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二)
琼池宴会要开始了,神界有一座琼池神殿里早已经布置好,这里仙气缭绕,灵气特殊,布满结界。
只要是活物进来都会失去**力,住在琼池神殿的女主人被尊称为王母,她是长林大帝之妻,掌管神族、仙族两界所有神女、仙女。
王母每三百年举行一次琼池宴会,宾客从各地赶来赴宴,客来客往很是热闹。
枯离一身白袍,头戴玉冠,从琼池边走过,正好撞见岚悸。
岚悸今日穿的素雅,他们魔界一贯的风格是黑色,可她这个魔界公主不一样,她不知道何时喜爱上了穿素雅的衣裙。
今日她身穿是月牙白色罗裙,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上面绣着朵朵白色月季,肩上披着浅蓝色纱衣,飘飘欲仙。墨玉般青丝,绾着复杂发髻,头上簪了好几株珠钗步摇,脸面上了精致妆容,小脸阴柔俏美,身上有一丝丝魔界女子独有的邪魅味道,一双美眸顾盼生辉,朱唇间漾着柔和浅笑。
“枯离神君,我哥哥叫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岚悸开口,声音温和柔魅。
她把怀中信件拿出递给枯离。
枯离点点头,接过信件,当着岚悸的面打开来看,信上字迹豪放。
许久,枯离耳尖却红了,他扫了一眼岚悸,神情变得冷漠起来,后退一步,直接走了,任由身后的岚悸喊他。
岚悸莫名其妙,哥哥这是给他写了什么?他就这样不管不顾走了?
她脸色难看起来,目光锐利。
向琼池旁边的花树出气。
琼池岸边遍植花树,花开百年不落,树枝繁花烂漫,琼池碧波清凉。
空气中还有花香味,夹着池水清甜味,交相飘荡,缤纷醉惑。
她抽出自己鞭子使劲打在一颗花树上,可琼池宫殿中她的法力早就失去大半,如今这样用狠劲,也伤不了这屹立数年的花树。
花瓣如急雨,簌簌而落,打在她身上,轻拂青丝眉眼,罗裙华衣,她目光变得恍惚,若有若无的不悦。
枯离急急忙忙回到神殿,往自己房中走,房里燃着一盆火苗,他把信件丢尽火盆里烧掉,看着信件烧成灰炭才慢慢平静下来。
神殿小童立在门外,看着时辰,赶紧过来提醒他,琼池宴会就要开始了,再不去便来不及了。
枯离点头,理理衣袍,假装若无其事的往琼池宴会走。
琼池神殿中已经有神女合着曲子悦舞了,隔着重重叠影看的不真切,却也能猜到那些神女今日打扮不俗,舞姿上乘。
阵阵清脆的笑声传了过来,云雾迷蒙,沿岸花树,九曲长廊,枯离走过朱红色水榭,琉璃青瓦在光芒照射下耀眼异常。
池内有鱼儿在游玩,有个穿着紫衣的女子坐在池沿边花树下手中拿着一株仙草逗着池中鱼儿。
紫衣女子侧脸柔美,枯离随意望了一眼,心中大惊,疾步寻去。
他绕过长廊,突然一阵疾风刮过来,满天花树飘荡,花瓣簌簌而下,飘落在他身上,滑过肩头掉在地上,离那紫衣女子越来越近,紫衣女子似乎察觉到了动静,抬起头望向他。
紫衣女子目比秋水,肤白凝脂,雪白透粉,容貌明**人。
待枯离看清了她的相貌,眼中有了失望,却浮现一抹哀伤。
“枯离神君。”
紫衣神女站起身子和这位神君打招呼,她听过枯离神君的事情,曾经也远远的见过他。
听说这位神君当年跟着大军征战魔界,立下不少功勋,深得长林大帝器重,他还和太子殿下长岙感情极好。
在这神君,这样的神君不失为夫婿好人选,最重要的是他的容貌连续数年来一直在神界美男榜前列。
枯离点头。
“你是哪个殿的神女?”
“回神君,我是这琼池神殿的神女。”
“原先怎么没见过你?”
“我三年前才来这琼池神殿侍奉,原先我在北玉山的云隔殿修炼,是姑母召见了我,才来了这琼池殿中侍奉姑母。”
枯离点点头,北玉山是王母的祖源山脉,这姑娘口中的姑母应该就是王母。
七桑微微垂眸,点点头,远处有声音好像在唤她,她连忙回头看,果真看见了来寻她的神女,她急忙告辞,往寻她的神女走去。
离池边越来越远,两旁花树偶有花瓣吹落,掉在她急忙离去的身影上,枯离见她走了,望向她刚刚坐过的岩石,他心中叹息一声。
宴会已经开始了,笙歌艳舞,丝竹声声,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一派其乐融融。
长林大帝身侧坐着王母,王母气势华贵,容颜和二八少女差不了多少,比起身侧的长林大帝,看着并不像一对夫妻,长林大帝模样已经到了人界常说的而立之年。
其实这才是正常的,即使是神族,也无法做到容颜常驻,永生不灭。不过听说王母有自己的保养方法,所以才使得容颜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变。
风吹隐动,华服飘荡,酒杯相撞,神隐浮暗。
枯离的目光有意似无意的扫在了站在王母下手的七桑身上,心中猜测纷纷。
七桑察觉到了枯离神君的目光,心中疑惑。
她望向枯离,发现他眼中好像有自己不懂的哀伤?难过?
七桑垂下眸子,今日琼池殿中忙碌,她因为摆错了一个水晶盘被姑母责骂了一顿,心情不好,偷偷跑出去躲避哪知遇见了枯离神君?
可他为何这样看自己?
按理来说,他这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啊?
七桑手中拿着八宝雪珠酒壶,纯白色泽,透亮而明净,很高贵,这是属于王母专属酒壶,她看了一眼自己拿着的酒壶。
她今日心中其实很郁闷,离家之前,父亲希望她来天宫侍奉姑母,好抬高身价,嫁个好神君,可天宫的日子不比家中,何况......
她抬起头望了一眼万众瞩目的王母,何况她根本就不是王母正经的侄女,她确实和王母的娘家是一脉相承,可要是说起来她的祖父只是王母祖父的弟弟,这样慢慢算下去,她和王母的血脉已经不亲近了。
她不知道王母为什么会选她来这天宫,按理说本家那边比她聪慧,美貌的姐姐妹妹太多了。
浮云-(三)
今日的冥界很热闹,冥王不在,冥界的鬼差轻松自由了不少。
尘依刚刚到冥界,便在后花园中看见了应炎,她惊讶,连忙走过去,“你怎么在这?”
应炎心中急跳,快步疾走,伸手抓住她,“尘依!”
“你去哪了?”
刹那心跳总算见到了她,语气中透着担忧。
“我回了神界一趟,在家中歇息了几日。”
尘依如实开口。
应炎眉头却微微皱起,神界?
可他那日醒来后没看见她后去神界寻她了,还去她住的神殿寻过,却没有见到她的半点身影。
“下次,不要平白无故的消失。”他压下心中疑惑,开口道。
尘依愣了愣,她向来自由惯了,爹娘还在时,她也时常拉着师兄或者表哥偷偷溜掉。
她对上他的眼睛,应炎眼眸明亮,深沉有神,她鬼使神差的点头道,“好。”
她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他抓的有些疼了啊。
“我要去人界一趟。”
她开口道,她还要去找那人界的余娴雅一趟,抹去她在冥界所有的记忆。
“我陪你去。”
“好。”
施法,很快到了黎江城。
街道上人来人往,杜鹃花全部开了,草木茂盛,碎石水泥大路平稳妥当,时常有人拉着黄包车跑过。
尘依看了应炎一眼,笑着道,“咱们也去坐坐那个车?”
他们是隐身,这人界的凡人看不见他们。
“好。”
他们动动身子,飞到一辆空中的黄包车上坐着,任由车夫拉着跑。
尘依推了推身边的男子,嫌弃到,“你挤到我了,你下去,我自己坐。”
应炎看了她一眼,真就自己站起身子,下了黄包车,跟着车旁边。
“哎......”
尘依怒怒嘴,心中骂他是个傻子,怎么叫他下去真就下去了啊?
坐了一会,她觉得无聊起来,施法留下一小块金子,和应炎去余家。
她知道在人界,不管哪个时空,金子都是流通货币,可以换钱财使用。
余家大院里,有假山流水,亭台楼榭。
尘依让应炎自己找个地歇去,她要去寻余娴雅。
她直接施法入了余娴雅的院子,院子中清凉舒适,种了许多杜鹃花,花已开,屋檐窗桕外的树木繁枝茂盛,有阴影印在房屋白色墙壁上。
余娴雅正在房中看账目,如今的余家的生意基本是由她来打理。这几年她已经从当年那个对商场什么都不懂的女子变成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女人了。
她今日穿了一袭旗袍,梳妆妇人发篦。尘依走进来的时候,见里面就她一人,直接显露了真身,可余娴雅看的认真,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出现。
尘依扫了一眼她,把手往门边轻轻敲了几下,余娴雅抬起头,望见站在门边的神女,心中大惊,连忙站起身子,又惊又呆的看着她。
“有打扰到你吗?”尘依笑笑,直接走向她。
“这一世过的可好?”
她开口道。
余娴雅反应过来,眼眶却红了,这位神女是送她重活一世的恩公,如今她问自己这一世过的好不好?
余娴雅压下自己的心酸,点头道,“挺好的。”
确实挺好的,事情大部分和她当年想的一样发展,只是中间出了小小偏差。
“那就好,今日我来是要抹去你在冥界的记忆,从此以后你不会再记得关于冥界所有的一切,包括我。”
“抹去记忆?”
余娴雅垂下眸子,想了想,“神女,我可以求您一件事情吗?”
“什么事?”
尘依往房中一张摇椅上坐下,准备听她说何事要求自己。
“我想...想问问...他喝孟婆汤过奈何桥了吗?还是和我从前一样无妨喝孟婆汤过奈何桥?去投胎?”
“谁?”
“容明晖,我前世的丈夫,今世孩子的父亲。”
“我看看。”
尘依施法,拿出命数谱翻了翻,“他已经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去投胎了,这是他的命数。”
“命数?”
余娴雅一愣,身子突然有些颤抖起来,把自己想了许久的猜测问了出来。
“神女,我想求您帮我看看,他前世的什么结局?”
尘依点点头,继续看了看。
“死了,在你出事故没多久就病死在了那年冬天,和今生一样,他的命只有那么长。”
“那他...有没有爱上别的女人?”
尘依摇头。
余娴雅目光变的恍然起来,眼中全是哀伤,有些空洞起来。
她突然站起身子,往窗户边去,窗户下放有一张檀木桌子,上面摆放了红酒和酒杯,她打开红酒塞子,往酒杯里倒了一杯,喝了一口,红酒不烈,却呛的她泪流满面。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再给另一个酒杯倒了一杯,拿起递给尘依。
“前一世,我和他结婚三年,他要纳一个叫蒋莹的女人做姨太,他把我囚禁在后院之中,我恨急了他,我恼急了他,我想啊,他既然已经变心了,那我就要离婚,可他却不予,不仅不予还拿余家来威胁我.....后来,我逃出了容家后院,却出了车祸。”
“死后我飘荡在冥界,得了机遇重活一世,这一世,我本来要报复他的,也确实报复了他,我三年都没有见过他,可是他却病了......”
她喝下一口酒,哀伤道,“其实,我想过要是知道他会死,他病了,我就不和他计较前世的事情了,他死后,我怀疑过,前世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比如说,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却被蒋莹威胁,他不想让我知道,所以才要纳蒋莹做姨太?还有我前世到底是怎么出车祸的?怎么会那么巧合?”
