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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横北故人归全文阅读

作者:茶烟善绿     青山横北故人归txt下载     青山横北故人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七)小镇

    明明是夏末的季节,应当是有些炎热的,可不知为何,安越觉得自己房间中就些冷清。

    她的床榻挂着灰色床幔,她穿着素色轻纱裙,裙摆上有灰色绣花,那绣花显得有些灰败,她就躺在床榻上不说话,也没闹,可眼睛却肿了。

    昨日她从牛婆婆那得了消息,等反应过来又一路跌跌撞撞赶去书院找到周老先生和他确认,当她亲眼瞧见那请帖时,整个人都懵了,她有些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就定亲了。

    前世,她也没听说,他定亲啊。

    可请帖上面明明写着他的名字。

    她又转身一路摇摇晃晃跌跌撞撞跑着回了饭馆后院,一头栽倒床榻之上,想起那张脸来,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床榻上的她慢慢伸手,摸上了自己已经凌乱的发篦,摸到一支银簪,取了下来,她拿着银簪举在自己眼前起来,瞧着。

    透过银簪仿佛还能瞧见了那日那个穿着白衣的男子笑着给她买下这根银簪,又给她簪上。

    小镇街道,小铺前,阳光下,白衣男子,银簪,温和的笑容,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她又想到那请帖,眼泪流了出来。

    她早就知道自己放不下他,也忘不掉他。

    倘若她没遇见他,也没爱上他,她现在就不会这么痛苦这么纠结这么无奈了吧?

    可那日茶楼的初见,男子相貌俊美,一身白衣,风流倜傥,又温柔体贴地替她披上披风~

    那场遇见,便注定了,她会沦陷,会爱上。

    她还记得,那日他提来的水,很温热。

    在她的岁月中,他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他是她认识的男子中,相貌最为俊美的,才学最为厉害的,出生最高贵的,性子最温柔体贴的。

    有时候她想,她大概最怀念的,还是那份最初的温柔。

    那份温柔就像影子一般,一直随着她死去又重生。

    安越此时已经满脸都是泪水,她慢慢放下银簪,摸上自己的发篦,又簪在自己的发篦中。

    在冥界时,她想,要是能够活一世就好了,她一定要好好过活。

    可现在,真的重活一世了,日子瞧着也不见得多好。

    她又从床榻上起身,光着赤脚,小巧白皙的脚掌暴露在地板上,她走到柜子前打开,拿出自己珍藏的那套碧青色罗裙出来,又慢慢换上,这碧青色罗裙便是昔年她穿着和他第一次在茶楼见面的那套。

    夏末的时节穿着这身罗裙有些炎热,她又拿出珍藏的昔年那双绣鞋穿上,洗漱好,这才从后门出了饭馆。

    她一路慢慢往第一次见面的那座茶楼里去,她走在街上,双眸还有些红肿。

    这两年来,她虽然怨过恨过,可同样的,也放不下啊。

    她曾经还故意用周老先生的名义去给范府送了东西,她记得那些都是从前他提过好吃的东西,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可那也是她的心意。

    她吸了吸鼻子,神情有些恍惚,又学着记忆里的模样,路过小桥,进了茶楼,又出了茶楼,往小桥另一边走,等了等,又往小桥走,又进了茶楼~

    就像当年两人初见一样~

    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干啥,可她就是这么做了。

    如此数次重复,天色都渐渐暗了下来。

    小镇街道上,微风轻轻刮过,茶楼里的风铃又响起了。

    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她身上的罗裙早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她又走了一次,茶楼屋檐下的风铃还在响,她瞧了那风铃一眼,脑海里全都是第一次见他的回忆,她站在屋檐下,不顾及旁人的眼光,蹲下身子,抱着自己彻底放声哭了起来。

    夕阳下,茶楼屋檐下,铃声夹着哭声在茶楼里格外惹人眼。

    安越越哭越难受。

    这爱而不得又忘不掉的滋味真是生好难受。

    天色慢慢暗了一些下来,拱桥下,河面那边晚霞却还是绚烂耀眼,时不时还有几只鹜飞过,天边一片灿烂。

    微风慢慢停了下来,风铃也不再响起。

    茶楼上走下来一名女子,那女子瞧着气派不凡,她身后跟着一个男子,两人步伐轻盈平稳。

    女子生得钟灵木秀,她身后的男子生得高大俊美,瞧着应是壮年。

    女子和男子一同走到了一楼,她瞧着茶楼屋檐下蹲着的女子有些凄苦无助的身影,她走的离她近了近,弯下身子,柔声道:“你怎么了?”

    她今日无意间见这安越在石桥和茶楼之间走了无数遍,心中疑惑,一早吩咐了店中的小二瞧着她,可别闹出什么事情来。

    那小二刚刚上楼告诉她,这姑娘已经在这蹲下身子哭了半响,也无人敢上前劝阻询问。

    她和安越也算相识,小镇上的人来来回回就这般多,何况还是生得明艳动人的安掌柜。

    瞧见安越没理她,她又柔声道:“你这是怎么了?”

    她还是没理她。

    她想了想又道:“你想哭,便哭吧,等哭完了,事情就过去了。”

    安越的眸子很痛,她吸了吸鼻子,听见是熟悉的声音,慢慢抽泣起来,又慢慢停止了抽泣。

    接着她从抽出自己的手帕,擦了擦眼眸等,再抬起了头,瞧了一眼,见是穿着绯色罗裙,钟灵木秀的灵竹掌柜。

    这灵竹掌柜,以前他们都以为她是男子,她整日戴着个面具,做个男子装扮,谁能想到她是个女儿身。

    可前些日子,茶楼来了一个穿着青衣的男子,就是她身后的那位。

    说是她夫君,她又拿下了面具,换上了女装,大家这才瞧见面具下的真容,原来是个女儿身,还早已成家。

    她们两算起来也是相识,她站起身子来,腿却麻了,她往后一到,差点摔倒,还是灵竹掌柜手快,抓住了她的一只手。

    待安越站稳了身子来,才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声音有些沙哑,开口道:“多些灵竹掌柜,我先告辞回去了。”

    灵竹却皱了皱眉头,瞧着她,想起前些日子听见有关她的事情,她柔声道:“是因为你家中要逼你成亲嫁你不喜的男子你才~?”

    她听闻安越家中想给她说亲,她一直不同意。

    安越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不是~”

    “那是?我瞧着你今日在小桥和我这茶楼间走了无数遍~”

    安越一笑,眼里又涌了上来,声音沙哑道:“是啊,走了无数遍,有时候我倒是情愿一遍也没走~”

    “别哭啊,你~”灵竹有些束手无策地往身后的男子看了一眼,又回头望着安越。

    安越用手中手帕擦了擦双眸,又开口道:“多谢灵竹掌柜关怀,我先告辞了~”

    “哎,你~”

    灵竹瞧见她执意要走,只好放开她的手,又瞧着她告辞转身离去。

    灵竹望着她的背影,神色有些无奈。

    这时她身后却传来了低沉的声音,“这几年我不在,你可曾有这般哭过?”

    灵竹一愣,随即回过身来,瞧着眼前的男子,想到安越那红肿的眸子,摇摇头道:“我不会哭的。”

    那男子点点头,“不哭就好。”

    灵竹点点头,轻笑了。

    她又看了看安越越来越远去的背影,接着抬起步子往茶楼二楼走,男子瞧着她,又跟在她身后一起上了楼。

    灵竹走到一间厢房门口,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她身后的男子也跟着进了去,男子又反手关上了房门,

    接着加快了脚步,抱住了身前穿着绯色罗裙的女子,声音低沉,“阿灵,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也不会让你哭。”

    他怀中的女子,突然又笑了,接着又哭了。

    这么多年,她终于等到了这句话了。

    灵竹并不叫灵竹,她叫莫灵,乳名唤阿灵。抱着她的男子则叫莫云竹,他是她的夫,也是她的师兄,更是她的义兄。

    多年前,淮南莫家庄庄主捡回一个孩子,收为义子,传授武艺,第二年庄主夫人不孕的体质却被治好了,又怀了身孕又生下一个女儿,隔年还又生了一个儿子。

    自此兄妹三人便一同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后来,少年少女初成长,两人情投意合,待到阿灵及笄后,她亲自去求了自己的爹娘,要嫁给师兄。

    庄主和庄主夫人瞧着自己这个捧在手心的闺女,又想到自己的义子,只好想了法子,先是和莫云竹脱离义父义子的身份,再给阿灵和莫云竹两人订下亲事。

    定下亲事后,没过多久,又选了日子开始操办亲事。

    那日淮南莫家庄庄主嫁女,十里红妆,好不热闹,她那个潇洒的弟弟又亲自背着她上了花轿,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可洞房花烛之夜,那莫云竹未碰她半分,不仅如此还点了她的睡穴,连夜离开了莫家庄。

    第二日后,莫灵疯了一般,找遍大江南北寻夫。

    两年,整整两年,最后还是她那个弟弟查出,她的夫君原来是莫家庄死对头衡家庄老庄主的亲侄儿,从小便被派来潜伏在莫家庄,为的就是使用釜底抽薪一招,可是她那个夫君,还算有良心,并未出卖过莫家庄。

    查清的第二日,她一身绯色衣裙,一把长剑,闯进衡家庄,问他心里到底有没有爱过她,问他为什么要走?

    若是没有他没有爱过她,为何多年不曾出卖过莫家庄?

    可若是他有爱过她,为何又会在新婚之夜一走了之?

    莫云竹并未说自己为何一走了之,只瞧着她道爱过。

    莫灵见他说爱过,心中苦涩又好笑。

    她朝他望了一眼,那让她朝思暮想的又陪她一同长大的男子啊,他知不知道这两年她有多想他?他为什么可以那么狠心?

    想到他的狠心,她心里气,抽出长剑,动了手,她也没想到,武艺早就在她之上的师兄会败给她。

    他败了后,又昏迷了后,她才知晓,他身上全是伤痕。

    原来两年前他们成亲那晚,他收到暗卫消息,他叔父受了重伤,就剩下一口气了,他只好连夜赶回衡家庄后,见到叔父,叔父交代了遗愿便真的没了。

    新上任的庄主是他的堂弟,不过7岁,叔父死之前遗愿便是要他扶持新庄主。

    还有一事,就是报仇。

    他叔父的伤是在一场暗杀中受的,至于到底是谁派人来暗杀的,谁也不知,后来他查了许久,也查到了一些线索,想了法子,替叔父报仇雪恨,可自己也同样受了重伤,差一点经脉尽损,这一伤就躺了许久。

    不然也不至于两年不去见她寻她。

    他醒来后,她想了很久,最后又开口问他愿不愿跟自己走,离开衡家庄,离开莫家庄,就当两庄之间的恩恩怨怨再与他们无半点瓜葛,一起去过平淡的日子。

    可他当时瞧着是不愿意的。

    莫灵想到他的伤,想到两人青梅竹马,终是不忍,她最后丢下一句,等他想清楚了再去寻她。

    可这一想就是六年。

    这六年于他而言何尝不是煎熬?可离开偌大的衡家庄,放任未满10岁的堂弟不管?他也做不到。

    可放弃师妹,放弃心中所爱,他同样也做不到。

    好在时经六年,他的那个庄主堂弟已经能够独挡一面了。

    好在师妹也一直在等他。

    六年后,他终于抽出身子,一路打听消息,寻到了他的师妹阿灵隐居的小镇上。

    那一日他骑着一匹黑马,一身青衣长袍,头戴银制面具,快马加鞭赶来这小镇茶楼。

    瞧见了他平日里最喜爱的一身打扮。

    他瞧着她脸上熟悉的银制面具,还有他最爱的青色长衫,一个铁血男儿藏在面具下的双眸,突然湿润。

    “阿灵~”

    武功高强的男子在茶楼门外跃身跳下一匹黑马,又取下自己脸上的面具。

    被叫阿灵的女子,站在茶楼屋檐下,早也瞧见了他。

    她颤抖着双手,拿下了银制面具,一双好看的眼睛瞬间红了。

    她瞧了着那男子,喜极而泣。

    “师兄,你瞧,今日你喜爱的风铃没响~”

    那茶楼屋檐下的竹制风铃是早年莫云竹教她做的,当日他告诉过她,他从街角听来传闻,有那专门等出征的夫君回来的女子,做好这风玲,挂在屋檐下,寓意“风铃响,故人归”,这些年,她怨过,恨过,可她也时时盼着风铃响。

    那取下银制面具的男子,抬头瞧了一眼女子头顶上方那挂满的风铃,突然运用内力,一掌旋风打了出去,一排排风铃立刻响了起来。

    青青脆脆,很是动听。

    茶楼二楼一间厢房中,那个少年时便专一喜爱穿着青衣,带着银制面具的男子,一把抱起了怀中的女子,往床榻而去。

    芙蓉帐暖,几度**,情深只恨**短。

(十八)登州

    镇上的饭馆这十日都关门了,听说那家美貌掌柜出远门了,来饭馆吃饭的客人有许多本就是冲着饭馆掌柜来的,那掌柜,原先是在书院中授课,有才又有貌,重要的是还未成亲,也未定亲,唯一的遗憾是,那掌柜已经过了二八年华。

    那掌柜不在,生意自然没那般好,干脆关门几日,也好放那些厨子婆子小二回家休息几日。

    登州的官道上。

    正是夏末时节,天早早得已经大亮,太阳晒得老高,一辆马车在官道上跑着,登州的城门早已经大开开来,进进出出不少行人,好不热闹。

    登州城下一名士兵瞧着一个过来换班的中年男子,脸上露出笑意,“马叔,今日你可来晚了啊~”

    那被唤做马叔的男子摇摇头,一脸无奈道:“今早送你嫂子去范府,耽搁了。”

    “没事,马叔,我就是和您啊,开开玩笑~”

    那青年男子笑了笑,听见范府二字,心里八卦心升起,“哎,马叔,婶子在范府侍奉,那范家公子被郑县崔家小姐退亲了到底是因为何事?”

    被叫马叔的男子白了一眼那年轻男子,“你婶子是在范府侍奉,可贵人主子的事情她怎么知道?”

    “你说你,堂堂男儿,整天八卦这些做啥?”

    “马叔啊,您这是冤枉了我啊,全是因为我那媳妇整天八卦长八卦短,她知道婶子在范府侍奉,这不是闹着要我和马叔打探一番~我也是被逼的啊~”

    “行了行了,赶紧换班吧,你快些回去好好陪陪你媳妇吧~”

    “好咧~”

    两人正说着,一马车从两人身边奔驰而过,驾车的车夫看着进了城驾着马车慢了下来,他回头朝着马车内的人儿开口道:“公子,已经到了登州了~”

    马车里的公子撩开布帘,往外头瞧着,这一路她虽然过了不少州县,可还没好好瞧过,“把我送到最近的一家客栈前就可以,一会我给您结账。”

    “好咧~”那车夫驾着马车又左瞧瞧右瞧瞧,见了一家写着“凤满阁”的客栈,瞧着外间还算雅致一共两层,他停了下马车,对着里面的人儿道:“公子,到了,您瞧瞧,这家客栈如何~”

    里面的人儿撩开布帘,瞧了瞧,点头道,“就这吧~”然后撩开车帘,下了马车,又把银两细细数好给了那车夫,才转身往客栈去。

    在门口招呼的小二,见来了客人连忙招呼着,请了进去。

    那矮小清瘦的人儿要了二楼一间有窗户的客房,又叫店小二一会先送水上去,这才去了那间厢房。

    她把东西放在厢房的梳妆台上,瞧了瞧铜镜中的人儿,虽有些憔悴,可又有些好笑,她对着铜镜笑了笑,没成想自己做男子装扮瞧着是这番模样,看着好矮。

    她又笑了笑,从鹭桥镇来登州,路途遥远,一个女子独自出门在外,不太安全,也不太方便,所以她便做了男子装扮,一路上平安无事。

    没一会,店小二敲响了房门,送了热水上来,又下了楼,安越把房门反锁,又绕到屏风后的浴桶前,开始脱衣服,洗头洗澡来~

    坐在浴桶里泡着身子,安越才感觉身子舒爽了不少,这一路来,实在有些辛苦,不管前世今生,她还都没出过这么远的门,也没来过登州。

    她闭上眼睛静静地泡着澡,浴桶前雾气腾腾,像是要染晕了她的脸颊。

    十日前她听说范公子定亲了,脑子轰轰的,做了许多可笑的事情来,最后脑子一热,冒出想要来见他最后一面的想法来。

    还最好是赶在他成亲之前,能见上一面。

    她也同周老先生手中看过那请帖,知道成亲的具体日子是什么时辰,她当时只想着,赶在他成亲前,能见上一面便好。

    安越睁开眸子,眼圈又有些通红,也不知是不是被雾气晕染的。

    她知晓自己这样来寻他,来找他是不对的,可~

    这两年来,家中的情况好转了不少,娘亲便开始想要给她说个人家,她被逼得无法,只好说了自己心仪范公子的事情,她娘一开始心疼她,可又苦口婆心地劝她不要再去妄想那明知不可能的人。

    她也不想去妄想啊,可是她能控制得住自己吗?

    娘亲还说,岁月能冲淡一切,让她放下,让她释怀。

    可岁月真的可以冲淡一切吗?

    安越在浴桶中泡了许久,久到浴桶里的水温持续变凉了,又彻底凉透了。

    她才站起身子,拿起浴桶延边挂着的干净帕子擦起身子来,擦好身子,又拿下屏风上搭着的帕子把青丝包好,这样才开始从扔在梳妆台上的包袱里拿起一身女装穿了起来,她穿着碧青色翠烟上衣,一袭白色烟云百褶裙,身披白色薄烟纱,腰系一条碧青色腰带,身段窈窕,削肩细腰。

    她坐在梳妆台前,把青丝一点一点地擦拭得干透了,才自己给自己梳了一个简单的发篦,一支碧玉玉簪簪在发篦中,再拿出带来的眉黛开始给自己淡扫弯眉,轻施薄粉。

    等梳妆打扮好后,她把包袱放进厢房的柜子中,拿出一个钱袋挂在腰间,准备出门一趟。

    出门在外时刻要注意着,就连钱袋她都是分为三个的,她关好柜子,又走了几步,绕出屏风后,去开了厢房房门,又关好,下了楼。

    楼下的掌柜瞧着二楼下来一个陌生的明艳动人的女子,有些惊讶,只见她找到一个小二,告知他自己就是住在二楼某厢房的客人安越,麻烦他去把自己房中浴桶里的水收拾一下,惊得那个小二愣了半响,明明进去的是个矮小清秀男子,怎么出来的是个美人?

    等那小二反应过来时,安越已经出了客栈。

    安越出了客栈,在街道上有些好奇的瞧了瞧,这是她第一次来登州。

    登州城街道两边店铺林立,红砖绿瓦楼阁飞檐,随意高高扬起的商铺旗帜,那川流不息的行人和马车,还有那策马扬鞭好生潇洒的公子哥,以及那些路过的美貌娇俏姑娘小姐。

    路上的行人皆是长袍绸缎,轻纱罗裙,一个个都笑语喧哗,瞧着便是熙熙攘攘。她又瞧了一眼远处的城墙楼院,皆是宏丽华美,风格别致,是她从未见过的城墙楼院。

    烈日高照,在霞光照耀下的登州城,瞧着像是金碧辉煌,十分夺目。

    安越站在街道上,心里早已经震叹万分,脸上也露出惊讶,等又过了一会,她平静了下来,脸上尽量,维持住平静。

    她又走了一会,心里已经掀起了万分感叹。

    她自己和他,生活的地方也相差太远了。

    从前她只知他是登州长史家公子,她也想象过登州是何景色繁华,可到底不及她现在亲眼瞧上一眼。

    这里根本就是她想象不到的繁华景象,这里和鹭桥镇,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啊。

    她走了走,想寻个婆婆问问路,到了一个卖糕点的小摊前,望见了一眼那新奇的糕点,好奇想多瞧上两眼,一个道空灵清绝的声音便在她身后响了起来,“阮阿婆,麻烦给我各自包上一份~”。

    安越一愣,回头寻着那声音来源处望去,只见入眼的女子穿着一身翠蓝罗裙,外披葱白轻纱,青丝梳成芙蓉篦,斜插一支珊瑚钗,一支梅花金丝簪,两朵梅花绢花,耳垂坠着一对梅花金丝耳坠,一晃一晃,添了几分淡雅,她缓缓走来,越走越近,体态轻盈,身姿纤细,肌肤胜雪,美目流盼,温婉绝俗的脸上满是柔和的笑意。

    那女子也看见了安越,见安越望着她,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朝安越淡淡一笑,一脸温和。

    “好咧,苗小姐~”

    小摊前的阮婆婆已经开了口,她熟练地给苗秀姝包起糕点来。

    安越也一愣,苗小姐?

