,韩国旧土范围之内,韩王当迁往它处以为禁地,其余王族当殁,重臣贵胄之中,但凡传承三代以上之家族,皆当殁。”
“山东六国敌秦久矣,若要处置,就要大力为之!”
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字杀!
囚禁韩王,相当于别样杀之,但韩王几身无忧,于山东五国的君王来说,也是一个好的安慰,至于那些重臣贵胄,想来到时候也不会臣服于削权的秦法。
也就直接杀了!
免得盘踞旧土,谋图生乱。
“武真侯所言,李斯深以为然。”
“秦一天下之要义,在于一治。何谓一治?天下一于秦法也。一于秦法之根本,在于治下无裂土自治,无保留社稷之诸侯,天下一体郡县制。若存韩国宗庙社稷并都城,与保留一方诸侯无异也。”
“如此灭国,何如不灭?秦独霸天下已经三世,要使六国称臣纳贡而秦国称帝,做三代天子,易如反掌耳,灭之何益?秦灭六国,其志不在做王道天子,而在根除裂土战乱之源,使天下一法一治。此间根本,不当忘也!”
武真侯所言收纳韩国旧土,杀韩国王族、重臣贵胄,与李斯心中所谋相仿,至于囚禁韩王,不过易事而,没有那些王族与重臣,韩王不过一普通人。
如果不杀王族,不杀重臣,那么,秦国与三代当没有任何分别。
“大王,武真侯所言,虽有些道理,但太过于强硬,或有使得山东六国抗秦之心大增。”
“诸夏数千年来,上古三皇五帝,三代以来,便是天子诸侯分列,自来灭国,便是存其国宗庙社稷以为抚慰,使得其国反抗之心大减。”
“韩国已经称臣,当存其社稷,留下新郑一城,其余国土与世族封地可入秦国郡县,更为稳妥许多。”
廷尉王绾拱手一礼,看向上首的秦王政,武真侯所语,杀伐决然,对于韩国王族与重臣丝毫不留情,怕是会激起更加的反抗。
韩国倒也罢了,国力弱小,但赵国、楚国、齐国可都是大国,若然真的联合起来抗秦,那可是一股相当强大之力量。
只要将诸国一一灭掉,其余诸事也可徐徐图之,也免得老秦人兵出伤亡更重。
“廷尉所言,老臣以为不妥。”
“韩国为中原要地,天下中枢,更是秦国东出列国的要道,乃是根基之地,必须要安稳扎实,但凡有一点点动乱残留,都必须戬灭。”
“武真侯已经有言,昔者武王灭商,正是因为留下殷商根基,才有后来武庚叛乱,更为如今燕国辽东的殷商残留侵扰。”
“春秋以来,战国相争,诸夏大势迥异上古三代,天下向一,此为潮流,古法不足凭借,若存韩国社稷、宗庙、新郑,则韩国如何言灭?”
“假以时日,韩国王族笼络韩国之人,抗秦自立,必成战乱,复起争锋,天下裂土旧制循环不断,则秦一天下大义不存!”
国尉尉缭子亦是有些反对,韩国的地利重要使得韩国之内必须不能够留下任何的抵抗之力,否则,一天下时日不短,焉得可以肯定韩国不在反复。
与此如此,还不如一劳永逸,将其人戬灭。
“上将军以为何?”
秦王政没有定下最后的定论,丹凤之眸明光闪烁,视线落在国尉身后的两位上将军身上。
“武真侯先前所语,韩国素来术治横行,其称臣绝非真心,无非权宜之计罢了。”
“若存韩国社稷、都城,一旦山东形势有变,那么,臣以为,举兵向秦之先锋者,比韩国无疑也。”
上将军蒙武身披重家,挺直身躯,拱手抱拳一礼。
对于韩国的脾性,自己是了解最多的,当年的长平之战,就是因为韩国的术治权谋,将原本割让给秦国的上党转让给赵国,才有后来大战。
后来的资助大周抗秦,水工郑国疲秦,诸般种种,表明韩国根本不可信,必须给予彻底的打击。
“哈哈,以臣之见,灭韩后续之事,大王决断便可,臣只管出动军力,以求灭韩。”
“此次灭韩,在臣看来,无需主动主力大军,只消偏师出动便可,至于老秦主力,当以图灭赵大战!”
上将军王翦随其后,亦是披着重重的黑色甲衣,清朗一笑,对于殿中争论,没有多言,只是谈及兵事,灭韩之后,就是灭赵,自己也得提前做好准备。
随其后,群臣在殿中继续商讨诸般事。
“秦国一天下,大义而出,武真侯、国尉等所言甚当。”
“灭韩大计,不存王族社稷,不存其国新郑,务必使得韩国根基坚实,不成接下后患,至于其余山东五国,情势多变,应时而定。”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
秦王政从条案后起身,定下这般。
于此,群臣没有太大异议,廷尉王绾也颔首以对,大王也说了,韩国之地因为重要,故而须得大力整顿,但其余五国说不准。
换言之,山东六国可能变幻不一,天下大事也得一步步定下,若有变化,也可随时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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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三月有余,便是立春之日,寡人已经着相邦府邸下发王书,在立春之日,开启大朝会。”
“以听各方重臣、郡守、守备军将所说秦国内务,稳定国本,诸般而毕,寡人便是决意灭韩,武真侯以为何?”
值申时,事情了毕,秦王政同周清在兴乐宫内的偏殿随意而进,近五年来,秦国上下府库殷实,无论是蜀郡水利通达,还是郑国渠惠及关中。
粮仓扩增数倍,各地的官吏也已经历经三轮,换上精通秦法的官吏,更好的将秦法施行整个秦国上下,东出攻灭六国,首要之本,便是秦国内部稳定如初。
为此,蜀郡的蜀山已经灭掉。
为了应对北方匈奴有可能的动作,也已经派遣蒙恬练兵九原大营。
为了应对攻略三晋之时楚国和魏国的动静,南阳之地也已经陈兵甚多,行人署上卿姚贾在三晋,顿弱在燕齐,邦交之策也有大动静。
诸般种种汇聚一隅,秦王政面上甚喜,虽然攻灭山东会耗费颇多时间、精力,但为了这一天,秦国已经等待太久了。
“此等恢宏盛事,玄清与有荣焉。”
能够亲眼一观千古一国的出现,周清亦是有些期待。
“之前赵高归宫之时,曾言,韩非先生在渭水之旁出现,所为又是存韩?”
身侧无外人,秦王政话锋一转,便是落在了韩非身上,对于韩非,终究还是有着一股别样的看重之意,可惜其人太过于执拗。
寻找王弟,想来目的不外如是。
“韩国不存乃是大势所趋。”
“韩非一人拦阻不了。”
周清颔首以对,其人再上《存韩书》,而王兄没有任何理会,已经说明了道理。
在渭水之旁,自己也曾说道许多,希望韩非能够听进去,不然,一切都将挽回不了。
随后,秦王政没有任何回应,行入兴乐宫另一处偏殿之内,公子扶苏与天明正在读书,听其所语,乃是《商君书》。
后宫内的其余新生公子与公主尚小,正在抚养之中,不以为教。
“韩子有大道之才,奈何无天下之心。”
“昔者,为护持秦法,商君走上祭坛,虽为残留老士族咒骂,但惠文先王执意行之,方有大秦今日,如果去岁韩子真的应从寡人邀请,为秦国所谋。”
“寡人自忖,绝对会保留韩国社稷、宗庙的。”
“但……,罢了,罢了,方才厅殿之内,王翦曾语,攻灭韩国无需大军主力,只消偏师,寡人觉得南阳守腾足以,有着关外蒙武压阵,以叶腾对于韩国的了解,轻而易举。”
耳边回旋着《商君书》之语,秦王政无比熟悉的东西,数年前,从王弟所献之书中知晓韩非的文章,便是神交已久。
没曾想,如今却是变成这般一个模样,脑海中那欲要重演当初孝公、商君携手强秦的美谈不存,秦王政心中深深慨叹。
旋即,身躯一转,看向王弟,既然打定主意,那么,韩国必定要灭的,但出动两位上将军太过于高看韩国,以如今南阳一地的实力,足以。
而且,期时有着王弟在前掠阵,稳固韩国旧地,扎实三晋要道根基,秦王政更为放心。
韩国旧地稳定,接下来攻赵、攻魏才更加顺畅。
第六百九十四章 大阅兵(五千字大章不分了)
“南阳守腾?”
“其人去岁投秦,如今再有灭国之功,是否有些过誉?”
对于南阳守腾的能力,周清没有任何怀疑,十多年来,分治文武,将南阳一地整治的井井有条,先前赐封其咸阳内史,已然彰显荣耀。
如今若是在令其领兵灭韩,那么,可就是真正的大功了,于周清来说倒是没有什么,但是对于老秦人来说,就不一样了。
他们会认为大王宁愿用一个新人,也不愿意让他们立功,于军心不稳。
“非也。”
“南阳守叶腾在韩国为官十多年,熟知南阳与韩国诸般事,若是其人领兵灭韩,对于韩人来说,不是一个不可接受的,而且也能够尽快的安抚。”
“再者,此次领兵灭韩,虽然为南阳偏师,但武真侯到时候当为监军,统略诸般事,如此,咸阳上下,当无人有异议。”
“更有一点,以南阳一地为偏师,除了可以直接攻灭韩国以外,也可对魏国、楚国进行威慑。”
秦王政摇摇头,之所以起用南阳守叶腾为灭韩之人,乃是经过考量的,蓝田大营之内,王翦正在准备灭韩之后的攻赵事宜。
关外大营虽然也有能力灭韩,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加选择南阳守叶腾,因为,秦王政要让山东六国之人看到,只要投诚秦国,不仅有灭国之功,还会有尊贵的爵位赐下。
南阳守腾便是一个险要例子!
灭韩之功虽不小,但韩国如今土地不过方圆三四百里,人口不过数十万,纵然有功,也根本比不上其余的山东五国,是故,选择此人。
“也好,韩国为天下中枢之地,攻灭韩国,裨益良多。”
秦王政说道这般地步,周清也没有反对,明岁自己前往压阵,当一举定下最后所谋,将韩国彻底湮灭在岁月长河之中。
占据中枢,秦军出函谷,至此,对于山东五国更有雄视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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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之日,大朝会开启!
相邦昌平君、国尉尉缭子提出五年整备之期将到,请群臣禀报政情军情以决出东出时机,整整三日大朝会,各方郡守的禀报,令秦廷上下振奋不已。
关中之地、蜀中之地在两大千古水利之下,农事大盛,秦国之内仓廪座座皆满,咸阳隐约已经取代大梁城成为天下第一大市。
山东商旅潮水一般的涌入咸阳,当初文信候吕不韦定下有益于商旅的策略仍旧存在,关内税金大增,少府、内府之内财货充盈。
从中枢内外与郡县两极,五年来,也已经经过两三次的吏员筛选淘汰,老弱之人尽皆退去,留下的尽皆是精干之人,国事效率快捷无比。
法治秦国上下,举国郡县如荀况所言,没有任何盗贼的案件,隐现道不拾遗夜不闭户,朝野内外大富大治,国人争相从军求战。
除此之外,大秦护国学宫与中央学宫,每岁的招生越发引得各大郡县注意,如今已经过了立春,过不几日,又将有一批新的生员进入两大学宫。
诸般战事五年来,虽也有败绩,但总归以得胜居多,无论是面对楚国,还是韩国,还是赵国,都有大量的攻城掠地,如此诸般,举朝上下,万分激动。
“大王,举朝上下,政事当各安其道,唯有兵事多变,方略谋划必须务实求全,宁备而不用,勿临危无备。”
“昔者,鬼谷张仪鼓动楚国灭越而全军南下,却不防北边秦军,遂被大将司马错率兵奇袭房陵,一举夺取楚国粮仓。”
“今日匈奴头曼已经快要统一草原诸胡,势力日盛,若在秦国东出灭国之时大举南下,只恐赵国李牧一支边军难以应对。”
“李牧应对不了,则必然侵扰大秦!”
兴乐宫内,在诸般政事平息之后,国尉尉缭子则是提出另外一语。
如今秦国对于山东六国的兵事谋略全部齐备,但唯独缺少对于北方匈奴的应急之策,虽有蒙恬九原大营与原来的河套五万大军对峙。
但近来匈奴控弦之士已经超越二十万,仅仅凭借如今蒙恬的力量,怕是难以应对,而赵国之内,虽有李牧的十万边军,然则万一被秦军牵制,对于秦国内部来说,也非一个好消息。
“秦国定下一天下所谋,匈奴自然是诸夏外敌,若果然秦国东出,匈奴南下,不消说是否影响大局,但必当有无数老秦人、诸夏之人受难。”
“国尉所语,成为天下之谋。”
长史李斯出列,拱手一礼,认同尉缭子之谋。
兵事万变,如今的缺口,也就只有北方匈奴了!
千年以来,面对北方狄戎各族,秦国、三晋、燕国乃是主要的抵抗之力,缘由国祚不同,均各自为战,匈奴打到秦国,秦国迎战,打到三晋,三晋迎战。
然而,自从秦国一举灭掉义渠国之后,匈奴似乎也知晓秦国不好惹,是故,数十年来,多多侵扰赵国与燕国,长久侵扰之下,倒是为赵国留下李牧这一支十万精兵。
东胡各族侵扰燕国,百年前,到还有燕昭王雄起,驱逐东胡千里之外,但近年来,燕**力孱弱,北方国土也逐渐被匈奴蚕食。
“莫不为了匈奴的南下侵扰,而将秦军一支主力调往九原不成?如此,赵国北方压力倒是减弱,但李牧十万边军精锐,其人良将非然,如此,秦国岂非自找麻烦?”