她又喝下一口红酒,酒杯里干干净净一滴酒水也不剩了,她把酒杯放在桌子上,突然跪在尘依面前。
“神女,我想求您给我看看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
尘依拿着手中酒杯,喝了一口,她突然也想知道关于这个人类女子和她的丈夫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日她送余娴雅重活一世走的急,没仔细看关于这个人类女子的事情。
她放下酒杯,打开命数谱,施法,前世所有的事情出现在她们眼前。
余娴雅看完幻境之中所有事情,抹干净眼角泪水,重新跪下。
“求神女再给我一日的时间再抹去我这些记忆,我要去做一件事情。”
“何事?”
“报仇。”
“可以。”
“多谢神女。”
浮云-(四)
昨日派人寻找何楠的下落今早得了消息,她立马赶了过来。
她没想到何家如今所住的地方这样破落,余娴雅拿起手帕掩了掩自己的鼻子,等待派去的人把何楠架出来。
何楠一脸恐慌的望着来人,她往回跑,可还是被抓住了,她大叫起来,可那些人像是早就有准备,直接用帕子塞进她嘴里堵住,把她绑起来。
一群人带着高高遮住额头的黑色帽子,把人架出来,丢进小汽车里,延长而去。
另一辆小汽车载着余娴雅也扬长而去。
上午的黎江城街道太阳已经高高挂起,折射在盛开的杜鹃花上,望着一朵朵红色的杜鹃花,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孩子的父亲。
春风吹绿黎江城,杜鹃花像燃烧的火焰,如喷雾的红霞,两路沿边繁花浪漫,花隐叶,叶隐花,一团一团、一束一束,绚烂唯美。
这样好的景色,这样好的季节,却再也没有他了。
娴雅垂下眸子,呼了一口气。
昨晚她想了很多,也许命运如此,万般不由人。
可有些事情明明可以不用那样的?
比如前世?
他若是不那么傻傻的被人家蓄意威胁?还不告诉自己他生了病,她是不是就不会恨他了?
比如今生?
她要是心肠软一点,又或者心肠再硬一点?
她还没有回过神来,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司机告诉她,已经到了。
她点头,收拾好心情,下车,看着前面一座老旧宅子,这座宅子是余家的产业,旧事宅子,门前有两座狮子守护,门打开着,庭院里面种了花草树木,打扫的很干净。
何楠已经被抓了进去,丢在后院空地上。
余娴雅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近何楠,她今日穿着一身洋装,搭配银白色高跟鞋,鞋面嵌有金刚钻,远远的阳光折射在鞋面上,刺痛了何楠的眼睛。
这双鞋子像极了她一直想得到的那双鞋子。
“你抓我想干什么?”
何楠开口,她嘴里的帕子已经被人拿了出来,她昔日美丽容颜还算的上貌美,可身子骨已经瘦弱了不少,下巴尖尖的,一身衣物很朴素。
余娴雅却不回她,佣人送来一张椅子,请她坐下,她坐下后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何楠。
她想不到,就这样一具小小的身子会藏着那么多的**和野心。
前世就是这何楠设计怀孕,想赖上明晖,可被赶了出去,后来不死心,还寻到了更加年轻貌美的蒋莹,一顿哄骗后,把蒋莹送进了容家,再后来,便是蒋莹发现了容明晖的秘密,威胁他要做他的姨太太......
而她这个昔日的容家少夫人能逃出去也是何楠和蒋莹设计的,等着她逃出去后,一场车祸等着她。
不过她死后那个傻男人并没有纳什么蒋莹为姨太,可能是因为没有了可以威胁他的筹码。
娴雅想到在神女幻境中看见关于前世的事情,心中骂了那个男人一句,他怎么就那么傻呢?自己病了害怕她担心害怕她知道就被人家威胁?怎么那么笨呢?他们是夫妻啊,有什么事情可以一起面对。
虽然她若是知道他病了确实会痛的要死要活。
可是他怎么不想想,他的病瞒得了一时,瞒得了长久吗?
何况被威胁做出那样不理智的事情来,不是更让她难过吗?
她眼中浮现哀伤来,何楠却又开口了。
“你想怎么样?”
何楠抬起一张清瘦的小脸,视死如归冷笑看着她。
突然外面传来动静,另一个女子被架着进来了,何楠反射性的回头,看见了熟悉的面孔,蒋莹。
此时的余娴雅已经回过神来,平静道,“报仇而已。”
庭院里也种了不少杜鹃花,她站起身子,走到盛开的杜鹃花旁边,花枝还不及她膝盖。
杜鹃花花瓣层层叠叠,姹紫嫣红,涟其出一圈圈的波浪,枝叶在阳光下泛着绿油油的光彩。一阵风吹过,有股淡淡的清香飘入肺腑,让人陶醉。
许久,她出了庭院坐在小汽车里,望着玻璃窗外道路两边的杜鹃花,花瓣好像焉焉的,她皱起眉头想,或许染上血迹这杜鹃花才能有之前的妖娆。
入夜,黎江城发生了一场车祸。
余娴雅坐在书房里正指导阿勋功课,孩子功课做完,她看着外面的天气,突然开口道,“阿勋,今日姆妈和你烤烧烤吃。”
阿勋眼眸一亮,拍拍手,“好。”
娴雅吩咐下去,很快,佣人端来一个炭火炉子,上面架着铁丝细网,再端了许多洗干净了的红薯、洋芋、茄子、猪肉片等,外加刀子、碟碗筷子和一份香喷喷的辣椒面。
余娴雅坐在一张矮凳上,穿着旗袍的她,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洗干净的洋芋搁在上面靠着,却不失优雅。
炭火很旺的,她又夹起几片肉放在上面烤着,等烤熟了,粘上一点辣椒面,吃起来很香。
阿勋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姆妈动手烤着,他睫毛很长、弯弯的,往上翘,很漂亮,脸部轮廓很俊美,继承了母亲美貌,中和父亲俊朗。
许久,肉片烤熟了,娴雅用筷子夹起几片放在碟碗了,粘上一点点辣椒面,吹了吹,放在碟子里,然后把碟子和筷子一起递给阿勋。
她转身去翻动着洋芋,看着熟悉的洋芋。
“好吃吗?”她突然开口问自己儿子。
阿勋今年已经6岁了,早就会自己吃饭,他吹了吹烤肉片,吃了一口,咽下去后才回话。
“好吃,很香。”
“好吃就好。”
她眼圈突然红了,明明是春日,不是冬日,更不是那年冬日,可是看着熟悉的洋芋,她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闻着食物香味,看着烤炉,她似乎看见了那年他已经病入膏肓,却硬是拉着她还有阿勋说要吃烧烤,他来烤。
一家人在房里围着炭火炉子,感受着里面的热气,暖暖的。
他要亲自烤,她不放心,趁着他不注意便自己动手了,不想,动作太快,手指当场就红了,他看见了,脸上有急意,把她手抓住,握紧,吹了吹。
她眼睛酸酸的,眼泪又滚落了下来,如今他已经不在了,再也不能陪他们娘俩一起围着炭火炉烤烧烤了。
浮云-(五)
微风轻拂,掀起杜鹃花瓣、花叶,花瓣一片一片落下,尘依折下一朵,拿在手中,心情大好。
踩着黎江城的青石台阶,前面是一座小桥,沿着石阶往上走,走到小桥上面,桥身下面是河面,河面上水汽氤氲,两岸杜鹃花烂漫绚丽,水鸟起起伏伏,飞来飞去。
尘依拿着手中的花,停下脚步看向身后的男子,心中叹息一声。
“走吧,回冥界。”
转眼间,他们已经到了冥界。
刚刚进后花园,便看见鬼差白午领着一个女鬼等在秋千旁,他们一前一后直接走了过去。
她新换的红色衣裙裙摆很长,裙裾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用一条暗红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一头青丝半绾半挽成髻,仅插了一支红玉簪,未施粉黛,眉如翠羽,肌如瓷雪。
白午老远就察觉到她过来了,虽然不敢直视,可用余光瞥上一眼还是敢的,可这一眼却意外的瞥见了一个男子,白午心中一惊,微微抬起眼眸假装若无其事看向那男子,男子容貌出众,走在神女身侧。
鬼差白午愣了愣,他瞥见了那男子和神女握在一起的手,好刺眼,他连忙垂下头去,不敢再直视。
看穿着气势就知道那男子非比寻常身份,白午心中自嘲,他在想什么呢?神女是什么身份?他一个小小鬼差也敢肖想?
花园里黑影叠叠,偶尔有一阵乌风刮过,秋千荡了起来,尘依坐下,微微荡了荡,开始问白午留下的那个女鬼名字。
问好了后,尘依施法扭转乾坤直接把她送走了,她还未收回法力,身后有源源不断地法力传了过来,暖暖的直接涌入她身体内,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他。
收回法力后,她坐在秋千上,抬起下巴望了他一眼,开口道,“咱们去魔界吧,这里无聊的很。”
应炎点头,施法,很快,到了魔界。
和上次来不一样,今日的魔界看着格外热闹些,她在应炎授意下,换上一身黑色罗裙,混在魔界之中,免得惹眼。
“魔君住在哪个宫殿?”
她开口。
“澈华殿。”
“怎么过去?”
“这条路走到头,再往左走便到了。”
“嗯。”
尘依点头,伸出白嫩纤纤素手去拉着他往魔君住的宫殿走。
今日魔界天气很好,花儿在阳光衬托下十分美丽动人,小路两边景色柔美。
她想了想开口道,“魔界今日在魔界吗?”
“不在。”
“什么?”
她有些惊讶。
“你知道他去那了吗?”
“去神界参加三百年一次的琼池宴会了,不久前王母给魔界送了帖子过来,魔君带着公主岚悸一同前往。”
“什么?琼池宴会?魔君带着这魔界公主去了?”
她心中诧异,有些不敢相信,神魔两界何时关系如此好了?三百年一次的琼池宴会既然宴请了魔君去?
心头砰砰跳着,不详的预感袭击而来。
她怕身侧的应炎发觉,垂下眸子掩盖自己眼中情绪。
如今魔君都能带着闺女去神界参加王母的琼池宴会了,她还来寻魔君有何用?魔君如今能和长林大帝、王母关系如此和谐,她寻到了魔君又能做什么?
难道拼命逼得魔君开口说当年并没有和她父亲有私下来往,交意?
就算魔君真说了,她带入神界能改变什么?
左右长林大帝和王母都想除了自己去,灭了自己这一族。
她耸耸肩,假装无事道,“魔君也能上神界上天宫了?他还可以参加王母的琼池宴会了?”
“没想到,不过一千年,便发生了如此多的变化。”
她这话里有话,应炎自然听的出来。
哪怕两界签订了休战协议,也不至于两界关系便能如此好了,其中若是没有隐情,说来恐怕谁也不会信。
“我要回神界一趟。”
说着,她望了应炎一眼,眼中若有若无诀别之意,她施法往神界跑,没再管身后的应炎。
九曲回廊中,云雾迷蒙。
白衣男子手中拿着一把玉笛把玩,他低头摸着玉笛挂着的麦穗,麦穗用青丝线制成,上面配有一颗白玉珠子,很素雅。
琼池神殿外有琼池,池里有鱼儿,他时不时看着那鱼儿游动,突然听见动静,他抬起头看一眼。
琼池两岸植遍花树,花开浪漫,岸下碧波平静,岸上一片片,一瓣瓣往下落,落在树下,跌在绿草上。
女子一身黑衣,立在琼池神殿外,听着里间动静,远远的好像便能感受到热闹。
身影极美,玉骨秀雅,女子感受到了打量,回头查看了一眼,看不出她是悲是喜是怒是愁。
扶远一愣,心骤然急跳,站起身子。
不远处的女子美艳无匹,烟波缥缈,露出的颈脖肌肤雪白酥粉,漆黑长发有一半披散在脑后,如梦如醉,绝丽不可逼视。
“你是谁?”