    她还记得,从前纪言说过的范公子喜爱的女子叫苗秀姝?

    她又瞧了一眼眼前的女子,见那女子对自己温柔地笑着,她有些惊讶,该不会?这么巧?眼前的这个苗小姐?不会便是苗秀姝吧?

    半响中,那阮婆婆已经包好了,苗秀姝走到小摊前把银两给她,拿着包好的糕点便走了,留下心惊的安越站在小摊前,她瞧着那小姐已经走远了,才回头问那卖糕点的婆婆,那位苗小姐本名是不是唤苗秀姝?

    那阮婆婆点点头,瞧了几眼安越,阮婆婆是这登州城卖糕点的商贩,什么街道谣言人物都见过,这苗秀姝一口声音空灵绝俗,容貌温婉秀丽,她也是认识的。

    安越由起初惊讶,到之后的苦笑无奈,是啊,也该是这般见之忘俗的女子才配得上他的欢喜。

    经过这么一遭,她完全没了心思再好奇打量这登州城。

    她向那卖糕点的婆子打听了这登州长史大人家范府的方向,那婆婆指了路,她道了谢便沿着去了。

    卖糕点的阮婆婆有些奇怪地瞧着离去的那姑娘,今日这是怎么了?

    同时瞧见两个模样生得这般好的姑娘也就罢了,可她们好像都和范府有关系?一个和范府的公子有着说不清的关系,一个又像她询问那范府的方向?

    阮婆婆又疑惑地望了安越离去的方向,接着便有人来买糕点了,她忙了起来,也就顺便把疑惑给抛在脑后了。

    登州城街道两边依旧繁华,安越一路上神色都有些失落,脑海中全是刚刚瞧见的那苗小姐的身影,那苗小姐的肌肤胜雪,比自己好上太多,那苗小姐的声音空灵好听,自己根本就没法比,那苗小姐身姿纤细高挑,体态轻盈,好吧自己也没法比~

    谁叫自己生得不高,纤细勉强算得上,可加上她胸前的那处生得实在丰盈,平白显得要胖上两分,就算没有胸前那处的丰盈,她也只能算是娇小~

    安越心中越想越难受,越失落,再想想,真是没法比了。

    可她哪知道她在心中和别人比较,别人也在心里和她比较。

    登州城城门处不远,容貌姣好的苗秀姝拿着糕点,坐上停在城门附近送自己来的马车之中,那马车中还有一位中年女子,那中年女子气质出尘,穿着一身素雅罗裙,发篦挽得简单,看见苗秀姝回来,脸上露出淡淡笑容。

    苗秀姝把糕点放在马车内矮几上,笑着请丘音尝尝新买的糕点,这糕点做得别致,是那阮婆婆祖传的法子,味道很不错,丘音无意间吃过一次后,便喜爱上了,苗秀姝记在心里,今日她们一同进城,采买物什,准备走时,苗秀姝想着糕点的事情来,便请了丘音和车夫稍微等上她一会。

    丘音瞧着那些糕点,苗秀姝已经拆开一包了,丘音伸手,也不拘束,拿起一个便尝了尝,味道不错,像极了她还是姑娘时吃过某个糕点味道。

    连吃了两块后,丘音才开口道:“你也尝尝~”

    苗秀姝摇摇头,轻笑道:“音姨先尝着~”

    接着想到刚刚瞧见的明艳姑娘,她浅笑道:“音姨,刚刚我在买糕点时,瞧见了一个姑娘~”

    “一个姑娘?”

    “那姑娘瞧着不像登州人士,个子不高,穿着朴素,可那模样倒是极好的。”

    “模样如何好?你怎知她瞧着不像本地人?”丘音来了兴致。

    “她那衣裙瞧着不像是登州的衣裙款式,我起初也是惊讶,她头上只簪了一支成色相当普通的碧玉簪,脸上薄施粉黛,瞧着却十分得明艳动人,身姿又袅娜,曲线诱人~”

    丘音点点头,开口道:“是这等好相貌的姑娘?”

    苗秀姝点点头。

    “她那衣裙瞧着像是江南一代的款式~”

    “江南一代?”丘音想了想,继续开口道:“历朝历代,江南一代出的美人确实不少~”

    江南富庶水乡、烟雨朦胧、出的女子娇艳欲滴。

    她们很多敏感、细心、真实、又易多愁善感。

    这头的江南女子安越,已经寻到了范府不远处。

    范府门前有两尊石狮,院外皆是朱墙,两边绿柳环护,琉璃瓦,朱漆门,门前还有小厮守候。

    这是她第一眼亲自瞧着他的家,他生活的地方。

    即使还没进去也能想象得出里面该是何等得雕梁画栋,富贵繁华。

    她的心里,又升起一丝自卑来。

    就看着这朱墙大院,便知道两人的天壤之别。

    她又在范府门前绕了好几圈,最后终于说服了自己,瞧着那朱红的大门,去和那看守大门的小厮开了口。

    范府门前看守的小厮早就注意到了她,府前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子转悠了半天,他们早看见了。

    一听到这个明艳的女子说要找公子,其中一个小厮便皱起眉头道:“我家公子近日不见任何人。”

    安越一听,眉头也皱了皱,接着又告辞了。

    另一个小厮也有些为难地望了安越一眼。

    近日郑县崔家小姐退婚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家公子已经被老爷禁了足。

(十九)寻人

    安越没有见到范公子,只好一路慢慢走着,准备回客栈。

    她走在路上,肚子有些饿了,随意找了个卖烧饼的铺子买了几个烧饼,闻着烧饼香味,边吃边回了客栈。

    上了二楼,又进了自己住的厢房,她心里着,要如何才能见到他?

    想到最后,烧饼都吃完了。

    身子的疲意却上来,这十日来她一直都坐在马车中赶路,根本没有好好休息。

    来住这客栈时,虽然泡过澡,身子好受了些,可到底还是有些疲惫酸痛的。

    刚刚她又去寻了范府一趟,身子疲惫酸痛感更加明显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腰肢,想了想,先歇息一会吧。

    她去把房门反锁好,又把窗户反锁好,接着又把自己的外衫脱掉搭在了屏风之上,然后坐到床榻上,脱了绣鞋,上了床榻,躺在床榻上盯着床幔想了想,过了以后,再闭上了眼睛,准备歇息。

    可这一歇息就睡到了第二日凌晨。

    安越揉了揉眼眸,醒来时,厢房中灰蒙蒙的,她下床穿好绣鞋,外衫,又在梳妆台上找到火折子,点燃了房中的油灯,然后在梳妆台前整理了一下发篦,推开窗,窗外同样灰蒙蒙的,安越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晚间还是早间?

    安越想了想,先坐在窗台边不远的一处四四方方的桌子边的长凳上思考着,该如何才知道见到他?

    还要不要见他?

    天灰蒙蒙到天明,太阳从打开的窗户照射进来。

    她下定决心,这一趟不能白跑。

    可他不见任何人,那她要不要想办法进府去寻寻他?

    安越又想了想,有了。

    她站起身子,朝厢房门外去,开了房门,走在走廊里的小二瞧见了她,连忙道:“客官,您是要叫洗漱的水吗?”

    安越瞧了他一眼,点点头,然后那小二立马跑下了楼,咚咚咚,没一会又端着一盆子水上来了,然后安越让开身子,那小二把那盆水端进了厢房中。

    安越转过身子瞧着那小二轻声道:“小二哥,现在是什么时辰?”

    “客官,现在是辰时,还算早咧。”

    安越点点头,时辰可过得真快,这就一晚上过去了?

    那小二哥把木盆放好,已经出去了,还顺手帮忙把房门关上了。

    安越瞧着关好的房门,去洗漱起来,洗漱好了,又去柜子前,拿出自己的包裹,翻找了找,找出一套衣裙换上,又去梳妆台前仔仔细细地给自己上了妆,又拿出自己可怜的几支发簪瞧了瞧,最后拿出一只素银发钗钗在发篦上,她站起身子在铜镜前瞧了瞧,她穿了一件白色轻纱衫,下身烟雨轻纱灰色裙,外肩身披白色薄纱,倒显得太过素淡,她也没管。

    房中光线明亮了些,她走到窗前瞧了瞧,外间已经十分热闹了,下面路间有了不少行人商贩等。

    安越关好窗户,又去拿起之前换衣裙拿出的钱袋,又从包袱中拿出一个钱袋,全部倒了出来,又装进一个钱袋中,把钱袋拿好,这才出了厢房下楼。

    她就在客栈吃了些早饭,匆匆忙忙地出了客栈,在路上逛了逛,逛了一会,瞧见一间瞧着还算不错的买卖糕点的店面,进去选了些瞧着精致的糕点,叫店家包了四样,分开包,然后提着往范府去了。

    范府门前的小厮又瞧见了她,安越讨好似的说了来意,告诉他们自己是从江南一带鹭桥小镇一个清风书院来的,是书院中的周老先生托她来拜访范府。

    那两个小厮互相瞧了一眼,有些不相信,其中一个开口道:“姑娘所言属实?若是这般,昨日怎么不说?”

    安越瞧了那小厮一眼,开口道:“昨日想说来着,周老先生就是叫我来范府亲自拜访你家公子的,可昨日你们不是说你家公子不见客?我一时郁闷便走了”。

    两个小厮互相又瞧了一眼,其中一个道:“若是姑娘说的话属实,我这先去帮姑娘通报一声,还请姑娘稍等一会。”

    若是姑娘说的话不属实,就别怪我等二人翻脸不认人。

    安越瞧了那小厮一眼,点了点头,其中一个小厮已经进了府中去。

    安越在门外等了一会,来了一个婆子前来迎接她,那婆子长着一张圆脸,穿着青翠罗裙,头上戴有一支素色银簪,一支金色发簪,胸前配戴素银雕花颈圈,手上戴有两支素色手镯,那婆子瞧见了安越,上下打量一番,笑道:“姑娘可是受周老先生之托来拜访咱们范府?”

    安越点点头,朝着那婆子见了礼,又自报了姓氏,由来。

    那婆子又笑道:“姑娘既是姓安?我称姑娘一声安姑娘如何?安姑娘可带有什么信物?”

    信物?她带了什么信物。

    她想了想,灵机一动,想到自己往范府送的东西,接着也笑道:“嬷嬷想如何叫我都行,只我这次来得匆忙,并未带什么信物,但是我知晓周老先生这两年来给贵府送了一些江南特产,那些特产是由我一一包好,又由我去镖局托人送的,那装特产的第一层盒子上有梅花雕花,第二层里间的粗布锦带麦穗上也有梅花修样,并且还绣了一个安字~”

    那圆脸婆子一听,从鹭桥镇送来的东西都是她这外院的婆子收拾出来的,根本也没进里间。那活计是她的差事,她自会瞧上一番,她隐约是记得那盒子上有梅花雕花,至于麦穗~

    她也没仔细瞧,她又上下打量眼前的姑娘一眼,瞧着倒也不像是说谎之人,又瞧瞧她一身的罗裙,确实像是江南一代的款式。

    “安姑娘请随老奴来~”那婆子笑了笑,领着安越往范府进去,那婆子一边仔细打量着安越,一边又开口道:“老奴姓张,安姑娘可以叫我一声张婶,听安姑娘所说是在周老先生的书院授课,想必安姑娘的才学应是了得~”

    安越垂着眸子,摇摇头道:“我也只是颇懂一二,不及周老先生,更不及范公子。”

    张婶子瞧着安越,仔细打量她,瞧着她走路不紧不慢,也不东瞧西看,倒是比一般乡下来的姑娘略微稳重一些。

    她是夫人院中外院的管事婆子,算起来算是夫人房中的三等嬷子,也是得了夫人的命令,来招待这鹭桥镇来的安姑娘。

    夫人房中的丫鬟说,从前少爷在鹭桥镇周老先生那书院中住了一年左右,对范府有几分恩情在,又在这两年元宵佳节往咱们府上送了东西,有一份心意在,要仔细招待这鹭桥镇来的客人。

    张婶子把人带进花厅,一个丫鬟上前奉茶,摆上糕点,安越把手中提的东西提给张婶,又垂着头,说道这是周老先生叫自己买的一些糕点,小小心意。

    张婶瞧着那糕点包装,心中了然,轻笑了笑叫丫鬟把东西收下退下。

    张婶笑了笑,说起在府门前问她要信物一事来,也是好笑,昔年有几名女子冒充远方亲戚想要见公子,那时的公子还那般年轻~

    张婶回过神来,瞧了一眼安越,开口道:“安姑娘家中可住得离书院远吗?家里可有弟妹?父母身子可是硬朗?”

    “家里还有一个弟弟,父母身子还算硬朗。”

    张婶点点头,“从鹭桥镇到登州来可不容易,安姑娘路上辛苦了。”

    安越摇摇头,“并不辛苦,这是我应了周老先生的事情,只还有一事可能要麻烦张婶,周老先生只让我亲自带句话给范公子,还要麻烦请张婶去请一下范公子~”

    安越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她只想着既然已经入了这范府,只求快点见上一面便好,免得待久了露了马脚。

    张婶瞧见安越这番说道,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安越一番,点了点头,先去喊了个丫鬟进来,去请示夫人。

    她又陪着安越聊了一会,那请示夫人的丫鬟已经回来了,在张婶耳边悄悄告诉张婶,夫人说少爷近几日在府中不见客,安姑娘若是有话,可以稍等几日,再来转达给少爷,若是急的话,可以把要带的话写成书信,由小的给少爷。

    张婶一听,点点头,又十分委婉地把话一说,安越抬起头瞧了张婶一眼有些失望道:“那我改日再来,我在这登州还要待上两日。”

    张婶点点头,安越起身告退,张婶叫了个丫鬟去送安越出门。

    安越刚刚出了花厅,那个跑路的小丫鬟瞧着张婶开口道:“张嬷嬷,鹭桥镇在哪?”

    张嬷嬷瞧了那丫鬟一眼,“鹭桥镇远得很,你记住,今日之事情不准和其他人说,也不能传到公子耳里去。”

    “是~”那小丫鬟有些疑惑,又想了想刚刚瞧见的那个姑娘。

    张婶挥了挥袖子去往夫人住的内院,还未到内院,又遇见了夫人院中的大丫头巧心,巧心正从内院中走出来,本就是想去寻张婶。瞧见张婶,她笑了笑,两人又见了礼,巧心先开口道:“张婶,那姑娘送走了?”

    张婶点点头,“送走了。”

    两人对视,轻轻一笑,心里跟明镜似的。

    真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野丫头也想要见少爷?

    要不是夫人交代要好好招呼,她张婶才不想去见。

    “这世上,总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巧心笑了笑。

    张婶点点头,“可不是,总有些不识趣的想要攀高枝,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她的脸上带着讽刺,全然不似刚刚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听那姑娘说,他和公子相识又如何?

    一个小地方来的姑娘?即使和公子相识又如何?

    得罪了又能怎么样?

    莫不成,还能成了她们的当家主母不成?

    异想天开。

    反正她想见公子的消息也不会传到公子的耳里,巧心和张婶又相视会意一笑。

    “现在啊,哪里来的野丫头都想要见咱家公子~”

    “那也要看她,能不能见到!”

    张婶又笑了,脸上带着讽刺的笑意。

    巧心瞧着张婶笑的讽刺,她也同样笑出了讽刺。

    这巧心,她的娘亲早前是范夫人的陪嫁大丫头,还是范夫人内院的大管家娘子,她和她亲姐巧月一起从小便在范府侍奉。

    先前范夫人想把巧月赐给范公子做通房,范文书没要,现在范夫人又起了心思想把巧心送进范公子的房中,本是想着等范公子娶了妻,再送过去,哪知道范公子成亲之事又黄了,巧心这事自然也没了着落。

    加上这几日府上几位主子因为郑家退婚之事闹得十分不愉快,哪里还有人记得她这事,可夫人院中的丫鬟婆子早得了消息的,又想着她爹娘在府中的地位,早就把她当成了半个主子。

    今日消息一传来她就得了消息,早就派了粗使丫鬟去打探那姑娘相貌如何,听那粗使丫鬟回来把那姑娘相貌一说,巧心早就沉不住气了。

    安越出了范府,心里十分无奈,见不到人,再怎么办?

    她走在街上,又叹了口气,还回头瞧了一眼高门朱墙大院,低下头,有些郁闷。

    她踢了踢脚边的一个小石子,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一人。

    纪言,对了,许是找到纪言,就能见到范公子了。

    见范公子没那么容易,可见纪言会不会容易些?

    她又回头瞧了瞧那两个小厮,想了想,又往范府周围绕了绕,总算找到了后门,她敲响了后门,开门那看守的婆子并不认识她。

    这回安越她学聪明了些,她从荷包里掏出几两碎银子来,对着那看守的婆子道:“婶子,这是请您吃酒的,我是来找这范府中找一位姓纪侍从,他叫纪言,是我的远方表哥,还请婶子麻烦通报一声~”

    那婶子瞧了一眼安越,又捏了捏自己手中被塞的银两,脸上露出笑容来,开口道:“姑娘你先等一会~”

    然后那婆子便把后门关上了,安越只好听话地站在后院门前等着。

    她站在后院门前瞧着紧闭的大门,心里百感交集,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纪言。若是也见不到,那更见不到范公子了,总不能真的白跑了这一趟吧?

    公子院中,一名小丫鬟寻到纪言,告知后门有个姑娘找他,是他的远方表妹,纪言站在院中愣了愣,远方表妹?

    他何时有个远方表妹?

    他又问了问那小丫鬟,那小丫鬟确定是寻来他的远方表妹,纪言带着好奇,瞧了一眼公子书房方向,跟着那小丫鬟去了后院。

    后院婆子瞧见他,热情地道:“纪公子啊,你有个如花似玉的远方表妹来寻你咧,你快出去给人家见见,别让人家久等咯~”

    那领着纪言一起来的小丫鬟用袖子捂住嘴,偷偷笑了起来。

    纪言被那婆子调侃得有些耳红,那婆子笑着又转身去开了后院院门。

    纪言这才红着耳根走出院门,视线中闯入一个穿着灰白色衣裙的姑娘,她站在院外也瞧着他,那姑娘的脸上带着一丝急意,生得是明艳动人。

    纪言一惊,还未开口,那姑娘瞧见了他,脸上急意慢慢淡去,露出了一丝笑容。

    许是在他乡异地见到了认识的人,心里有丝高兴,安越浅笑道:“表哥,请随我来~”

    貌美姑娘对纪言使眼色,纪言想了想,到底是随着姑娘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离着后院院门有些远的朱墙下,这才停下脚步,安越转过身,瞧着纪言,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道:“纪公子,今日实在是不好意思,冒充了你的表妹,我叫安越,是从鹭桥镇而来,和你家少爷范公子相识,我这次是来寻他。”

    纪言有些疑惑地瞧着眼前的姑娘,鹭桥镇?公子?