廷尉王绾摇摇头,既然国尉言语匈奴为要害,难道还要因为调遣一支主力大军?
如今的秦国之内,可称主力大军的有两支,一支是蓝田大营王翦四十万大军,另一支则是关外大营蒙武的二十万大军。
匈奴控弦之士超越二十万,非有关外大营北上,那么,秦军东出之力削弱,对于山东六国来说是一件好事,但这不是秦国希望看到的。
王绾之语而出,兴乐宫之内,不由的陷入短暂寂静,群臣相视一眼,一时间倒是没有人出声应对了。
“廷尉所语其实不无不可,只是,派遣一支主力大军北上,未免看得起匈奴了。”
“如今大秦境内,主力兵将加上各大郡县守备军力,超越百万,随便抽调些许精锐,以合蒙恬九原大营与长城一线守备之军。”
“形成一支二三十万的强大军力,轻而易举。”
立于厅殿之内右侧上首的周清拱手一礼,既然兵事要变,那么,应对匈奴的骑兵,九原大营增兵便可,何须主力前往。
微微之言落下,一时间,缭绕于群臣耳边,诸人相视一眼,略有所得,但若是涉及调遣兵力,那可就再次打乱缘由攻略山东六国的军事部署了。
军事部署而变,那么,军将人选、兵种抉择、攻城器械、粮草辎重等等均有大变动,几乎要推翻先前所有的兵事谋略了。
“武真侯虽言亦是有理。”
“但调遣兵力部署,牵扯甚大,王翦,蓝田大营练兵如何?”
秦王政早已经从条案后起身,也是在思忖这个问题,匈奴之患,自己早晚要给予解决,但如今的重中之重乃是山东六国。
王弟所言有些道理,若是依从廷尉之言,调遣一支主力北上,明显不可能,因为匈奴毕竟只算小患,若是从各军抽调精锐,又将打乱原有部署。
脑海中翻滚秦国精锐,五年过去了,不知蓝田大营的四十万大军,王翦练兵如何。
“自当有大王耀兵!”
王翦黑色重甲披身,出列拱手抱拳,深沉而到。
“好。”
“此事暂且搁置,待寡人从蓝田大营归来再行定下!”
如果蓝田大营的四十万军力足够精锐,抽调一二不无不可,如果王翦练兵一般,那么,当从秦国内部各大郡县,乃至陇西祖地抽调精锐。
“喏!”
王翦又是一礼,群臣颔首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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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国学宫之事,桓今如何?”
一行浩浩荡荡的两个千人黑龙骑兵队伍行进,护持核心尊贵车驾,秦王政骑乘马匹之上,看向身侧的王弟,轻声询问着。
护国学宫如今已正式开启一年多了,这几日也正处于招收新的生员之时,虽有王弟定下的诸般章程,但秦王政还是有些不放心。
“护国学宫与中央学宫不同,经过一年的时间,诸般事物都已经形成条例,去年一年的时间,学宫之内一共淘汰了两百一十一人。”
“但这两百一十一人也为护国将来的发展奠下根基,学宫丞执掌招收生员事宜,自无大碍。”
学宫建立之初,诸般事物还需要周清拿主意、定条例,但一年过后,学宫内的诸人也都已经摸索出些许惊艳,招收那些生员轻而易举。
最重要的重头戏,乃是接下来的三年,如果不合学宫,直接被淘汰。
“嗯,大朝会之时,武真侯所述的学宫一年之功,寡人也曾阅览,能够出现数十位令桓与诸多博士称赞之人,寡人也很期待他们将来在军中的表现。”
“只是,论战推演之妙,终究不若铁血杀伐,昔年赵括就是棋差一招,被武安君击溃。”
护国学宫虽好,但也有一个不小的弊端,那就是没有那些直接入军所得的庞大征战惊艳,数十年来,赵国的赵括论战推演,邯郸无匹。
但战场之上,却败给了武安君白起,已然说明了问题。
“大王不比担心。”
“关于此事,学宫之内,也有定性,从今夏开始,将会有九大院堂的生员分批次,在教员的带领下进入秦国各大军中,以为磨砺,将所学兵家谋略,印证战场变幻。”
“一共近一年的时间,而后还剩下半年的时间,在继续最后的教养,如此,学业方成!”
周清轻轻一笑,于此事,在立下学宫之初,自己就已经有了谋划,而且也已经写入学宫纲要之内,纸上谈兵虽有弊端,但若可历经磨练,将纸上谈兵化作实战本领,那就上佳了。
“武真侯竟还有如此之法,的确不错。”
秦王政欢喜。
当初选择王弟为学宫大祭酒,果真没有选错,学宫之人经过铁血战争,自当有所不同。
随行的军政要臣亦是不少,彼此相互言语之间,已然在黑龙之兵的带领下,奔近蓝田大营的关头,细细聆听,隐约可闻操练嘶吼杀伐之音。
及至车驾行至入口之前,遥相看去,山峰林立、谷壑纵横间,已然大片的烟尘滚滚,覆盖方圆数里的区域,一片片黑色旗帜同一片片红色旗帜交织,时而前进,时而后退。
“红旗?”
“此地有赵国兵马?”
廷尉王绾见状,为之惊骇。
“此练兵新法也。”
“源至护国学宫内的生员兵战推演,黑红之队抗衡,分兵契合,比起单方操练更为实战成效。”
对学宫之事了解不少的国尉尉缭子朗朗一笑,去岁一年,自己也曾去过学宫讲武堂数次,也曾讲过数次兵站之策,对于这等事物自是熟悉。
“哈哈哈,走,随寡人一看究竟。”
秦王政亦是欢悦,驾驭身下骏马,直奔远处的烟尘滚滚之所。
马队仅仅跟随,庞大的队伍令的整个蓝田入口的大地都为之震动起来,正要临近演练兵事入口之时,豁然间,两支黑色的马队也从树林而出,卡住谷口。
“何人敢阻拦秦王阅兵?”
咸阳宫卫尉李仲一马当先,大喝一声。
“飞骑尉白拓见过大王!”
迎面而来的一位军将见状,连忙翻身下马,近前拱手一礼。
“无须多礼,寡人欲要战场阅兵,你在此地以为拦阻?”
秦王政笑着看向眼前之人。
对于此人的消息,也是有些印象,乃是陇西老士族的,进来颇有功勋,官职提升至飞骑尉。
“我王,战场操练,任何人不得擅入。”
白拓神色一怔,想了想,还是拱手一礼而应。
“哦,莫不蓝田大营之内,军令高于王命呼?”
秦王政神色虽未改,但声音却是不自觉的低沉些许。
“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
白拓单膝跪拜,再次回应着。
“哈哈哈,看来蓝田大营练兵的确有成。”
“速速通报王翦,寡人要入蓝田演武场阅兵。”
秦王政仍旧遥看着远处滚滚烟尘,又看了看面前的白拓,没有多言,轻轻一笑,王令而落。
“喏!”
白拓双手抱拳一礼,旋即,身后一人从怀中掏出牛角,奋力吹响,苍茫浑厚之音席卷整个十方天地,数息之后,同样的一道号角之音呼应而起。
“大王,请!”
拱手相应,马队裂开,秦王政一行浩瀚的车驾如蓝田大营核心之地。
周清随伺左右,放眼看过去,前年自己也曾来过,天眼扫视四周,密密麻麻的人影汇聚在蓝田大营四周,血气充沛,铁血无比。
进入蓝田大营的核心山谷、营地所在,一路行进,多为平坦谷底,看上去倒是没有什么奇异,但实则都是一片片用心整修过的战场军营。
沟壑纵横,目光环顾四周,不见任何一座军帐,但先前在外面,却明显看到滚滚烟尘,毫无疑问,已然有千军万马隐匿其中。
国尉尉缭子身为兵家高人,一路走来,点评甚多,诸般种种布置,明显非一位杰出的军将布置而出,一如当初白芊红所言,蓝田大营内的秦军将才,不可数。
“国尉之言向不虚发,果真如此,岂非昊天助力我大秦乎?”
秦王政颇有自得。
一行车驾继续向前,拐过三道山峁之后,眼前豁然开朗,面前则是一片更为浩大的演武场地,方圆数里区域,营地中央前台出,王翦、李信、辛胜等人已然大步走来。
众人相应,秦王政为首,重臣随后,汇聚高台巨鼓之旁,两侧设置有高大的云车,登临其上,可有俯览整个蓝田大营之眼力。
“大王,请!”
王翦练兵五年来,秦王政还是第一次前来蓝田大营,一切种种,颇为新鲜,看着身侧的云车,一路走来,也曾见过,乃是可以将人拉升之高处,以为俯览。
秦王政见状,点点头,对着身侧的王弟与国尉看了一眼,同王翦一起踏进云车底层,旁边便是有力士摇动齿轮,绳索而动,云车徐徐而升。
“此为公输家所研制之物?”
尉缭子单手抚摸着云车,对于此物,国尉府邸有记载。
“不错,军中有军器营,内部有公输家、将作少府之人,整日与军将揣摩,数年来,军营之内,各式兵器都有改进。”
“无论是弓弩,还是戈矛,都颇为锋利,远胜先前。”
身披重甲的王翦笑语回应。
片言之间,云车已经停下,升至十丈之高,俯览而下,整个巨大的演武场尽皆收拢在眼底,四周遥望,尽皆山岭苍翠茫茫,片片白云轻盈绕山,时而盘旋于云车周边触手可及,恍然天上。
及至目光巡睃,谷地与四面山坡都整肃排列着一座座旌旗猎猎的步骑方阵,宛如黑森森松林弥漫山川,不禁人人肃然。
“大王,各军汇聚,敢情我王一阅各军气势!”
王翦拱手又是一礼。
“可!”
秦王政点头。
“起!”
王翦随即对着执掌云车的军令司马挥动手掌,一语道喝,刹那间,整个巨大的演武场为之战鼓如雷,声势滔天而起。
第六百九十五章 少壮英华(点睛之大章)
“铁骑阵列,十万!”
伴随着蓝田大营上将军王翦一声喝令,内蕴浅浅内力的声音传遍十方。
嗡!嗡!嗡!
刹那间,远处谷地中央演武场上,陡然竖起一片雪亮寒光的长剑,骑乘万马,仰天嘶吼,身披轻甲,熠熠生光,虽未言语,但威势顿生。
秦王政见状,微微颔首。
“步军列阵,二十万!”
三十个呼吸过后,王翦令行禁止,那些骑兵列阵归于原样,又是一声喝令,豁然间,晴空之下,宛若炸雷,黑色的旌旗飘扬。
东面的山源长矛如林,南面的山源剑盾林立,一道道身影隐匿其内,俯览而下,密密麻麻,步兵列阵二十万,乃是东出主力所在。
无言而威势生出,秦王政为之颔首。
“连弩列阵,六万!”
上将军王翦又是喝令,随后,西面山源所在的高坡之上,一阵整齐的弓弩上弦之音乍起。
万千黑压压的羽箭宛若暴风雨一般掠过山谷,飞向远处的山头,奔向远处,覆盖之下,浩瀚之力顿生,压力弥漫方圆。
“六万弓弩列阵,观刚才之羽箭,怕是不亚十万支,乃至十五万支羽箭!”
随伺身侧的国尉尉缭子见状,不由为之惊叹。
“六万弓弩列阵之中,有大型弩机一万五千张,单兵弩机三万张,一次可连发长剑十八万支,射程两里之遥,近来军器营似乎又有改进。”
王翦也是微微一笑,将弓弩列阵的六万人轻语解释。
“大型攻城器械营,四万!”
数十个呼吸过后,最后的四万军力而出,下方的演武场大道之上,云车林立,横行于宽阔的道路之上,一辆辆几乎与云车登高的大型云梯、一辆辆尖刀雪亮的塞门刀车、一辆辆装有合抱粗细的撞城车。
还有一具具可发射胳膊粗细的火油箭,加持为之配套的大型弩机,更显威严,一辆辆装有三尺厚铁木板可在壕沟上快速铺开的壕沟车桥等等。
在一只只牛马的牵引之下,穿过整个下方演武场地,时间已然过去小半个时辰。
“去岁,护国学宫军器院堂已经研制出些许更为强力军器,何以看不到?”
虽然顶着逐渐温热的阳光,在云车上待了大半个消失,然,此行收获颇大,于王翦耀兵水准,相当满意,阅览完毕最后的攻城器械阵列。
秦王政又是想到了什么,头颅微转,丹凤之谋闪烁,看向王翦。
“军国利器,去岁,王翦也曾前往护国学宫一观,那等利器颇为霸道。”
“王翦以为,非有难以攻克之敌,不予使用,以免对山东六国造成巨大影响,而且,只要出现,以山东六国的奇人异士,未必不能够快速研制出来。”
“是故,可以为奇兵之属!”