扶远开口,唇边带了笑意。
她看了他一眼,没理会,直接往外间走。
天边燃烧着一片橘红色的红霞,琼池神殿被这霞光笼罩,女子迎风往前走,离琼池神殿入口处越来越远,扶远追了上去。
“不要跟着我。”
声音远远传过来,钟灵悦耳,尘依面色冰冷,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身姿风雅,容貌清俊的男子一愣,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心里不禁懊恼自己失礼行为。
“还请姑娘赎罪,扶远不是有意打扰。”
扶远?
尘依脑海里搜索这个有点耳熟的男子,听闻仙界有一幼子,取名扶远,是仙界继后所出,受尽仙界君主疼爱,传闻下一任仙界之主的位置已经内定给这位扶远殿下。
想到这里,她上下打量他一番。
“既然不是有意打扰,那就不要跟上来了。”
扶远一愣,心头砰砰跳的直快。
等她走远了,他才想起来,还未问她名字!
扶远拿着手中玉笛,又把玩了起来,他站在花树下,任由花瓣飘落,滑在他身上。
会穿黑衣来神界只有魔界和冥界的女子了,不久前他见过冥王殷羽,听说他是只身前来。
对了他还见过魔君婴澈和父王聊天,听说魔君今日带了自己的女儿来神界参加这琼池宴会。
魔君之女?
他心情大好,他得好好派下属去打探一番。
浮云-(六)
神界举办琼池宴会,妖族并没有谁被宴请。
妖后玩弄着自己指甲,手下小妖过来禀报,妖后点点头。
妖族位于大地灵气较足的深山之中,万物禽兽木草生灵修炼可为妖,数万年来,也有妖最后修炼成仙、神的,可那只是极其少数。
六界之中,妖族地位最低,即使是最脆弱的人族,他们却有神界庇佑,而妖族却什么都没有,若是他们敢扰人类,很快便会被神族派来神兵斩杀。
久而久之,妖族怨念深重。
因此在神界和魔界争斗时,他们立马站在魔界这一边,拼命协助魔界,就为了打败所谓的天地之主神界。
可即便如此,妖族和魔界颇为复杂,算不上好。
后来神界和魔界签订了休战协议,这些年神魔两界关系突然变得好了起来,妖界一族身份却变得尴尬起来。
妖后脸色不善,赶紧把刚刚的小妖唤回来,拿出一颗黑色珠子递给他。
小妖领命退了下去。
在魔界东南边,群山起伏、沟壑纵横,数百个山脉不断塌陷,虚空中有恐怖的灰色气象,毒虫瘴气、妖兽围剿。
放眼望去,在一片缭绕云雾中,有一道结界,结界之中,震天的轰炸声响起,兽风肆虐,无数草木被拍倒,生灵几乎死绝。
黑衣男子冷哼一声,眉目间有一股暴傲,身上穿着一袭黑色战袍,手上持有一把失却剑。
妖族狻先手持峰锐长剑狠狠袭击而去,狻刹拿着大剑冲了上去,数万妖兽一拥而上,为的便是绞杀了这魔界的应炎,为他们的二王子报仇。
不久前还是一片连绵山脉,被迷雾笼罩这,显得神秘而秀美,可不过是几刻钟,迷雾渐渐退去,眼前的山脉像是经历过沧海桑田,四处横荒,百草颓荒,蛮风瘴雨,再无生灵。
太阳渐渐西斜而坠,陡峭悬崖出现一道身影,魔界得了消息,有应炎手下的魔将匆匆赶来。领头的扫了一眼四周,俯身捡起一片烧枯黑叶,皱起眉头,心中愤怒,动身去寻应炎的身影。
偶有一阵瘴风袭击而来,云雾翻涌。
妖王带领手下已经回到妖族界地。
他浑身杀意慢慢逝去,今日一战着实丢脸。
妖后在他闭关门外哭哭唧唧,说到二儿被魔界一个名叫应炎的男子绞杀了,魂飞魄散。
他心中大怒,今日提前出关,正好赶上妖族大军设下陷阱,斩杀应炎。
妖王一双眸子十分犀利,双手背在身后,心中恼怒,也不知今日有没有彻底除去那应炎。
“王,得手了吗?”
妖后姿态妖娆,一身绯紫华裙,用紫色水钻点缀,站在夕阳下潋滟妖娆。
妖王点头,在自己妖后面前,即便知道不一定除去了那应炎,可他也不想失了脸面。
妖后一听,心中大悦,拉着他的手往宫殿走。
多年没见,她可要好好伺候犒劳她的王。
宫殿里面布满鲜花,香味铺面而来,妖后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凌馨,云香馨莲,芬芳凌艳。
或许是因为这般,她才极喜爱在宫殿里布满鲜花,心情不好时,闻上一闻花香,看着周身都是繁花,心情会好上许多。
“对了,郝儿还要多久出关?”
“三个月后。”
她口中的郝儿全名叫少郝,是他们的长子,未来的妖界之主。
“嗯,等郝儿出来,咱们便让他和眉萝成亲吧,眉萝已经等了郝儿这么多年了。”
“这些事情,你做主就行。”
妖后点头,眉萝是她娘家侄女,她看着长大,一直很喜欢眉萝那丫头。
妖族宫殿并不神界天宫差多少,虽然没有神界天宫那样高贵,可却别有一番风趣。
神界高贵的天宫之上,透过层层云雾,一道身影回到自家神殿。
她从神殿后院泉眼中跳下去,打开结界,很快到了另一个地方。
东氏一族一直有个秘密,这个秘密从很远很远之前便有了。
这个秘密复杂,就连尘依自己也在慢慢深入探索。
此时她立在一排排书架前,在寻找东氏一族法术最凶猛的古籍。
她寻了半天,不知道父亲到底放在何处了!
她心情焉焉的,干脆走到院子中躺在绿草上,闭目养神。
她所在的地方是一座小院,里面共三间房,院中种有一棵神树,名为不死树。
传闻不死树结果后,只要吃了不死树的果实便能永生。
不死树附近有一湾泉水,和东尘依所住的神殿后院中那湾泉眼相通,平日只要开启结界,便能进来。
不过这里和宛山一样需要拥有东氏一族血脉血脉才能进来,可是这里比起宛山要严格的多。
因为这处,算是东氏一族最后的净土,也是最后的尊严守护了。
东氏一族数代毕生所研究的心法、功法、珍宝基本都放在这里,那三间房间其中有一间是供奉东氏一族数代先辈,左右两间有一间放满古籍,有一间放满神器。
东尘依静下心来,重新思考。
原先她见了应炎,想到他便是自己的师兄,如今却是魔界的魔将,听闻还杀了无翰魔将顶替了他的位置。
无翰魔将?不就是一千年前阻止她闯入魔界打伤她的魔将吗?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她睁开一双眼睛,冷哼一声,站起身子拍了拍裙摆,继续去寻古籍。
那份古籍她听父亲提起过,功力凶猛,反噬却烈,一不小心便能使其魂飞魄散,消失在这天地间。
她在房里找了许久,还是未找到,恐怕是父亲当年怕有这么一日,所以才藏的格外隐蔽?
她叹息一声,往放神器的房间去找,神器很多,神古斧、炼妖壶、摩天塔、人皇琴、五色石等等,随便拿出一样都不比她手中的天机镜差。
很多神器在反光,十分耀眼,有些刺疼她的双目,她瞥了一样反光的神器,看见了自己虚小的影子,影子中的自己还穿着黑色罗裙。
她皱起眉头来,低头看了一眼,看着黑色罗裙想起了应炎,心生恼意,凭着记忆打开了打开了一旁的一个盒子,里面有一套衣裙。
这衣裙她不知道是哪位先辈留下的,轻烟纱,素雅蓝,上面绣有朵朵玉白小花,水袖摇曳,有着一缕缕清香,看着并没有太大的特别之处,不过拿在手中材质倒是清爽,她施法给自己除去黑色罗裙,换上这套衣裙,心中恼意才退去。
浮云-(七)
不知是不是她太顽劣还是幸运,她爬到不死树上顶坐在枝哑上荡了荡,突然看见一道反光,她踩着步伐往反光处寻去,走过一节一节树枝,看见了一片和她天机镜极像的小玩意。
这物做的逼真,刚刚看见的反光便是镜面折射出来的,小天机镜像是刻在不死树上,她摸了摸仿真小版天机镜,心中好奇,把指头咬破抹在镜面上。
突然血光四射,黑雾盘旋,啪的一声,小天机镜破裂,不死树露出一个树洞出来!
尘依心里愣了愣,连忙往不大的树洞看去,见里面有个小盒子,她伸手,拿出来,又往树洞里看了看,确定没东西了,才跳下不死树。
她顺势坐在不死树下,靠着树木,想打开盒子,可盒子只有一个小凹进去的地方,没有任何钥匙。
她脑海中思索多年前父亲的习惯,顺势把还在流血被咬破手指碰上那小凹处。
心里有些紧张,等待看反应。
可没有反应,她心里奇怪,又挤了挤血液出来,直到把小凹处填满,盒子啪的一声,终于有了反应。
像是破了结界,盒子弹跳自己打开。
里面有一封信件,上面写着她亲启,字迹刚毅,是她熟悉的父亲字迹。
她连忙打开来看。
一行一行的看,等看完了,心中怒气横生,砰砰跳的直快,若不是这处不能施法破坏,她恐怕直接就施法怒爆了。
不过,因为看了这封父亲亲自写的信,解开了她长久以来心中所有的猜测和疑惑。
“原来如此。”她拿着信件,愤怒道。
泉水里突然长出许多翠绿荷叶来,接着一团一团,一簇一簇,泉水映荷花,荷花与绿叶相互呼应,富有生气,接着,荷花枯萎,长出一个个莲蓬,莲蓬却是金色,和人界的黄金一样。
鬼使神差的,像是在呼唤她过去,她起身慢慢往泉水处走。
刚刚到泉水岸边,莲蓬像是知道自己等待千年的主子已经知晓事情原委,一个又一个轻轻摇曳,飞到她身侧,一副任由她采摘的模样。
她忍不住伸手,拿住身前最大的一个莲蓬,肌肤刚刚碰上,莲蓬慢慢枯萎,然后变成五棵金丹,落在她手上,直接钻进了她的肌肤。
泉水碧绿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莲蓬消失,好像一场幻觉。
可她的身体却好痛!