    公子两年前确实是在鹭桥镇待过。

    “可你怎么知我的名字?还冒充是我的表妹?”

    安越一听,本是明艳动人的脸颊上有些尴尬,重活一世前她确实与纪言较为相悉,可这是重活一世后,两人还未见过面。

    “我...先前拜访了范府,府上说范公子近日不见客,我...想到他曾经和我说过有个名叫纪言的侍从,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好...就想着能不能从后院瞧瞧,请了你出来,再由你转达我要寻他的事情~可我又想不到什么法子...只好冒充了你的表妹...”

    纪言瞧着她,上下打量一番,瞧着倒也不像是个故意撒谎冒充之人,他咳嗽一声,开口道:“你要寻我家公子所谓何事?”

    所谓何事?所谓何事?

    安越咬咬下唇,总不能直说,因为你家公子就要成亲了,所以想见你家公子最后一面?

    从此以后,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她只好咬咬下嘴唇开口道:“我有要事只能亲自和他说,还麻烦纪公子,代我帮忙传达一声,就说我在凤满阁客栈等他~”

    说着她又取下发篦上那唯一的一根素银发簪,递给纪言,“这发簪,你家公子应该认识。”

    纪言瞧了那发簪一眼,想了想鹭桥镇,轻声道:“我家公子近日确实不太方便出门,不过安姑娘的话,我可以帮忙带到。”

    他家公子近日因为和苗家小姐的事情也不知怎的传到了郑县,郑县县丞崔家小姐听说是个性情娴静之人,可哪成想却是个刚烈女子,死活要和他家公子退亲,誓死不嫁定亲之后心中还有所属之人!

    两家最终只好把亲事一退,他家公子也被老爷骂了一顿,还下令,近日不准出门,明摆着是不准出门,实际上是不准他家公子去见那苗家小姐。

    安越瞧见纪言这般说,心里有些感激又有些无奈,只好开口道:“我会在凤满阁客栈多待上两日,还请纪公子代为传达,安越感激不尽。”

    纪言点点头,安越把素银簪塞给他,然后扯出一丝笑意来,转身离去。

    纪言望着那背影,又低头瞧了瞧自己手上被塞的银簪,想到早年有女子冒充是范府的远亲来寻公子之人~

    可说到底,那些女子也只是仰慕公子,他叹息一声,不管是眼前离去的安越也好,还是多年前大着胆子冒充范府远亲来寻公子的女子,可能都不过是为了见公子一面罢了~

    说到底,也没多少恶意。

    他瞧着那身影越走越远,想了想,转身回了范府。

(二十)客栈

    范府,夫人房中,范夫人正坐在软塌上,一旁的丫鬟正在给她按着额头。那巧心撩开门帘,轻手轻脚地站在夫人房中。

    按额头的丫鬟又开始给她按肩了,范夫人听见了动静这才慢慢睁开了双眼,扫了一圈房中,见到巧心,开口道:“张嬷嬷进来回话了?”

    巧心赶紧走近些夫人,弯腰侍奉道:“回夫人,那张嬷嬷刚刚已经来内院回话了,说那鹭桥镇来的姑娘已经走了。”

    范夫人点点头,“可有好生招待?”

    “好生招待了,瓜果点心一共上了八样,张嬷嬷又陪着她聊了半响~”

    巧心脸上挂着笑意,她和她姐姐一样生的一张俏脸,笑起来活波灵巧得很,也因为这样,范夫人才想着早晚要给自己儿子纳妾的,不如纳个身边模样不错又可心又能拿捏的人。

    可她也不想想,她的婆婆昔年要是往她丈夫房中送人她乐不乐意?

    别说崔小姐没进门,就是进门了,她那般做,崔小姐心里估计也要吃瘪难受。

    可人啊,很少遇见会设身处地去想,大部分是只想着自己欢心,想着多要几个孙儿,哪怕是庶出的,瞧着也热闹。

    范夫人点点头,又开口道:“那便好,对了,去,把你娘叫来。”

    “是,夫人~”

    巧心福了福身子赶紧往门外走,去找自己娘亲,又寻了个丫鬟问,原是她娘亲去了大厨房。

    她行走在朝着大厨房去的回廊中,经过假山,又经过几处垂花门,再经过几座院子,总算到了大厨房,大厨房负责范府老爷夫人公子们的吃食,大厨房外正有两个小丫鬟背对着巧心在厨房外聊着天,磕着瓜子,范府规矩是有,夫人管得却不严,每人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和主子交代的事情便好,其他空暇之时,休息一会,唠唠嗑也无妨。

    巧心望了那两人一眼,脸色却有些不好,“你们今日的活计做完了?”

    那两名丫鬟一惊,回头一看,是夫人房中的大丫鬟巧心,两人连忙低下头,又赶紧上前讨好地向她打招呼,巧心瞧着她们两这番做作,这才面色好了些,这样一闹,厨房中忙活的人群早就听见了动静,大厨房的婆子丫鬟见到是巧心进来了,见着她,也连忙上前来问好,巧心的脸上这才又好看了些。

    巧心的娘亲姓严,是范夫人娘家的家生子又被赐予了家主同姓,她爹姓马,是这范府范老爷身边的二管家,范府的人瞧见了她娘又尊一声马嬷嬷。

    有些机灵的,瞧见巧心进来了,连忙告诉马嬷嬷,马嬷嬷本是正在厨房仔细盯着小丫鬟给夫人熬的养生羹,这么一说,回头瞧见自己二闺女来了,巧心朝着自己娘亲走近,笑着道:“娘,夫人正找你呢~”

    马嬷嬷点点头,又开口道:“你们仔细瞧着这给夫人顿的雪燕羹,马虎不得。”

    “是,马嬷嬷~”

    马嬷嬷这才和自己闺女一起走,准备去夫人院中,两人一走,厨房外那两个被训斥的小丫鬟又窃窃私语起来,其中一个小丫鬟小声道:“瞧瞧,夫人都不会说咱们,马嬷嬷也不会说咱们,她倒是好,还没被送进公子院中,还真当自己是姨娘了不成?”

    “我还听说,她寻了那外院的丫鬟,专门盯着咱们公子呢,要是公子一出咱们府上的大门,那丫鬟就赶紧去告诉她~”

    “真的?她还这般?”

    “难道我还说假的不成?真当自个是主子了?也不瞧瞧她自个的身份。”

    “快别说了,她好歹也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比咱们这些地位高又受宠些~”

    “哼,再受宠又能怎么样?地位高?还不是和咱们一样是侍奉主子的奴才?”

    “我听说啊,早几年她那外放去庄子上的姐姐也是要送进公子房中的,可哪成想,公子不要,这才没了脸面,外放到庄子上去,嫁了人~”

    巧心的姐姐,早年已经嫁了人,随着丈夫去了范府门下的庄子上,打理管理庄子。

    “你说说,这会,公子会收她入房中吗?”

    另一个丫鬟摇摇头,“我瞧着不会~”

    “我瞧着也不会~”

    两人相视一笑,公子痴情又专一于那苗家小姐,这可是大伙都知道的事情。

    “哎,还别说,我还真是羡慕那苗家小姐~”

    “我也是羡慕啊~”

    “你们在乱嚼什么舌根?活干完了吗?”大厨房的管事嬷嬷瞧着二人,沉下脸来。

    “没规矩的东西,还不滚去干你们自己的活计~”

    二人脸上有些尴尬,连忙福了福身子,进了厨房去干活~

    “眼浅的东西~”

    管事嬷嬷又骂了一句,即使那巧心不送往公子院里,就凭她娘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和管事嬷嬷,这在范府的日子过得也不会差啊,得罪她,有什么好处?

    管事嬷嬷又低下头想了想,人比人气死人,她也有个闺女在夫人院中侍奉,可惜只是三等的丫鬟。

    管事嬷嬷叹了口气,又转身回了厨房,去指示着厨子做今日的午饭~

    范夫人院中,马嬷嬷已经撩开门帘进来了,她身后跟着巧心,两母子一起朝着坐在细棉绣花软塌上的夫人福了福身子,范夫人瞧见了,挥手让二人起身,又开口道:“你们先下去,马嬷嬷留下。”

    “是,夫人。”房中的几个丫鬟和巧心便一起退下。

    范夫人才开口道:“送往各地的信件,都送出去了吗?”

    前几日范府遭到退亲,范夫人气得差点晕倒在床上。

    后来,亲事已退,只能着手收拾残局,先是派人去通知了登州城那些关系与范府关系好,又送了请帖的人家。然后她连忙又亲笔写信,送往京城母家,接着又写了一些书信,派人送往京城和各地等等。

    马嬷嬷又福了福身子道:“回夫人,前日都送出去了。”

    “那好,你仔细叮嘱瞧着,别闹出乌龙来。”

    “是,夫人。”

    “今日听说鹭桥镇来了个姑娘,是说受了那周老先生所托,可又没说是受邀来参加文书的亲事,想必周老先生是自个稍后前来。”

    范夫人接着道:“咱们府上那些信件还要几时送到鹭桥镇那些地方,别到时候真闹出乌龙。”

    “回夫人,这次老奴派出的人是快马加鞭,一定能尽快赶到,即使不能赶到,也会在路上拦截告知。”

    范夫人点点头,到底几日能到,她心里也有数,请帖早就送了出去,那些住得远的受邀过来的人,也要赶路,现在也只能想办法半路拦截或者在登州城拦住把事情再委婉告知~

    别到时真闹出乌龙来,这范家的脸面已经丢光了,她不想再没脸。

    公子院子,纪言正拿着手中的银簪去敲响了书房的房门,他站在书房外,轻声道:“公子,纪言有一事禀告~”

    书房中没有声音,纪言又开口道:“公子,纪言有一事禀告~”房中还是没有声响。

    纪言站在门外,叹了一口气,他想了想推开了书房房门,里面酒气熏天,公子一人斜躺在软塌上睡着了,纪言瞧了一眼斜躺在软塌上的公子,有些无奈地唤了丫鬟进来伺候。

    记忆中明明是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少年公子哥,可从何时起,他的公子,变成了这番模样?

    软塌上的男子,一脸胡渣,满身酒气,发丝凌乱,除去那自身带有的一丝贵气,怎么看怎么像个酒鬼~

    丫鬟们轻手轻脚侍奉范公子,给他擦脸,擦手,又脱下靴子,扶着躺好在软塌上,盖好薄被,推开房中窗户,让新鲜的空气透进来。

    纪言把银簪放进自己袖中,瞧着公子,连连叹了三口气。

    为了一个女子,值吗?

    纪言瞧着软塌上的公子,脑海中那个十几岁的少年郎涌上心头,曾几何时,他的公子也是个意气风发少年郎啊。

    夜幕悄然降临,登州城内却还是灯火通明,夏日的晚风悠悠地吹,酒肆门口的旗幡有节奏地在舞。

    登州城内范府中,一名男子从醉酒中醒来,他头有些疼,书房中侍奉的丫鬟见了少爷醒了过来,连忙上前侍奉,扶着范公子坐起身子,范公子瞧了那丫鬟一眼,皱起眉头,有些不悦道,“是谁准许你们进来的?”

    那丫鬟一愣,连忙跪下,低下头道:“是纪公子叫奴婢进来服侍公子的~”

    范文书一听是纪言,眉头又皱了皱,没再责问,只开口道,“去准备热水,本公子要沐浴~”

    “是,公子~”那丫鬟连忙站起,又福了福身子,连忙转身走了。

    公子自从被退亲以后,脾气愈发不好了,她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委屈,连忙去唤人准备热水,侍奉公子沐浴~

    范公子的院中有些压抑,除去纪言一人不怕范公子发火,其他的都战战兢兢。

    前两日公子还处罚了身边的大丫鬟,也不知那大丫鬟到底做错了啥,被公子责骂了一顿,又赶出了院里,打发回了家中。

    那去唤人准备热水的丫鬟,瞧了一眼夜空,叹了口气,幸好自己没那爬床的心思,不然~

    这会可能也已经被赶了出去,她想起被打发走的瑟雪来,公子还算良善,没发卖便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了~

    她抬头望了一眼夜空,又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小厨房唤人给少爷准备吃食,这才又亲自去请了纪言。

    这头的范公子已经沐浴梳洗了,坐在饭厅用着饭,纪言已经听了消息,连忙赶了过来,范公子又吃了几口,没瞧他,又吃了几口,唤人撤下饭菜,漱了口,才瞧了纪言一眼,开口道:“坐吧。”

    纪言垂下头,坐在一旁下手的椅子上。

    “你可知你今日做了啥?”范公子开口了。

    他望了纪言一眼,其实有时候他挺羡慕纪言的,做任何事情,不用约束于家族门楣。

    “回公子,今日纪言不该擅自推开公子的书房。”

    范文书瞧着他,看着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少年,没说话,又摇摇头道:“算了~”

    纪言低下头,有些尴尬忐忑来,公子把书房关紧,在里间喝酒,他是不该擅自推开公子的书房门,可他一来是要找公子禀告一事,二来担心公子~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有些不好意,又有些担心和疑惑,想了想,开口道:“公子还在因为见不到苗小姐的事情而担忧吗?还是因为崔小姐退亲一事?”

    范文书望着他,却没回话。

    “要是想见苗小姐,等老爷气消了就好了~”

    范文书还是没说话。

    纪言又摸了摸头道:“公子是因为和苗小姐的流言传到了崔小姐耳里,崔小姐退亲了,而伤心吗?这谣言,也是害人~”

    范文书听见他这般说,又望了纪言一眼,嘴角却突然露出了笑容。

    他突然开口道:“你可知,有时候流言也是个好东西?”

    “流言是个好东西?”纪言想了想,一时间有些想不懂。

    范文书瞧着他,知道他有时候会反应慢半拍,也不去管他听不听得懂,又自己笑了笑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就会明白了。”

    有时候流言确实是个好东西,比如,它能让崔小姐主动退亲。

    母亲逼着他订亲那日他就派了人,去查那崔小姐的性情,也知晓了她是嫡长女,她在家中受宠,性子还养得刚烈。

    果真,是个刚烈的女子,她没让他失望。

    “回去想一想~”纪言又摸了摸头,站起身子准备告辞。

    他走到房门时,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忘记了,他一脚踏出房门突然又想了起来,他又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怎么差点把这事给忘记了?

    然后他转身,又进了房里,又作揖,纪言开口道:“公子,纪言还有一事相告~”

    “何事?”范文书瞧了他一眼。

    “今日有一名姓安的姑娘,说是从鹭桥镇而来,她还说她有要事要亲自和少爷说,她会在凤满阁客栈多待上两日,还有这银簪,她让我交给少爷~”

    纪言说着便把银簪从袖子中拿出来递给了范文书。

    范公子一惊,安姑娘?安越?鹭桥镇?银簪?

    他瞧着纪言递过来的银簪,赶紧接过,心里有些惊讶又有些诧异,他摸着那熟悉的银簪,脸上有眷恋,他开口道:“她可有说是何事?”

    纪言摇摇头。

    “你把今日之事再仔细说一遍~”

    纪言点点头,刚开口说了两句。

    范文书便打断了他的话,他脑海中想到安越的身影,有些等不及了。

    他开口道:“你现在马上就去准备,务必办妥,我要出门!”

    纪言一愣,老爷下了命令禁了公子的足,可若是一定要出去,也不是没有办法~

    “是去...寻安姑娘吗?”

    范公子没回他,只催他快去准备。

    前院大门要是出不去,走后门也成,后门不行,侧门也行,侧门再不行,翻墙也行。

    然后范公子唤来丫鬟给自己换了一身长衫,站在铜镜前瞧了又瞧,又唤来丫鬟给自己的胡渣仔仔细细理干净,再洗了一把脸。

    安越怎么来了这登州,是有何事?

    可心里一想到能见着她,便十分高兴喜悦,这高兴喜悦中,好像还带了几分忐忑和期待~

    他盯着铜镜里的自己,满脑子都是她怎么来了,她怎么来了,她来是有何事?

    没一会纪言便回来禀告已经安排好了,他瞧见公子又换了身长衫,还理干净了胡渣,又急急忙忙出了门去寻那安姑娘。

    心里突然有些好奇来,这安姑娘是有什么要事?和公子又是什么关系?能让公子这般模样又急着赶着连夜出门?

    他摸了摸头,好些年都没见公子连夜急着赶着出门了。

    夜幕早已降临,登州城内已经不再是灯火通明,路上有些微风,一顶轿子急急地被抬到一家客栈前,那轿子中的男子下了轿子,朝着那客栈看了一眼,又走了进去。

    客栈已经打了瞌睡的小二听见了声响,连忙惊醒,他揉了揉眼睛,瞧见眼前是位公子,公子着一身白色长衫,衣袖上用金线绣了花纹,那公子瞧着有些眼熟啊~

    小二立马清醒过来,他记起来了,这是范长史家的大公子啊,小二一脸热情地上前去招呼,只见范公子瞧了他一眼,开口道:“客栈可有一位姓安的姑娘在此住宿~”

    姓安的姑娘?

    小二一想,对了,就是昨日那个住店时是男子打扮,后来却是女子的那位?

    小二点点头。

    范公子连忙又开口道:“她住在哪一间房,我有事要寻她。”

    小二想了想,连忙开口道:“就在二楼往左走最后一间厢房~”

    然后范公子点头,匆匆忙忙上楼。

    那小二瞧着范公子急急忙忙地上楼,有些好奇。

    他记得,安姑娘今日还要了许多酒上去,起初他也是好奇,一个姑娘家要那么多酒干嘛?

    现在看来,莫非,是要招待这位范家大公子?

    可不对啊,招待只用酒吗?

    还有这范公子和安姑娘是何关系?

    他记得这位公子爷。

    他和一位姓苗的姑娘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最近又听说他还因为和那苗姑娘之事又被退亲了。

    楼上,范文书走到左边最后一间,他伸出手准备敲门,可又等了等,他心里有些紧张。

    接着他又想了想,还是伸出手,敲响了房门。

    “谁啊~”

    “吱吖~”房门被打开,接着,一名灰白色衣裙女子出现,她身子瞧着清瘦了不少,一双水润的眸子望了他一眼。

    范文书心头猛然一跳,他垂放在身侧的左手,有些紧张地捏成了拳头,然后又放开,又捏成拳头,又放开~

    安越的目光掠过范文书,有些恍惚,她喝了不少酒,“是出现幻觉了吗?”

    她突然一笑,明艳动人,满室生辉。

    来时的路上他想了很久,两年未见,第一句话说什么?

    说好久不见?

    说你还好吗?

    可范公子张张嘴,第一句话却是:“怎么这般随意就开门?”

    接着又说了第二句,“还一人在客栈喝了酒?”

    “呦,还会说话~”她伸出手,摸上了范公子的脸颊,一脸迷糊又带着魅惑道:“你来了啊~”

    然后她拉着范公子的衣袖进了房门,又顺手把房门带上。

    厢房室内满是酒气,桌子上还有酒坛子。

    “怎么喝了这么多的酒?”

    安越不回他话,只摇摇晃晃,盯着他,又盯着他。

    “你是不是醉了?”范文书望着她道。

    “没醉,没醉~我没醉~~”安越摇摇晃晃开口。

    “这些日子好苦好苦啊,我好想好想你~”

    “好想好想你~”

    “你那么温柔,那么温柔~”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吃甜腻甜丝的蜜饯蜜糖吗?我啊,总觉得吃些甜腻甜丝的东西,心情就会好,这日子也就没有那般苦了~”

    “可哪曾想,现在蜜饯也不顶甜了~”

    “我才发现,你啊~才是我的那份蜜饯那份甜丝~我好想要~要吃饱吃饱,再多要几勺几勺~再加满加满~再甜一点~”

    “......””