如今护国学宫内军器院堂研制的东西,所有的份额几乎全部被蓝田大营、关外大营瓜分,实在是那些利器太过于强大了。
若是贸然使用,或许前期异常顺利,但待山东六国有心之人研制出类似的东西,那也是老秦人的灾难,故而,在关键时刻使用,更为上佳。
“善。”
秦王政感此,轻语之,那些别样的攻城利器却为强大,如果有心人持之,怕是可以轻而易举的破开咸阳城墙,换做山东六国,也可如此。
以学宫之力都能够如此,而诸子百家中最擅长此道的墨家更在其上。
“大王,军器营、辎重营今日未能操演,敢请大王亲往巡视。”
蓝田大营拥兵四十万,但随行的其余杂乱人员,也是有数万,因为不如主力,人数稀少而繁杂,所以王翦未曾让他们出现。
“上将军不愧是我大秦武安君、蒙骜老将军之后的军中柱石。”
“五年岁月,能够练出如此之兵,寡人颇为欢喜,五年之前,招收兵士的时候,他们大都十七岁上下,如今也不过二十出头。”
“王翦,传令下去,今日,寡人想要点将!至于巡视军器营,明日再行。”
语落先前,秦王政长叹一声,今日阅兵,看着四十多万老秦人汇聚于此,不日,他们也将东出函谷,为大秦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为大秦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国度。
更为重要的是,在他们的身上,秦王政看到了秦国未来的希望,如今的他们,才二十出头,按照中枢定下所谋,若然一天下,非有五八年以上方可功成。
而到时候,这些也将成为军中主力一般,替大秦镇守九州之地,以为万古之期。
心神畅想,神情欢悦而又振奋,在云车上转动身躯,深深的看向上将军王翦,沉声而落,他们是对大秦有功的,自己今日应该给予更多心腹之言。
“喏!”
王翦神色一动,豁然大喜,躬身一礼,喝令而下,云车直接降下。
从先前俯览的状态中归于云车之侧的点将台,秦王政在前,重臣随行,王翦对着李信、辛胜等人吩咐一声,旋即,诸人奔赴各军。
聚将鼓为之雷动,沉闷而又爆炸的声音荡漾整个蓝田大营,下一刻,便是看到谷地中央与四面山坡上旌旗飞动,一只只身为精悍的马队连番飞至点将台跟前。
片刻之后,整个蓝田大营军中所有偏将之上之人身披盔甲,整齐而又肃然的排列在点将台之下。
“大王点将,全军各将以此自报!”
李信身披银白盔甲,赫然喝道。
“无需如此着急。”
“今,大秦东出在即,寡人不仅要听到诸位将军的名号,也要听到诸位将军的年岁,武真侯曾言,如今军中以上将军王翦、上将军蒙武等为首。”
“但十年之后,军中就是你们的,更是属于全军将士的。”
秦王政常服束冠,上前踏步,单手轻轻扬起,压下诸位军将即将所言,神色慷慨,情绪激昂,正是因为有他们,自己才是如今诸夏最为强力之王。
“喏!”
“各军将加报年岁!”
李信又是高声喝道。
“上将军王翦!今岁四十八!”
王翦已然站立在队列之前之首,近前一步一步,拱手沉声而喝。
“前将军杨端和!今岁三十五!”
杨端和自去岁从关外大营调遣归于蓝田大营,任前将军!
“前军主将王贲!今岁二十五岁!”
王贲亦是从关外调遣归来。
“右军主将冯劫!今岁二十七!”
其人为新任咸阳令冯去疾同族之人。
“左军主将马兴!今岁三十一!”
其人为去岁新提拔上来的军中悍将,王翦甚为看重。
“后军主将辛胜!今岁二十六!”
辛胜原位昌文君举荐之人,先为咸阳宫剑术教师,而后添为函谷关守将,如今已然领蓝田大营要职。
“步军主将李信!今岁二十七!”
此为从咸阳宫卫尉走出的秦王政看重之人。
“弓弩营主将羌!今岁二十九!”
此为陇西老士族一脉的狄戎之人,颇得秦王政看重。
“军器营主将召平!今岁二十九!”
一人踏步而动,乃是从将作少府而出之人,秦王政对其了解。
“材官将军白庆!今岁三十四!”
此为陇西老士族之人。
“……”
“……”
各营主将、偏将先后报出名号,报出年岁,秦王政目光为之而动,看着面前那一张张年轻至极的面孔,看着远处的数十万大军寂静而立。
除了如今蓝田大营以外,关外大营蒙武和其手下的衣杆军将,还收与自己同岁在九原大营的蒙恬诸人,一切诸般,令秦王政双眸不自觉的湿润起来。
这就是老秦人,这就是百多年来,秦国为之倚重而强大的老秦人。
“嬴政甚喜!”
“诸位将军皆在英华之年,全军将士皆在英华之年,蓝田大营的四十多万军力,乃是我秦国五百余年来,最为年轻而又里的大军。”
“少壮之时身负国命,虽昊天无以褒奖,嬴政今岁二十有八,与尔等一般的少壮英华,观尔等气象,实为我大秦雄起之态。”
“数年来,秦军之老弱,均已还乡,朝堂之功臣元老,亦是如此,新军将士,尽皆少壮无华,朝堂官吏,尽皆盛年。”
“秦国大命何在,孝公以来,如今便是秦国的机会,便是在我等英华之年之人之肩,一天下大势,终止战乱,更是需要我等血洒疆场,重整诸夏秩序风华。”
“更需要我等奋力奋发,一天下功成,则秦国万古不朽,一天下败落,则秦国不存,今日,嬴政愿闻诸位将士之心!”
数年来,秦王政自觉心性已然古井无波,但今日面对数十万老秦人,却声音不住有些梗塞起来,先祖奋数代之荣光,如今,自己要走完最后的道路。
自己也必须将最后的道路完美走完,为秦国开创万古之朝!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
军将激奋而言,全军将士激奋而言,如雷霆闪电一般的铁血誓言滚滚落在蓝田大营之内,回旋天地之间,久久未绝。
七日之后。
秦王政与中枢重臣定策,决意变换如今的兵事部署,将山东六国与北方匈奴更加的平衡一二。
“数百年前,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内诸夏,而外夷狄,所为更是摒弃内争,护我诸夏!”
“若然我等趁着匈奴南下,攻灭山东六国,此为鸡鸣狗盗之伎俩,寡人不屑于此,于山东六国,寡人要移大军灭之,于匈奴,寡人也要陈重兵备之。”
单手在面前的条案上拍动,秦王政定下最后之策。
将整个九原大营再次整顿一二,以九原大营主将蒙恬为接下来新整编的九原大营假上将军,率领大军,开赴北方秦国与匈奴长城一线防守匈奴。
蓝田大营分出铁骑五万开赴九原大营,汇合蒙恬处,以为九原大营之属。
再次从北地诸多郡县,招收十万兵卒,先为蓝田大营与关外大营训练,半载之后,开赴九原大营,以为蒙恬调遣。
陇西与北地郡的戎狄部族出骑兵五万,镇守西北边界,随时侧应九原大营的蒙恬。
关外答应也分出三万精兵开赴九原,以为军马调遣,编入九原大营。
北方驻郡县的守备军里以为后援,更是需要在接下来每一年向九原输送粮草百万斛。
同时,又暗地里吩咐护国学宫,将新研制出来的利器送入九原大营之内,以为助力。
如此诸般调遣之下,秦国在九原大营的兵力空前增加至近三十万,按照先前的谋略,只需要维持三十万军力即刻,随后每岁淘汰弱小兵卒,补充精壮之人。
加持服役的老秦人,更是汇聚九原大营五十多万人。
王令一处,北方各大郡县与陇西之地为之老秦人振奋,百多年来,秦国耕战无双,朝野上下,没有任何迟疑,老秦人争相从军,农人与商贾争相输送粮草。
陇西乌氏倮献金二十万!
巴郡寡妇清献金三十万!
咸阳南城商贾合力献金五十万!
连带周清都以天上人间的名义,献金五十万!
“武真侯,此去南阳,诸般军略由你,务必将韩国彻底纳入秦国舆图!”
半个月后,护国学宫招收崭新生员事宜全部搞定,桓也已经逐步走上正规,兴乐宫内,秦王政从少府令赵高的手中接过王书与虎符,亲手交给王弟。
“哈哈,还请诸位先行在咸阳准备好酒宴,期时,玄清将带着韩王入咸阳,以为庆祝!”
周清朗朗一笑,双手从王兄手中接过王书虎符,旋即,拱手一礼,左右笑道。
“哈哈哈,我等当在咸阳静待武真侯佳音!”
“……”
相邦、国尉等中枢重臣为之颔首,此行攻灭韩国,当没有太大的意外,于武真侯来说,只能算是小功劳,而且,此次攻灭韩国是武真侯。
那么,接下来攻灭其余山东六国,则武真侯的机会就小了许多,也算是朝政平衡之侧。
三日之后。
一支黑龙骑兵队伍护持,从咸阳东城出,奔向三川郡洛邑,而后入南阳之中。
消息传荡开来,韩国上下朝野为之震荡,山东六国为之惶恐。
第六百九十六章 上兵伐谋(求票票)
“公子,这里就是南阳?”
“看起来比起陇西之地繁华多了。”
黑龙骑兵开道,平坦开阔的驰路之上,驷马高车平稳前进,掀开一侧的车帘,云舒好奇的看向四周,初夏时节,农人在田亩上耕种,商旅在道路上牛马之车不绝。
诸般种种,这般盛况,在陇西郡是决然看不到的,而且这里的气候也比陇西好太多了,不会有陇西那边的干燥和沙尘频生。
“南阳守腾还是有些文治武功的。”
周清闲逸的躺在车内软榻之上,一侧的弄玉在徐徐的拿捏着,体表浅浅的玄光闪烁,劲力婉转,直入周清肌肤表里,不然寻常的力道可是无用。
单手持碧玉酒盏,清凉的酒水入喉,灵觉扩散,天眼紫光而生,外面的一切种种,也是收拢在己身眼眸深处,叶腾终究没有令自己失望。
“弄玉姐姐,待会你又可以看到你父亲、母亲了。”
出咸阳,云舒显得很是高兴,而且随着公子停留在咸阳的时间越来越长,自己也能够更好的待在公子身边,更好的服侍公子。
将目光从车外收回,看着公子手中的酒樽已经空了,连忙秀手持起酒壶,为公子斟满,同时颇为钦羡的看向弄玉姐姐。
其人父亲、母亲如今均在南阳,每隔一段时日都是可以见到的,如今公子接下来要坐镇南阳,怕是更能够长久的聚在一起了。
“多谢公子。”
秀发梳着垂髻,头顶斜插意志白玉嵌珠翠玉簪,一袭湖蓝色的云锦锦衣,眉目精致,体态婀娜,跪坐一旁,面上笑意忽闪,躬身又是一礼。
没有公子在,怕是当初在新郑,自己就已经死去了。
没有公子在,怕是父亲、母亲也不会相聚。
此等大恩,如何敢忘。
“都是缘法而已。”
“天泽已经死去,数年前,本侯曾与你父亲所言,荐其入蓝田大营,以为功勋,却是被其拒绝,仍旧留在南阳。”
“李开也算是一位汉子,此次灭韩,怕是有功加身了。”
周清把玩着手中的玉盏,对于弄玉之言,轻轻一笑,李开能够在那般年岁添为韩国右司马,可见其领军水准,可惜,却毁在夜幕手中。
如今在叶腾手下做事,出头很快的。
“都是公子提携。”
弄玉亦是摇摇头,没有公子的名号在,怕是父亲、母亲二人在南阳不会受到那般尊贵的待遇,心神有感,诸般大恩,实难以报。
“待在本侯身边这般久,莫不连本侯随心而为都未曾参悟?”
“你如今已经触摸化神门槛,接下来也当好好清修一二。”
挥手一招,一股柔和的劲风忽掠,怀中自动多了一具柔嫩娇躯,轻嗅着鼻息间的芝兰幽香,感受那身躯的柔软,清静之气扩散,颇为怡人。
“公子,如今已经是四月底了,按照惯例,道家天人二宗的太乙山观妙台论道也该不远了。”
上次太乙山观妙台乃是在五年前郑国渠刚刚修好之后,如今,五年已然过去,再有些许时日,太乙山观妙台论道也该开启了。
看着弄玉姐姐在公子怀中的娇俏模样,云舒也是羡慕非凡,可是,自己的修为进来虽有长进,但距离先天巅峰还有相当的距离。
听闻公子提及修为之事,倒是不自觉响起此事。
“此事由掌门师兄处理的,五年一次,太乙观妙,天人争锋,印证大道,上次师兄赤松子战败人宗木虚子,如今想来师兄的修为更进一步了。”
“再有一个多月,若然南阳之事不多,本侯当前往一观。”
太乙山观妙台,此事自己也不会忘记的,虽然和自己的关系不大,但却是涉及天人二宗的颜面,师兄近年来颇有所得,已然踏足化神第二层次。
而那木虚子如果不能够更进一步,当不会有机会从师兄手中夺走雪霁,伴随口中轻语,单手轻轻抚摸那丝绸一般的存在,红润之色闪烁那明艳之颜,红唇吞吐,见状,俯首而下。
七日之后。
“新春大朝会之时,本侯曾听你所言南阳现状,物阜民丰,商旅横行,军力充沛,诸般一切在如今的秦国各大郡县中,都是数得着的存在。”
“本侯一路行来,叶腾,你很好。”
南阳之地,宛城城主府内,周清一身尊贵服饰着身,静坐上首,条案陈列,美酒醇香,佳肴不绝,持箸品味一二,颇有特色。
微微颔首,单手持玉盏,看向下首的一袭黑色锦袍的南阳守腾。
“南阳之地乃是当初韩国分三晋之地核心之所,汇聚秦国所占与韩国所有,足有千里之多,其内平原多,山地少,民众多,商旅多,加持耕战,所以有如今之局面。”
“粮仓充足,军备自然更胜一筹,叶腾不过照搬秦法所至,短短时日,南阳之力更胜往昔,也可更好为武真侯所谋,为大王所谋。”
叶腾连忙挺直身躯,拱手一礼,随后一饮而尽,朗声而落,南阳之地,虽有自己之功,但若是没有秦廷法令而下,若是没有耕战之策激励,怕也是难为。
如今南阳之地精兵十三万,兵戈齐备,乃是备案在秦廷的一支精锐偏师,而今也该派上用场了。
“哈哈哈,叶腾,本侯出咸阳之时,已经发文书于你,于本侯所语,你觉该如此图之?”