她不得不弯腰把盒子放在脚边。
其他莲蓬好像得到了感应,不等她碰触,直接自己枯萎化作一颗又一颗金丹,纷纷钻进她体内。
她眼珠子突然变得通红,身体感觉要爆炸了,呼啸向着泉水冲去,泉水冰凉淋在她身上,舒服了不少,可身体像爆裂了一般,她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鲜血化开,所有的荷叶枯萎,消失,水静染红,随着鲜血的流失,神力飘了出来,鲜血混合泉水流淌,源源不断地涌向不起树,不死树突然开花,花朵素雅,绿叶变黄,柔嫩枝丫变得僵硬,有生生不息灵力往外冒,最后涌入泉水之中。
痛苦的惨叫声在泉水中传出,东尘依面露恐惧,神魂剧痛,感受到陨落的气息,感受到死亡的气息。她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一阵风刮过,另一边,神殿后院雨雾妖娆,十分平静。
有个男子,衣袍上沾上几片花瓣,他伸手轻轻拍掉,花瓣落在地上,他步子渐慢,去敲神殿的大门。
大门被敲响,可没有反应。
他放心起来,嘴角含笑,施法直接入了神殿,往炼丹房去。
他把怀中自己新炼好的丹药放好,假装若无其事的往后花园走。
琼池宴会已经结束,他心里总算放心了。
枯离扫了一眼这后院,没见什么不妥之处,才坐在回廊上拿出自己的殇离琴来。
他坐下,白衣临风,十指弹奏。
此处仙花仙草种的极多,随着他的琴声好像有了灵性,翩翩舞动了起来,他手起笑意,琴声暂止。
他知道这一千年以来,她一直想证明自己父亲的清白,若是要证明清白,免不了要去和魔界一族求证。
他知道这一千年以来,她会老老实实待在神殿中不外出,是因为她神魂受损。
可是不久前,她已经踏出这神殿。
枯离摇摇头,若是可以,他情愿她永远不要踏出这座神殿。
他回首遥望,看着她所住的房间,神情温和。
自从将军陨落以后,魔界和神界的关系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当年他也愤怒痛恨过。
他辛辛苦苦攻打魔界、抵御魔界,甚至亲眼看着身边的好友、兄弟一个个倒下,可结果呢?
结果却是如今魔界之主可以随意出入神界。
不仅如此,魔界之主还能携子携女参加琼池宴会了。
想到这些,他心中冷笑,这所有的一切真是戏剧啊。
有一阵暖香飘突然过来,他看了一眼,是她种的那些仙花中桑格花,粉粉紫紫,像极了大师姐鹿童喜爱的服饰。
多年前,他们和神界太子长岙等一同师从清乙老祖,感情极好。
后来神魔两族开战,师傅带领门下弟子追随将军一同上了战场,可后来真正完好无损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个。
想到这里,他心中剧痛。
如今长岙师兄已经闭关修养了数年,却还没见出来,也不知长岙师兄伤势到底恢复没有。
当年长岙师兄被魔界所伤,休战后,立马退回闭关修养,也不知他出关时,知道如今神魔两界关系这般好,他该作何感想。
桑格花的香味一阵阵,寒风斜射,草木摇曳,他心中痛意更深。
天空突然灰蒙蒙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外面好像传来了女子求救声,他皱起眉头,仔细听了听,却没有了。
灰蒙散开,一片白云锦华,他伸手又弹奏了曲子,这曲子是师姐留下的,某日师姐受了委屈,有一股伤心欲绝的味道。她抚琴,随意做了这曲子,却不小心被他听见了,觉得很美,记了下来。
可如今,他却要用这曲子来纪念师姐和师兄、师傅们。
他满眼寂寂,清寒心痛,故友已逝,只能怀念。
突然弹奏破了一个音,他想起了那个叫七桑的神女来。
七桑和他师姐鹿童模样有五分像,尤其是侧脸,一眼望去,差点让他误以为师姐。
可惜,师姐早就没了。
浮云-(八)
七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倒霉,琼池宴会刚刚结束,她便被谁暗中推了一下,碰到一旁碟碗,打破其中一个,很快她便迎来了王母责备。
责备也就算了,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和她关系不咸不淡的神女幺静突然在王母面前煽风点火,说最好责罚她去守北荒。
她心里恐惧,北荒那是什么地方?
数万年来魔界和神界开战之地,那地方要守什么?那地方能去吗?
好在王母没让她去守北荒,不过却让她去守东海。
她想不透,东海她有什么好守的?
不过,既然让她去东海那就去吧,总比去北荒好。
可她刚刚收拾好行李准备去,出发前莫名其妙被一道黑色凶风追打。
真的是倒霉透顶了!
她连滚带爬,逃来逃去,还是被伤到了,她倒在一座神殿前,呼喊求救也无济于事。
好在那一道黑色凶风伤了她后便消失了,她舒了口气,看了神殿牌匾一眼,心中大惊,难怪自己求救没见谁出来,原来是到了这处。
她爬起身子,有些狼狈。
神殿庄严雄伟,她听说这里面从一千年前起就只住了一个神女,那个神女如今要去冥界扭转乾坤送冤魂重活一世。
七桑拍了拍衣裙,叹了口气,听说那个美貌无比的神女会长期呆在冥界。
其实离开神界离开天宫也挺好的,她不过才来了三年,便有点受不了。
这天宫神殿哪里都不舒服,处处受约束不说,还时不时被责骂,还有可能糟天雷酷刑!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一眼庄严无比的神殿,阳光折射在琉璃瓦上,波澜光芒。
门前柱子描龙画凤、金碧辉煌、古色古香、精巧别致、大气恢弘。
七桑很小的时候曾经听过家中长辈聊起过东氏一族,长辈口中的东氏一族有贬有赞。
不过教导她法术的恩师对东氏一族,对当年的将军东辛赞不绝口,恩师曾经还说起她自己和将军夫人元姬关系很好。
七桑想起某日在院中和师傅学习,师傅说她身上有点东氏一族女子的特点,她心中惊讶?
问师傅是什么意思?
师傅笑道,“简洁来说便是你长得有点像东氏一族的某个神女。”
她心中诧异,还以为师傅口中所说的神女是指东辛之女东尘依。
可不久前她偷偷打量过东尘依几眼,自己和她生得并不像啊。
她自小没了母亲,父亲待她虽好,可到底没有女子心细,因此她格外依赖师傅,师傅说的话她奉在心头,牢牢相信。
可见过了东氏一族的女子,她和东尘依真的不像,她想,等下次回家她要好好和师傅说道说道。
她运用法力拿着王母给的命令,下了界去守东海。
飞在东海上空,看着茫茫大海,水波辽阔,点点光芒揉碎了小小水波,雾锁天边,雾锁远方,波光细细的海面上,看不清幽蓝的海底,东海有一股她说不上来的神秘,她迎着暖暖清风,落在海岸边。
她把包袱丢在干燥岸上,转身一步一步踩在浅水中,海水打在她腿上,弄湿了她的裙摆,她笑嘻嘻的和儿童一般弯腰波动浪花和海水嬉闹玩耍。
灰白的天空下,碧波红日,海面上飞来海鸥,到处寻找食物,海风刮过来,带着一份清爽的潮湿,吹拂着她的衣袖发丝,她玩的更加高兴,忘却了一切烦恼,只沉溺在海水浅岸之中。
玩累了后,她躺在浅岸之中,任由东海的海水把自己衣裙全部弄湿,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歇息。
黑色很快来临,她静静的躺着,任由海水夹杂着黑色袭卷向她,周围有萤火虫飞过,发出碎碎声音。
她突然感觉到了凉意,睁开眼,站起身子往岸边走,捡起包袱,施法给自己换了一套包袱里干净的衣裙。
嫩黄色长裙,薄纱重叠梦幻,百花水雾百褶下裙,身披淡白色的水薄烟纱,削肩细腰,肌若凝脂,眸眼清澈干净,青丝微微湿润,腮边两缕发丝随海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她拿着包袱扫了一眼四周,不远处是座山,山脉上有一座小庙,听说里面住着山神。
她要去和山神说一声,给她腾个房间出来,以后她也住庙里,要守护这东海。
这般想起,她施法往山脉上飞去。
一到庙里,山神居然不在,她心中疑惑,只好自己找了找,没见到山神,自己却在小庙后面寻到一个小屋,看着还不错,她住了进去。
她准备躺下歇息一会,刚刚往床上一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魔界公主岚悸坐在自己宫殿玩弄着花环,等到手下来报,心情大好。
她派手下往神界天宫悄悄送一份大礼给王母身边的侍奉神女幺静。
她把花环戴在头上,问来回话的侍女。
“你们抓的七桑有本公主好看吗?”
魔界侍女赶紧摇头,就算那位七桑真的生得比她家公主好看,她也不敢说啊!
她不知道岚悸公主为什么要想方设法针对一个侍奉王母的神女,不仅针对,还直接派魔界将士把人家给绑了回来。
这要是万一被王母知道了可怎么办?
不过。
她家这位主子从来都是随心所欲,不顾后果。
侍女阿辛心中叹息,应华殿那边传来消息说应炎将军被妖族偷袭使诈,已经丢了性命,可看公主一点着急的模样都没有。
“那位七桑神女,你们记得好好伺候!”
岚悸嘴角露出寒意,把“好好”两个字咬的极重。
阿辛打了个冷颤,领命。
她正准备走,却被公主叫住。
“切记,只留她一缕魂魄。”
“是。”
阿辛往外间走,她心里颤抖着,公主殿下那般说,可她哪敢真那么做,虽说魔界和神界如今的关系融洽。
可她今日就已经打探好了,那位七桑并不是个完全没有背景的神女,她出自神界王母本族,到时候若是弄出了差池,走露了风声,查到了魔界......
她要敢真的“好好”折磨七桑,到时候只能留下一缕魂魄的恐怕是她阿辛了。
不对不对,可能她直接魂飞魄散,连一缕魂魄都保不住。
她又不是公主,有魔君护着,她就一个小小魔界侍女,还不是任由宰割,随便当作替罪羊。
她得好好想想,如何“折磨”七桑,又如何让公主满意。
浮云-(九)
应华殿的将士寻了许久都未寻到自家主子,就连一丁点痕迹、气息都未寻到,最后没法子了,只能去请太子殿下施法。
魔界太子信悸正在殿中喝着美酒,身侧有美人作伴,琴声悦耳,酒色如画,殿外有下属来报,有急事请求太子殿下。
他挥挥手,唤手下进来回话。
他的手下把应华殿众将士的请求传达给他,信悸思考一二,眼眸一暗,点了头。
他起身往殿外走,殿外站了一排一排将士,他脸上难看起来,他没想到这些将士会对应炎如此忠心耿耿?
他掩饰住自己情绪,众将士让开一条大路,他往魔界的祭祀台走。
魔君有一座祭祀台,只要有大型战役都会用鲜血祭祀,将士们一个一个割破中指把鲜血滴在祭祀台凹进去的糟里,周围点着火把,由历代魔君施法、祈祷。
等战争结束,若是有魔兵魔将莫名没了踪迹,可以施法探索气息,看还活不过在这天地间。
太子信悸多年前得了魔君真传,已经可是破例由他施法、祈祷了。
信悸走到祭祀台前,看着已经干枯的鲜血痕迹,心中无奈,这么多年来,应炎到底有没有在这上面留下鲜血,他都不清楚。
不过他还是施法,通过魔力搜寻应炎生命的踪迹。
许久,什么都没搜索到。
他收回法力,开口道,“应炎已经不在了。”
身后将士面露痛色,他们早就猜到了,可就是不愿意承认。
将军平日里冷归冷,可待他们还算不错,加上将军制定了规则,在他手底下只看功勋,看他们杀敌多少来分封职位、分封赏赐。
这样的规则他们很满意,一切靠拳头说话,干脆利落。
可如今将军没了,在魔界他们还有机会升上去吗?还能像从前一样看拳头说话吗?
不能。
魔君只看重自己手底下那几个将军,那几个将军有自己青睐的手下,而太子殿下也是一样的,他也有自己的亲信。
所以他们这些,不止他们这些,还有更多的底层魔兵,如果不是某个被上头看重、重用,那他们大概是终其一生都无法爬上去。
众将士为应炎将军痛心,更为自己痛心。
信悸该做的已经做了,他回头扫了这些将士一眼,他本想收为己用的,不过,这些将士好像对前任主人有很深的感情?
信悸想了想,往自己宫殿走。
魔界之主的位置总会是他的,不过......
凡事要防止意外。
毕竟当年祖辈的魔界之主位置是抢了某个前辈的,不过那个前辈早就没了血脉。
他进了自己宫殿继续喝酒,他和应炎的感情说好,确实好,可说不好,也确实不好。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又拜在同一个师傅手下。
多年前,他刚刚成年,父亲便命令他去北荒战场历练!