    如此可爱,如此娇憨,如此惹人怜惜。

    他手心有些发热,伸出了手摸了摸眼前美人儿的小脑袋瓜,柔声道:“你醉了~”

    “没醉,没醉~我没醉~你都好久好久没有摸我的头了~”

    他盯着她,又吸了一口房里的酒气,一张俊美的突然笑了。

    他感觉自己,也有些醉了啊。

(二十二)孪伤

    清晨的登州下起雾雨来,雾雨轻轻洒落,给整个登州城都染上一笼烟雨朦胧,今日瞧着倒是有些像江南一代。

    今日客栈中的客人大多都避在客栈里没出去,二楼往左走的最后一间厢房中,一名女子饿得睁开了双眼,待适应了有些陌生的环境,她又悄悄瞧了一眼身侧的男子,男子熟悉的脸颊,熟悉的气息~

    她轻轻动了动身子,腰肢有些酸痛,还有两腿之间的根部,还有些撕裂般的疼痛,她轻轻吐了一口气,感受着身边的男子传来的温热,脸上浮现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她又闭上了眼睛,忍着饥饿准备睡去。

    昨日她一天也只是叫了客栈的小二送了早饭来吃~

    夏日的雨,来得快也走得快,没多久,外间的雨就停了,街道上还有些湿润,可也抵挡不住小贩们的热情,沿街的街道边没一会就摆满了摊位,路上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范公子已经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他瞧着怀中的人儿,愣了愣,脑海中昨夜的记忆全部涌出,他的耳尖慢慢染上红晕,双手却紧紧地抱住了怀中人儿,瞧着怀中人有些苍白的小脸,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又亲了两口,这才放过她,他抱着安越,还想闭上眼睛再歇息一会,可惜他的肚子并不想让他歇息,他饿了。

    范公子恋恋不舍的放开来了怀中人儿,轻手轻脚地起身去找昨晚胡乱扔的长衫穿好,把靴子也穿好,再转身把薄被轻轻地盖在床榻上的美人儿身上,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他想到自己昨晚~

    起初的温柔惬意再到后来的粗蛮强横~

    想到她是第一次,自己真的是~

    怜香惜玉也不会了?

    他瞧着安越,有些不好意思来。

    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不会怜香惜玉,而是他~

    他是第一次进入一个女子的身体,他没有什么经验。再加上,两年了,她不知道,这两年多少个日日夜夜,他用五指姑娘解决时,都会想起她,会渴望她~

    加上她这具身子实在诱人~

    还有他,嗯,攒了太久的“力气”了,昨晚一不下心,都想用完啊!

    范公子想了想,脸上露出笑容来。

    接着他去了梳妆台前给自己散乱的青丝随意整理了一番,又望了一眼床榻上的安越,这才出了房门。

    他从二楼走下,问了小二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那小二见是范家大公子,殷勤地告诉他,现在已经是午时了,他点点头,又吩咐了那小二准备洗漱用的水和午饭,那小二连忙应了,又乐呵呵地去忙活了。

    小二先把水端了来,刚准备上楼伺候他洗漱,却被等在楼梯间的范公子制止了。

    他想着安越还在休息,别打扰到她。

    接着让小二哥去了客栈的后院寻了间厢房,洗漱好,那小二哥又把午饭端了过来,放在厢房的桌子上,侯在一旁伺候他用饭。

    后院厢房的大门和窗户都打了开来,范公子慢慢吃着,又多吃了几口。

    客栈后院的空气,好像有些淡淡的湿润,而那湿润中又有一丝淡淡的清甜味。

    楼上的人儿早已经在他离去时睁开了双眼,她动了动还是有些酸痛的身子,忍着酸痛,又忍着饥饿爬了起来,去找自己的衣裙慢慢穿上,穿上了绣鞋,一步一步地往梳妆台前去,每走一步下身都有些细碎的疼痛,不过好在还能忍住。

    她用梳妆台上的梳子梳好青丝,盘上发篦。

    范文书用完了午饭就上了二楼,他走到厢房前,轻轻地推开了房门,不曾想他以为还在熟睡的女子已经醒了过来。

    那女子正坐在桌前回头望了他一眼。

    范文书突然有些尴尬,他咳嗽了两声,又进了厢房反手把门关上,然后朝着安越走去,“肚子饿了吗?怎么不多睡会?”

    安越摇摇头,假装平静道:“是有些饿了,我想要洗漱~”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范文书点点头,许是尴尬,许是那事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两人很默契地装作没事一般,可他衣袖下又捏紧的拳头,和她脖子上那红印足以证明昨晚之事真真实实地发生了。

    小二没一会就端着装有温水的木盆来了,安越洗漱好,小二又端了午饭上来,她细嚼慢咽地吃着。

    范文书就坐在她对面盯着她,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很奇怪,眼前这个明明是这两年来他心底刻意不愿去想起的人,不愿提起的人。

    也明明一直吃味责怪介意她把荷包送给别的男子一事。

    可现在就这么瞧着她,脑海中时不时想起昨晚他们两人在床榻上发生的事情~

    好像就这样,已经把他这两年攒的怨气、怒气、责怪都冲刷得干干净净了。

    此刻的他,眼里全是她。

    他瞧着她吃着饭菜,瞧着她不算细腻的手指,瞧着她清瘦削肩,瞧着她那脖子上红印,瞧着她有些轻微红肿的嘴唇,瞧着她眼角下的乌青,瞧着她有些微微苍白的脸颊~

    微微苍白的脸颊?

    他突然想到她是不是因为昨晚~

    身子还有些疼痛?

    想到昨晚,他又想到昨晚之事,藏在桌面下的手,捏紧,又放开,又捏紧~

    昨晚确实是他太猛浪了太不节制了!昨晚最后她哭丧着脸求了他一遍又一遍~

    他这才~

    放过了她~

    范文书心里有些愧疚浮出,身子却又莫名起了反应,他低下头伸出一只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桌子上的凉茶,喝了一口。

    安越望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吃着自己桌前的饭菜,她是真的很饿,饿死她了。

    范文书又倒了一杯喝下,又倒了一杯喝下~

    终于等到她放下了筷子,他又喝了一口杯中的凉茶,他坐在她对面,他盯着她,心里有几丝愧疚几丝心疼几丝紧张几丝忐忑,他垂下头,才开口道:“昨晚,是我猛浪了~”

    安越一愣,也垂下头,掩盖住自己的羞涩,紧张,忐忑,无奈和怒意。

    还知道自己猛浪?

    没差点要了她的这条小命?

    明知她是第一回也不知道节制温柔一些?

    安越复杂的眸子转了又转,心里想到若是换成他心仪的姑娘,他怕是会温柔许多?

    她又想到昨日瞧见的苗姑娘,苗姑娘~

    哈哈~

    要是换成苗姑娘?

    她眸子里的情绪更加复杂,想到苗姑娘,心里只觉得苦楚,又想到他马上就要成亲了,心里只觉得越发苦楚苦涩,她咬了咬牙。

    又过了一会抬起头来,换上了一张平静不在乎的脸,换上一双平淡的眼眸,开口道:“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我喝多了而已。”

    范文书抬头盯着她,愣了愣,什么都没发生?

    等了半响等她的回答,她却说什么都没发生?

    他盯着她那张平静不在乎的脸,盯着她那双十分平淡的眼眸,真想抓住她那有些消瘦的肩膀,问问她,什么都没发生吗?那你脖子上的红印是什么?

    昨晚又是谁在我的身下娇喘求饶的?

    什么都没发生吗?

    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不,什么都发生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的人了!

    可厢房里静悄悄的,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

    她是什么意思?

    是不愿承认和他做了如此亲昵,共赴巫雨的事吗?

    他心里发苦,他又想起了和他在鹭桥镇的日子,那段过往,他们也曾十分亲昵,也有过肌肤之亲,可后来~

    可后来她绣好的荷包到了别的男子怀中啊。

    范文书心里发苦,却也装作毫不在乎的模样,开口道:“行,都听你的,你说的对,咱们是什么都没发生啊。”

    说完,他心里越发觉得苦,郁气也提上了三分。

    他突然想凄苦大笑。

    安越低下头,心里同样不好受,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那么说,可是已经说出口了,覆水难收。

    不过~

    两人也确实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就要成亲了啊。

    自己也真是坏得很,明明知道他就要成亲了,却还是要来寻他。

    来寻了他,一开始她只想着能和他见上一面便好,可真的见上了,又想着借着喝了几杯酒,顺势装作醉酒扑进他怀里抱抱他也好,可真的抱住了,又想着拉他去床榻上抱着自己睡一觉就好,可真的到了床榻上又想着勾引他睡了他要了他~

    人啊,真是贪心,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贪心贪念在作怪。

    她嘴角露出苦笑来,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贪心又如此做作、还如此矛盾,明明是想要他负责的,可说出的话~

    其实她好想,好想他能够说上一句“什么也没发生吗?明明发生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对你负责好不好?我娶你进门好不好?”

    她心里突然想大声哭笑~

    昨晚~

    她想他心里应该也是有自己的~

    还有今早,他还亲了自己~

    可她总是会有错觉啊。

    哪怕一而再,再而三~

    她眼眶突然红了~

    到底是自己太贪心,又自讨苦吃。

    不过,昨晚,她也不后悔。

    他曾经对她那么温柔,那么体贴,可又伤害过~

    她心头苦痛,她的一生就像彻底地钻入了牛角尖,哪怕重活一世,只要再多看他一眼,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有些人这一辈子,或许会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极致,喜欢到歇斯底里。

    哪怕岁月变迁,哪怕伤痕累累,哪怕得不到,哪怕心疼万分,也还是会喜欢。

    她悄悄地轻轻地吸了吸鼻子,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冷静~

    等冷静了一会,她又想了想两人的情况,对了~

    他已经定亲了~

    她又告诫自己要平静,要平静,接着假装急着要走,开口道,“等会儿我收拾好行李,就要回家。”

    等会就回家?

    这般迫不及待?

    听见她这般说,范文书心头的苦楚越涌越多,他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也告诫自己要平静些道,“我听我那侍从说,你来寻我,是有要事亲自要和我说?”

    安越轻轻摇摇头,又点点头,“是只受了周老先生之意亲自来瞧瞧你,罢了~”

    周老先生之意?来瞧瞧自己罢了?

    范文书抬头打量了身前的人儿,见她微微垂着头,因为她垂着头,看不见她眼眸的情绪,可瞧着她那张依旧明艳的小脸,很平静。

    眼前的人儿还是昨晚那个在他身下的小人儿吗?

    昨晚那个在他身下的那个小人儿,娇俏,娇嗔,娇娆,娇羞,娇柔,娇怜,可现在的她,瞧着冷淡,平静,冷淡~

    他不知一个人,为何会变得如此之快?又为何会有两副面孔?而她到底又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她到底想要怎样?记忆里两人相处的岁月更加清晰起来,混合着昨晚的事情一并的在他脑海中循环,说到底,他不够了解她,也没去更深地了解她,更没有亲口问她~

    他又想起了另一个人来,那个同样生得好相貌的女子,当年也是这般一边给自己制造假象一边又在他表明心意后和他说心里喜爱的是旁的男子。

    可他啊,再也不想听见安越也说心里喜爱的是旁的男子呢。

    他心里越来越难受。

    他很想大声的质问她是何意?

    到底是何意?

    既然要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你昨夜为何要引诱我?为何啊?

    还有当年你,为什么明明和自己关系那么亲昵,可转眼间,你亲手所绣的荷包又到了别的男子怀中?为何?为何?你说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你说啊?

    可如今他已经不是当年十七岁的那个毛头小子了,有些事情即使明明知道自己很难受也会告诉自己算了吧,算了吧,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的情绪控制得越发好了,年岁越来越大的范家嫡长贵公子越发像一个真正的贵公子了。

    他又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也很平静,“周老先生可还好?”

    还有,你和那牛婆婆的三儿子如何了?这是他更加想问的,可他不会主动问。

    安越点点头,“周老先生挺好的。”

    “那便好。”范文书点了点头。

    “我已经不在书院授课了,自己盘了个门面开了家饭馆~”

    安越想了想,又接着开口道:“开那饭馆多亏了牛婆婆的一家帮忙,牛婆婆在镇上认识了不少厨子,她家的三爷又知晓不少门路,我那饭馆多亏了他们帮忙,不然,也不会那般顺利~”

    牛婆婆一家?三爷?

    范文书一听,俊美的脸庞,冷了三分。

    他语气变得有丝生硬故意转移话题,开口道:“这登州城你可有逛过?”

    要不要带你去瞧瞧,这里的蜜饯种类比起鹭桥镇的多很多,你应该会爱吃。

    安越垂着头,又抬起头,瞧了一眼,正好瞧见了他有些冷的脸,听着他生硬的话,她想了想,开口道:“昨日,我倒是逛过的。”

    她本是想告诉他,她这两年的近况,再顺便问问他,这两年他的近况,可瞧着他转移了话题~

    算了,他大概是不想知道她这两年的近况吧。

    她又想到昨日在登州城逛了逛,又想起了昨日遇见的苗小姐来,想起了那见到的苗小姐,又想起了书信~

    她心里又升起了一丝丝吃味,脸上却看着越发平静,她开口道,“昨日我在这登州城,街道上逛了逛,买糕点时还瞧见了一位小姐,那小姐体态轻盈,生得温婉绝俗,很美~”

    她想了想,瞧了他一眼又道:“你们这登州城的美人儿,真的是极美的~”

    范文书点了点头,“登州城的姑娘是还不错,有些小姐生得也好。”

    他哪里会知道安越现在的小心思,他不过是按着这些年生活在登州城,所见到的小姐模样,如实所说。

    “恩,登州城到底是一个州府,这里富贵繁华,模样好的姑娘自然也会很多~”

    安越瞧着平淡回答。

    跟她们比起来,自己算什么?

    和苗小姐比起来自己算什么呢?

    他说登州城的姑娘是还不错,有些小姐生得也好~

    对啊,有些小姐生得也好,那苗小姐生得也好~

    自己和苗小姐比起来,自己算什么呢?

    她就连件像样的罗裙都没有?

    她假装平静的又开口道:“好看的姑娘那般多,有才学的姑娘也那般多,比起来,我什么都不是~”

    范文书听见她这般说,却皱了皱眉头,“别这般说,你也很好。”

    安越听见他的话,嘴角却露出一丝苦笑,又把头朝着自己起来时,推开的窗户处,望了一眼。

    她望着窗外,又轻声道:“你要准备考取功名吗?好好努力,一身的才学别就此荒废了。”

    范文书随着她的视线也看了看窗外,“是要准备了。”

    “你以后,有想过以后去哪里做官吗?”

    “还没考中进士呢,我也不知道~”

    “总有想去的地方~”

    “这些,都不是我所能决定的。”

    “若是能留在京城,也是好的,我还没去过京城呢,只听旁人说起过,京城的富贵繁华,才子佳人,侯门贵女,你若是能留下就留下吧。”

    “再说吧,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中呢。”他嘴角扯出了一抹勉强的淡笑。

    “相信你,肯定是可以考中的。”

    安越想到范文书的才学,想到昔年两人一同吟诗作对,填词作画~

    回忆慢慢涌了上来,她心里倒是慢慢地散去了些阴晦,脸上又慢慢地露出了淡淡的柔色。

    范文书见她这般肯定说,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来,开口道:“好,相信你说的。”

    安越瞧了他一眼,瞧见了他脸上淡淡的笑意,自己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范文书见她也笑了,瞧见还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开口道:“你要不要睡一会。”

    睡一会?

    安越摇摇头,想起来了自己刚刚说过要回鹭桥镇的事情,她站起身子来,表情平静随意地开口道:“想起来了,我还要回家,我先去收拾东西了,可能还要麻烦你帮忙顾一辆可靠的马车送送我。”

    接着她不等范文书回答,她动了动身子,转身往柜子去。

    范文书瞧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就这般想要回家?

    能不能~

    别走~

    他低下头,却露出了苦笑,脸上表情比哭还难看,想着她这般赶着回家~

    算了,她开心就好,想回去,便回去吧。

    “好,我这就去顾一辆可靠的马车。”

    范文书站起了身子,又瞧了安越一眼,接着往厢房门外走,又顺手把房门带上,他瞧着紧闭的房门,叹了一口气,在厢房门口站了站,又叹了一口气,往楼下而去。

    已经走到了柜子前的安越,听见了动静,先是勉强一笑,再是苦笑,然后便红了眼眶。

    既然早就知道两人的结局,又何必一次又一次强求?贪心呢?

    他已经定了亲,等他娶了娇妻,恩恩爱爱,他过得好,也是好的。

    安越突然把下巴抬起,忍了忍把就要涌出的泪水逼了回去。

    登州的官道上,豪华的马车满路芬芳,华服薄妆。

    一家客栈门口,已经收拾好行李结完账,背着包袱站在客栈外正和范文书告别的女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许是要离别,她的声音放柔了不少,“以后,可以带着妻儿来鹭桥镇游玩~”

    成亲之后的他,就不是她能肖想的了。

    她不会和任何一个已有妻妾的男子有丝毫瓜葛,更不想和别人分享他。

    即使身份再卑微也会有着“痴心妄想”!