正厅之内,所存之人尽皆南阳之地的精干高层,现今添为南阳守备之军主将之一的李开也是在列,说道诸般事,周清便是将话题落在正途。
灭韩之事,虽容易,但直接出兵,决然不妥!
“武真侯。”
“叶腾于此也思忖良多,如今的韩国不过坐拥三四百里之地,麾下之兵十万尽皆在血衣候白亦非手中,近两年来,府库之内空虚,朝堂之上,更是臣子不齐。”
“是故,叶腾以为,当徐徐图之。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叶腾从条案后起身,行至厅内,看上上首武真侯,面上没有什么遮掩,如今灭韩之功既然在前,自己需要的是将所谋说道而出,若然可行,当有大功。
武真侯已经位列关内侯,此次灭韩,虽不能够更进一步,但于己身来说,却是大用。
“哦,果然不战而屈人之兵,兵卒不损,功劳倍增而上!”
“本侯愿详闻。”
若然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那么,秦廷之内,当有更大的功勋立下,因为没有兵卒的损伤,就意味着以最小的代价取得原有之功,对于接下来秦国东出,更有助力。
若然耗费十多万军力达到这等目标,虽有功,也是有过。
兴趣生出,直视下首的叶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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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新郑,王城正殿。
看着此刻正在朝堂上站立的秦国之人,韩王安神色难看至极。
“韩国负秦谋秦,数十年多有劣迹,今次当了结总账!”
“韩国出路只有一途,既以为秦藩臣之国,那么,如今也该真正成为秦国臣民,为一统诸夏率先作为。否则,秦国大军一举平韩!”
上卿姚贾先行,看着左右寥寥无几的韩国朝堂之人,又看着上首的韩王安,神色平静,徐徐之言从口中流出,没有任何情面。
“特使何出此言?韩国以礼事秦三十余年,早是秦国臣民也。秦王之心,过之也,过之也……。”
韩王安心中恐惧,莫不是秦国真的要发兵灭韩了?
尽管从去岁秋冬开始,便是有韩国的密探传来消息,秦国将会在今年冬出,首要攻灭之国,便是韩国,故而那时起,韩王安就没有睡足一个好觉。
“三十年来韩国所做好事甚多。”
“上党转让于赵国,长平之战出!”
“肥周抗秦,欲要削弱秦国之力!”
“大田令郑国疲秦之计!”
“数年前,又有公子韩非兵事疲秦,诸般种种,韩王以为秦国无知乎?亦或者,韩王以为天下宁无公道乎?”
韩国术治权谋横行,秦国早就了如指掌,一直以来,韩国名为以礼仪侍奉秦国,但暗地里所行之事,颇为令人不耻。
以前,秦国忙于内政,未曾给予理会,如今也该亲自算一算总账了。
“上使无需如此过言,韩国臣道不周,秦王震怒也是该当,老臣之意,韩国可以为此弥补过失,以为惩戒,如何?”
一侧的相国张开地神色虽难看,但也是踏步而出,站了出来,拱手一礼看向姚贾,徐徐言之。
“哦,素闻韩国术治权谋,相国且先说个补救之策?”
姚贾闻声,面上奇异一笑,回礼轻言,看向张开地。
“老臣之见,乃是两法补救。”
“一者,韩王上书秦王,正式向秦国称臣。”
“二者,割地资秦,以为秦国对他国战事之根基。”
“上卿以为如何?”
从去岁咸阳内传出秦国很有可能攻灭韩国之后,韩王、张开地、血衣候等人便是不住谋略,无论如何,都必须首要保住韩国,其余诸般皆可缓缓商议。
“哦,如今的韩国是相国主事?”
姚贾淡淡一笑,此番话虽不错,但是从韩国一相国口中道出,却没有什么力道。
“好说,一切均好说,上使且稍等片刻,容我等君臣稍作商议如何?”
韩王安强忍着内心之颤动,挤出些许笑容,单手徐徐摆动,看向姚贾。
第六百九十七章 我回来了(求票票)
“不妥也,依据韩国往昔所谋,怕是离开此处,事情难为也。”
“此处为韩国正殿,也是朝议之所在,便是在这里说,今日不定,本使无法向武真侯交代,更是无法向大王交代。”
姚贾摇摇头,身为邦交之人,对于韩国这班人了解的太深了,只要没有具体的文书落下,那么,绝对会翻脸不认人的。
“这……。”
闻此,韩王安神色又是变动,整个人的精气神都瞬间丢失太多。
酉时中段,在不断的拖拉之中,姚贾与韩王安同太子韩宇、相国张开地等人终于还是你拟定好了相关文书,称臣上书,诸般之事,轻而易举的定下。
真正的成为秦国臣子,而且还割让如今韩国仅存不多的一半之地。
原本韩王安不想要割让如此多土地的,但是看着姚贾一而再的坚持和威胁,只得无奈的定下王书,割让两百里之地,那么,如今的韩国则越发之衰弱了。
“大王,九公子如今添为秦国中央学宫法家院堂博士,难道也无助力?”
相国张开地神情有些颓废,数十年来,自己亲眼见到韩国从一个方圆两千里的大国,沦为如今方圆两百里的小国,此种情绪,难以而出。
如今,秦国决议东出,首要之国便是韩国,怕是韩国真的要难逃此劫了。
念及诸般种种,若然韩非能够在咸阳多有些助力,怕是韩国如今也不会是如今只局面,君不见如今的卫国虽为封君之国,但也是受到秦王政的重视。
何也?
乃是卫国内走出卫鞅、文信候等诸多军政要臣,以秦王政对于九公子的重视程度,无论如何,也不会这般对待韩国的。
“逆子无用,不要再提他!”
提及韩非,韩王安便是极大的震怒,自从去岁咸阳传来秦国要攻灭韩国,新郑内残留的老士族便是多言,定是韩非伤了秦王之颜面。
在咸阳之内,秦王欲要邀请韩非为中枢重臣,欲要邀请韩非统领国政,但均是被韩非拒绝,此等大辱,秦王绝对要牵连至韩国身上的。
于此,韩王安也认同,己身看来,九子若然真的要存韩,无论是秦王的何等要求,都应该同意才是,而且应该更好的活在秦国。
哪怕是真的侍奉秦国也无碍,只要能够存韩,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惜,如今秦国要攻灭韩国,九子却没有半点消息传来,分明是抛弃了韩国,身为王族公子,如此没有担当,枉为当初自己那般宠幸他。
“父王无需震怒,如今事已如此,纵然九弟真的受到秦王宠幸,怕是也不会改变秦国欲要图谋韩国之心,无论如何,韩国也该早作准备,以应对接下之事。”
太子韩宇近前一礼,摇摇头,这般时候再次说着九弟之所为,已然没有任何作用,而且,当初若非九弟,怕是也不能够打击夜幕,除掉姬无夜。
可惜,父王竟然再次重用血衣候,以至于韩国弄至如此局面,实在是难以预料。
“哦,太子有良谋?”
一旁周身散发浅浅冷漠之气的血衣候出言,看向韩宇。
“父王,秦国既然决意攻灭韩国,那么,今日所拟定的文书不过为权益之计,更为重要的是应对接下来的更多之事。”
“秦国武真侯亲自被派往南阳之地,南阳守叶腾整顿十三万大军,关外大营蒙武兴兵十七万,陈兵洛邑,诸般种种表明,灭亡韩国乃是秦国必要之事。”
束发而冠,体态修长,神容方正,贵气显化,太子韩宇娓娓出言,将眼下之事缓缓道来,秦国灭韩之心已生,无论如何,姚贾的出现只是一个开始。
割让土地,也只是尽可能的使得灭韩顺利些许,但韩国必须要有所准备。
“寡人如何不知,但……诸卿有何良策?”
韩王安深得术治权谋精髓,更是明悟韩宇之言深意,但知晓是一回事,能够应对又是一回事,神色有些纠结,看向面前群臣。
“大王,如今韩国兵少民弱,凭借一己之力对抗秦国,明显不智。”
“不若派遣使臣,前往其余五国,再行合纵伐秦如何?”
韩国弱小,直接抗秦,不可为,但秦国东出,灭韩绝不是终点,所以相对来说,秦国也是其它山东五国的敌人,若然可以有上佳之人游说,合纵再现,当有大用。
“合纵伐秦?”
韩王安心中一动,心中也确有此意。
但如果是韩国遇到危急之时,求援其余山东五国,必然得有大量的钱财、土地以为资助,然韩国现在府库空虚,实难为继。
“臣以为不妥也。”
“今,秦韩两国刚签订文书,韩国已然称臣,且也割让土地,若然韩国派遣使臣求援山东诸国,则韩国背信弃义之名传荡,山东五国如何援救。”
“是故,且暂行依照文书之言,交割一切,若然是秦国先行违背文书,则秦国失却大义,再行求援山东六国也不迟。”
血红锦袍,银发垂落,血衣候轻语缓缓,摇头而落,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看向上首的韩王安。
“这……。”
韩王安心中再次陷入纠结之中,太子之语不无道理,但血衣候之言更合大义。
韩国失却大义,则山东五国必不来援。
秦国失却大义,兵出无名,则山东五国当有求援攻秦之名。
“大王,果然交割文书,韩国更为孱弱,若然它日秦国真的攻打韩国,则韩国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秦国东出一天下之意已经被山东诸国之人所知,无论韩国是否违背文书,都无大碍,是故,于情于理,也该提前知会山东五国以为援手。”
相国张开始倒是赞同太子韩宇之策。
什么是大义?
秦国虎视山东,欲要一天下之心早已昭然若揭,今日韩国之局面,未必不是它日诸国之局面,想来山东五国不会如此坐视不管的。
“去岁之时,赵国、魏国、楚国因秦国护国学宫之事,都曾割让土地、献上财货,以避免秦国兵锋,加持刚才签订之文书,韩国已经沦为秦国臣子。”
“那么,山东五国何以援救?”
血衣候白亦非冷冷一笑。
“果真韩国无视那份文书,悍然与秦国对决,彰显劲韩战国之风范,不欲与秦国为伍,则山东五国或可相救,大王以为如何?”
先前至于未落,白亦非再次出现,看向上首的韩王安。
韩国如今是秦国藩臣之国,那么,诸般之事也算是秦国内政只是,山东五国援手可能性甚小,除非韩国愿意放弃那般庇护,决意对抗秦国。
或许,山东六国合纵!
然如果合纵未有功成,期时,韩国就真的被灭了。
“这……,寡人决意,暂且交割文书之事。”
“韩国以礼侍秦,秦断然不会贸然灭韩,太子,密发寡人王书,韩非务必在咸阳劝说秦国不灭韩,他为王族公子,必须有如此之责。”
终于,韩王安还是定下最后之策,血衣候说得对,现在主要的是不能够惹怒秦国,区区土地不算什么,如果秦国真的要执意灭韩,再行求救山东诸国也不迟。
虽如此,但想着舆图上剩余的韩国国土,韩王安心中又是苦痛不已,苍老的目光落在太子韩宇身上,下发秘密文书。
“是!”
群臣一礼,既然大王如此抉择,他们也只好如此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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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来了?”
暮色降临,新郑之内的紫兰轩再次散发独特之魅力,纱幔垂落,莺歌燕语,存于新郑内的王室贵胄仍旧欢乐其内,虽有听闻秦国要灭韩。
但如今韩国不还没被灭嘛,况且如今的新郑之内,欢乐之所在不多,紫兰轩越发显得独树一帜了,纸醉金迷,嫣然无尽。
其内二楼拐角处的那处寂静房间之内,一位紫色衣袍披身的青年男子临窗而立,单手持着数年不曾把握的碧海珊瑚酒樽,轻抿着紫兰轩独有的佳酿,一时间寂静无言。
紫女踏着绛紫色的高靴,贴身的紫色长裙罩体,紫色的秀发高高盘起,仍是那般的风韵典雅,仍是那般的神秘不俗。
“是的,我回来了。”
数息之后,韩非一饮而尽,沉稳之音回应。
“紫兰轩的生意还是这般好。”
随即,韩非随意的说着,虽然处于二楼寂静之所,但远处热闹非凡的紫兰轩中,诸般杂乱之音还是涌入耳边,缭绕不绝。
“生意虽好,赚的可是不多。”
紫女抿嘴一笑,生意的确好了不少,但受益于如今新郑的新税法例,上交的钱财多了两三倍,姑娘们虽很是忙碌,但所得钱财愈加之少。
“子房的司寇一职很适合。”
自己尚未离开新郑的时候,子房就已经为司寇了,如今也是风生水起,但新政之内,颇有些名声,很得许多老士族大臣称赞。
“还是你当初教导的好。”
紫女再次应着。
“那个人,现在还没有回来吗?”
韩非随意的询问者,并不涉及如今韩国的处境,只是问着昔日新郑之内的流沙诸人,红莲如今待在宫中,近年来,那人的消息自己也没有得知。
“近年来,他一直在楚国之内,记忆好像还是没有恢复,待在楚国公子负刍身侧,欲要助其登位楚王。”
“但……,他应该近期会返回新郑的。”
第六百九十八章 凌冬之时(求票票)
紫女自然知晓韩非所询问的是谁,那夜咸阳国狱前所发生的一切,红莲公主也和自己说了,庄的记忆似乎丢失了。
近来,根据自己的探察,庄似乎出现在楚国,助力楚国公子负刍,同时也在极力收集自己的过往,如此,紫女倒是不介意将些许往事信息透漏而出。
算算时间,再加上自己对庄的了解,他一定会回来的。
“你准备如何?”