可父亲却不命令应炎去,不仅不命令,还下令让师傅好好教导应炎,封锁关于应炎的一切消息。
那时他心中难受了很久很久,不平又不安。
他在战场九死一生,应炎却在魔宫安安稳稳学习法术?
后来战争结束,他全身是伤回到魔宫,却看见应炎的身上干干净净,完好无损,他气得当场想和应炎打上一架。
他怪父王偏心,凭什么应炎能有这么好的待遇?凭什么应炎才像一个魔界王子?
好在父王很快把自己计划告诉了他。
原来父王这么做要派应炎潜入神界,夺得东辛神将的信任,偷学东氏一族法术。
他恍然大悟,多年来,父王确实眼馋东氏一族的好法术。
后来他不知道父王使用了什么法子,反正应炎真的夺得了东辛的信任。
不仅如此应炎还被东辛收为徒弟,听说东辛还把自己那个丽色空绝的女儿许配给了他。
他羡慕起来,他也眼馋东氏一族的法术啊,要是能够夺得东辛真传,这天地间恐怕没谁是对手了!
而且,还送如花似玉的妻子呢!
想到往事,信悸笑笑,那时候的自己真是幼稚,说到底他才是父王的儿子。
东辛陨落后,应炎收到命令回到魔宫,还未待上几日,所学法术全数被他父王问出。
再后来,应炎便被他父王派人送去酒水喝下,里面参杂魔界秘药,应炎一睡便是四年,等醒来时性情大变不说,去了神界一事全忘记的干干净净。
父王大概是不会容许魔界之中有威胁他的存在。
说到底,会留他一条性命,不过是看着从小养大他的份上,看着他父亲救过父王一命的份上。
何况那么多年,就算是养一条畜生,也会有点点感情。
何况还能为魔界所用。
可如今,没想到,应炎却没了。
他喝下几杯酒水,突然心生怀念,起身去找自己的妹妹。
岚悸住的宫殿和他所住宫殿不算很远,他慢慢走到岚悸宫殿里。
“大哥,你怎么来了?”岚悸站起身子开口。
“我来告诉你一事。”
“什么事?”
“应炎没了。”
“什么?”
岚悸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他真没了吗?真没了吗?
他在她眼里没那么脆弱!
少时,她喜欢跟着他身后跑,他性格温润待她很好,像妹妹一般呵护又疼惜她,她当时想,除了父王和哥哥,他便是对自己最好的一个了。
情窦初开时,她想啊,整个魔界就属他才能配得上自己,性格温润不说,容貌出众,才华盖世,骨子里有份刚毅,十分护短。
魔界的冷漠和黑暗看多了,她就喜欢温润的男子。
可是后来他被父王派去神界一趟,回来后又睡了四年,再醒来时性情大变!
他和一般的魔界将士并无区别了!
他再也不是那个温润的男子,再也不是那个呵护她的男子。
她讨厌这样的应炎!
她讨厌他!
她做出一副很喜欢他的样子,去追求他,去监视他。
她觉得他应该是自己的,哪怕他变了,哪怕他性情变了,他还是自己的,他要对自己好,要对自己疼惜。
可到底,有什么东西,已经变了。
可是如今,他真的没了吗?
不。
她不相信。
她看着自己的大哥,看着大哥身后的墙壁上挂着的画像。
上面是她少时在花丛中游玩,不远处是她大哥和应炎在练习法术,对了这幅画还是应炎亲手所画,先把他们兄妹画好,再把他自己添加上去。
她眼眶突然红了,带着一点女子的柔弱,突然哽咽道,“大哥,少时他待我很好,少时我们三个关系极好。”
浮云-(十)
芦城,七月的天,外头大树枝桠摇摆不停,天空阴阴暗暗,大清晨下起了雨。
一家农家小院里,三间泥土瓦房,坐南朝北,系土木结构的“凹”字型建筑,中间是堂屋,左边房间里,墙上贴着激励的标语、有些模糊的明星墙画,灰色木头的玻璃窗户,窗户下面放了一张半旧写字台,上面铺着一层报纸,堆放了旧书本,钢笔、搪瓷茶杯等。
齐小玉睁开眼睛,愣了愣,借着清晨从糊着报纸窗户外面照射进来的微弱光线打量着周围。
许久,她拍了拍自己心头,捏了自己脸一把,有些疼,她这是真的重活回来了啊。
她躺在大炕上,心里既高兴又心酸。
许是做鬼做久了如今有些硬的大炕隔着她有些不舒服,有点想哭。
小玉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挂历,慢慢梳理记忆。
此时是华平国恢复高考这年,之前高考制度停了八年。
她22岁,但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了,她的丈夫叫蒋志东,25岁,从国都上安城来的下乡青年。
她前世嫁给了青年蒋志东,恢复高考这年蒋志东考上了上安城数一数二的学府,蒋志东返乡,没有带齐小玉去。
后来她一个没太多文化的弱女子每日下田干活,脸朝黄土背朝天,一人拉扯带孩子,大小事操心,家里没个顶梁柱在。
蒋志东每月会寄一些学校发的津贴回来,她收到以后便存着,她是穷怕了舍不得花舍不得用。
日子久了,他越来越优秀,夫妻两常年分居,加上差距越来越大,最终走向了陌路。
蒋志东功成名就时倒是接了他们娘两去上安城。
可常年累月的劳作,加上一人带孩子她的身体已经垮了。
在上安城时,蒋志东老家的妈、嫂子、小姑子冷嘲热讽使用冷暴力,蒋志东又常年出差,两人也没有共同话题。她在上安城也没有朋友,等到30来岁时本就不好的身子直接郁郁而终了。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有个病叫抑郁症,后来去了冥界一趟,认识了不少鬼魂,有的前世是医生,她才知道自己生前原来是得了抑郁症?
齐小玉摸了摸自己的心头口,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睡着旁边的男人,内心有些复杂。
要说起来她这个老公不算好也不算坏,发达后还有点良心没有抛弃糟糠妻。
她睁着眼睛,眼珠子转啊转啊,想到不就要高考了啊?
她上辈子虽然只是活了30几岁,可在上安城算是知道了读书有多么重要!
小玉想了一会,既然可以重活一世,最好是摆脱现状,她不想再在自己二十几岁还留在村里种田干活种地了。
见识到城市里的繁华后,才知道那样的日子太苦了。
她也想跟城里的那些有文化的女士一样,有个还不错的学历,长些见识,自己能挣钱,有份还不错的工作,足够养活自己和孩子,有底气,能够被别人看的起,不用再受蒋志东老家小姑子,嫂子的冷嘲热讽!
最好还可以大着胆子和蒋志东离婚。
是的,其实她前世想过离婚。
可是前世,她担心孩子没了爸爸,比不了上安城其他的孩子,可以上好的学校,穿漂亮的衣服,买好吃的。
还担心自己没有能力留在上安城,从此以后无法陪在孩子身边!
就当是她那时没能力又有些不舍那样衣食无忧的生活。
还有不舍得她喜欢的老公,在她眼里,老公那么优秀,她一直一直很喜欢。
她无法拱手让人,她那么辛辛苦苦一人在农村拉扯孩子,安分守己过日子,没让他操半点心,可如今丈夫功成名就了,婆家一家人明里暗里暗示她自己离婚?
她会甘心离婚吗?不会。
可笑的是她那个婆婆都把自己看好,觉得对他事业有帮助的女孩子都带回家了。
想到这里,她深呼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身侧的男人。
可能是因为这几年晒太阳的缘故,他皮肤已经从当年的白皙变成了古铜色,不过他面部轮廓很好看,很英俊。
即使是睡在这样一个普通的泥瓦房里,也无法遮掩的他的光芒,好像他天生就不属于这里,好像他的气场和这里格格不入。
齐小玉垂下眸子,叹了口气,他本来就不属于这样,要不是青年下乡,恐怕这一辈子她也无法接触到他,认识他,爱上他,更不会嫁给他。
他来自大城市,他有一个是知识分子的家庭,他有才华,有文化,长得又好。
而她呢?
家里是清清白白,可是是地地道道的农民。
这样的两个人,若不是意外,恐怕很难很难认识吧?
所以,一开始她就自卑,和他在一起她有自卑感,一直都有的,等到他毕业,事业越来越好,她的自卑感越来越浓烈。
她其实好反感好反感他那个家,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可是她那时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啊。
他们凭什么那样做?
他们两口子的生活凭什么轮得到婆婆、小姑子、嫂子来指指点点吗?轮的到婆婆、小姑子、嫂子冷嘲热讽?
想到那些事情,她心里发酸。
从前她只想着,自己能嫁给喜欢的男人,多幸福啊。能有一个这么优秀的老公,多光荣啊。
可是死了一回才知道,这些对于她而言都是虚的,不仅是虚的还是照成她自卑得了抑郁症的缘由。
她在冥界这么多年,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自己变得强大,变得厉害,日子才可以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想怎样开心就开心,才算真正的“光荣。”
哪怕要离婚,那离就离,谁怕谁呢?
她叹气一声,说到底还是自己没文化没能力,这一世她想为自己好好活着,也变得优秀。
她想要翻身,她想要争钱,她想要改变现状,哪怕只能改变一点点。
她要自己养得起孩子,能送他去好的学校,给他买漂亮的衣服,给他买好吃的就买!
她盯着有些粗糙的泥土房顶,心中暗暗下了决心。
哪怕咬紧牙关,再难再苦也不能再像前世一样了。
孩子睡在他们中间,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蛋,心中柔软不少。
浮云-(十一)
下午,天却晴了起来。
小玉抱着孩子端坐在小矮凳前,起火烧的是苞米杆,准备做晚饭,倒水刷锅,煮饭,熬米糊糊(给小土豆吃,一种把大米放水里浸泡再拿出来磨成细粉煮熟的食物)、炒菜,她做了一道炒鸡蛋,一道青菜。
刚刚把饭菜做好,蒋志东从田里回来了,他高大的身子进厨房接过孩子。
小玉看了他一眼,这个男人不管是干粗活还是怎么的,回家时手脚总是会洗得干干净净,比起其他干完活的男人看着清爽许多。
她跟着他身后端着菜去了堂屋,把菜放在堂屋桌子上,又回了厨房一趟,打饭回了堂屋。
这个时代穷,能有炒鸡蛋、大米饭已经很不错了。
小玉夹着菜就着饭吃,蒋志东喂孩子吃鸡蛋,吃米饭,自己时不时也吃口饭。
一家子吃着饭没说话,安安静静。
等吃完了饭,小玉把碗筷收拾好,去厨房洗了,烧了一锅热水,打了热水兑了凉水端去堂屋,蒋志东看见了接过,给孩子洗洗干净,抱着孩子去房间哄他睡觉。
小玉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里有些复杂,总感觉酸酸的,这个男人让自己爱了一辈子,也让自己自卑了一辈子。
她伸手摸了摸眼角,没有泪,突然觉得自已有些好笑,她端着脏了的温水出去倒掉。
她去厨房打水自己洗漱起来,等洗漱好了,去房里,孩子已经睡着了。
家里点着油灯,蒋志东见她进来了,他去厨房打水洗漱好,回来时见小玉还没有上炕却坐在他的书桌旁,他有些疑惑。
“怎么还不睡?”