    范文书盯着她,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她的笑那么温和,她的声音那么温柔,她的脸那么明艳,她的身姿那么玲珑,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美好,可现在她站在他面前,嘴里却说着要告别离去的话。

    安越在他面前尽量温和地笑着,望着他的脸,像是要把他深深地记在脑海中,刻在心口,然后嘴角又扯出一抹深笑,转身上了马车,她坐进马车中,撩开布帘,柔声道,“我走了~”

    范文书看见她探出来的头,点了点头。

    她把布帘放下,开口道:“走吧。”

    赶马的车夫驾的一声,赶着马车便走。

    范文书瞧着远去的马车,辘辘的马车声如秋雨水敲打在房顶的琉璃瓦上~

    官道上的地面掠过一辆十分雅致的马车倒影。

    初秋的登州城内依旧那般繁华,川流不息的行人,一张张淡泊惬意的笑容,秋风轻轻地吹着,商铺酒肆客栈门口招牌旗号的旗幡有节奏地飞舞,马车粼粼而来,又辘辘而去,只是那又冒出的残暴阳光依旧洒在马车上。

    一辆离去的马车里,一个女子手上拿着告别前,那男子给自己的一个包袱,她慢慢把包袱打开,瞧见里面有两支上好的玉膏和两瓶上好的金疮药,她脸色一红,瞬间想到了什么,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有红印的那处,今早她在梳妆台前梳妆时,何尝没有在铜镜里看见这红印。

    她摸着那红印处,瞧着那两只玉膏和上好的金疮药,腿根那处还有一丝丝疼痛。

    她又摸了摸那上好的金创药,突然笑了,接着又哭了~

    那年,江南微雨,茶楼室内,白衣男子,灼灼韶华,惊鸿一瞥。

    那年,小镇街道,淅淅沥雨,油纸伞下~

    其实从始至终,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为什么这么难受啊~

    明明重活一世,明明知道不可能,知道这般是不对的,知道自己不应该还想他~

    可却还是沦陷在他的温柔里,却还是想要不顾一切的去拥有,哪怕那拥有只是短暂的。

    登州城内来来往往的人们依旧华衣锦袍,嬉笑喧闹,叫卖声此起彼伏,到处都有迎风招展的酒旗,莺歌燕舞,桃红柳绿,沿街的摊位周围都围满了人群,那好闻的糕点十里飘香,远处香烟缭绕的寺庙,亭台楼阁矗立。

    入夜,范府中。

    一名白衣男子在房中喝得大醉,没人知道他有多纠结,又有多失落。

    许是夜间喝醉了,他的情绪彻底释放崩溃,劣根性也爆发,嘴里开始喃喃自语,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二十三)素伊——【气势卓越祁猎户vs活波娇嗔小素伊】

    清水村。

    一个穿了一身嫩橘色的粗布衣裙,腰肢纤细,脸蛋白皙,名叫素伊的女子正迈着步伐往村尾走去,村尾有户人家,那户人家的男主人祁恒。

    此时她的内心有些忐忑又激动,她现在要做一件事情。

    素伊走了一会,目标越来越近,入眼的小山路尽头有个小院,她停了下来,深呼了几口气,又看了几眼,这才继续往前走。

    眼前的景象更加清晰起来,是一个外用篱笆围起来的小院,里面有一排分为三间的茅草屋,茅草屋的左手边是一块菜地,右手边是一块较大的空地,空地上一角堆了许多摆得整整齐齐的柴,那堆柴禾再过去一些还有一口井,井边有一颗高大的桂花树,可遮阴,那井边还放着一只半旧的木桶。

    素伊看着熟悉的小院,笑了笑,眼圈却一红,她又打量了一番那并排的三间茅草屋,笑了。

    素伊提起步子走近了,那篱笆小院院门只是轻轻遮掩了一下,她伸出白皙却不细嫩的手打开简陋的院门,走了进去,呼了一口气,直奔三间茅草屋的最左间,有些熟练地一推,果真开了,看着里面有些杂乱又有些熟悉的灶房,她又扫了一眼灶房,瞧见灶房的一角有个木盆,木盆里放了两件男子的衣物,她瞧着那衣物,潸然泪下。

    所有的情绪好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全部涌了上来,难过的,遗憾的,思念的,一个一个地全都涌上来,化作泪水又从眼角滑落脸额,再跌落至地上,祁恒,我回来了。

    她又走了几步,走到那只堆放了两件男子衣物的木盆边,蹲了下来,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拿起那衣物,抱在怀里,哭了起来。

    前世,她爱惨了手中这件衣服的主人,她曾趁着他路过自家门口时偷偷偷看他,她也曾无数次假装和他路过,更时不时地往外祖父家跑,只为偶尔遇见他,更不厌其烦地和外祖父打探他的消息,也曾偷偷地趁着他出门打猎来给他打扫院子,给他打扫家中~

    可每每打扫了,她又怕他发现,故意整出和他离家前差不多的模样,可她又怕他没发现,又故意留些痕迹。

    她还曾经,使出伪劣的计谋勾搭他~

    好在,那时两人的感情还算好的,即使怎么都没有捅破那窗纸。

    当时她就等着及笄后,去和他道明心意的。

    可她死了,死在了那年及笄前秋日的某一天。

    从此以后,阴阳相隔。

    冥界孤魂女鬼,凡间鲜活男子,她和他再无机会相见,也再没有了以后。

    他也不会知道曾经有个姑娘那么那么喜爱过他,更不会知道曾经有个姑娘多么想嫁给他。

    素伊哭得越发伤心,哭了好一会,才平静了下来。

    她身姿娇小,穿着一身粗布灰色罗裙,脸蛋娟秀,她吸了吸鼻子,瞧着楚楚可怜。

    等了一会,她慢慢平静了下来,把手中衣服放下,伸手擦了擦眼睛,站了起来,又打量了灶房一圈。

    现在好了啊,她重活一世了,她还有机会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

    接着,她撸起袖子来,弯腰拿起木盘,推开房门,出了灶房,往井边去,又回灶房凭着记忆找了些皂角出来,开始打水洗起衣服来。

    祁恒的家在这清水村村尾最后面,村尾本就偏僻,没几户人家,祁恒家这个位置,方圆几里更是没人,他家背朝山林,山林中间有一条小路通往隔壁村,小院左边有一排是竹林,左边是一些素伊从小便见过的古树,这里人烟稀少,一般不会有什么人经过,倒也安静,这块地也便宜,当年祁恒刚刚来清水村时会买这的。

    素伊边洗衣物边想到从前的事情,回忆得多了,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清水村这个村庄四百来户人家,村中占地面积不算小,大多数村民都喜欢往人多的地方修建房子,好热闹些,人前人后也能搭把手,村庄中有一条路从村口能到村尾,村口往右边走上七公里左右,有一座大山入口,那大山连绵不断往后,也不知道到底通往什么地方。

    素伊只知道每年春节,清水村的未出嫁的女子、已当家的女子,三三两两会相约一起去上山采挖些野菜。

    等到秋日了,又会组队去采摘些野果,捡些木柴回来。那大山连绵不断,平时在山脚下往山那头看,白茫茫的一片。

    大山深处有好些猎物和猛兽,这是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都知道的,但她没去过大山深处。

    素伊打着水洗了好几次,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又放入木盆,端着绕过并排的三间茅屋,到了后院,见后院有两个树叉隔着一段距离,两个树叉中间扎着一根麻绳,她把木盆放下,拿起洗干净的衣裤晾在麻绳上,晾好后,又端着木盆走到前院,进了灶房,找了一把扫把来,便开始打扫收拾灶房。

    院里的三间茅草屋是相通的,一边打扫一边把灶房的东西仔细摆放整齐,灶房打扫完了,便去打扫那两间与灶房相通的房间。

    他的家里不算脏乱,薄被叠得很整齐,素伊想伸手摸一摸,想到自己手有些脏,压抑住自己的心思,垂下眸子笑了笑,他倒是跟记忆里的一样。

    素伊又盯着薄被想了想,把手中的扫把先放下,出了房间,去打了井水上来,把手洗干净,又甩了甩,进了灶房又进了房间,先把炕上的被子抱出去拿到后院剩下的一截麻绳绳上晒着,又跑回前院进了灶房进了房间开始打扫,等到家里终于打扫干净,后院前院也扫了一边。

    她又洗干净手,把被子抱了进来,照着他那样叠好,闻了闻被子,看着被子想象祁恒睡在被子下的模样,嘴角露出可疑的傻笑,她看了一会,出了房间,又出了灶房关好门,开了院门,关好往自家走着,走时还不忘回头看了小院一眼,心中有些甜蜜又有些苦涩。

    素伊又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她家也算在村尾,较为偏僻,只是比起祁恒的小院来说好上许多。

    附近不远处到底还能看见几户其他人家,素伊又看了看前面山间小路,身后的阳光打在身上,远远看去像是被染上了一层蜜色光芒,看着格外柔和,她想了想祁恒家后院没有收起来的衣物,和很明显被打扫了的痕迹,终于露出了有些俏皮的笑容。

    素伊走了一会,想了想,拐了个弯往外祖父家的方向去了,清水村村里还有一条河,河水通往村口又通往镇上,河里有鱼虾,时常能看见浅水边有儿童在摸虾捉鱼,河边有妇女在洗东西,河中架了木桥,素伊的外祖父家住在河那边。

    她的外祖父叫陈英华,清水村和他同辈的会喜欢叫他陈老头子。

    这陈老头少年丧父,青年丧妻,壮年丧子,没人知道他内心有多么的苦涩。

    早年他父亲摔了一跤,重伤不愈,后来没了。

    后来他妻子便因病去了,他和他妻子育有一子一女,他那儿子早年去了战场,在战场没了,而留下的那个貌美儿媳妇一听说自己夫君没了,哭肿了双眼,接着又连夜一根麻绳上了吊随了自己夫君去了。

    从此留下一个当时才12岁半大的孩子和陈老头过。

    好在他女婿女儿孝顺,他那女婿瞧见岳父一家成了这般,立马提出接陈老头和小外甥陈河一起过来照顾。

    两家离的又近,从此,陈老头带着孙子便在女婿家吃饭,两人的开销也由女婿一家给予。

    孤寡老人和半大的孩子也有了依靠。

    素伊慢慢地走着,时不时还瞧瞧清河村的风景,又有些贪婪地多吸几口家乡的空气,心情越发好了。

    一路上的素伊,偶尔也会遇见几个长辈邻居,素伊瞧着鲜活的长辈邻居,笑着一一打了招呼,她站在烈日阳光下走着,也不觉得热,她瞧着自己的影子,笑的很傻很满足。

    就这般磨磨蹭蹭走了一会,总算走到了外祖父家不远处。

    瞧见外祖父在院门前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树阴下,坐在一个矮板凳上,用薄薄细细的竹条编织着东西。

    外祖父身子清瘦,头发发白。

    素伊三步作两步小跑,嘴里喊着外祖父,跑到外祖父身边,看着外祖父笑道:“外祖父,外祖父~”

    陈老头抬头瞧了一眼自己的外孙女,笑了笑道,“怎么这个点过来了,热不热?”

    素伊摇摇头,“不热。”

    她又瞧了一眼外祖父编制的东西,开口道,“外祖父手艺越发好了,我还没见过有谁的箩筐编织的有我外祖父的好,又漂亮又扎实又好用。”

    外祖父看了她一眼,嗤笑一声,开口道:“你啊,油嘴滑舌。”

    外祖父上身穿了一件灰色短衫,下身穿了一条灰色麻布长裤,裤脚扎了起来,坐在有些粗糙的小板凳上,手上的动作熟练飞快继续编织着箩筐,那箩筐已经编得差不多了,一大半放在地上。

    朝着素伊又道,“都大姑娘了,还和小孩子似的,走路慢些,别跑。”

    素伊看着外祖父,点了点头,又蹲下身子,蹲在外祖父身侧,挨得他近些,像是要好好感受外祖父的气息。

    天知道她有多想外祖父和娘亲,爹爹,弟弟们,还有祁恒。

    今早重活一世,她抱了她娘亲许久,又赶在爹爹出门驾车前还拉着爹爹的衣袖撒了娇。

    还跑去她弟弟阿水的房间抱了弟弟阿水,搞得阿水以为她抽疯了。

    素伊瞧瞧外祖父,又想起爹娘弟弟来,脸上浮现幸福的笑容,然后仔细瞧着外祖父编制的东西。

    树荫下,有个清瘦的老头儿手很灵活,很快的动着,编出来的竹制品很漂亮,他坐在一张矮凳上,他旁边有个瞧着有些赖皮的姑娘正仔细盯着他手中的东西。

    “外祖父,您都好久没给我讲故事了~”

    外祖父一听,瞧了自己这个外孙女一眼,笑着道:“你啊,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都是要及笄的人了~”

    素伊瞧见外祖父这般说,咬了咬下嘴唇,又开口道:“外祖父,您好久没给我讲故事听了~”

    “好好,给你讲~”

    然后,坐在矮凳上清瘦的老头一边忙活着手中的事情,一边宠溺的给自己身边这个外孙女讲故事~

    许久,大树树荫下,有时有一阵微风吹过,陈老头手上动作没停,聊到了她及笄的事情,陈老头试探性问她可有心仪的男子?

    素伊低下头捡起一个竹片摸了摸,想了想,开口道:“有了。”

    陈老头一愣,手一顿,可突然又笑了,女大不中留啊,外孙女大了也不中留啊,他转头看着她,见她低着头,他开口道:“是哪家的男儿?他可心仪你?”

    素伊摸着那竹片不说话,她想起祁恒那张脸来,娟秀的脸上感觉有些烧起来了,她又摸了摸那竹片。

    “这事你告诉你娘了吗?若是有心仪的男子了,你们要是两情相悦就叫他家来提亲。”

    陈老头想了想道,他可不是老古董,对于儿女和后辈的亲事看得很开。

    素伊红着脸,小声道,“是祁恒。”

    外祖父一愣,“谁?”

    “祁恒~”素伊又说了一遍,她们这些小辈从小就在外祖父身边长大,都和外祖父感情好,有一些事情第一时间会想到和外祖父说,而不是她娘。

    这会陈老头听清了,他有些惊讶,有些不解地看着她,可想了想,又想通了,这丫头,也没和几个男子接触,想到祁恒~

    陈老头内心已经翻起了惊涛波澜,可假装平静地回过头继续编织手中的箩筐。

    他低着头继续编织手中的箩筐,叹了一口气才道:“他比你大上许多,且不说你娘不会同意,他......心里也不知有没有你......”

    素伊这话,让他震惊到了,可只震惊了一会,他又想通了。

    陈老头接着道,“其实说起来,祁恒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从前我都把他当儿子看待的啊~”

    素伊把头低得更低了,没说话。

    陈老头瞧了她一眼,不忍心再说重话,他开口道,“他知道你的心思吗?”

    素伊想了想,他大约是知道的?可又大约是不知道的?

    她皱了皱眉头,摇了头。

    “这事你还和谁说了?”

    “只和外祖父您说了~”

    “嗯,你是姑娘家,即使咱们自己不太讲究这些,可若是说了出来,到底有损你的名声,况且此事若是传到他耳里,他会不会因为顾及你是李家的姑娘又是陈家的外孙女而迁就你?从而勉强娶了你?这不成了咱们家的强迫了吗?”

    “我知道的,外祖父,我没和别人说~”

    素伊的心情突然有些沮丧了起来。

    “那就好......”

    陈老头继续编织着手中的箩筐,又朝祁家的方向看了看,想了想道:“你是真的心仪他吗?”

    素伊点点头。

    陈老头叹了一口气,开口道,“若是他心里也有你,你娘那边由我做主;若是他心里没你,你自己要想开些。”

    素伊低着头,点了点头。

    身为李家的姑娘,她到底是幸运呢还是不幸运呢?

    身为陈家的外孙女,她到底是幸运呢还是不幸运呢?

    若是祁恒知道自己喜欢他,他应该会因为自己是陈家的外孙女而娶了自己吧,可自己,要的是这样吗?

    可是~

    不!

    管他什么李家的闺女,陈家的外孙女,什么幸不幸?她就是想嫁给他!

    小剧场:

    陈老头:祁恒,我原本是把你当儿子看待的啊~

    祁恒:陈叔,我原本也是把您当作父亲看待的~

(二十四)祁恒

    第二日。

    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粗布麻衣,粗布麻衣下藏着孔武有力躯体,五官又硬朗的男子背着弓箭从村口走进,又沿着小路往自家方向走。

    此时他走半路上,被一个婶子叫住了,一个身穿土黄色粗布罗裙身姿却窈窕,模样清秀的妇人正站在院子门口叫了他一声。

    她刚刚在瞧素伊那丫头怎么还没回家,想在院门口瞧瞧,不想她视线里瞧见刚刚打了猎回来的男子,等那男子越走越近,她又开口道:“祁兄弟,你手中提着的那些野兔卖一只多少铜板啊。”

    她声音爽朗,说话很干脆,脸上笑盈盈的。

    身材高大的男子见是素伊娘叫自己,停下脚步,开口道:“这只野兔嫂子要嘛?拿去吃就好。”

    男子虽然叫着素伊娘嫂子,可实际上要比素伊娘和爹的岁数小上十几岁,比她的女儿素伊也只是大上7岁。

    “那哪成,你辛辛苦苦进山打的猎物,这样吧,我给你铜板或者粮食换成不成?”

    素伊娘知道祁恒在清水村没有田地,这两年他来了清水村都靠打猎过活,每每打了猎物他就拿去镇上卖些钱。

    清水村村里时常也有村民拿粮食和他换,她总不能让他吃亏,何况两家还有那层关系在,她更不能让他吃亏了。

    祁恒想了想,他了解素伊娘的性格,朝李家小院看了一眼,开口道:“那嫂子随便给点粮食也成。”

    “好咧,你等着,我去给你装些。”

    素伊娘笑着,急急忙忙转身进了院子去了灶房,拿了一个小麻袋给装了些自家吃的粮食,麻利的装好,又急急忙忙出了灶房,出了院子,站在院子门口,递给祁恒:“给,祁兄弟。”

    祁恒已经把用麻绳吊起来绑在腰间的另一只野鸡取了下来,和着手中的一只野兔一起放在了李家院门口。

    他瞧见素伊娘递过来的东西,伸手接过,开口道:“谢谢嫂子了,这只野鸡送给你们吃。”

    “那哪成,祁兄弟你总是这样好,这样吧,这几日你不在家,刚刚回来家中肯定冷锅冷灶的,今日响午你就来嫂子家吃饭吧,正好我把这野鸡弄出来,你过来尝尝我的手艺。”

    素伊娘开口道。

    祁恒又瞧了一眼李家小院里,点了点头,然后和素伊娘随便说了两句,便告辞往自家走了。

    李家小院不远处,祁恒背对着,有个姑娘。

    那姑娘刚刚才从菜地里摘了一把新鲜的青菜回家,她本来想绕去祁恒家把衣服收起来,可想到手中的青菜,不太方便,娘还等着她拿青菜回家中午做饭吃呢。

    她远远的就瞧见了自家门口和娘说着什么的身材高大的男子,那男子背对着她,没瞧见他。

    她一看见那男子,脸都有些烧了起来了,心里又急又喜悦,可一想到他家后院还晾着的衣服,她有些羞涩起来。

    女子心跳加快,想到明显打扫好的院子,心中有些忐忑和期待和紧张。

    她心里又急又羞,低下头,咬了咬下嘴唇,然后偷偷的抬起头朝自家门口看去,可人呢?

    哪里还有身影?

    李家小院门口早就已经没身影,她有些俏皮的嘟起嘴,她又拿着青菜跺了跺脚,又气又恨,都怪自己不争气。

    她不是已经决定要表明心意了嘛?不是连外祖父都告诉了吗?还怕什么?那么羞涩做啥?

    她跺跺脚,叹了一口气,才往自家去。

    已经是秋日了,祁恒这回打的猎物不多。

    这次在山上有些意外,他进山的第一个晚上撞见狼群,腰间被抓的受了伤,险些丢了性命,好在逃了出来,他随手在山中找了些草药止住了血,等到天亮了些,凭着记忆找到个活水泉,洗净了伤口重新找了些草药抱好伤口,这才去昨日白日就打好存放猎物的山洞里拿猎物和自己存放的包袱,里面有些干粮和的干净衣物,拿出干净的衣服换好,拿起猎物和弓箭回家。

    秋日一过,就会到冬日。

    这清水村一到了冬天不久便会下起大雪,大雪封山,格外冷些,比边塞都要湿冷湿冻的。

    第一年冬日他就吃了些亏,要不是因为李家送这送那,可能他都要冻死了。

    祁恒叹了口气,他是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在北方边塞没被冻成那般,在江南小镇这个村里被冻成那般了。

    他安慰自己,可能是因为清水村是在山脚下,村中又有一条河~

    总之,第一个冬天后,他印象中就是这里冬天的日子可不好过,冷的透彻,他得多准备些东西过冬。

    此时他背着弓箭走进了自己的院子,眉头却皱了起来。

    今日,这是?有些不同?

    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院里柴禾被叠的整整齐齐,地上也干干净净,他走了几步把猎物全部放在院里水井边,又走了几步,走到灶房前,推开了灶房门,入眼的灶房里面也是干干净净的,与他离家前明显不一样,他眉头又皱了皱。

    是谁来了?

    素伊来帮自己打扫了吗?

    他第一时间想到素伊,可也不对啊,素伊一般会在自己在家时才帮自己打扫。

    可那是谁?

    平日里他这破房子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他也没在意。

    加上清水村民风朴实,基本没有什么偷鸡摸狗之事,也因为这般,他根本就没买锁,后一直出门就把门掩着便好。

    可今天?