身躯微转,俊逸的容颜上露出些许笑意,把玩着手中的碧玉珊瑚酒樽,此次自己从咸阳回来,乃是心性所指,来至血脉深处的牵引,告诉自己一定要回来。
进入韩国的国土,入眼处满是断壁残垣,一处处村落早已没有人烟,道路也已经逐渐荒芜,初夏时节的田亩之上更是没有任何人耕种。
一切的一切都浮现在眼眸深处,或许,那些不是自己所希望看到的,但却真是出现在眼眸深处,融合自身所学,韩国或许真的没有了希望。
“我只是一介商人。”
紫女报以嫣然,笑意而出,摇曳身姿,斟满酒樽。
“前日,秦国上卿姚贾入王殿之内,韩国正式称臣,割让一半国土,而且,根据红莲公主的消息,韩王似乎想要你在咸阳周旋一二,说服秦王不灭韩。”
“而你现在却出现在韩国!”
韩非入秦,目的便是存韩,可惜,存韩之说触怒秦廷上下,非武真侯的缘故,怕是已经被赐死,尽管如此,咸阳之内,韩非并没有韩王想象中那般力量。
除非,韩非真的决意助力秦国,得以进入中枢,那么,一切才有一丝可能,而韩非现在却出现在这里,表明那一丝可能也将不复存在。
“秦廷领兵者南阳守叶腾,监军者武真侯,旁侧大军合计三十万上下。”
“秦灭韩之意昭彰,韩存亡之抉择已现。“
紫女所言之讯息,自己也有闻,昔日堂堂一大战国,如今却仅剩两百里之地,此等关头,不思图存,仍旧在术治权谋,以求存续。
脑海中翻滚过四哥、姬无夜、相国、父王……诸人画面,韩非轻叹一声,语落,再次静立在紫兰轩窗前,眺望远方,新郑之内,似乎还是那般的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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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新郑,紫兰轩,韩非,流沙……。”
秦国的一举一动,牵动整个山东六国之心,去岁秋冬便是有传闻,秦国要攻灭韩国,而且观如今局势,秦廷武真侯现身南阳,十三万大军整顿,以为调遣。
无论是临近的南楚,还是东侧的魏国,都感到极大的压力,可是却都无能为力。
南楚下蔡之城,相距寿春不过百多里,近年来,一位崭新的楚国公子逐渐出现在老士族面前,其名为负刍,乃是先考烈王之子。
这是经过老士族所认同与承认的。
出现在楚国不久,便是汇聚不小的力量,去岁公然露面于下蔡之城,遥相而望寿春,麾下得力之人不少,最为倚重者,更是令诸人拜服。
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
每一代鬼谷弟子,都代表着一个传奇,而且近年来,随着这位鬼谷弟子所谋,公子负刍的力量在明显的增强,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在野之中,都有极大的拥护者。
静坐在下蔡客卿府邸的深处一处雅间,一位黑衣白发的冷酷男子手指密信,一览其上讯息,年岁长了许多,一头飘逸的银发直垂腰腹,金带梳拢,气息更为孤傲。
口中轻语数月来自己所收拢之讯息,眉头轻轻皱起,自己脑海中所丢失的记忆应该在韩国,而且似乎自己还在韩国停留不短的时间。
韩国!
在自己眼中,已经算是亡国了。
大势之下,无人可以挽救!
自己先前为何会在新郑?
是要助力韩国复兴霸业?
直觉告诉自己不是这样!
流沙又是什么?
与韩国九公子韩非有关?
韩非之人,自己知晓,乃是诸夏大才,《韩非子》一书自己也曾一览,却有些意思,自己和他又有什么关联?一切的一切盘桓在心间深处,不得其解。
根据自己和楚南公的约定,直至公子负刍登临楚王之位,自己的封印才可以解开,如今距离公子负刍登位,怕是还得一两年的时间。
既然有线索,那么,自己当亲自将丢失的东西找回来!
束缚的感觉,自己很不喜欢。
“卫庄先生,公子有请!”
看来韩国新郑,自己必须要亲自去一趟了,根据进来南阳一地传来的讯息,韩国一时半会还可以留存,倒也不急。
心念一动,头颅抬起,看向雅间之外,玄光隐现,手中的密信直接化为灰烬。
轻嗯一声,悠然而起,手持鲨齿之剑,步履如风,阴阳家的真人丹还算有些功用,进来的修为已经快要达到一个临界点。
“卫庄先生,请!”
百十个呼吸之后,府邸内的议事堂中,一袭楚国华服的公子负刍端坐在上首,观卫庄行入,顿时从座位上起身,拱手相应,位列下方首位。
近年来,由着鬼谷卫庄的相助,自己手中的力量越来越强了,虽还不足以同李园争锋,但再过一年,形势当大有不同。
见状,在座的其余客卿之人均没有任何意见,鬼谷纵横有这个资格,而对方的表现更有这个资格。
“有要事?”
鲨齿剑横立在条案之上,一旁侍女自动献上茶水,冷酷的容颜上一丝疑惑忽闪,看向上首的公子负刍,接下来应对李园的谋划早已定下。
观今日阵仗,莫不有大事?
“却为要事。”
“想来卫庄先生也有听闻秦国欲要兴兵攻灭韩国,武真侯玄清子亲自监军,南阳守腾以为统御,以韩国如今的力量,先生以为如何?”
公子负刍轻轻颔首,于鬼谷卫庄冷傲的姿态已然无视,近年来,若无对方助力,自己还不会有如今局面,可惜,如今李园身边似乎也有高人。
不然所取得效果当会更好!
针对寿春李园的谋略已经在逐步落实,不出差错,李园蹦不多久,但秦国欲要灭韩,却是令负刍心中一颤,实在是如今的秦国太过于强大。
“韩国,会灭!”
卫庄给了一个简短的回应。
“既要灭韩,何以还要继续韩国称臣、割让国土?”
此为负刍疑惑之处,已经露出獠牙,韩国也应该感觉到,这个时候却令韩国献上称臣文书与割让土地,莫不秦国有意饶恕韩国。
由不得负刍不这般思忖。
“阳动而行,阴止而藏,阳动而出,阴隐而入。”
“大势压境,攻心为上,若可令韩国自动投秦,则为上策!”
不战而屈人之兵,此为秦国所谋,也是最为上者的攻伐之道,这也是鬼谷所追求的至高之道,鬼谷弟子,鲜少领兵,但却名镇天下,多位攻心之谋。
辅以大势强军,则无物不破。
秦国此谋,以公子负刍的眼力,应该可以看出,有此问者,怕是目的不在于此。
“以先生眼力,秦灭韩需要多少时日?”
负刍轻轻颔首,对着下首诸位客卿也看了一眼,再次问询。
“韩国术治权谋横行,又为战国之一,其心绝不愿投秦,无论如何,必有一战。”
“冬日之前,必有分晓!”
卫庄径直回应,擅长术治权谋者,就算手上没有任何力量,也不会轻易认输的,因为韩国不仅仅是韩国,韩国更是三晋之韩国,更是山东之韩国。
“冬日之前!”
“韩国为三晋要道,秦灭韩,占据此处,陈兵于内,当虎视山东五国,楚国是否该施以援手?”
此语,为负刍想要问询之策,韩国虽小,但重要性却很大,没有韩国,则秦国大军随时可以侵入楚国,而且直压淮水两岸。
攻战韩国,秦国之力涨,山东诸国力被削弱。
若是可以,联合其余诸国保下韩国,也是一个不错的抉择,起码,日后,韩国仍是最直接面对秦国之国,也可为山东诸国分担压力。
“纵然楚国施以援手,可否应对秦国?”
闻此,卫庄那冷然的神情上,不由的淡淡一笑,笑语之间,夹杂淡淡的嘲弄。
秦国灭韩,不仅仅是有南阳十三万大军,更有关外大营蒙武的十七万大军,更有三川郡、汉中郡等地的守备军,楚国可以出手,但能够保证战胜秦国?
“列国合纵如何?”
单单凭借楚国一国之力,自是难为,除非自己现在是楚王,可以调动整个楚国内的军力,但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公子。
楚国虽不能够拦阻,若是加上其余山东诸国呢?
实在是负刍不想要看到韩国被灭,韩国不存,对于山东诸国影响太大。
“列国合纵?”
“此策可行,但如今的局面,合纵功成者,小矣!”
数年前列国最后一次合纵,乃是楚国春申君所谋,但春申君却是在关键时刻,抛却山东其余诸国离去,此举令山东诸国不满。
魏国如今也需要时间修养。
赵国之内只剩下最后一支强力边军!
燕国太远,纵然同意,也未有大力!
齐国素来不掺和谋秦!
如此诸般,合纵功成难矣,纵然功成,以山东五国的力量,也不可能在再现十多年前的魏信陵君盛事。
第六百九十九章 何颜立于天下(求票票)
“诚如此,先生以为该如何?”
于卫庄所语,负刍虽不愿意承认,但心间深处却深以为然,秦国独霸,山东六国人人自危,纵然韩国被灭,想要出力,却又无能为力。
这是……最为难以忍受之事。
先前也与诸位客卿相谈,想要有所谋略,但均不堪大用。
“欲要助力韩国,则……韩国必须有被救的资格。”
“二十年前的邯郸之战,秦国大军兵困邯郸,赵国亦是图谋合纵,但己身仍有实力对抗强秦,是故,山东诸国愿意出兵。”
“因为,这样救下来的赵国有价值,事后,仍可为山东诸国屏障,但韩国如果不能够在秦国攻击下存活,纵然救下,不过徒劳!”
卫庄从条案座位起身,冷漠一语,想要救一个人,那就要看这个人是否有被救的价值,在卫庄看来,韩国没有这个价值。
国小而民弱,军力虽还有十万,不足以对抗秦国!
纵然合纵救韩国,可保一时,来日,仍会被秦国所灭。
“韩国被灭,秦国兵锋所指为何?”
负刍面上有些失望,这不是自己所要听到的答案。
“这个答案,公子心中已经有了。”
语落,卫庄挥手一招,鲨齿剑出现在手中,一步踏出,离开条案,只身远去。
“……赵国吗?”
“看来楚国还有时间!”
目视卫庄的身影消失在眼眸深处,负刍轻语喃喃一声,如心中所想,秦国首要之敌,为三晋之国,其后再行图谋楚国与燕国。
这般,楚国还有时间,楚国还有机会,一切都是要尽可能的将李园剿灭,重新匡扶楚国朝政,整顿一切,以此应对大敌。
******
南阳宛城之所在,今时乃是一个盛大之日。
早有秦廷咸阳王书落下,命武真侯全权处理韩国之事,半月之前,韩国献上称臣文书与割让新郑以外的两百里之地。
如此,一切规章礼仪在宛城开启,南阳守叶腾早就做好了迎接仪式,此次新郑代表韩王献上国书与舆图的为相国张开地。
同上卿姚贾一路前往南阳宛城,一路之上,军马开道,虎狼气息彰显,放眼所在,物阜民丰,安泰祥和,见状,相国张开地无言。
“韩国相国张开地见过武真侯!”
城主府的正厅亮堂之内,周清一袭秦廷关内侯朝服,高山冠束发,眉目俊朗,着浅黑色的云纹锦袍,踏步登云靴,上首而立,迎见张开地一行。
如今的韩国之内,朝堂之上,重臣缺失,年岁老迈的相国张开地亲自前来,在周清的预料之中,身后跟随着王城韩王使者。
“哈哈哈,韩国既已经成为秦国之臣,那你我就是一国之人,无需多礼。”
周清近前一步,单手虚托,对着张开地朗朗一笑。
左右看了一眼,诸人也是轻轻一笑。
“此为韩王称臣国书与割让土地舆图!”
闻此,张开地神色一滞,虽想要多说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多言,身躯微转,从一侧的韩王使者手中接过称臣王书与土地舆图。
双手持之,递给面前武真侯。
对于面前的武真侯,张开地也是了解的,乃是如今秦廷之下,权势仅次于秦王之人,更是坐拥五百里封地,远超如今的韩国。
念及此,心中更不是滋味。
“称臣国书与舆图不过小事,今日张相国亲自前来,想来是给了本侯颜面。”
“叶腾,摆宴!”
没有看向张开地献上来的国书,挥手间,旁侧便是有人接了过去,再次深深看了张开地一眼,转身走向上首尊位,看向叶腾。
“喏!”
叶腾面上笑意扩散,拱手一礼,将张开地迎上右手尊位,未几,条案之上,便是美酒佳肴陈列,更有身材曼妙的侍女歌舞呈现。
推杯置盏,倒是一片的祥和,丝毫不见秦国对于如今韩国的压力。
张开地久经于此,焉得不明白越是如此,越是表明秦国对于韩国的在意与压力,连先前自己献上的王书与舆图都未一观。
所谋……不言自明。
“张相国,不知近日可曾见过韩非先生?”
看着面前风姿绽放的舞女,周清举杯看向不远处的张开地,多日之前,咸阳那边便是传来消息,韩非已经自动辞去中央学宫法家院堂博士一职,消失的无影无踪。
后来根据罗网所查,其人已经归于韩国。
于此,周清只能是摇摇头,其人还是做出了最为不理智的决断,莫不真的要决定和韩国共存亡?
“九公子?”