他声音低沉在这样的油灯下格外好听。
“我有事情想和你说,咱们先出去堂屋说。”小玉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孩子。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堂屋里。
堂屋门大打开,暗夜的天,整个小村庄在深夏的夜晚显得阴沉沉的,暮色中偶尔刮来一阵微风,时不时可以听到几声狗吠声,还夹着青蛙的鸣叫声,时不时有一两只萤火虫在屋外飞过。
小玉坐在堂屋的木凳上,看着自己的丈夫,终于开了口。
“恢复高考的消息已经出来了,我知道你心里想要参加高考,我很支持你。”
蒋志东见她这样说,有些惊讶,可看她脸上的表情很认真,他心里好了起来,眸子里似乎有点星光在闪闪发光。
他早就想要和小玉说了,可不知道小玉会不会同不同意,所以一直没说。
“不过,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我也想参加高考,你的书我可以借给我看吗?”
村头有一片芦苇丛,他们的屋子正好在村头,芦苇丛的旁边有一条活水的小河,平日里村里各家洗衣服都是到这里,如今夏日,屋子在这里格外凉爽。
堂屋里偶尔有晚风刮进来,很舒服,刮在她身上,扬起了一小撮发丝,她人生得清秀,一双眼睛很大,很明亮,皮肤微黄,算不上漂亮,可也不丑。
蒋志东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后却格外高兴,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妻子也这么有思想?这么上进?
他坐下,坐在她身侧看着她笑道,“只要你愿意,咱们夫妻一起好好努力看书,你不懂的来问我,我那些书你想看就看,别说什么借字,我的东西还用说借吗?”
“到时候等上面发了通知,真正恢复高考了,咱们夫妻一起去参加高考,只要咱们其中一人考上了,就可以离开这样,到时候咱们一家的日子应该会比现在好上一些,不用这样苦。”
小玉点点头,“谢谢你。”
蒋志东笑笑,他好久没有这样开心的笑了,从七年前他18岁下乡来到这样,以为一辈子就这样过了,他本来已经在绝望中习惯了,可是没想到,如今居然有了转机!。
他还记得七年前,他可是刚刚高中毕业啊。
他望着自己的妻子,心里盘算着一定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可你也知道,我以前只上了小学,我估计自己第一回可能考不上,我就试试水,哪怕多考两次也没关系,不过有一事你还得答应我。”
“什么事情?”
“要是我这回没考上,你考上了你得带我和小土豆一起去。”
“你放心,到时候我就算是陪读,还...能在你身边读书,你放假了还能教教我,我也能见见城里的繁华,长点见识。”
蒋志东有些惊讶,要是她没考上?
他一人考上了的话,他去读书,可能照顾不到他们娘俩,可家里不一样,有她娘家人在......
“你放心吧,倒时候我们娘俩去了不会拖累你,我可以做点小买卖,实在不行我帮人家洗衣服也能挣口饭钱,我就是想去。”
蒋志东见她这样说,心里有点发酸,本来想劝说她在家里的话不好开心了。
“你想想,就算我留在家里,可你不在家,家里......我一个女人,自己的男人不在家,总是不好的......”
她虽然生过孩子了,可身材和当初未嫁给他时差不多,不胖不瘦,刚刚好。加上她人生得清秀,在村里比一般的姑娘模样要好。
他想了想,她说的在理,没说完的话,他也听的懂,他想了想,点点头,答应了。
夫妻两这么说好了,小玉心里高兴,干脆商量把隔壁杂屋收拾出来做书房,这样在里面看书讨论就不会打扰到孩子睡觉了,他们想看多晚就看多晚。
说干就干,两人借着油灯光线去杂屋打扫一通,里面的东西本来就摆放的整齐,打扫起来很方便,打扫好了,去把书桌弄过来,又把书本拿过来,这么一弄,天色已经很晚了,小玉身上弄的一身汗水,有些受不了,拿着油灯去厨房打水准备自己去澡堂冲洗一下,她冲洗干净,身上清清爽爽,舒服极了。
蒋志东趁着她洗澡的空隙,自己拿着一本书借着油灯看了起来。
见她洗好了,他放下书本去书房打水,再去澡堂冲洗一番,等他出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晚上12点了。
明早还要干活,他回房见孩子睡的熟,见小玉已经睡下了,他脸上露出笑意,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顺便把小玉脸上的一根发丝拿开。
浮云-(十二)
在村里日子飞快,高考的日子已经定下,过半个月就要高考。
小玉心里有些紧张,这几个月她要哄孩子还要做家务,又要看书,这么一操劳整个人瘦了不少。
这日她深吸一口气,赶紧调整心态,告诫自己要用功,要加油。
她给自己打完气后,立马继续做题。
数学太难了,她做起来吃力,不仅数学难,英语也难,她唯一会的恐怕就只有语文了。
大风偶尔刮过,屋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只是有些闷热。
已经是10月了,这样秋日的季节,随便活动一会,后背都会有一阵湿漉漉的感觉。
她静下心来,好好看书、做题,可孩子没一会便闹了起来。
孩子的乳名叫小土豆,他如今才一岁多,刚刚学会走路,正是闹腾的时候。
小玉没法子,只好抱着孩子哄了又哄。
她想过把孩子放娘家带带,自己能够有多余的时间空出来,可爸妈和大哥一听说她要和蒋志东一起读书参加高考,便阻止她,说她这么年龄瞎闹腾什么?
都是孩子的娘了?参加高考?
她无奈,心里清楚爸妈和大哥是怎么想的,按照如今的情况,她这个年龄是孩子妈,家里又不大好,自家男人也要参加高考,她还参加高考确实容易惹人闲话。
小玉无奈,她上头两个哥哥有的上过初中,她却只上过小学,当年她也想读初中的,她也考上了的,可是......
芦城这个有些重男轻女的地方,她没办法,左右她爸妈还算好的,至少让她读了个小学。
小玉叹了口气,把孩子放下,带着他玩了一会,见他玩累了,她抱起孩子放在腿上,指着桌面上的书本,对着孩子道,“小土豆,妈妈要学习,要读书哦,还有半个月妈妈就要参加一场很关键很严重的考试啦,若是妈妈考上了,不出意外就能有一份还不错的工作,可以轻松一点挣钱,然后可以带你去很多很多地方玩,给你买新衣服,给你买玩具。”
说起来玩具,她心里一凉。
当年一直待在芦城,她不知道可以给小孩子玩得玩具有那么多也就算了,可后来去了大城市,知道了这个世上还那么多给小孩子玩的小玩具。
她当年看着小姑子家的孩子玩得津津有味,她心里有些发酸,她的孩子在在她眼里也是宝贝,也是格外疼惜的,可她的孩子好像从来没有玩过哪些玩具。
小土豆十二岁跟她去城里时,普通话不会说,皮肤黄黄的,可想而知就算那时蒋志东有钱供他上好学校,可如何跟上安城土生土长的孩子比?又怎么融进去?
小玉摸了摸小土豆的脸,有些哽咽,“小土豆,妈妈一定会好好加油,给你创造好一点的条件。”
她这做父母的,情愿苦自己,自己过的差都无所谓,可却不愿意自己的孩子过得差,比别人苦。
小土豆似乎感受到了妈妈的情绪,他伸出小小爪子,摸了摸妈妈的脸,口齿不算清楚的喊妈妈......
这么下来,他真的乖起来了。
他乖乖的靠在妈妈怀里,睁着一双又圆又润清澈的眸子看着桌面上的书本,安安静静很可爱。
小玉这才安心学习起来。
等她看完一页,瞥了一眼孩子,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她嘴角含着笑,把孩子抱起放在隔壁房间大炕上,扯了点薄毯子盖在他肚子上,继续学习。
学了不到一会,看着天色要做午饭了,她收拾好心情,起身去厨房。
厨房碗筷还没洗,卫生也不算干净。
这几天她忙得很,没怎么打扫,她找到里小半袋洗衣粉,在院子里的压水井,压了一桶水来,把家里她自己用旧的不能再旧的衣服做成的抹布洗干净,去厨房把碗筷、锅盆拿出来,该洗的洗,该擦的擦。
还拿了扫把把厨房打扫一通,堂屋也打扫一通,出了满满一身汗水,才把整个房子打扫干净。
她淘了点米,烧火,准备熬点粥,后院种了青菜,她去摘了一把菜、辣椒等,择菜,压水出来,洗干净,拿进厨房放在菜盆子里,从厨房的盐水坛子里夹了一把酸豆角出来,用清水洗干净,切成小块,把辣椒切成条,准备一会炒着吃。
一天天忙忙碌的,等蒋志东回来的时候,她便开始洗锅烧菜,青椒炒酸豆角,清炒蔬菜,很普通的菜,可很下饭。
白粥味道清淡,这样的天色喝上一点不错,配上小碟酸豆角,可以喝两大碗。
吃完了中饭,蒋志东出去忙活去了,小玉见孩子还没醒,趁着这个点赶紧学习。
时间紧迫,只能挤出一点是一点。
半响,小土豆醒了,弄出动静来,她听见声音连忙起身,抱起孩子,去后院茅房上厕所,再抱到前院,打水给他洗手,给他喝一口,然后喂他吃一直温着白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受到了妈妈忙,他今天格外听话,吃完饭后自己坐在炕上乖乖的扯着一个小玉用旧衣服给他做的布娃娃玩。
墙上帖着报纸,房里家具少的可怜,一个半旧的柜子立在墙头,书桌已经搬到隔壁,里面再没有其他家具。
布娃娃是个小兔子,不精致,但也有模有样。
小玉拿着一本书,坐在炕沿边看着书守着孩子。
门外突然起了声响,听声音是她妈的声音。她自己妈原名叫林芽。
林芽穿着一件白色碎花短袖,一条黑色裤子,微胖,五十左右,一张圆脸,头发高高麻利扎起,她手上拿着一个木盆,里面装了一条草鱼和一些水。
“你这院门开着,堂屋门也开着,怎么叫了你几声也不应,这鱼是你爸叫我送来的,给你们尝尝。”
昨日儿家里鱼塘放水收鱼,傍晚蒋志东去帮忙了半宿,今天上午邻居在她家买鱼唠叨,说怎么昨晚没见她让自己女婿拿条鱼回来吃?
她憋憋嘴,还真忘了,她那丈夫听了,连忙让她送条鱼过来。
林芽看了一眼自己闺女这院子,院子里晒了衣服,一旁堆放了些柴禾,打扫的倒还算干净。
“小玉你在不在家?和你说话呢?怎么也没见应?”
浮云-(十三)
“来了,妈。”
小玉抱着孩子出来,林芽已经走到了堂屋了。
“怎么叫了你这么久也不见应?在家里做什么去了?”
林芽把木盆放在堂屋地上,“这鱼是咱家自己鱼塘的,你爸叫我送一条过来给你们尝尝。”
“好,谢谢妈。”
林芽看了一眼自己的闺女,闺女抱着孩子,她这个小外孙长得白白净净的,眼睛又大,一张圆脸,和她颇有几分像,她很喜欢。
“来,小土豆,外婆抱抱。”
说着她伸手搂过自己的小外孙。
林芽扫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抱着孩子往她房里走,一进房里便看见炕上一本书,林芽脸色立马不好。
她抱着孩子坐在垫着席子的炕上,叹了口气。
“小玉,你说说你,看什么书?偏要参加什么高考?先说说你能考上吗?就算考上了,你怎么去读?”
“妈,不是已经发了通知,今年若是考上了的学费少,每个月还有补贴,够我生活。”
“补贴够你生活?那小土豆呢?哎,孩子谁带?你就没想过吗?孩子我是没时间帮你带的,咱们家什么境况你也知道!”
齐家两个儿子,早已经结婚生子,现在已经有四个孩子,两个孙子,两个孙女,她要帮忙带孩子。
“小玉其实我一直还想劝你一件事情来着,可原先你不听,我也不好多说,可这离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不得不说。”
林芽抱着孩子认真起来,一脸的无奈。
“妈,你要说什么?”