    他犹豫了一下走进了灶房去,接着他又朝相连的房间走去看了看,发现两间房间也打扫的干干净净。

    他皱着眉头,心下疑惑。

    心中疑惑不断,可他想了一会,又想到腰间的伤,还有一会要去李家吃饭。

    算了,先洗个澡。

    他回到中间的房间,这间房间中间有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配有四张凳子,平时他用来吃饭的,他取下背着的弓箭挂在墙面钉的钉子上,又回了最右边的房间,这个房间靠后墙面有一张土炕,土炕上面铺着凉席,叠着薄被,土炕旁边还有一个半旧的柜子,他打开柜子准备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发现里面的衣服也被叠的整整齐齐,他皱了皱眉,待瞧清楚了那折好的衣服,脸上的疑惑没了,不仅没了还笑了。

    这一笑,如在寒冬里突然升起了朝阳,很是温暖。

    他伸手有些爱惜的拿出一套衣服来,脸上带着笑意去了灶房取下一块帕子,拿了木盆,去了井边,打水洗了洗澡。

    等洗完了澡,他回房,换好衣服,又找了家中备用的包扎伤口的白色棉布出来,再拿出一瓶金疮药,解开衣服,给自己的伤口包扎,等包扎好了,便把金疮药等都收拾好,再把脏衣服拿去井水边洗了洗。

    等到他去后院晾洗好的衣服时,他看着飘着的干净衣服他记得自己出门前,衣服是没洗的,现在~

    他站在后院麻绳下,想到素伊,又笑了。

    他想到柜子里的衣服和干干净净的院子,嘴里喃喃一句,“这个傻丫头~”

    他带着笑意把湿衣服晾好,又把麻绳上的干衣服收好,然后转身回了自己平日里睡的房间。

    接着又把衣服放进柜子里。

    他这个柜子有四层,第一层他放自己的衣服,第二层他放冬天的棉被,第三层他放一些在山中打猎踩来的珍贵药材,第四层他放了一些自己备着常用的药。所幸这个柜子做的大,能放下这么多东西。

    他又闻了闻自己身上没有什么血腥味了,才放心的出了门,往李家走。

    天气甚好,想到要见到素伊了,一路上他很开心。

    走进李家前,他还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见没什么不妥,才在门口叫了嫂子。

    素伊娘在灶房里听见了他的声音,连忙应了一声,又叫他先去和他哥和他叔喝点酒吃点菜。

    祁恒应了一声,走了进来,朝着素伊娘道谢,又往灶房扫了一眼。

    李家小院里,正房三间,左边两间,右边两间,正房三间中间那间是堂屋,两边两间有一间是李父李母住,有一间是李家那个外甥住,左边两间房,一间是素伊的,一间是她二弟的,右边两间,一间是灶房,一间是杂屋。

    院子中间打了一口井,院前门边分别中了两颗树。

    此时祁恒瞧了一眼灶房见没瞧见素伊,只好有些老练的去了李家的堂屋。

    堂屋里面的李大哥见他总算来了,笑着道:“小老弟,快来喝两杯。”

    祁恒笑了笑道:“陈伯,李大哥。”

    被叫陈伯的陈老头点了点头,他一脸和蔼的看着他,昨晚他想了一夜,起初有些难以接受,可后来他想到,自己外孙女若是真能嫁给他,确实是不错的,不仅不错,说不定还是两全其美的法子,成了真正的一家人。

    可不知他心里有没有人,或者有没有素伊那丫头,也不能强人所难啊。

    可若是他心里也没别人呢?

    他想了想,要不暗中撮合一下他和素伊那丫头,说不定他就发现素伊的好了?

    这人啊,真是善变,昨日还说不能因为素伊是他的外孙女就强迫别人接受,可过了一夜就想着暗中撮合了。

    陈老头笑着跟他招招手,叫他坐在自己旁边,嘴里还开口道:“哎恒小子,你给叔说说,你这次进山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可有遇见什么危险?”

    祁恒顺势坐在外祖父身侧,摇摇头道:“没遇见什么危险,就是山中太热了,怕呆久了中暑,猎物也存放不了多久,想着不如早点下山,也能早点回来处理猎物。”

    外祖父把一旁早就准备好的空木碗和筷子推到祁恒面前,开口道:“那你猎物处理好了吗?我听素伊娘说刚刚才见你回来不久,这大秋日,猎物多放一会都有可能变坏。”

    “猎物还没有处理的。”

    祁恒回答道。

    “那一会叫素丫头去帮你的忙吧。”

    “这怎么成,叔,怎么能麻烦素丫头~”

    祁恒有些为难。

    “怎么不成啊,就让她去吧。”

    “是啊,没事,让素丫头去帮忙也成。”

    素伊爹应和着道。

    祁恒没再说话,外祖父瞧了瞧他,嘴角又扬起一抹笑:“来来,祁兄弟先吃点菜~”

    祁恒吃了些菜,嘴角也露出了一抹笑意。

    李家的灶房里,素伊正在烧火,素伊娘在炒着菜,边炒菜边说道:“再添点柴火烧大点,一会我炒青菜。”

    “好咧。”

    素伊瞧了自己娘亲一眼,笑了笑低下头去拿柴禾又添了进去。

    接着素伊娘手脚麻利的把煮好的菜用盘子盛出来,端进去堂屋里,把菜放在桌子上,招呼了祁恒多吃些菜。

    又转身出了堂屋,进了灶房,打水洗好锅,烧热锅,放油,下青菜爆炒,爆炒至快熟时,放盐等调料,炒上几下,起锅装盘,拿着去堂屋,放在桌子。

    等她出了堂屋,急急忙忙的去一边的侧房去叫阿水出来吃饭,李水是素伊的亲弟弟,今年9岁,比素伊要小上7岁,现在在村里的私塾学习,今日正好碰上私塾放假,私塾的夫子布置了任务,阿水正在自己房间看着书。

    阿水听见自己母亲叫自己,想到要吃饭了,连忙放下手中书本,跳下凳子,两三下飞快的出房间,又进了灶房,准备去盛饭吃。

    正在盛饭的素伊见自己弟弟进来了,把手中盛好的饭递给李水,开口道:“给,等一下先别走,再拿一碗饭去给娘。”

    阿水点点头,从一边的橱柜里拿了两双筷子出来。

    这时素伊娘已经进了灶房,听见素伊的话,开口道:“我自己来拿,你们先去吃饭。”

    阿水点点头,把自己手中的筷子给了一双给自己的娘亲,接着端着米饭,又用手中的筷子挑了几口送进嘴角,边吃边朝着堂屋去。

    素伊听见自己娘亲那般说,又转身去盛好了一碗饭,递给已经走近自己的娘亲,素伊娘接过碗又拿着儿子给一双筷子先走了。

    走时,她还不忘了说一句,“你也赶紧来吃饭,今儿有兔子肉。”

    素伊应了一声,瞧见自己娘走了。

    素伊这才从橱柜里拿出一只木碗给自己盛一碗饭,又拿了筷子,出了灶房。

    素伊瞧着堂屋,只感觉今日灶房到堂屋的距离让人有些紧张和羞涩,她深呼了几口气,才拿着碗筷子进了堂屋。

    素伊娘见自己女儿磨磨蹭蹭总算进来了,连忙招手道:“素丫头过来和娘坐。”

    她身边还留着一个位置给素伊坐。

    他们家吃饭的桌子是四四方方普通的木桌,和四张长板凳配套,一共可以坐八个人,外祖父坐在上首,一人坐,素伊爹坐在老丈人对面,阿水跟着自己爹爹坐在一起,祁恒坐在外祖父左手边,一个人单独坐,素伊娘坐在祁恒对面,素伊瞧了一眼自己娘亲,咬了咬牙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坐在了自己母亲身边,她的对面正好对着祁恒。

    她不知道她一进堂屋,某个人的呼吸都紧了三分。

    堂屋里飘着菜香,饭香,还有酒味,特别是桌子中间的那盘兔子肉香味最浓。

    素伊娘见自己女儿坐了下来了,拿起自己筷子给女儿夹了一块兔子肉,开口道:“多吃点~”

    祁恒拿着手中的酒杯顿了顿,又抬头喝了一口,趁着抬头却偷偷瞧了素伊一眼,接着他又喝了一口,又偷偷瞧了素伊一眼。

    然后他才把酒杯放下,开始吃着菜。

    他对面的素伊,耳尖有些红,心有些烧,还有些激动和紧张,她时不时趁着夹菜,假装无意间瞥祁恒一眼。

    然后再低下头小口小口的吃着,粉嫩的红唇一张一合,娟秀的脸瞧着很平静。

    祁恒又假装喝酒,摇头,瞧了她一眼~

    “来来,祁兄弟别客气,吃啊~”

    陈老头瞧了两人几眼,招呼着祁恒吃菜,素伊爹也笑的憨厚,指着一盘肉道:“祁兄弟多吃点兔肉,这东西可机灵了,先两年我在山上见着一只,追了好半天也没打到~”

    “就你那样,还打兔子?”

    素伊娘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有些好笑又有些嫌弃道。

    “吃菜吃菜~”

    素伊爹瞧了自己媳妇一眼,笑着道。

    素伊的爹,早年在外做瓦工,攒了些钱,后来年龄大了,买了两匹马,做了简单的马车。

    再后来,除去农忙,基本都在赶车,载这十里八乡要去镇上或者走亲戚,或去县里的村民。

    这样一来,每年家里加上田里收成折算起来挣得的钱够自己家里大大小小开销,再加上素伊娘做事利索又持家有道,还攒了些银两。

    李家啊,不仅送得起孩子们上私塾书院,还又攒下了一些。

    素伊小口的吃着自己的饭,夹着自己面前的菜,时不时的偷偷瞧一眼祁恒。

    清水村没有外面那么多规矩,男女可同桌,在这里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会她表面上装作淡定,心里却十分忐忑激动,素伊咬了咬牙,知道自己可以重活一世时,她想啊,要抱自己母亲要抱弟弟,要和爹爹撒娇,要听外祖父说故事~

    这些都完成了,可唯独要见到祁恒~

    她原本想了很多遍,想啊,见到他了要怎样怎么样,可现在真的见到了,她却什么也像是个缩头乌龟,什么也做不出来,只能安静老实的吃着饭菜,还得假装斯斯文文,一小口一小口的吃。

    她又夹菜,抬头,偷偷瞧祁恒,没成想,祁恒正好抬头喝酒,也瞧她,两人眼神一对上,素伊赶紧躲开~

    这会,爹娘外祖都在呢~

    她耳尖又红了红,又咬咬下嘴唇,心里腹议,这家伙~

    吃顿饭也用不了多久,桌子上陈老头叽叽喳喳的,还有李车夫憨笑着又时不时答上几句,以及素伊娘又时不时的做出一副嫌弃自己相公的事情~

    素伊低着头,又抬起头,悄悄瞧了一眼祁恒,又低下头,嚼着嘴里的饭菜,脸上慢慢露出舒心的笑容来。

    和自己的亲人在一起,还有自己心仪的男子也在,多幸福的时刻,唯一的不圆满的大概就是表弟不在。

    素伊的表弟叫陈河,是素伊那个在战场上没了的舅舅留下来的孩子。

    陈河读书识字的本领都不错,已经考中了秀才,去了县城的书院跟着先生好生学习,在准备考取举人,回来的日子很少。

    素伊低着头安静的偷偷听着大家说话声,又时不时的偷偷瞄一眼祁恒,心里的紧张和忐忑不安慢慢散去~

    她又瞧了祁恒一眼,祁恒五官硬朗,身上有一种她说不上来的气势,那气势素伊说不上来,她想,也许是因为他上过战场,经历过许多杀戮,又见过血。

(二十五)处理猎物

    响午过后的清水村倒是宁静,热风时不时刮过村尾的小院,小院中一个女子跟着一个男子身后忙活。

    素伊来祁恒家帮忙处理猎物,是在吃完饭后,外祖父提醒她的。

    因着祁恒和李家的关系,素伊爹和素伊娘倒是没觉得多大的奇怪,反而热情的劝素伊去帮忙。

    可素伊一听就知道是外祖父故意给自己制造和祁恒多多相处的机会。

    青天白日的素伊当时差点就红了脸。

    她都不知道告诉外祖父自己心仪祁恒是对还是错了。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外祖父会这么“上道”的?支持她?

    只是她才重活一世,回来没几天,心里还有些羞涩,一时间倒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了。

    因为有些羞涩,她顺手拉上了自己的弟弟阿水一起来帮忙,可带上了阿水,她又有些后悔了。

    阿水倒是在祁家小院里很安静,他在祁家用来当做堂屋的房间里,桌子旁边正看着书,可素伊想着自己弟弟在,总感觉心里更加羞涩了~

    然后素伊跟着祁恒身后只忙活了一会,便干脆躲进灶房生起火来,烧起热水,准备用热水烫祁恒打回来半死不活的猎物,这样好处理猎物毛发,还能~

    一时半会回避他啊~

    素伊低着头,坐在小板凳前,盯着灶洞里的火苗,脸上有些红扑扑的,她拿起一旁的一根木柴放了进去,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正值秋季有些炎热,而她又在灶房烧火的原因。

    此时她脸上越发红润,她坐在小板凳上却叹了一口又一口气,真是恨自己没用啊!

    昨日她当时不是还在这想,最遗憾的事情便是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心意了,要是再见到他,自己一定要说出来的,可现在呢?

    素伊想了想,又骂自己没用,窝囊啊,接着她又拿起脚边的一根小木枝狠狠折断,再折断~

    像是发泄。

    接着她又捡起一根有些细的木柴,折断,再折断,再折断,再折断~

    然后瞧着地上被她折断的木枝,全部捡起来一把木柴丢进灶洞里烧掉。

    她红着脸,继续烧着火,手里又拿起一根小木枝折断又折断~

    素伊瞧着灶洞里的火苗,咬了咬下嘴唇,想到从前的一些事情,抬头往灶房门口瞧了一眼,心里有些紧张又像是得到了肯定~

    还有~

    她又咬了咬下嘴唇,还有今日他好像也在偷偷瞧自己~

    想到这样,素伊收回了瞧着灶房门口处的目光,脸上露出了傻笑来,接着她嘟了嘟嘴,又把折好的木枝丢进灶洞里,时不时傻笑着,时不时嘟嘟嘴,继续烧着火。

    等了一会,一锅热水总算沸腾了,她红着脸,满脸都是笑意,心情瞧着愉快了不少,她站起了身子来想找个木桶来打水。

    她穿了一身嫩绿色收腰粗布衣裙,随着她在灶房四处打量,又弯腰去找空余的木桶,她的腰肢显得格外纤细柔软。

    她找了半天,在灶房没发现多余的木桶和空置的木盆了。

    她又找了找,见一个木盆里装着脏衣服,素伊弯腰,想了想,她把脏衣服拿出来,拿起脏衣服时,扯出一根带血的绑带,这种绑带~

    素伊瞬间想起了一些事情~

    她记起来,祁恒睡觉的房间里那个木柜里第三层放了许多~

    她记得他是用来包扎伤口的?

    所以,他这次是受伤了?

    素伊心里一惊,担心则乱,她拿起衣服便往院子里跑,跑到祁恒面前,气虚喘喘的停了下来,瞧见他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正在处理猎物,张嘴,想要询问他,又想要指责他,关心他,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算起来,冥府这么些年,她自己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和他好好接触了,就连刚刚跟在他身后处理猎物她也没怎么说话。

    还是祁恒听见动静抬头见她抱着自己的脏衣服,瞧着她气虚喘喘的模样,又瞧了一眼她纠结担忧的神色,习惯又随意的先开了口道:“这次没受多大的伤,你别担心。”

    素伊一听,眼圈却红了。

    她嘟起一张唇,红着眼,张了张嘴,责问道:“可我记得你响午吃饭时喝了很多酒,你为什么不说你受伤了?还要喝酒?”

    祁恒手中动作一顿,瞧了一眼素伊红着的眼眶,安慰道:“没事,就喝了一点,不会影响伤口的!”

    “你骗人,我明明瞧见你喝了许久~”

    素伊的声音开始带着哭腔,拿着脏衣服红着眼看着祁恒,那模样瞧着十分可怜又委屈。

    祁恒瞧见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又红了眼眶,心疼又柔声道:“真没什么大碍,你别担心,也别告诉你外祖父和你爹娘。”

    素伊没回他,眼泪却涌了上来,又掉了下来。

    这人,到底还知不知道爱惜自己?

    自己在时他都这般随意,那她不在时呢?

    祁恒见她这般模样,慌了神,他赶紧把手上的猎物放下,又用清水洗干净手。

    他又快速站起身子,走到素伊身边,高大的身子往素伊身边一站便遮住了大半光影。

    祁恒安慰道:“快别哭了,没事。”

    素伊吸了吸鼻子,白了他一眼,哭的更凶了起来。

    祁恒站在她面前,有些手足无措,他瞧了一眼堂屋中正在看书的阿水,只能轻声哄道:“快别哭了,别哭了,真没什么大碍。”

    他想伸手拍拍她肩,哄她,可阿水在~

    这丫头,还哭~

    他又回头瞧了一眼还在看书的阿水,终于伸出了手,去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

    擦泪水时,他又打量了周围一番,想到青天白日的在院中要是别路过的人瞧见了总是不妥,对她的名声不好。

    哪怕新唐民风开放,可他~

    名义上按辈分,她还得喊他一声叔叔呢。

    擦了一会,祁恒又轻声哄道:“快别哭了~”

    他又扫了一眼四周。

    他这动作,正好被素伊看见了,她白了他一眼,打开他的手,把脏衣服塞进他怀里,转身跑进灶房。

    他就那么怕旁人看见?

    她都不怕呢。

    祁恒见她跑了,瞧了一眼自己怀中被塞的脏衣服,立马抱着一堆脏衣服跟着跑进了灶房。

    堂屋桌子前正在看书的阿水终于反应过来,好像听见了什么,有些奇怪的往外看了一眼却没看见什么,然后他继续沉迷在书籍之中。

    灶房里,素伊正赌气的不管他,她抹了一把泪,弯着腰拿着一个打水的瓢,又拿了之前那个装着脏衣服的木盆过来,一瓢一瓢的打热水出来,不去理身后已经进来了的祁恒。

    倒是祁恒见她不掉眼泪了,只是红着眼圈,时不时吸吸鼻子,心里放心了不少。

    他叹了口气,眼里全是心疼,没一会见她把锅里的热水差不多都用瓢子弄进木盆里时,祁恒连忙反应过来赶紧找了个角落把怀里脏衣服放下,要去端那盆热水,“我来,你去歇着。”

    素伊根本不理他,偏要自己端着出了灶房,祁恒只好随着她,跟在她后面出了灶房。

    接着瞧见她又赌气似的拿起他没处理好的猎物处理起来,祁恒见她这样,叹了口气,也蹲了下来,手脚麻利的抢过她手中的猎物处理了起来,还柔声哄道:“这次真没什么大碍,不信一会给你瞧瞧?”

    素伊白了他一眼道:“谁要给你瞧!”

    然后又不理他,祁恒见她这副模样,面上心疼,心里却暖暖的,脸上浮现了笑容,油嘴滑舌道:“就只有你给我瞧。”

    “不要脸。”

    素伊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不要脸,臭不要脸,她在心里复议。

    她赌着气,可瞧着他好像真没什么事,也没再和他说什么,两人开始认真的处理起猎物来,期间他又嬉皮笑脸的逗逗她。

    大概一刻钟,猎物总算处理的差不多了,素伊又白了他一眼站起身子,气也消了些。

    接着她就去了灶房拿起祁恒刚刚放下的脏衣服,找到一些皂角,来到井边打水帮他洗起衣服来,洗好了衣服又拿去后院晾好。

    见后院麻绳上晾着的衣服有一件短衫已经干了,她顺手收了起来,拿进祁恒的房间,折好,打开他的柜子第四层,放进去,动作一气呵成。

    祁恒本就瞧着她的身影一直跟在她身边,这会就站在门框处看着她,见她动作熟练的替他折衣服,折好的衣服眼熟,他的眼神灼热,可也没说话。

    这丫头,傻的真可爱。

    这一年中她当着自己面替自己洗过折过不少衣服,因此他当然认得她折衣服的习惯和样式,只是这次也不知她趁着自己不在家偷偷来给自己折衣服打扫卫生做怎么想的?今日也没见她和自己说一声?