“其人远在秦国,下臣如何得见,武真侯说笑也。”
张开地闻声,又是一愣,处于宛城之中,一颗心早已紧紧绷起,生怕那一句话说的不对,得罪了武真侯,就直接回不去新郑了。
突闻对方此言,张开地面有疑惑,九公子韩非一直在秦国的,自己一直在新郑,如何得见。
“莫不张相国不知韩非已经返回新郑半月有余,有此大才相助,韩国复苏有望,韩非先生再上《强韩书》,想来韩王不会再拦阻了。”
无论张开地是否见过韩非,都已经不重要了,轻轻抿了一口醇香,笑而看向张开地,数年前,韩非三上《强韩书》,被韩王嗤之以鼻。
如今,不知又会是一个什么局面。
“这……,此事由大王所决断,下臣未可得知。”
九公子三上《强韩书》,自己自然知晓,但九公子虽有大才,却不通韩国庙堂之理,《强韩书》内诸多言语,无论是对大王,还是对于血衣候,还是对于自己,都是一个极大的伤害。
如此,怎可认同。
于此言,张开地未敢多做深究,只是从武真侯所言,九公子已经回到了韩国,脑海中闪过进来孙儿张良的行踪,似乎的确有些奇特。
“当初韩非先生三上《强韩书》,而韩王未曾给予理会,相国可知我王曾有评语!”
看着张开地一脸紧张的模样,对于韩国,大王曾给过韩国机会,若然当初韩国能够重用韩非,说不准如今的局势真有不同。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随意轻言,视线继续落在张开地身上。
“下臣愿听秦王之言?”
张开地心中又是一突,连忙放下手中酒樽,拱手一礼。
“韩国作践不世大才,何颜立于天下!”
简短的一语从周清口中流出,落在张开地耳边。
豁然间,张开地浑身不自觉的颤动起来,虽为夏日,但背后仍旧阴凉的气息绽放。
酒宴过后,张开地未敢继续在宛城停留,继续待在宛城,怕是自己一条命都要被吓的不存了,慌忙返回新郑,将此行所语说道韩王听。
王城偏殿之内,韩王安亦是一脸的煞白!
“逆子……竟从秦国回到了新郑?”
平复内心的惶恐,南阳之地越是表现的轻松不在意,韩王安心中越是焦躁不安,加持从张开地口中得知九子韩非归来,更是勃然愤怒。
若非韩非执意孤行,韩国焉得有今日。
秦王看重于逆子,逆子只需顺从就好,何以违背秦王意志,以至于如今韩国求存不可得,一切都是逆子带来的,这个时候,逆子还有颜面返回韩国。
“秦国武真侯不会此事诓骗于我。”
张开地轻叹一声,轻声回应着。
“他还有何颜面回到韩国!”
“相国,即刻下令,新郑内搜捕内逆子,将其带至寡人跟前!”
韩王安愈发愤怒,若非九子不识大势,韩国焉得有如今局面,既然已经回到了韩国,又不来见自己,怕也是不敢来见自己。
既然在秦国为中央学宫博士,那就应该极力上书劝说秦王存韩,这般回归韩国,又有何用。
盛怒吼声,以述胸中惶恐。
“……,是!”
“大王,宅阳、华阳、长社一地的土地交割也该尽快,否则,触怒秦国,也非上佳。”
张开地值得拱手称是,随即,话锋一转,落在当前的紧要之事,无论如何,韩国现在不能够出现任何差错,绝对不能够让秦国挑出任何毛病。
既然已经献上称臣王书与舆图,也该进行善后处理了。
“此事相国你与太子处理便可!”
闻此,韩王安静坐在王位上许久,翻滚脑海中如今剩下的韩国国土,似乎……只剩下新郑周围两百里之地了,除此之外,当没有任何凭借了。
感此,韩王安骤然想到当初大周天子困局东都洛邑顾城之事,那个时候,韩国还有千里之土,朝堂之上,己身也曾嘲笑大周天子。
如今,事情也沦落到自己身上,心中万念浮现,或许,当初的大周天子也是这般心境吧。
相国张开地徐徐离开王城,于韩王下令缉拿韩非,只是略微吩咐了一二,并未出动全力,因为……那没有任何作用。
梳理诸般要务,便是同太子韩宇一同商讨该如何搬迁宅阳、华阳、长社等地的府库与国人民众,无论如何,土地可以交割,但其内的财货与民众,是万万不能够留给秦国的。
缘由于此,交割这般土地的时间到时拖了下来,令张开地与韩宇所奇异的是,南阳宛城那边竟没有任何催促,是乎,张开地上禀韩王安。
“莫不以秦国如今之国土,根本不在乎两百里之地,而且如今也没有兴兵之意,莫不有心放过韩国?”
思来想去,韩王安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小,不由的,面上欢喜之色忽闪,目光看向张开地,希望对方也能够认同自己所言。
第七百章 新秦人(求票票)
“秦王乃虎狼之君!”
“武真侯更是杀伐决断,愈是如此不上心,怕正是等待韩国犯错,然后移大军灭之,我王断断不可心存侥幸!”
听大王之言,相国张开地顿时心中又是一跳,大王缘何会有这般的想法,在这个时候,可不能心存任何侥幸,任何一点纰漏,对于如今的韩国来说,都是无法承受之重。
猛听张开地回应,韩王安也是瞬间反应了过来,不由的惊出一身冷汗!
当即下达王书,催促司空、少府司空两署之人尽皆忙碌起来,要尽速将那些割让之地中的贵重财货、重要之人搬回新郑。
至于那些寻常事物与庶民就无需理会了,反正一定要快!
而且,又下达严令,那些寻常的庶民一定不要带回来,不然新郑之内,庶民拥挤,人满为患,以府库内的积蓄,是无法将他们养活的。
当然,还有便是若然真的留下一座座空城,怕是也会令秦国震怒,诸般种种,韩王安不住的下达王令,张开地、太子韩宇不住忙碌。
于此,血衣候白亦非倒是没有什么动作,就是每日在军营内不住巡逻,时不时的上达王书,索要粮饷之物,倒是令韩王安心中不悦。
但也是无法。
然则,虽有韩王安的一桩桩密令,但被割让土地之处,那些被抛弃的庶民门不仅没有觉得被抛弃,反而人人欣喜,弹冠相庆。
仿佛是渡过了一场劫难一般。
“韩人如此,民心奈何?”
华阳一地的平坦旷野之上,一位紫衣素袍的男子在马身之上静静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些韩国民众面上的惊喜,看着他们杀羊、宰牛以为庆贺,感慨良多。
“九公子,以你之才,定可想出应对之策的。”
浅绿色的锦衣着身,翩翩贵公子,气息如美玉一般,骑乘骏马,跟随在紫衣男子身后,听其语,观四周场面,面上也是不好看。
数息之后,明眸带着无比的希冀,看向紫衣男子。
“老丈,何故如此心悦?”
于少年人之问,紫衣男子恍若未闻,双手持马缰,行至远处的欢乐宴饮之地,看着一位麻衣老者正熟练的分割牛羊,拱手一礼,探询问道。
“哈哈哈,贵人莫不知晓,今日起,我等已经是秦人了?”
那老者灰白的发丝有些凌乱,循声看过去,却是两位贵公子装扮之人,未敢失礼,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近前应道。
言语之间充斥着无法掩饰的快哉之感。
“秦人,虎狼也。”
“百多年来,无数韩人死在秦军手下,你等的先祖怕也有死在秦人手上的,如今你等却欢悦成为秦人,莫不令先祖羞耻?”
绿衣少年人眉头紧锁,朗声而落。
百多年来,韩人死在秦人手上的多达数十万,而今他们的后代却喜悦成为秦人,岂不是他们的耻辱,岂不是他们的屈辱。
“下民也是上过战场的,数十年来,我也曾经过信陵君合纵攻秦之战,春申君攻秦之战,也曾立过功勋,但浑身上下,除了这些伤势以外,再无其它。”
“连带国府的赏赐都没有,下民曾闻秦国之军,杀一人,可得爵位,下民一生征战,曾得了十三只敌人首级,却无半点用处。”
“若然下民为秦人,此刻也是上造的爵位,也是有资格位列乡老的,近年来,下民除了家中仅剩的一点粮食被大王征走,最后的一点钱财被抢走,再无其它。”
“如此,当秦人如何不好,下民幼孙已经十二岁,现在为秦人,将来也是有机会得到爵位的,如果能够进入秦国的学宫,更好了。”
看着面前的两位贵公子,这位老丈没有半点畏惧,除了礼数到了之外,再无其它,听着那绿衣贵公子之言,苍老而又疤痕遍布的面上,自嘲一声。
双手用力一扯衣衫,露出胸前的道道伤痕,彰显当年战事的惨烈,自己一生,曾杀过十三名敌人,若是在秦国,已然得了爵位,还有田亩赐下。
但在韩国之内,除了一身伤势,再无其它,都言秦人是虎狼,但人家的下民可以有爵位,人家的下民可以入学宫,人家的下民可以有功勋钱财。
身为韩人呢?
一无所得。
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不远处,那里,一群衣衫略有褴褛的少年人在欢快的玩耍着,自己的孙子也在其内,将来也是有机会在秦国立下军功的。
“身为韩人,眼见家国故土被秦人占据,难道不觉得有愧先祖吗?”
绿衣少年人先是陷入沉默,而后再次怒气而言。
“大人或许不知,下民的土地在七年前就没有了,被段氏一族占据,昨天,有秦人官吏前来,准备按照家人数量分配土地。”
“若然耕种有功,也可得爵位!”
那老丈摇头又是一笑,自己的土地早已经不复存在,如今被割让给秦国,自己反而有了土地,岂不怪哉,先祖想来也会欣慰的。
“哈哈哈,穷民又弃民,而欲民忠心,韩王滑稽之尤也!”
不知何时,一位断了一条腿的中年男子行至老丈跟前,看着面前的两位贵公子,朗声大笑,丝毫不掩饰嘲弄之意。
这几日,那些韩国官吏一直在和他们强调,不是不带着他们前往新郑,而是因为他们还有价值,现在呆在故土,将来有朝一日,韩人还会起来的,希望他们一直忠心韩国。
闻此,岂不令人感到万分的滑稽。
“安敢如此辱骂韩王!”
绿衣少年又是大怒。
“我等如今已经是秦人了,昨天秦国那些官吏有言,只要秦人不犯错,但凡山东六国侵扰,必将大军开拨,你们身为韩国贵人,却只懂得享乐,不懂得护卫国土。”
“你们才对不起先祖,等到韩国被灭,你们一定会被杀的,一定会被杀的!”
断腿的中年男子神色有些癫狂,丝毫无惧那绿衣贵公子的威胁,如今自己已经是秦人了,他们是韩国贵人,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如果侵扰了自己,他们才会吃不了兜的走。
“子房,我们走吧。”
紫衣男子挥动手掌,拱手对着老丈与断腿男子一礼,止住绿衣少年人的下一步动作,御使马匹,神色平静,行至远方。
一路在华阳、宅阳一地行进,看着无数韩人成为秦人,连带许多小吏员都成为了秦国吏员,面上不仅没有悲痛,反而充满了希望。
如此,绿衣少年人面上越发不悦。
“九公子!”
终于,绿衣少年人再也忍不住了,自己真的不想要继续看下去了,看这些又有何用,张氏一族已经和整个韩国联系在一起。
如果韩国不存,张氏一族也将不存,自己到时候将会成为无家可归之人,将会成为诸夏游散之人,那是自己绝对不愿意见到的。
如今,九公子既然回来了,定然有存韩之策,果然施展,自己万分期待。
“子房,可还曾记得流沙建立之时,我曾说过的话。”
登临一处高坡,眺望远方,紫衣男子神情静然,不悲不喜,这一次,终于没有避开绿衣少年人的问询,头颅轻转,看将过去。
“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
“天地之法,执行不怠,即便没有国家的依存!”
“九公子之心,良自是知晓,但如今之际,乃是存韩,事已如此,想来若可存韩,大王必定会采纳九公子之言,期时富国而强兵,法行天下,善莫大焉!”
绿衣少年人朗声轻语,那些话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因为在那个时候,在自己心中,韩国必定会在九公子的带领下,重整霸业。
那也是将来韩国的模样。
但现在,韩国所要求的不是那些,而是存下去,如果韩国灭了,一切就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
“昔年,秦王嬴政入新郑的时候,曾于我一言,愿与我一同携手,共创一个法行天下之国,开创古往今来最为强大之国。”
“你猜我是如何回应的?”
韩非单手轻轻捋顺着身下骏马,随意说着往事。
“愿听其详。”
张良有些好奇,拱手一礼。
“当时我曾言,是秦国的法行天下,还是韩国的法行天下。”
这件往事,韩非记忆的很清楚,那时的自己,刚从小圣贤庄归来,身负才学,胸中韬略施展,那时候的秦国内忧外患,韩国有着极大的机会。
他……给了自己三四年的时间,但自己却没有逆转韩国的局面。
“若然存韩,定当为韩国的法行天下!”
张良回应一言,今日九公子之语殊为怪哉,他相信九公子绝对有存韩之策,这一点他……无比确信。
“极心无二虑,尽公不顾私。”
“韩非不如商君!”
“一展胸腹所学,法家先圣之名永存岁月长河,其人虽死,法治永存。”
“韩非不如商君!”
“但有一点,韩非自认做的定然比商君出色,子房,韩国是我们的国,更是我们的家,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抛弃它。”
“不是吗?”