齐小玉其实大概知道自己的妈想说什么。
“小玉啊,咱们先说说,志东那孩子吧。”
林芽摇摇头,叹了口气。
“志东那孩子是城里来的,当年你要嫁给他,本来我和你爸不愿意的,一二他在咱们村没个根基,没个依靠,二来,咱们家配不上他家,你也听说知道的,他老家是什么情况?咱们家又是什么情况?可那时候你呢?说什么都不听,就是要嫁给他!”
“现在嫁就嫁了,你们还有了孩子,日子过得平平淡淡,但也算是安逸,可现在他要参加高考,你居然也愿意?也支持他?”
“你这孩子是不是个傻的?他那样的相貌,要是考上了,先不说还会不会回到咱们这,就说在学校读书时,你想想,会有多少女孩子喜欢他?”
“到时候要不要你都是个问题?你怎么就不替自己想想?”
“退一步说,等他毕业了,有了好工作,可能就更加看不上你了,你一个农村妇女,他一个知识分子,你们般配吗?”
小玉却露出笑容,她坐在自己妈身边,开口道,“就是怕差距太大,所以我也要参加高考,万一我也考上了,那就没什么差距多大的说法了。”
“哎,你......”
小玉直接打断自己妈再想说的话,劝道,“妈,你别劝我,劝我也没用,你想想,要是他真考上了,我也真的考上了,到时候我们在城里有工作了,日子过好了,对咱们家不好吗?没用好处吗?”
“妈,大哥二哥可是还有孩子呢,他们不想参加高考,就这样过一辈子了,可是孩子们呢?要是他们有一个厉害的姑姑姑父,以后万一有时候事情是不是能帮到忙?”
林芽一听,愣了愣,她看了一眼小玉,又看了一眼自己怀中的小土豆,想到自己那几个孙儿孙女来。
小玉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些她也明白,这世道家里要是有几个厉害的人,先不说能不能帮上帮,就是说出去脸上也能沾点光,可......
可万一蒋志东考上了,小玉没考上呢?到时候他不要小玉了,那......
林芽摇摇头,“你说的是有道理,可我还是不赞同志东那孩子去参加高考,你最好也别参加了!”
“不行,妈,我现在已经结婚了,我的事情我能做主,我知道妈是怕他不要我,可妈您想想,就算他到时候真的不要我又能怎么样呢?难道我改嫁就嫁不出去了?”
“哎,你个死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改嫁?”
小玉一脸无所谓,她知道这个时候说改嫁确实不好听,这个芦城,是个女方名声面子大过天的地方!
要是说离婚,先不管男方女方错,也不管男方女方说要离婚,肯定先说是男方不要女方了。
甚至有的还会恶意猜测是不是女方做了什么丑事?
哪怕一对夫妻结婚多年没有孩子。明明是男方没有生育能力,可要是说起来,大家就会把恶意全部先加在女方身上。
前世,她也很看重很在乎名声、脸面,可如今死过一回的人了,有些事情,她看的很开了。
什么名声?脸面?
有让自己活得开心,活得幸福,活得好重要吗?
“妈,别说这些了,这些事情我只有主张,谢谢你给我送来鱼,小土豆有鱼汤喝了。”
小玉知道自己这个妈是什么心思,再和她多说下去也没用,还不如不说。
“哎,我和你说这高考的事情呢!”
“妈,我不想说了,你要是家里有事你先回去吧。”
“哎你这死丫头,现在就赶你妈了?真是白养你了!好心没好报,鱼白瞎了给你吃!”
林芽骂骂讷讷放下小土豆,气冲冲的往外头走,走到前头不忘回头骂她一句。
“到时候你可别哭着要娘家撑腰!”
说着大步往外头走。
老远她遇见同村的王寡妇,王寡妇年龄比她小上十来岁,相貌倒是不差,丈夫前两年没了,她生了一个女儿王秀秀,今年十八岁了,在芦城可以嫁人了,不过王秀秀一心想嫁个好的,可村里来来回回就这么点人,她妈从她十六岁开始便给她相看青年,可她一直看不上,这不终于到了十八岁,婚事还没有定下来,一直拖着。
“齐家嫂子,你这是打哪来?”王寡妇开口。
“从我闺女那来,给她送了一条草鱼尝尝。”
“哎,你们家鱼塘干了?”
“是啊,家里还有些鱼,你要不要买两条?”
“我哪有闲钱买鱼吃?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日子。”
“什么日子?”林芽笑笑。
王寡妇的丈夫生前是个瓦匠,早年攒了点钱,王寡妇养得白白净净,比村里一众妇人都要好看,身上穿的衣服也不错,家里也有田地,就算这几年,看着她家里没个男人,可日子还不是过的好好的。
林芽随便和她扯了两句便往家里走,她不太待见这王寡妇,不想和她多聊。
浮云-(十四)
王寡妇看着林芽的背影,脸上有些不高兴,她急急忙忙往家中走。
她知道林芽不待见她,她也不喜欢林芽,只是平日里大伙不好撕破脸皮。
再说她现在还是寡妇了,在村里没个男人撑腰,日子实在不算好过。
村里小路是黄泥石子路,老远的,走到小河边,王寡妇看见了自己闺女王秀秀,王秀秀在边搓洗衣服边和其他女孩聊天。
“秀秀你妈来了。”
“没事,咱们继续说,哎,刚刚说到哪了?对,就是说齐小玉啊,等着被甩吧。”
“可不是吗?等到时候蒋志东考上大学,城里那姑娘是啥样的?还要她?”
这条河就在村头,离蒋家小院不远,王秀秀抬起头望了一眼蒋家的方向,想到蒋志东那张英俏的脸,心里热乎乎的。
“还没洗好?”
王寡妇站在岸边问自己的闺女。
王秀秀正在用木槌砸着床单,一边激动的说话,听见自己的妈问自己了,才止了嘴。
“一会就好了!”
“嗯,快点洗好。”
王寡妇扫了她一眼,往家中走。
“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是不行,当年是她自己赖上人家,哎我听我姐说,当年他们是一个生产队的,那齐小玉忒不要脸,天天跟在蒋志东身后,就这么死皮赖脸的,最后嫁给了他,可齐小玉也不想想,她还真以为自己攀上了高枝儿呢?也不看看自己家里是什么样啊。”
“我敢打一百个赌,蒋志东要是考上大学去了城里,肯定不会要她!”
“在也敢打赌,蒋志东要是考上大学了绝对不会要齐小玉那个黄脸婆!”
“哎,秀秀,她家的鸡不是老吃你家菜园子里的菜吗?”
开口说这话的小姑娘朝着大伙使眼色,王秀秀朝她们笑道,“是啊,又不是第一回了,等着瞧吧。”
说着,嘴巴微微翘起,颇有得意忘形。
几人笑笑闹闹,顺便贬低齐小玉,磨磨蹭蹭的洗衣服,硬是磨蹭到傍晚了。
远远的,炊烟袅袅,有人家已经开始做饭了。
太阳就快要下山,一片芦苇丛,走出来一个男人。
男人古铜色的皮肤,穿着一件灰色短袖,健壮身躯却郎眉星目,气质儒雅。
这么帅气的男人,让那些特意留在村头小河边洗衣的女孩子倒吸一口气。
活水的小河涓涓流荡,十月的秋日,辽阔的天空有夕阳,偶尔有不知名的鸟儿飞过,远远望去,连成一片,浑然一色。
很应那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这么美的景色再配上一个美男子,足够引人注目。
明明之前还是热闹的小河边,此时却格外寂静。
蒋志东一步一步的走过河边,又走回自家,等他背影完全消失了,那些女孩子才反应过来。
王秀秀心头砰砰调着,妈呀,太好看了!
她深呼两口气,望着蒋家的方向,心中懊恼自己怎么就不早生几年呢!
要是自己早生几年,哪里还轮得到齐小玉嫁给他?
王秀秀自认为自己相貌学历品性可以把齐小玉比下去!
哎,就怪自己生的晚了几年!
她叹一口气,把洗好的衣服端起来,往自家走。
刚刚到家里,王寡妇把她骂了一顿,王秀秀当作听不见,去把衣服晾好,王寡妇还在骂骂讷讷的。
“说说你,洗个衣服磨磨蹭蹭,磨磨蹭蹭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她家这块是村尾,偏僻的很,也因为偏僻,就她一户,不用担心随时有人听见,她骂的更加随意了。
“你不就是等着看齐家女婿?要看,有本事你把他变成咱们家女婿?”
“人家马上就要参加高考了,以他的才华铁打的事情,你看看咱们村好几个青年,我听说就他家条件最好,又在上安城,那是什么地方?大领导住的地方啊,要是你能攀上他,跟着他一起去上安城,你这辈子就富裕了!”
“还要留在这山窝窝里?”
“你以为我不想啊?”
王秀秀把木盆往厨房一放,朝着外面吼。
她也想啊,可是蒋志东平时冷的要死,他们连话都说不上,怎么勾搭?怎么攀上他?
王秀秀摇头,心里懊恼的很。
“你想?你想你行动了吗?算了,赶明儿我给托人给你寻个婆家得了!”
“行动?什么行动?他理都不理我,还要我怎么样?”
王寡妇看了自己闺女一眼,生得不比齐小玉差啊。
她皱起眉头,在她眼里,女人和男人那点破事得勾引,可如今闺女都没成家,她也不好这样教她。
“今日晚上村支书闺女订婚请吃饭,咱们家也去个礼,你赶紧收拾收拾换身赶紧的衣服去吃饭,我就不去了,你去。”
“我去做啥?”
王秀秀皱起眉头,村支书闺女李英订婚她是知道的。
可她和李英关系又不好,她不想去。
“就你去!”王寡妇生气道。
她一个寡妇去参加人家的订婚宴说不定惹人家不高兴。
王秀秀憋憋嘴,想到村长家好吃的,点了头。
她回房间找了一件的确良料子的裙子换上,把头发梳了一遍,出门往村长家走。
王寡妇看她走了,自己动手去厨房打饭吃,就着菜吃饱了,早早的烧水在澡堂里洗了澡,换上白色粗布短衣短裤坐在后院的椅子上乘凉。
天上月亮已经高高挂起,微风偶尔刮过来,她拿着一把薄扇给自己扇风、赶蚊子。
不久,后院有了动静,远远的一个中年男人打开后院门走了进来。
男人不矮,身子高大,借着月光看,生得普通,他像是刚刚洗过澡,身上带着一点井水清甜味。
王寡妇见他来,脸上表情不变。
其实她从前是有不情愿的,可后来慢慢的习惯了,她想着,有个男人依靠也挺好的。
她起身往房里走,男人跟在她身后进去,她已经把他想成了自己的男人,见他来看自己,她心里还是多少有点高兴的,可高兴之余又有点无奈。
村里的日子不好过,明争暗斗,田地,福利,她这样颇有姿色的寡妇带着一个闺女在村里过日子,没个男人,要不是委身于他......
王寡妇叹息一声,其实他对自己也挺好的。
王寡妇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心里祈祷自己的女儿晚些回来。
浮云-(十五)
远处,村支书家里,十分热闹。
王秀秀坐在凳子上和大家吃饭,她那些小姐妹也来了两个就和她坐一起。
她们吃着饭,左右打量,看见邻桌的齐小玉带着孩子也来了。
王秀秀看了齐小玉好几眼,吃着吃着想要偷偷摸摸走。
她想着,齐小玉既然不在家,那蒋志东是不是一人在家?