    这个小傻瓜。

    祁恒又打量了素伊一眼,他知道她的小性子十分可爱,却也还有些敏感。

    他想了想,既然她不说,那他就不直接问了。

    难道要他问,你趁我不在家来替我收拾院子洗衣折衣物了?

    或者问,我打猎去了,你帮我打扫院子了?

    以她的性子,肯定会脸红给他白眼,或者逃避的跑掉。

    他脸上带着笑,又瞧了瞧她,这丫头。

    素伊把衣服放好,又把柜子关好,转过身子便瞧见了倚在门框上带着笑意的祁恒,她白了他一眼,道,“你笑什么?你伤口好了吗?”

    她心里即使有些羞涩,有些生气,还有些讨厌他刚刚好像很怕别人外瞧见他们亲昵~

    可心里却还是记得他受伤一事,担心他的伤口。

    见他盯着自己笑容越发深了,素伊憋憋嘴,皱起眉头道:“伤口在那?给我瞧瞧,就知道嬉皮笑脸。”

    “伤在腰间,我敷了金疮药,包扎好了。”

    祁恒笑着盯着她道,不放过她脸上一丝神情。

    “那你包扎的好吗?”

    素伊又憋憋嘴,侧着脸不去看他,嘀咕一声,“瞧什么瞧,不要脸。”

    祁恒听见了她说的话,却干笑了两声,盯着她的眼神却越发灼热起来,“好像是没包扎好的,要你给我瞧瞧。”

    素伊一听,转过脸却对上了祁恒飞眸子,皱起眉头的她伸手挠了挠自己发丝,生气道:“谁要给你瞧瞧包没包扎好。”

    祁恒把她的一举一动看在了眼里,他低笑不语。

    瞧了瞧,他脸皮又厚了起来,回头瞧了一眼在相通的另一个房间里仔细看书的阿水,他又回过头来,两步进了房间,轻轻把门带上,这才瞧着素伊继续幽幽的开口道:“我要你给我瞧瞧啊,唉,好像系带松了~”

    素伊听见他这般说,没好气的又白了他一眼,道:“不要脸。”

    祁恒瞧见她这般,用起苦肉计来,假装痛苦道,“受伤那日可疼了,也不知何时好,哎,也不知道我自己包扎的,好不好~”

    素伊瞧见他那般说,皱了皱眉头,打量他一番,即使猜到他可能是苦肉计,可心里还是担心他,她软了话语,开口道,“那我给你再看看,仔细再包扎。”

    祁恒瞧着她,闪着灼热的眸子道一个好字。

    然后他不要脸的三三两两就把自己腰带除了,露出上半身来。

    他这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在外间瞧见的正经。

    而素伊瞧见他那般,瞬间热了脸。

    他站在她不远处,结实有力的膀子肉一鼓一鼓,身上大大小小有着伤口,有好些都是素伊从前帮他处理的,素伊瞧了他那些伤口,又瞧到了他腰间的绑带,低下头,脸热热的,心里却心疼起来。

    她暗骂自己真是没用的东西

    说起来,也不是第一次瞧啊,也不是第一次给他包扎啊,脸热什么。

    她伸手偷偷摸了摸自己热热的脸,希望没红。

    等她再抬起头来,祁恒已经走了几步走到了她面前了,他就穿着一条中裤,就那么站在她面前,**着上半身,除去大大小小的伤疤,男性气息瞬间充斥在素伊周身。

    素伊只觉得头突然有些晕,眼都要花了~

    她身侧都是他的气息,可她又忍不住悄悄瞄了他一眼~

    然后她感觉自己脸更热了,她不好意思的偷偷摸了摸自己小脸,只能假装淡定的把视线放在他腰间的白色绑带上。

    接着。

    又假装淡定的开口叮嘱他站好了,然后热着脸上轻轻解开他腰间的绑带,仔仔细细见他的伤口,见伤口确实不深,也处理好了,这才放心的重新仔细认真又小心翼翼的帮他包扎。

    她双手要很吃力的才能绕过他的腰身才可以把绑带绕上一圈~

    她身边的祁恒低头感受到胸前她的气息,瞧见她低着头,露出了一截嫩滑白皙的颈脖来~

    那白皙的颈脖就落在了他的眼里,他的眼神越发灼热起来,瞧着她,偷偷吸了几口她身上的气息。

    眼神越发幽暗灼热了起来,身子也有些烧了起来。

    可他还是能控制好,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受她这般诱惑,他早就暗中学会了硬抗。

    不然像从前那样在她面前,下身出现反应,他只能弯着腰防止她发现~

    太丢脸了。

    素伊绑好绑带往后退了两步,无他,只因她感觉自己的脸好热好烧,祁恒的味道弥漫在她周身,已经好久好久没这样了,她感到有些不适应和紧张甚至窒息。

    素伊低着头,心跳的极快,半响才开口道:“绑好了。”

    祁恒瞧着她,眸子炽热,点点头。

    房间里静悄悄的,两人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房中男子没说话,女子也没说话。

    素伊只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热,她往后退了一步,祁恒瞧了她一眼,低下头,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气息,刚刚,很想,很想抱抱她,可到隔壁房间的阿水,他打消了这个念想,他又动手把衣服慢慢又穿好。

    素伊听见穿衣服的声,又悄悄的瞄了他一眼。

    祁恒想到隔壁房间有阿水在,有些无奈又不舍得的开口道:“我先出去磨皮子去了,明天好和处理好的猎物一起拿着去镇上卖,对了,你要不要吃些镇上的糕点?”

    素伊摇摇头,想了想,轻声道:“我不吃什么糕点,你...卖皮子和猎物的银两好生存着。”

    他又伸手,突然摸上了她的眼角,柔声道,“傻瓜~”

    接着又道:“往后别哭。”

    有些动物的皮子,猎户自己小心磨一下卖的价钱会高上一点,祁恒每次打了猎回来,小心处理出来的皮子能磨的都会仔细磨好,存起来,等天冷了些,再拿去镇上或者县里卖。

    祁恒说完又不舍的瞧了一眼素伊,才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身走。

    素伊的脸越发烧了,她听见动静抬头看着他转身开门往外走去,她自己红着脸,想到他刚刚说的往后别哭,还有他手心的温度和他说的傻瓜~

    她又伸手摸了摸他刚刚摸过的眼角,又跺跺脚,往他大炕上一趴,把脸埋进枕头中。

    房间外,院子中,水井边,一颗高大的桂花树下。

    祁恒已经蹲了下去,手里拿着之前剥下来的一只几乎完整的灰白兔皮毛,用工具磨着,他脸上带着丝丝笑意,他往自己睡觉的房间内瞧了一眼,笑了笑。

    树可遮阴,他晒不到太阳,他收回自己的目光,脸上始终带着笑意,继续忙活。

    素伊趴在大炕上,埋在枕头上的脸抬了起来,她翻了翻身子,脸上表情变来变去,可多半是喜悦的。

    她和祁恒这样,其实是不该的。

    可男未婚女未嫁,又均无婚配在身,哪有什么该不该呢?

    他也只是比她大上一些,按辈分,比她大上一辈。

    房中,炕上。

    素伊摸伸出左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耳边发丝,又把脸埋进枕头里。

(二十六)两年前

    一个身姿高大的黑衣男子骑着一匹骏马,瞧着前方小镇,心里感叹,总算是到了。

    接着他骑着骏马,又进了小镇,又下马。

    然后他牵着马去找了家饭馆吃了饭,吃饭时,他把戴着的帷帽取了下放在一旁的桌角边。

    说来也奇怪,这家饭馆中瞧着只有男子,他又扫了一眼,有些好奇,可也没多管。

    他又继续吃自己的饭菜,等吃完了,他结好账又和那店小二打探去清水村的方向,那店小二很热心的仔细把去清水村的方向告诉他。

    他道谢,又出了饭馆,跃身上了骏马,按照店小二给他指的方向去。

    阴天,小镇,石桥。

    高大的男子驾着骏马路过石桥往清水村的方向出发了。

    一路上青山绿水,景色不错,唯一不完美的便是今日是阴天,若是晴天,想必瞧着沿途的景色更为好看了。

    路上偶尔有那三三两两朴实打扮的男男女女路过,有时候还会瞧见马车牛车。

    男子一路骑着骏马又一路打探,总算到了清水村村口,接着他跃身下马,牵着马匹往村里走。

    村口很大,村口入口处还有一颗很大的香樟树,树下有几个顽皮的小毛孩在玩,树下还有三三两两的老人在聊天。

    祁恒瞧了他们一眼,又走到那一群老人前,和他们寻问了陈修陈家的方向。

    那些老人有些惊讶,陈修?

    是已经在战场上没了的陈修?

    老人们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可还是把陈家的方向告诉了他,祁恒又道了谢,接着又牵着马匹往他们告知的方向去。

    他牵着马匹走到前头,瞧着他背影的几个老人,心中疑惑他这是?陈修家中的哪个远方亲戚不成?还是?

    想到陈修,几个老人又互相瞧瞧,其中一个开口道:“可惜了,陈修那孩子~”

    另一个老人道:“若是他还在,就好了~”

    “可战场啊,哎~”

    那男子按照老人告知的地方,往陈修家中走。

    此时,一座院子中。

    一个瞧着十三、四岁的姑娘正和两个小小少年在后院中闹着玩,那姑娘开口道:“外祖父,我想听你昨日讲的那个故事,还想再听一遍~”

    “不要,外祖父,我想听您新讲~”

    “就是,祖父,我想听你新讲~”

    那老头坐在后院一方亭中的石凳上,瞧着身边这几个调皮的孩子,笑了笑道:“你们姐姐啊,是姑娘家,你们要让着她,疼着她,我啊,再把昨日的故事给你们说一遍~”

    接着那老头开口,说了起来~

    突然,前院的院门有了声音,接着又响起了男子的声音~

    三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那个姑娘道:“我去,我是你们姐姐,也得疼你们~”

    她说时,脸上还做出一副十分友爱幼弟的模样。

    然后她起身,往前院跑。

    平日里,他们三个推搡惯了,推到最后要么是最小的阿水去,要么是最大的素伊去,今日素伊刚刚听见外祖父那般说道,想着自己也是姐姐,要疼弟弟,便主动去了。

    素伊的外祖父,祖上出过医术不错的能人,现在住的屋子是个两进两出的院子,漆砖红瓦,勾栏雕花,围墙并不像村里其他普通人家那样用篱笆随意围起来,而是用漆砖仔仔细细修了的漂亮,虽是年代久远了,可瞧着也别有一番风格。

    素伊跑过回廊,走到前院,跑到院门后,问了一声,谁啊?

    门外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在下祁恒,是受故人陈大哥陈修所托,代他探望、照顾家中长辈,妻儿。”

    素伊一惊,陈修正是她大舅的大名,两年前战争结束,家中早已经收到官府的消息说自己大舅已经在战场没了,连带衣物也归还给了外祖父,家中也已经给舅舅立衣冠冢。

    家中亲人已经渐渐接受了舅舅没了的事实,可现在来个人说是受舅舅所托照顾家中长辈?妻儿?

    素伊有些好奇,现在怎么会有个男子说是受舅舅所托?

    她站在院门后开口道:“我家舅已经于两年前战死沙场,敢问公子是如何受我家舅所托?”

    “在下和陈大哥是在战场所识,两年前在战场上受了陈大哥所托,可在下因先去处理私事,未能在战争结束后就赶来清水村,乃是失礼。在下曾听陈大哥说过,他有一个外甥女,他走时才六岁左右,想必门后的便是陈大哥的外甥女?”

    素伊想了想,家舅走时她确实才六岁,这门外的男子说的好像合情合理?先看看再说?

    然后她伸手,轻轻的打开了院门。

    门口站着一个黑衣男子,他身子高大挺拔,腰上还配有一把剑,男子带着帷帽,遮住了他大半容颜,素伊看不清,有些茫然好奇的抬头望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子来。

    祁恒见开门的果然是个年轻姑娘,见她娟秀白皙的小脸上布满好奇和迷茫,他拿下帷帽,朝素伊点点头道:“在下祁恒,请问姑娘,陈修陈大哥的家便是这里吗?”

    男子声音低沉,五官硬朗,身姿挺拔,气势卓越。

    素伊耳根一红,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的点点头,想了想,又往后退了两步,提起灰色的粗布罗裙往后退,转身往回跑,边跑边叫道:“外祖父,有人找舅舅~”

    祁恒见她跑起来身姿轻盈,模样可爱,倒是有些趣味的轻轻笑了笑。

    叫陈修舅舅的姑娘,应该就是昔日陈大哥嘴里时常念叨着的外甥女了。

    祁恒瞧了一眼这院子,院子中瞧着有一间正房,两间侧房,院中还种了一颗桂花树。

    瞧着和他一路路过这清水村的其他院子有些不一样,这房子皆是用漆砖红瓦建造而成,又有勾栏雕花,外间围墙还是漆砖细细修好。

    他还没好好打量,很快,院里便出现一个身子清瘦,头发发白,穿着一件青色粗布衣袍的老人儿,接着她后面还跟着刚刚那个姑娘,以及多了两个有些清瘦的小小少年。

    头发发白的老头急步走了出来,拱手作揖,开口道:“敢问阁下找我儿是有何事?”

    祁恒扶起自称陈修的父亲,又拱手作揖,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素伊的外祖父沉思了一会,把人先请进了家中,好好说道。

    陈老头把人迎进了正房中,又请祁恒随意坐。

    陈老头坐在上手,祁恒又细细把事情从头说起。

    原来,几年前战乱,祁恒是和陈修在一个军营里。

    陈修为人厚道,踏实,要比苗修大上许多,对他时常照顾,两人一来二去就成了不错的兄弟,认识时间长了,也各自知道对方家里的情况。

    和陈修比起来,祁恒的身世要惨上许多。

    母亲生他时难产而去,七岁时,父亲又去世,他祖祖辈辈在那个地方只是个踏踏实实的农户,到他爹这一代又是独苗,一人拉扯他长大,家里穷的叮当响。父亲死后的葬礼还是靠村里一些族内叔伯帮忙,可安葬了父亲后,他变成了累赘,一个七岁的男孩?谁愿意领养?

    亲舅舅家自己有三个儿子,不会要他,旁系的叔伯更不会领养一个旁系的侄儿,何况他们自己还有儿子。

    那一年,七岁的他,早早的便懂得了人间疾苦的道理。

    好在,同族的叔伯到底还算良善,怜惜他,左一口右一口饭,也没让他饿死。也算是他幸运,后来一个邻居家的大哥看他可怜,把他介绍到一富贵人家做活,那家人看他年纪尚小,家中又有个小少爷,把他送去校场,平日的任务就是等着小少爷过来练习拳脚功夫时陪着他练习,通俗来说,就是让他挨打,当个消遣。

    长到13岁时,边塞战乱,碰上征兵,他想尽办法求了少爷,又和主家脱离关系,离开了那主家,自己去投了军。

    好在他机灵,平时看那师傅教导少爷练习拳脚功夫时,偷学了不少,也学会了几招防身的手段,有了一身还算过的去的本领。

    在军营里,他虽年轻但胜在机灵,有些拳脚功夫,杀起敌来毫不示弱,正好又与陈修是一个军营。

    接触多了,陈修便知道了他的身世。

    陈修心中暗自心疼这个要比自己小上不少的小少年,对他越发好了起来,往后在战场上时常护着他。

    边塞战乱,满天飞沙,随处是血,尸体~

    这样的情况下,陈修护着他。

    几年过去了,两人感情越发要好。

    边塞的战争和攻入敌方首城一共要了六年,祁恒也从一个小小少年长成了高大强壮的男子汉,而陈修越发成熟稳重。

    有那休战的晚上,他和陈修一同躺在军营里的草坪上,看着天色的月光,畅聊天地。

    陈修问他,等这战打完了,想干嘛?

    祁恒笑了笑,有些羞涩道,娶妻生子,然后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这时陈修就会笑着道,是啊,等这战打完了,我就回去好好陪陪我那妻子。

    他顿了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开口道,再亲眼瞧着我那儿子娶妻生子,瞧着我那外甥女选个好男儿送她出嫁~

    两人又聊了许久,祁恒想了想,瞧着身边对自己很呵护照顾的大哥道,哥,你后悔吗?来这?

    这时,陈修就会哈哈大笑,又反问他,你后悔吗?

    祁恒摇摇头,他不后悔,大丈夫保家卫国,镇守疆土,怎么可能后悔呢!

    陈修又笑道,我和你一样!

    祁恒也笑,接着两人又聊了许多,可聊的最多的还是等回了家乡要干嘛干嘛~

    可惜在最后一年时,陈修死在了敌人的刀剑之下。

    陈修死的那日,乌压压的阴云压境,漫地鲜血,满地尸体,祁恒就跪在他身边,搂住他的身子悲痛欲绝,倒是陈修垂死边缘还扯出勉强的笑来安慰祁恒,断断续续道:“别...难过,我...只是去见地下那些先走的兄弟们~”

    而祁恒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男子红着眼圈,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陈修又吐出一口血来,断断续续道:“等咱们打...赢了战...你...你可以帮我回去瞧瞧的家中老小吗......还有我哪个...哪个外甥女......我走时,她才...6岁...抱着我的腿哭的最伤心了......说...不准舅舅走...我答应过她...要回去...回去看她...”

    陈修还未说完,口吐出几口鲜血,人却彻底断了气。

    “不!”

    祁恒看着这个死在自己怀中的一直照顾自己的大哥哥,满身满眼悲痛,红着眼把陈修满是鲜血的身子轻轻放下,然后拿起陈修身边的刀剑站了起来,杀进人群~

    “祁兄弟?祁兄弟?”

    祁恒被陈老头叫着从回忆中反应过来,他拱手作揖道:“陈伯。”

    他瞧了一眼这个陈修的父亲,又瞧了一眼立在一旁可爱娟秀的姑娘,这个姑娘就是陈大哥到死还不忘记的外甥女啊。

    他话头一转,开始诉说陈修在战场上救过他多少多少次,死时又委托他照顾一家老小,至于为什么战争已经结束了两年了他才来实现诺言,是因为他先留在军中处理了一些事情。

    接着又说了自己的身世,还说了一些陈修身前给他讲过的关于自己少年时的一些笑话和经历,最后又跪在地上真诚又郑重的请求陈老头接纳自己,以后由自己来照顾他。

    陈老头哪里会想到他行这般大礼,连忙扶起他,见他如此真诚,先留他一起去自己女婿家吃了晚饭,晚间又和他仔仔细细的聊了一会,把家中的情况一说,然后再是拒绝了祁恒照顾自己的请求。

    可祁恒再三坚持,接下来的事情更加让陈老头想不到,他不仅坚持对陈老头好,还在清水村买了块地,修了房子,住了下来。从此他便在清水村靠打猎为生,逢年过节都要往陈老头那送东西,不仅如此,还帮陈老头的女儿女婿一家侍弄田地~

    陈老头因为从得知儿子儿媳妇没了后。

    女婿一家担心他想不开,早就把他和他儿子留下的孩子一起接过去一起吃饭,两家离的近,陈老头带着孙子每日三餐都在女婿家吃饭。

    每每吃了饭再由陈老头和他孙子悠闲悠闲的走回家中休息,若是晚了就在女婿家休息。

    日子久了,他失去儿子的悲痛也减少了些,加上女婿又孝顺,日子也就这样过下去。

    后来,祁恒每每送去陈家的东西又转辗到了李家。

    因为陈老头自己不做饭。

    素伊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时常念叨着祁恒的好,经常叫他一起过来吃饭,偶尔也会买他的猎物,即使他不要钱也要给同样价格的东西给他,或者强迫他收下银两。

    从那以后素伊便和祁恒的熟悉了起来~

    某日。

    祁恒又往陈老头的院子中送去东西,这会儿是素伊开的院门。

    素伊倚在院门前,有些俏皮的瞧着他道:“祁叔,往后你干脆往我家中送算了,你也知道我外祖父自己不做饭啊,你这送过来还要麻烦我来外祖父家这边拿回家去,就算不是我来拿,也要麻烦我外祖父自己提着拿到我家去,祁叔你说,你这又是何必折腾呢?”