韩非低语喃喃,似是在说给自己听,也似乎在说给身边的张良听,诸般之语落下,韩非面上绽露笑容,眺望新郑所在的方向。
韩国。
是自己的国。
是自己的家。
第七百零一章 寡人明矣(求票票)
韩非在新郑公然现身了。
消息很快传扬出去,自是引得新郑多方为之关注,如今的韩非可是秦国中央学宫法家院堂博士,虽然不算是秦廷重臣,但也是不能忽视之人物。
“老虎,你说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大将军府邸之内,血衣候白亦非听闻这个消息,一点都不意外,因为自己早就知晓韩非归来之事,而且,这段时日,夜幕也已经派出人手察看缘由了。
对方的身份如果还是秦国中央学宫的博士,那么,还真不好动手,但根据前日咸阳送回来的急报,那韩非……似乎已经辞去法家院堂博士的职位,孤身返回秦国。
此般,其身上可就没有半点护持之力了,对于此人,白亦非相当的有兴趣,当初和太子韩宇一起差点将自己打入深渊,不能起复。
如今,韩国都快要亡国了,莫不是还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逆转韩国的局势?
“九公子入秦数年,不献一策一计,面对秦王给予的中枢要职而不屑一顾,其心众目昭彰,存韩之意久矣,如今归来不归来差别不大。”
锦衣加身,肥胖的身躯稳稳端坐在软榻桑,大手不断斟倒着美酒,大口大口的饮着,听闻侯爷之语,轻轻一笑,并不在意。
以前的流沙韩非,的确有让他们侧目的资格。
但现在的韩非,一无所有,有何惧哉。
“身怀大才又能够如何,若非罗网那边传来的讯息,本侯当亲自炮制韩非。”
“老虎,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对于韩非,白亦非在知晓对方孤身入新郑的时候,便是想要将其杀之,奈何罗网讯息传至,胆敢对韩非下手者,杀之。
如今的罗网依靠秦国,变得更加强大了,夜幕不是对手,但白亦非也不以为意,一颗无用的棋子,如今连给自己提鞋都不配。
话锋一转,落到另外一个话题身上,目光落在翡翠虎的身上,如今韩国的局势堪忧,有些事情已经不能够继续等待了。
“在下本携带重金前往秦国关外大营蒙武处,可惜,蒙武并无理会,言道如今韩国之事已然全权交由武真侯处理。”
“所以,我已经派人再次携带重金,前往宛城,聊表侯爷的好意。”
“不出意外,这两日就该有回应了。”
迎着白亦非的酷然视线,翡翠虎轻轻一笑,将自己所行之事徐徐道出,原本自己是想要攀上秦国关外大营上将军蒙武处的。
奈何此人不愿意得罪武真侯,将他们推了出来,即如此,想来武真侯也不会拒绝他们的好意,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拿下韩国,绝对是大功一件。
到时候,韩国沦亡,依照秦国惯例,是要设立郡县的,到时候,夜幕的势力盘踞于此,谁当郡守又能够如何,于他们没有任何分别。
“此事你要亲自盯着,万万不可有失。”
“只是,以韩王的性子,想来是不愿意成为亡国之王的,本侯也该助力一二了。”
白亦非轻轻颔首,找寻秦国的大人物,与夜幕来说,区别不大,只是武真侯此人先前与韩非有不浅的交情,故而,欲要找寻蒙武的路子。
既然蒙武不愿意,这份大礼想来武真侯也不会置之不理的。
这是他们的退路,这是秦国武真侯的功劳,乃是一个双赢抉择,至于损失者,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个就足够了,称臣王书、割让土地之后,韩国便只剩下新郑孤城。
值此之际,韩非能够做的只有两个选择,其一便是彻底投秦,其二便是奋力一搏!
但奋力一搏可不是自己希望看到的,如此,早已谋划许久的心思流转,周身闪烁阴寒的玄光,踏步之间,消失在纱幔垂落的厅殿之内。
“逆子!”
“逆子无用!”
“好好待在秦国以谋存韩之道,如今竟然无故自动辞去博士一职,若然秦王怪罪,牵连韩国,此罪……他能够担当得起吗?”
王城西宫正殿之内,韩王安狠狠的发泄着怒火,如今韩国的局势本就堪忧,逆子偏偏又做出惹怒秦王之策,实在是令自己失望。
既然已经归于新郑,缘何不来请见自己,实在是不通礼数,如此逆子,自己当年真的浪费那般精力宠幸于他,越是深深一想,越是觉得愤怒。
“父王息怒,儿臣以为,当今之要,乃是要尽快以谋存韩之法,如今九弟归来,以其才智,想来定有谋略,不然,九弟也不会回到新郑的。”
太子韩宇出列,有感父王震怒,拱手一礼。
这个时候的愤怒已然无用,关键是要尽快解决当下之危局,割让国土事宜已经办妥,眼前而观,秦国已经没有任何理由灭韩。
所以,他们也该加快寻找存韩之路了。
“相国,可有存韩之道?”
韩王安强忍着心中不快,深深的呼吸一口气,将目光落在下首张开地身上,于谋国之道,如今的西宫之内,唯有张开地可堪大用。
“大王,臣有一策,或有可用。”
张开地闻声,拱手出列,左右看了一眼,思忖一二,还是说道近几日所谋。
“哦,快快说来!”
韩王安大喜。
“大王以为何以秦国没有直接大兵压境,攻灭韩国?”
张开地单手轻捋颔下短须,从秦国的一系列动作来看,似乎不想要动辄刀兵,不然韩国早就沦亡了,花费这般的力气,耗费这般长的时间,定有其深意。
相国张开地思虑再三,觉得韩国之事未必没有转机。
“这……,大将军前日曾与寡人说过,此为秦国兵家上谋,欲要韩国自动投秦,故而大势压境而不动,只是不断的弱韩。”
“莫不相国有它法?”
韩王安面有疑惑之色,于此,自己也曾考虑过,而且也曾问询大将军,大将军之语也令自己觉得认同,秦国定然是想要自己效法前岁叶腾之事,直接投秦,以免除兵戈征伐。
但……观相国神情,似乎还有其它之意。
“我王,当今之时,秦国独强,欲要一天下之心久矣。”
“秦国欲要一天下大势,若然灭韩都要行动大军,以铁血亡韩国祚,必然会令其余山东诸国不安,激起反抗,那个场面纵然是强秦,也不会希望看到。”
“故而,老臣以为,韩国如今对秦国已经没有了威胁,只要示弱于秦,真正显示出臣服忠心,则秦国必能够使得韩国社稷留存。”
秦国要使得天下诸国臣服,首要灭韩,必须树立一个典范,必须树立一个好的典范,那就是要善待韩国,善待韩国君臣上下,诚如此,才是秦国所需要的。
若可明悟秦国此心,韩国真正率先称臣,便是令秦国欢喜,而秦国断然不会辜负韩国,所以,张开地念及良久,此为上谋。
“太子以为相国之言如何?”
韩王安心中一动,相国所语不无道理,如果秦国要灭韩,根本无需这般的阵仗,直接移兵灭之就好了,如今偏偏要这么麻烦。
可见秦国是想要韩国自己做出明智决定,然后给予山东诸国一个典范,明悟这一点,韩王安心中惶恐顿时消散大半,面上喜意忽闪,视线落在韩宇身上。
“父王,儿臣觉得相国之言颇有道理。”
“以秦国之力,灭韩轻而易举,缓缓行之,必有大谋,而且接收华阳、长社之地的时候,秦国也没有过多的上心,可见秦国并没有立刻灭韩之心。”
“果然示弱于秦,忠心于秦,可保社稷。”
太子韩宇颔首以对,相国之言有些道理,如今存韩之道不显,能够抓住一条是一条,若然秦国真的灭韩,他们做得再多也是无用。
但现在秦国毕竟没有灭韩!
“大将军以为如何?”
张开地、太子之言,令韩王安心中定下许多,目光扫视,落在血衣候白亦非的身上,其人执掌韩**马大权,堪为重臣,也是韩国面对秦国唯一的指望。
“相国所语当为良谋”
白亦非轻轻一笑,出列一礼,一言而落,彻底安稳韩王之心。
“哈哈哈,相国不愧是韩国柱石。”
“此等之际,唯有韩国率先称臣,忠心侍秦,所以韩国社稷必能够长存,洞察这般时势而存韩于虎狼之侧,寡人可谓明矣。”
西宫内的重臣虽不多了,但都是肱骨之人,濒临此等绝境,相国仍有这般大谋,韩王安很是觉得欣慰,心神激昂之下,从座位上起身,朗声而落。
数十年来,韩国能够在秦国身侧存留这般久,这点权谋之术还是有的,秦国所要,乃是韩国臣服,而韩国所要,乃是存韩,彼此相合。
“父王圣明决断。”
“不过儿臣以为,为表韩国忠心侍秦,若可将城外军马之权分割于秦一二,当更令秦国放心,更可得存韩之妙。”
“父王以为如何?”
聆听上首父王之言,太子韩宇又是一语,眼角之余光瞥向白亦非,徐徐而道,话音深沉,旋即,整个西宫之内,不自觉的陷入寂静状态。
下一刻,一道道目光自动汇聚在太子韩宇身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城外的十万兵马,乃是韩国最后的希望,若然交由秦国,岂不令韩国再无任何抵抗之力。
存韩于虎狼之侧,乃是权宜之计,若有良机,当再现劲韩之名,太子之言,实在是直接将韩国真正纳入秦国管辖,不合大王存韩之道。
第七百零二章 尚公主(求票票)
“太子,欲要妄言乎?”
韩王安那略显苍老的双眸骤然眯起,万万想不到太子竟然会有此语,没有城外的十万大军,韩国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如今之存韩,乃是术治存韩,并非真的要忠心侍秦,倘若它日诸夏大势有变,韩国还能够凭借城外兵马以为自立根基。
而太子之语,则是将韩国最后的凭借交割出去,变得真正的忠心秦国了。
那可不是自己想要的。
“儿臣岂敢妄言。”
“不知相国以为如何?”
太子韩宇摇头轻笑,这等一个不小心就真的亡韩之举,岂敢大意,言语如此,乃是近来,有秘密渠道消息传至手中。
言语血衣候白亦非欲要图谋投秦,以效仿前岁南阳守叶腾,其人献上南阳之地六百里,以为如今秦国地位、权势,而血衣候白亦非则想要献上整个韩国。
所为依仗者,不过手中的十万大军与夜幕存在。
果然被其投秦,父王、自己、张相国都将无能为力,但现在却还有机会给予避免,如果将城外兵马交割之事告知秦国,想来秦国定会满意的。
到时候,自己手中之人便可插入其中,彻底打乱白亦非在军中之部署,虽兵行险招,但比起所得,根本不算什么。
“莫不相国也认同太子之言?”
韩王安刚才的好心情顿时丢失的一干二净,太子监国理政数年,莫不昏掉了?那十万大军是韩国复兴的希望所在,是万万不能够丢失的。
顺着太子之言,凌厉的目光落在张开地身上。
“大王,老臣以为,太子所言不无道理。”
“月前,秦国上卿姚贾遍数韩国谋秦之策,多为王书之言,秦国岂能没有察觉,故而,欲要使得秦国真正明白此次韩国侍秦之心。”
“交割兵马之权当为定心之策,如此,秦国不疑,韩国可存。”
太子韩宇有他的渠道,五代相门张氏一族同样有自己的渠道,进来血衣候手下的夜幕先是同秦国关外大营上将军蒙武接触,再与南阳武真侯接触,所谋轻而易见。
与其等到血衣候将整个韩国投诚秦国,还不如现在交割兵马之权,以为安稳秦国之心,说不得,韩国便可保存,也能够趁机收回血衣候手中军权。
“相国也以为此举可行?”
韩王安眉头仍旧紧锁,如果是太子自己所言,自己还可不当作一回事,但相国也认同,整个事情就有些不一样了。
太子、相国之利益已经和整个韩国纠缠在一起,韩国若是不存,他们也得不到好,若可存韩,他们也能够得到极大好处。
分割兵马之权,乃是荒谬之策,纵如此,太子与相国竟然认同,莫不是此事……涉及血衣候?
“稳住秦国之心,可得存韩之意!”
张开地又是一言。
“血衣候以为如何?”
分割兵马之权涉及血衣候,这件事非同小可,由不得韩王不慎重,没有继续回应相国之言,话锋一转,视线落在血衣候身上。
“我王圣明决断。”
“此等之际,乃是我等臣子尽心施展存韩之力之时,然,臣却听闻,今日新郑之内有人传言本侯要投诚于秦,抛却韩国,岂不谬哉?”
“本侯世代荣耀于韩,故而,今日西宫之内,本侯当驳斥那般谣言,为表本侯忠心,臣今日敢请我王,尚公主,以为一族,城外兵马交由大王统御。”
白亦非也没有想到太子韩宇、相国张开地的动作竟然会这么快,而且这么快就发觉夜幕的行踪,但……一切也都在自己的预料之内。
雪衣白发,近前一礼,神色不变,诚恳而落,欲要行尚公主之举,以为一族,利益捆绑,兵马交割王上,明证己身。
语落,整个西宫厅殿之内,再次陷入寂静之中。
一道道目光由先前的太子韩宇身上,转移至血衣候白亦非的身上,为了明证己身,血衣候愿意尚公主,结为姻亲,以为一族,交割兵马。
此等自证,公心也。
“血衣候不必多言,寡人自然是相信血衣候的。”
“太子、相国,此事不必再议,五日之内,当拟定王书,以为臣下之礼!”