村里有个规矩,每家每户除了特殊情况,男人来了,女人就不能来,女人来了男人就不能来。
想到这里她心生雀跃,可桌子上的好吃的有些让她舍不得,再加上,蒋志东不一定开院门……
她衡量了一下,还是先吃饱,多吃些饭菜。
这样丰盛饭菜平时是很难吃到的,也就村支书家条件不错,女儿许的对象家里又有钱。
她看了一下正和自己订婚对象一桌桌敬酒的李英,李英今天穿着一条及小腿肚子的红色碎花裙子,头发高高扎起。
她推了推身边的小姐妹,小声道,“你看李英她今天多神气!”
另一个女孩子吃着自己碗里的菜,看了一眼李英,又看了一下李英订婚的对象,点头小声道,“能不神气吗!找到个有钱的对象了。”
“就是,哎,他家到底多有钱啊村支书家这么多菜也舍得下血本?不就是一个订婚宴嘛。”
“我听说也就那样吧,没太多钱,可有些人你还不知道?就喜欢摆架子,要面子。”
两人对视一眼,笑意绵绵。
没一会,李英已劲酒来了她们这桌了,王秀秀笑着贺喜,“英子姐真会找,姐夫看着就是会疼人的。”
“可不是嘛,还是咱们英子姐有眼光。”另一个刚刚出声的姑娘开口拍马屁。
李英笑笑道谢,她今天是真的高兴,能和自己喜欢的男人订婚,还能得到爸妈给自己办这样一场有脸面的订婚宴,她觉得好开心,好幸福。
她一旁的男人劝她少喝点,她无所谓,喝的高兴。
隔壁桌的齐小玉看着二位新人,心里高兴,村里有喜事,来沾沾喜气也好。
她记得前一世李英和她这个老公结婚以后日子一直过得不错,他们每次回村里都是高高兴兴的,看着便是恩恩爱爱,后来他们还有了一儿一女,很美满,也很让人羡慕。
她收回视线,抱着孩子继续吃饭。
热热闹闹的村长家堂屋,喝酒吃菜,男人几桌,女人几桌,分开来坐。
今日的席面在坪家村算很不错了,八大碗,有荤有素。
席面上的菜由每桌子热情的婶子夹菜,一圈轮着来,每个菜一人一块。
小玉带了油纸过来,这样的席面她是吃不完的,扣肉肥腻腻的。
这样子她也吃不下,不过等一会拿回家,明天把这扣肉切薄片,和其他菜一起热一遍,她可以吃一大碗饭,可香了。
林芽也过来了,她扫了一眼宴会,看见王秀秀一直望着自己的闺女,时不时露出阴狠的眼神,偶尔低头和身边的小姑娘说着什么,那小姑娘和王秀秀便看看自己的女儿,她心里来了气。
王寡妇那点破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她反正是听见了点风声的,今日王寡妇没来,听说村长也没来吃饭,林芽心中冷笑。
她看不起偷人的王寡妇,也看不起村长,就是看不起,否说什么理由,什么过不下去日子,什么家里没男人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理由!
没男人了,没个顶梁柱了,可以再嫁啊?至于和有老婆的男人乱搞吗?
她吃着碗里的菜,想到王寡妇那点事,心里犯恶心。
这要是放在她小时候,这样的男女是可以浸猪笼的,不过现在社会开放了,这样的事情最多也就受道德指责。
不过!
这事本来不管她的事情,这是别人的私事她也不管,可再不管,想到那女人把村里的风气搞坏了,还是心生不满,再说她和村长媳妇还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
她才不信王寡妇无辜的那一套,无辜被逼那一套也就男人相信,何况听说王寡妇家男人没死时,已经和那人勾搭上!
一个女人要是真的不愿意,现在这个社会还能逼死你不成?
大不了闹到那男人家里去,看他老婆怎么管,何况王寡妇那短命的丈夫在村里还有族人。
再不济正正当当嫁个汉子好好过日子,也有人给她撑腰了啊。
林芽更恶心的是有那样的娘,还有王秀秀那样的女儿。
坪家村就这么点大,那几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偷偷看她家女婿她又不是不知道!
看就看吧,那几个小姑娘嘴巴子还贱,她是长辈明面上不好和王秀秀还有其他几个小姑娘计较,可背地里心里就计较起来了。
看她们大嘴巴,等她们说亲的时候,就让她们知道错。
林芽狠狠的戳破自己碗里的扣肉,香味扑鼻而来,她看了一眼,这东西切成薄片,和梅干菜蒸一下她家男人可喜欢吃了。
想到这里,她拿出自己带的油纸把扣肉包起来,还把分给自己的其他肉类包起来。
家里人多,男人们要下田地干活养家,一天辛辛苦苦的。
哎,她叹了一口气,叫自己丈夫来,她还不来。
林芽摇摇头,心里有点发酸,半辈子的夫妻了,她也知道自己男人的性子。
虽然家里日子普通,可这些年,他对自己是很好的,想到这里她笑了笑。
她看着包好的肉类,心里感叹,女人啊,一辈子真傻,只要自家男人对自己好,自己就恨不得想到设法对他好,给他弄好吃的,让他吃的开心,吃的舒心。
她看了一下自己的闺女,不知道她闺女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傻?
林芽继续吃着分到的一些木耳、青菜等。
村里白喜事都有规矩,席面最后一道必须是鸡蛋。
喜事煮的鸡放了山上扯的草药根,和鸡蛋煮,可染红鸡蛋外壳,还很补。
席面已经要结束了,有人陆陆续续散场。
林芽拿着自己分到的两个鸡蛋,提着自己的油纸包去寻抱着孩子的小玉。
“这两个鸡蛋给小土豆吃。”
“不用了,妈,我这有两个,你拿回去给侄子他们吃。”
“他们吃什么吃,都那么大一个了,家里鸡蛋还少吗?让你拿着就拿着。”
齐小玉想了想,收下了,她妈确实养了不少鸡。
浮云-(十六)
烈日炎炎,汗水从脸颊流下来,小玉抬头擦了一把脖子,看了一眼在前面正在挖土豆的蒋志东,他弯着腰,拿着锄头,一脸认真刚毅,小玉擦了擦汗水。
她低下头手脚麻利的捡着土豆,她求快一点弄完,还有几天就要高考了啊。
孩子今天放在她娘家,蒋志东本来不让她来,可她想着多个人快一些,自己要跟着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现在生了孩子带着孩子大部分时间是躲在屋子里的,如今晒晒太阳头都受不了,晕晕的好像中暑了。
他们家这块地是生产队分下来的,一亩地,被分成四块,一块种了应季青菜,其他的种些粗粮。
没米饭吃时,粗粮也能顶饿,前段时间还收获了一批红薯回去,现在放在家里地窖里呢。
两夫妻一直忙活到天色彻底暗下来,才把土豆都收拾好,蒋志东背起一大背箩,看着小玉提着一小箩筐,两人一起往家里走。
深秋的夜色不错,天色圆月高高挂起,似藏青色的帷幕,点缀着闪闪繁星,让人不由深深地沉醉。
夜初静,人未寐,月光洒在大地上,田里有蛙鸣声。
远处山上草木在月光下变成了一片黑色,身边小路草丛中随着微风轻轻荡漾。偶尔会有一只蜻蜓“落落落落嘘”飞过。
似乎了夜色,倒是可以看清周身景物。
夫妻到了家院子中,蒋志东把背篓放在院子里,把土豆倒在地上,让他们被晚风吹着。
等明日太阳一出来,晒去表面水分就收一些到地窖去,留一下放在厨房最近吃。
小玉也把自己提着的小半篓倒在地上风干,然后去压水洗了把手。
“你去把孩子接回来,我在家里做饭。”
她朝着蒋志东开口。
“好。”
蒋志东接了一捧水冲在自己俊美的脸上,有点甜丝味的井水一滴滴从他脸上掉落下来,他又接了一捧井水冲在自己脸上,再洗洗手,站起身子往自己岳父岳母家走。
夜色朦胧,空中好像被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
一草一木,都不是象在白天里那样地现实了,在他眼里变得有些模糊起来,路过一家家小院,偶尔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某户人家门口格外热闹,平日里那些忙活了许久的大婶们好像一点也不累。
她们有的拿着小板凳坐在上面,和周围的人聊天,有的直接站在那里,和周围的人聊天,旁边还会有一两个男人在,有的蹲在地上抽着旱烟,有的静静听着那群婶子在唠嗑。
他嘴角不知不觉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这个他生活了好几年的地方,有厌恶的也有喜欢的。
这片土地曾经他也爱上过,可后来~
他摇摇头。
这个算是他半个故土的地方,让他又爱又恨过的地方,随着时间和琐事,也许总有一天他会离去,他也会年老,到时候,所有的美好或许会停留在回忆里,可终归相见不如怀念。
林芽抱着孩子在院子门口正和别的嫂子说话呢,老远看见蒋志东来了。
她怀中小土豆乖乖的,见自己的爸爸来了,高兴的伸出小手要爸爸抱抱。
蒋志东和岳母还有周围的嫂子打了招呼,接过孩子,和大家说了一声,转身往家里走。
还没走远,齐家邻居家大嫂子和林芽开口了。
“齐家嫂子,不是我说,你们家这个女婿你可要叫小玉牢牢守住啊。”
她望着蒋志东的背影。
“我家志东性子好,不用担心。”
“说什么呢,哎,对了,我听说隔壁村有媒婆要给王寡妇家的闺女说媒?这事你听说没有?”
林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不想说这个,直接转移话题,把话引到别人身上去。
“给王寡妇家的闺女说媒?这事我好像听说了一点。”
“哎,你知道男方家里怎么样吗?我听说男方家里可不错,家里在供应社里有人干伙计呢,还有好几亩田地,人家简单,听说男方模样长的也不差,和我家志东有的一比。”
林芽开口频频夸赞起男方来,这个消息还是她昨日去镇上赶集,遇见以前的小姐妹,听小姐妹说起的。
“对了,田嫂子,我听说你娘家还有个闺女,好像和王寡妇家的闺女差不多大?说人家了吗?”
田嫂子本名叫萧双,丈夫姓田。
“我娘家确实有个侄女和王秀秀差不多大,是我三弟家的闺女,还没说亲的。”
“还没说亲啊?我听说过几天给王家说亲的媒婆要来,你要不要去和她打探打探,让她给你娘家的侄女也说个条件好的!”
她这么一说,田嫂子有点心动了,反正她家里也没什么活计了。
林芽见她心动了,继续说那媒婆给王寡妇家说的女婿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好,末了假装嘴漏说上一句王寡妇那做派不行,不知道她闺女会不会像她。
晚上,林芽收拾好家里,洗了澡,躺在床上,一脸高兴,她想着到时候自己去拦住那媒婆假装打探一番,再假装说说王家的事情。
媒婆上门,说不定还带男方的家属来看看呢。
林芽睁着眼睛不睡,盯着屋顶,身侧的丈夫瞥了她一眼。
“怎么还不睡?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
林芽闭上眼睛,不理自己的丈夫,她才不要让这个男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王秀秀不是藐视她女婿吗?不是经常说她闺女坏话?有好几回还把她那个嘴笨的傻闺女说哭了吗?
也就她不知!
不然看谁敢欺负她闺女!
想到那事,她就恨啊!
自己怎么就生了一个那么嘴笨不会吵架的闺女呢!
人家说看见你家的鸡吃了她家菜地里的菜就真吃了啊?
怎么就不会反驳?不会骂回去?
这回说你家的鸡吃了她家菜园子里的菜能和你吵,你还让着她,下回她可以更加嚣张!
事实证明那个王秀秀确实更加嚣张。
林芽心里那个恨啊,自己的闺女自己可以欺负可以打骂,别人可不行!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就是嘴碎的婆子,又不讲道理的婆子,到时候她就去搞破坏!
反正她要说的就是事实,那王寡妇本来作风就有问题。
这么想着,心情大好赶紧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