韩王安对着血衣候白亦非深深颔首,以为欣慰。
这般明证,已然足以打消新郑内的留言,不过既然太子、相国有这般考量,到也不是不能够给予注意,血衣候欲要尚公主,似乎……也不无不可。
如今的王室公主中,坐拥聘婷天资,又适合出嫁之人的,也只有红莲了。
先前自己本想为其在山东诸国寻找合适之人,甚至也曾想过将其送入秦宫,以为咸阳宫之人,但那逆子太让自己伤心了。
韩国到了现在之局面,血衣候与其手下的十万大军万万不能动,既有谣言,而血衣候又有此心,红莲出嫁血衣候,也合韩国大势。
血衣候年岁虽大,但论地位、权势,也不算委屈了红莲。
语落,豁然从王座上起身,摆手离去,不在多议。
“想来,不日,本侯当与太子同族姻亲也。”
群臣恭送韩王离去,良久,血衣候身躯微转,看向西宫厅殿内的太子韩宇、相国张开地,若非近年来自己还需要他们制衡韩王,早就将他们解决了。
但那一天也不会到来太晚的。
“宇也期待那一日。”
太子神色如旧,恍若先前一切未曾发生一般,想要迎娶红莲,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如今九弟归于新郑,以其对红莲的宠爱和对血衣候的了解。
定有所谋。
当年,血衣候能够被自己和九弟联手击溃,现在也是一样。
五日之后!
又有韩王安亲笔王书,以臣下之礼交由南阳宛城,转交秦王,请求早日接受宅阳、华阳、长社一地,以使得秦韩君臣睦邻相处,以为山东诸国效法之楷模。
“韩国,如此谋秦。”
“罗网密探所语,此策在新郑西宫正殿之上,韩王安曾颇为自得,临近亡国,仍不丢却术治权谋,可笑也。”
“叶腾,你以为该如何答复韩王?”
宛城之内,周清手持从新郑高规格礼仪送至的王书,阅览之,轻笑不已,其意不外乎指秦国要使得天下臣服,必须要善待韩国。
些许用词,看似恭敬,但实在包含术治多矣,摇头无奈,将其递给旁侧的叶腾。
“不过术治纵横,韩王此举,或是以为秦国不会大军灭之,故而心存侥幸,以为对待韩国会有特殊,甚至于会以为秦国不会接受长社、华阳之地。”
“如此,我等岂能辜负韩王好意。”
叶腾亦是轻笑不已。
临近亡国关头,韩王仍自有术,此等战国,该当灭亡。
欲要以礼侍奉秦国,当然好,秦国当然接受,但秦国所要的可不仅仅是长社、华阳之地。
“哈哈哈,妙哉!”
“本侯虽可全权处置韩国之事,但为了接下所谋,你放出风去,本侯要亲自带着这卷王书返回咸阳,以求大王定夺。”
想来这个时候的韩王安正在王城内自得不已,自其继位以来,多番谋秦,在秦国,韩国之言早已没有半点信用。
以其所谋,必然不甘心投秦,不日将有一战,而那一战,也将会成为韩国在诸夏间的最后一战。
“喏!”
叶腾心领神会,拱手一礼。
“本侯决意给韩国三个月的时间。”
“接下来三个月,叶腾你要准备好大量相关的吏员,以为灭韩之后所用,同时谋定韩国内的一切讯息,争取在灭韩之后,让韩国内部平稳如初。”
观韩王安此举,韩国沦亡已成定局。
正好,接下来的时间,太乙山观妙台也要开启了,自己也当前往一观,近来,南阳之地的人宗弟子可是相当不守规矩。
“新郑血衣候白亦非之文书如何?”
灭韩自然很快,要为灭韩所做的准备可是相当多,叶腾亦是在行动之中,只是近来新郑血衣候有意献上韩国投秦,倒是一件好事。
若可兵不血刃的拿下韩国,当为上策。
“血衣候白亦非!”
“此人倒是取舍干脆,既然要投秦,那么,就要体现自己的价值,回复其言,若然能够在深秋之前功成,本侯允诺其尊贵。”
血衣候白亦非欲要献上韩国以为投秦,换取功勋和荣耀,这一点,周清很是欣赏,不过也明白这是血衣候的谋身之策。
既有这般之心,如何拒绝?
若然功成,只消遵守秦法,也是秦国干臣!
“喏!”
叶腾再次拱手一礼,转身离去。
虽然武真侯允诺白亦非尊贵,但是据自己的了解,再如今的秦法框架之下,其人怕是也不得长久,韩国有此人,真可谓霉运连连。
次日,一行浩大的车架从宛城而出,北进三川郡洛邑。
与此同时,亦是有三匹骏马从宛城秘密而出,北进三川郡、上党之地,临近太行之山,以为太乙观妙。
“师叔!”
如旧的山下酒肆之内,周清在前,云舒、弄玉在后,刚行入其中,便是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跟前,目光相视,均惊喜不已。
第七百零三章 太乙观妙(求票票)
“宗琼,按照掌门师兄定下的日子,也是今天到达吧。”
酒肆之内,数人静坐于一角,临近窗口,也可以一览外面诸般景象,按照前些时日天宗传来的消息,今日师兄赤松子就该到达的。
如今已经临近午时了,却还没有看到师兄的身影。
“掌门应该不会延误的,倒是宗琼进入上党以来,看到不少人宗弟子的身影,他们的动作倒是挺快的。”
天人二宗,相交争锋,数百年来,便是如此。
原本之意,乃是共同参合大道,以为无上,进来弟子多有不足,倒是演变成红尘世俗之争了,尤其是人宗根基所在的南阳。
数月来,他们的活动越发频繁,而且多与山东六国其余诸子百家相交,这些事情,自己都看在眼中,并未多做什么举动。
若然真的有不良之谋,周清不会于他们客气的。
“近来咸阳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吧?”
一侧的云舒自动斟满酒水,持之轻抿一口,离开咸阳也有月余了,对于咸阳内的消息虽也有听闻,但终究己身不在咸阳。
“确无大事,唯一国事也就师叔您现在的灭韩之战了。”
“不过前几日,咸阳后宫之内,赵太后突然病患加身,经过太医令诊断,似乎精气神已然消磨至终结,恐是生机有限。”
“按照秦国法典规程,若然太后真的病逝,兵戈之事怕是要耽搁一二了。”
国丧期间,兵事不出,此乃大周传下来的规矩,秦国也将之继承了。
赵太后这个时候病重可不是一件好事,宗琼想了想,如今的咸阳之内,能够与师叔切身相关的,也就这件事了。
“冬日之前,韩国是可以拿下来的。”
“而赵太后也一定会撑到那个时候,无论她愿不愿意!”
赵姬,赵太后,自从被秦王政从冷宫接回甘泉宫后,虽然还是母子,也曾时常探望,但终究一切都不同了,文信候吕不韦死了,死了,赵姬倍受打击也是应然。
但涉及攻灭山东六国之事,一个赵太后还不能够拦阻秦军东出。
“另外,后宫之内,骊姬月前被诊断有身孕,但在我离开咸阳的时候,似乎……不知为何,突然滑胎了,为此事,整个后宫之内,一次被杀百人!”
“宗全所语,应与后宫之内的纷争有关,楚夫人、敏夫人、华阳祖太后都有牵连。”
紧随着先前之语,宗琼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再次对着周清说道,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咸阳宫若是生乱,对于整个秦国来说,不是一件小事。
“王不立后,那些人终究不会满意的。”
“骊姬成为冲击之所在,也是必然,敏夫人乃是赵国宗室嫡女,灭韩之后,下一步,便是灭赵,想来不会无动于衷的。”
“此行之后,吩咐宗全,全力戒备整个咸阳宫!”
王不立后,铁碑约法,虽然并未出现,但王兄还是准备如此之做,也没有立下储君,当此之时,倒是无碍,但将来总会成为冲突点的。
后宫中的夫人、良人大都山东六国之人,接下来,后宫怕是更要乱了,也会有更多的人喋血。
“陇西那边也传来消息,天水商会已经拓通一条由天水之城直达大河以西的路线了。”
宗琼再语。
“有芊红在那边,应无大事。”
陇西天水的事情,交由芊红处理,商会更是简单,有着墨鸦他们先行探路,商会随后,加上自己的名字,陇西、北地郡之内,应无拦阻。
所艰难者,也就大河以西的西域诸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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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申时。
从巴郡天宗总部跨越数千里而来的掌门师兄才缓缓而至,身边此行只是带着小灵一人,数年不见,小灵的修为也要即将踏足化神之境了。
也不枉费当初自己游历诸夏之时的教导,小灵能够有这般进境,想来九宫神都的小衣也不会差的。
“师兄!”
数年未见,师兄的身上倒是越发有超凡脱俗之气了,同师尊北冥子有些类似了,一身的修为也已经安然破入化神大成。
原有的岁月长河中,为了天宗的传承,师兄可是耗费颇多的精力,以至于有损修行,直至坐化之前,都未能够破入此境。
今时,倒是缘法,身着一袭浅绿色的苍翠锦袍,头顶紫金莲花冠,脚踏无忧踏云靴,灰白的发丝精致梳拢,颔下短须随风而动。
手持秋骊之剑,雪霁之剑倒是握在小灵手中,周清近前道礼,未敢怠慢。
“哈哈哈,师弟,近年来,你在诸夏的名声可是越来越大了。”
“多年前,你的修为就远远超越于我,现在想来更是达到一个不可思议之境界,两年前见到师尊的时候,师尊也曾语,你是道家百年来,最有可能踏足合道归元层次的道者。”
“果真如此,善莫大焉!”
赤松子朗朗一笑,自从师弟一卷卷小说呓语之事传出,无论是道家天宗,还是人宗,每个月,都有大量的凡俗之人拜山,欲要拜入门下,以求神魔长生之道。
好家伙,对于师弟所描写的神魔长生之道,自己也是极为向往,但此生想要达到估计是不可能的,虽如此,但从那群人中倒是挑选了不少好苗子。
以往天宗收徒,都是一位位长老下山,寻找有缘人,如今好苗子自动上门,宗门如何不壮大,再加上师弟如今添为秦国关内侯,声名更震,也引得不少人拜师,以求引荐。
于此,赤松子也是无奈。
天宗之内,也唯有师弟这么一个特殊之人,就算是宗全与宗琼他们,也仅仅是红尘炼心,带到修为大成之后,便会返回宗门的。
数年前,师弟便是达到了悟虚而返的境界,游历诸夏之时,听闻遇到楚南公,硬生生将其打落玄关境界,至今仍旧在化神层次。
消息传荡,整个百家为之震动,天宗与有荣焉。
天宗虽不争,但并不代表没有一争的力量!
师尊还是那般逍遥天地之间,以求突破之道,以求可以破入合道归元,这次临走之前,又给自己找了一个师妹,天资丝毫不逊色小灵。
如今年不过十岁上下,一身修为逼近化神,待十二岁周天运转,破入关卡不难,看着自己的师弟、师妹,赤松子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资质太差了。
“道法自然,不必强求,顺心而为。”
己身现在的修为,周清自然有数,每一天都有不小的进步,比起数年前对战楚南公的时候,若然被如今的自己碰到。
周清有把握其人绝对撑不到师尊赶过来,就算与那时的东皇太一相比,也有把握将其击溃,然则,九宫神都归位,东皇太一的修为怕是突飞猛进。
从东君焱妃的口中得知,东君太一近年来也是经常闭关,以求破开最后的关卡。
合道归元!
这是千年以来,诸夏武者的最高层次,其上虽还有身融万物,但除了祖师之外,并无一人达到,果然有此境界武者坐镇,起码可保传承百年无忧。
“不错,以前师兄修炼的时候,因为诸般之事的侵扰,本心迷失,强求突破不可得,现今,心性自然,水到渠成。”
“此次太乙山观妙台,木山子定要再次失望了。”
单手轻捋颔下短须,赤松子自得一笑,无论是天宗的现状,还是己身的修为,自己都已经相当满意了,再去体悟祖师之道,方知其精妙所在。
明日,便是与人宗约定好的太乙山论道,五年前,木山子的修为便是和自己差点,如今自己已经突破,他也将没有任何机会。
“见过师叔!”
二人语毕,小灵持剑道礼,如今年岁也过了十二,周天运转,浑身上下也多了一丝圆融之气,眉目清秀,面色祥和。
“可曾见过小衣?”
对其轻轻颔首,小灵算是自己为天宗选定的下一代掌门之人,这一点,师兄赤松子也是满意的,不然也不会将雪霁之剑交予他使用。
“每岁均前往见之,如今小衣已经位列阴阳家九宫神都之一少司命。”
没有了数年前的妹妹之事牵挂,小灵的一颗心也平静下来,每岁前往巫山一见小衣,心中满足,观其修为进度,也可令己身更为上进。
“日、月、星三大护法齐聚,五行长老就位,数百年来,这还是阴阳家九宫神都第一次圆满,根据天宗留下的典籍记载,上一次阴阳家九宫神都齐聚,乃是八百年前的大周攻伐大商之时。”
“每逢诸夏大乱,阴阳家总会如此机缘。”
对于阴阳家,赤松子了解不少,但也不算多,这一家一直以来都是很神秘的存在,数百年前融入道家,但不久便是分离出去了。
比起道家天人二宗,他们似乎更加的超凡脱俗!
“阴阳家所谋却有奇异,但他们总是游历诸夏之外,也无需过多关注。”
阴阳家之所以入秦廷,不外乎借助秦廷的力量,所谋苍龙七宿,论及诸子百家对于诸夏的影响力,阴阳家连道家都比不过,更不用诸夏其余百家了。
欲要生存于诸夏,这般神秘的避世不出,可不是良策!
“师弟所言甚是。”
“提及阴阳家的行事,倒是令我想起另外一桩事,近来,南阳之内,人宗似乎有别样的动静,师弟如今坐镇南阳,应该了解不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