    素伊说完,眼睛还眨了眨。

    祁恒瞧见她这番模样,突然就笑了。

    他那硬朗的五官笑起来,很是好看。

    “祁叔,你笑起来,真好看~”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

    祁恒的耳尖有些可疑的红了起来。

    模样娟秀瞧着还有些青涩的姑娘却又眨了眨眼睛,笑着道:“我没说什么啊,我就是说你笑起来好看~”

    素伊接着把手伸起,捂住嘴笑了起来,这祁叔~

    素伊发现自己已经心仪上他了。

    这个祁恒,这个她叫祁叔的男子,他对外祖父那般好,五官又那般硬朗,身上还有一种她喜欢的气势。

    她对他有好奇,她想得到他,她想勾引他,想嫁给他~

    “你笑起来,也好看。”

    听的女子却瞬间脸热发红。

    小剧场:

    李车夫:素伊,素伊,我把你祁叔当兄弟的,你却想要他做我女婿?

    素伊娘:素伊啊,我把你祁叔当弟弟看的,你这没良心的,却想睡他?

    素伊:~傻笑~

(二十七)“勾引”

    清水村依山傍水,到了秋日的夜间,外面田地里会响起蛙叫。

    一个小院里,还有一个姑娘没有睡着,她在想着今日白日里在祁恒家的事情~

    想着想着她便红着脸把自己捂进薄被窝下,也不管热不热了。

    清水村还有一个小院里,一名男子也没睡着,他房中窗户是大打开着。

    秋日的夜间有些炎热,那男子盯着窗外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窗外偶尔会有一两只萤火虫飞过,又飞进房中。

    其中一只萤火虫飞进了那男子的房中后,那男子的视线随着萤火虫动了动,他想起白日里那个姑娘来,脸上浮现出笑意。

    他躺在炕上半响,一时半会睡不着,想那个姑娘想的很。

    他又从自己枕头下面摸出一个荷包来,那荷包上绣着普通花草,那荷包倒是普通,是他随意在镇上买的,只是那荷包里面装的东西他格外珍惜。

    他伸出一只手打开荷包,拿出里面一条发带来,祁恒拿着发带举在眼前看了又看,从窗户外有月光打进来,他的双眼已经适应了黑夜,现在能看清是一方粉色的发带,这发带是那日她落下的。

    他把发带拿在鼻子上闻了闻,闭上眼睛又笑了。

    一年前。

    清水村附近山中。

    秋末。

    一名穿着青衣的男子背着弓箭在山中打猎,他的腿上受了一些伤,就近找了点药草嚼碎敷上,看看天色,想着已经受伤了,赶紧出山吧,在这深山呆着可不安全。

    他背着猎物往山下走,因为脚伤,走的有些慢了,从深山走出还没下山时,已经变天了,下起了雨来,很快便淋湿了些他的衣物,他只好沿着记忆就近找到附近一个山洞去避雨。

    男子进了山洞,找了个宽敞的地方把猎物放下,再把身上的弓箭取下来放在一旁,然后在山洞中找了些枯叶枯枝,拿出怀中的还未打湿的火折子点燃了枯叶,燃起火来,山洞里也跟着瞬间明亮了许多。

    这山中天气一变,突然有些凉意袭来,他长衫湿了不少,他感觉有些冷了。

    他坐在离那火堆旁近了些,就着火堆烤起了有些湿润的外衫。

    火堆燃着,时不时还发出滋滋响声,他坐在火堆边静静的烤着火。

    没一会一个身影跑了进来,那身影背上还背了个竹背篓,发丝有些凌乱。

    素伊有些烦闷的抱怨这老天爷下的雨,她往洞里走了走,见里间燃了火,有身影,待看清了是熟悉的面孔,她脸色一,有些尴尬的叫了一声:“祁叔。”接着又想到自己这幅狼狈模样,她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祁恒也瞧清楚了她的模样,见她发丝乱糟糟的,有些关心道:“过来烤烤火吧,我见你发丝好像淋湿了,小心着凉。”

    素伊有些懊恼自己这副模样被他撞见,她伸手绕绕发丝,开口道:“没事~”

    祁恒皱皱眉头,“山中突然变冷,你淋了雨着凉了不好。”

    “你今日怎么这个点在上山?”

    素伊低下头不去看他,想了想的开口道:“是我娘叫我来捡些柴回去,我刚刚绑了一捆,就下起了雨来~”

    这附近的村民烧的柴基本都是在山上或者山脚下捡的,李家也不例外。平日里李家大部分的柴禾是她爹弄回去的,不过有时她和她娘也会弄一些回去。

    “那柴呢?”

    “在外面呢~”

    素伊有些不好意思的憋憋嘴,刚刚下起雨来,她马上便把那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想赶紧找个地方避雨,想到这附近有个山洞,又衡量了一下下山的路程,当机立断跑了过来,可那想,祁恒在这里。

    “过来烤烤火吧,一会别着凉了。”

    祁恒又开口道。

    他看了看自己衣物,长衫虽然湿了些,倒是也无妨。

    素伊又伸手捋了捋耳边发丝,轻轻扯了扯衣角,这才慢吞吞的把竹背篓放下,又磨磨蹭蹭走近了火堆边,然后坐在祁恒对面,火苗光瞬间打在她的身上,足以让对面的人瞧清楚她。

    素伊看着火堆开口道:“祁叔怎么会在这里?”

    “本来是要下山了,可不想腿受伤了,走的慢了,下起雨来,只好来避避雨。”

    “祁叔腿受伤了吗?腿伤严不严重?还能走路吗?”

    素伊一听心忧、心急的连忙问道。

    祁恒瞧了一眼火堆对面一脸忧心的她,不想却无意的彻底瞧清楚了她身姿前襟,突然有些尴尬的别过脸去。

    有些僵硬道,“没什么大碍。”

    “真没什么大碍吗?给我看看~”

    素伊站起身子,绕过火堆,向祁恒走去,她也没查觉到他的尴尬。

    待她走近了,便看见了祁恒左腿小腿裤脚处有些血迹,素伊蹲下身子,看着他小腿,担忧道:“是不是很痛?伤口止血了吗?”

    接着她伸手去,小心翼翼把他裤脚挽起,见那处随便敷了些碎渣草药的伤口不浅,她有些担忧道:“你等我一下~”她站起身子往自己竹背篓走去,弯着腰从里面翻翻找找。

    祁恒听着她的动静有些好奇,他把视线重新放在她身上,许是淋湿了雨,灰色罗裙贴身的贴在稚嫩姑娘的身子上,随着她弯腰,好看的弧度展现在祁恒的面前~

    素伊翻翻找找,总算扎出一味止血的药和一味散热消炎的草药来。

    素伊的外祖父认识一些简单的草药,能给村民瞧些常见的杂症,也把自己知道的这些东西教导给了家中晚辈。

    素伊和弟弟们早年经常跟着外祖父一起上山采药,虽是不会去深山里,可外头的山头和路混的也差不多熟悉了,他们也跟着外祖父认识了一些草药。

    随着外祖父的年龄大了,素伊的母亲不放心他再上山采药,他也就不再上山采药了。

    再后来,从外祖父那学来那味药材什么时候采摘才好,什么时候才有,便是由她和她娘每年会选好那些日子进山采些药,一边换些银子补贴家用,一边留些用来自家或者给村民们用。

    素伊把刚刚采的草药拿了出来,转身,便对上了祁恒的视线,她瞧着他,越发走的近了些,祁恒赶紧低下头去。

    祁恒反应过来自己有些懵了,他刚刚是在做啥?

    素伊关心他的腿伤,一心只想着帮他好好处理伤口,一时间根本没去想其他。

    她走到祁恒身前,蹲了下来,又把他受伤的裤脚小心翼翼多挽了些,见里面随便敷着草药的伤口又流血了,她心疼道:“祁叔你忍忍,我帮你重新处理一下。”

    祁恒点了点头。

    素伊从自己怀里拿出一方秀帕先轻轻把敷在伤口外的草药渣擦掉,再小心翼翼的把血渍慢慢擦掉,想了想,拿起帕子和刚刚采摘的草药站了起来,开口道:“祁叔你等我一下。”

    还不等祁恒反应过来,她人已经转身跑到洞口,素伊站在洞口就着下着的雨把药材洗了洗,又把手帕洗干净,然后才跑回了山洞中,重新蹲在祁恒身侧,把洗干净的手帕又把祁恒的伤口四周擦拭干净,再把自己洗干净的草药摘下有药效的叶子放进自己口里嚼了嚼,然后吐在了自己手心,又一点点小心仔细的敷在祁恒伤口上,等慢慢敷好了,她想了想,开口道:“祁叔可不可以从你的衣摆上撕下一方干燥的布来包扎山口~”

    祁恒点点头,摸了摸,然后从自己中衣衣摆撕下一方还算干净干燥的布条下来,递给素伊。

    接着他见素伊接过布条,又低下头,小心翼翼的把他那伤口一圈又一圈包的扎起来,祁恒的心里莫名升起一丝暖意。

    素伊垂着头,露出了细嫩白皙的后颈,她认真又小心的帮他包扎着,白皙却有些粗糙的手指格外小心仔细的把布条扎好,又慢慢的把他裤脚放了下来。

    然后她抬起担忧的眼睛看着他道,“以后小心些。”

    以后小心些。

    这话配合着她那担忧的眼神瞬间撞进他的眼里,然后从眼里又到心里。

    他的心头猛然一跳,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开了泉口,逆流而下。

    他瞧着她娟秀的模样,担忧的神情,心里升起一丝异样。

    他发现了自己这丝异样,不禁有些懊恼。

    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可是他的小辈啊。

    素伊替他包扎好后,一直瞧着他,见他神情有些纠结有些古怪,她疑惑的皱了皱眉头。

    她又疑惑的望着他,察觉到了什么,突然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身子,脸瞬间烧了起来,她这是~

    她低下的头一时间都有些不敢抬起了,她这是在他面前~

    衣裙前襟都湿透了,这种天气她穿的又不多,湿透的衣裙湿哒哒贴紧在她姣好饱满的身姿上,发育极好的姑娘家曲线暴露无遗。

    她的脸越来越烧,她又伸手绕了绕自己耳边的发丝。

    然后偷偷瞄了一眼眼前的男子。

    很奇怪,她除了羞涩却无后辈被长辈瞧去身子的羞耻,原因无他,只因她也从未把他当做长辈来看。

    在她眼里他就是从外头来的大哥哥,比她大上六、七岁而已,甚至她还~

    她娟秀的脸上又起了一丝红晕,她还心仪他,只是他不知道吧。

    可是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小辈吧?素伊想了想。

    她伸手又绕了绕耳边发丝,又偷偷瞄了他一眼,想到在他眼里,她就是小辈,心里有些难过起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不止是一个小辈,还是一个女人,也是可以做他娘子的女人。

    她又悄悄瞄了他一眼,又俏俏瞄了他一眼,瞄见他的发丝有些凌乱,下巴有些新长出来细碎的胡渣,可硬朗的五官很好好看,她只感觉男子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她的脸上又烧了几分,越来越红。

    她脑袋瓜又转了转,悄悄把身子移了移,让自己身姿暴露的更加明显。

    她不知道,她这点小动作全部都落入了祁恒的眼里。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模样娟秀,身姿早熟的姑娘家,衣裙又半湿着,还有意无意的展现在男子眼前,山洞里面静悄悄的,这会火苗都不发出滋滋的响声了。

    安静的能听见两人呼吸声。

    山洞里燃烧着的火苗一闪一闪的,瞧着很是炽热。

    那姑娘脑袋瓜又转了转,假意起身,瞧着像是想要走,可脚好像扭到了,啪的,往男子那处倒去,男子一愣,连忙接住朝着自己倒下的女子,女子顺势窝进坐在火堆旁他的怀中~

    男子坚实的手臂抱住女子柔软的身躯,那女子红着脸,闪着无辜的大眼睛瞧了他一眼,接着又把头埋进他的怀中,不说话。

    她埋在他怀中,闻着他的气息,她知道自己这假摔的技巧太伪劣了,可若是能成功便好。

    山洞里静悄悄的,有什么气息在蔓延,火堆火苗越烧越炽热,也烧的旁边两人身子也越发热了~

    怀中柔软佳人~

    祁恒一时间有些愣住。

    他怀中女子静悄悄的,柔软的身躯却紧紧的挨着自己,他低下头,瞧见怀中女子因把头埋进他怀里而露出来的酥白后颈,他的眼皮跳了跳,他在干什么?

    该死的,怀中女子可是他小辈,他怎么可以这样,可是要推开吗?推开吗?他手动了动~

    可也没舍得推开~

    他这是~

    山洞中的气氛越发炽热,然后又升起了一丝诡异。

    两人身影在火堆、火苗旁相互交织着,可见火苗突然滋滋一声不解风情的打扰到两人~

    祁恒一惊,反应过来,有些尴尬的赶紧别开脸,身子也动了动,素伊感受到了他的动作,也赶紧从他怀中爬了起来,然后红着脸坐在他的身侧,把头低着。

    看起来格外可怜无辜。

    祁恒瞧了她一眼,又感受了到自己身体变化,有些懊恼的在心里骂了骂自己,他悄悄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外衫,幸好遮住了自己那处,他暗骂自己这是有多失礼,又有多混蛋,起了什么龌龊的心思。

    可很奇怪,他心里怪怪的,怀里没了人,好像还有了一丝失落,好像又有些渴望再抱抱她~

    外人眼中一向硬朗的男子此时也红了耳尖,然后他又偷偷的忍不住用余光瞧了一眼身侧的她。可好巧不巧,素伊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起了头,朝着他露出好看的娇笑来。

    她脸上有酒窝,模样又娟秀,这般笑起来越发好看,正好又入了祁恒的眼中,瞧见她笑,他的心里猛然又跳了一跳,接着心头好像多了一丝丝不可告人的温暖。

    连他也没发现,此时的自己,硬朗的五官上出现了一层格外柔和的神色。

    旁边的火堆、火苗依旧在燃烧,很热,很烫,就像他的心一样,也在燃烧,很烫。

    接着,他顺手拿起一旁的枯枝加进火堆里,火苗越发烧的热乎了。

    素伊瞧见他没说话却也没露出厌恶自己的神情来,提起的担忧放了下来。

    这样的事情,自己那般伪劣的假摔,又顺势窝进他的怀中,他没厌恶,那是不是~

    素伊低下头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腿,悄悄又动了动,她本就坐在他身边,只这样一动离他更近了。

    他没厌恶,那是不是他心里也是有自己的?

    一想到这个假设,她低着头,心情越发好了,又悄悄离他近了近,最后干脆挨在他身侧了,只感觉他好像僵了一下,可也没走开啊。

    素伊低着头,咬着下唇,笑着一脸娇羞和喜悦,若是他心里也有自己的话,早知道她就早出手了,还要等到今日?

    两人之间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山洞里,火苗还在燃烧着,那炽热的火苗像是在诉说着千言万语。

    过了半响,素伊抬起头瞧了他侧脸一眼,伸手绕了绕自己耳边的发丝,先开了口,她声音尽量放的温柔,“以后受伤了,可以来找我,我替给你包扎~”

    祁恒一愣,她说他受伤了可以去找她?她替他包扎?

    “以后你小心些,深山中猛兽多,我虽没去过,可也听我外祖父和其他村里的人说过......你切记要小心些,你受伤了......我的心揪着疼......”

    心揪着疼?

    砰砰砰砰砰~

    祁恒的心猛跳了好几下。

    他虽没敢再侧着头瞧她,可耳尖已经红透了。

    她说他受伤了她心里揪着疼?

    “我其实是不喜你打猎的,那怕去镇上随便找份伙计干也比这个安全......每每听见你又上山打猎了,我的心头都像吊了起来,你若是安全回来了,我这吊起来你心头才能放下......”

    “你一定要小心些,无论如何都要归家,你要记住,有个姑娘在家里牵挂着你,在家中等着你平安归来,所以你要小心些,一定要小心些......”

    她不叫他祁叔,直接说“你”,她说她担心他,牵挂他......

    那火堆好像越烧越旺,越来越炽热,烧的祁恒手心都冒汗了,他眼珠紧紧盯着那炽热的火苗,只说了一个字:“好。”

    素伊听见他说好,脸上又出现笑容,笑起来梨涡像是蓄满了蜜糖。

    他说好,他说好。

    哈哈~

    素伊高兴的不知所措,她瞧着他的侧脸,好想瞧瞧他现在的表情,可他这般,她只能瞧见他的侧颜。

    素伊脑袋瓜又转了转,想了想,感受到身子和头有些不舒服,身上衣物被打湿了,发丝也湿了,如何舒服?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发丝,发丝差不多湿透了,她小脑袋瓜转啊转啊,她悄悄的又瞧了一眼的祁恒,干脆大胆的把有些凌乱的发丝捋了捋,又取下了雕花木簪,两朵绢花,解开发带,把青丝放在脑后摊开,还拿起一缕一缕青丝放在胸前就着火堆烤着,边烤边喃喃道,“这雨下的,我发丝都湿透了,怪难受的,头都有些晕了~”

    头都有些晕了?

    祁恒一侧头,看了她一眼,只见身旁的姑娘青丝披落,娟秀的小脸蛋上不施粉黛却白皙诱人,挺翘的鼻子下是粉色的朱唇,一双眼睛眼波流转的对上他的视线~

    她这副模样,是他从前从未见过的。

    此时只觉得别有一番风情,他的心又猛烈跳了跳,他想起她刚刚窝在自己怀中的模样……

    从今以后,他怕是很难再把她当作小辈看了。

    从那以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便起了变化。

    每每在深山狩猎时,他都会想起她说的牵挂,想起那日在山洞里的情景,他便告戒自己要格外小心些!

    还有他若是狩猎归来,她总会找到机会问他有没有受伤,若是他有受伤,她便皱起眉头来,满脸又浮出担忧神色,然后她便小心翼翼的给他包扎。若是他说没有,她脸上便会露出舒心的笑容来。

(二十八)镇上

    清水村到镇上的路程不近不远。

    祁恒一大早上便把自己昨天处理好的猎物用箩筐装好,挑着去李家搭素伊爹爹的马车,素伊爹爹早就起来了,正倚在自家院门口等祁恒。

    昨日祁恒在李家用饭时,祁恒便和他说过今早要坐他的车去镇上卖猎物。

    见祁恒远远的过来了,连忙转身去把马车牵出院外,招呼着他把东西先搬上马车,叫祁恒坐好,自己驾着马车要把人先送去镇上一处酒楼后院。

    清晨,空气里还有些白雾。

    素伊爹仔细驾着马车,生怕路上出个好歹,马车里的祁恒闭上眼睛,安安静静的也没说话。

    山野乡村中,一辆普通的马车平稳的行驶着,等到周围白雾渐渐散去,又路过一架石桥,总算到了镇上,马车又行驶到马车内的交代要去的地方。慢慢的,马车行驶到一座酒楼后门,停了下来。这是素伊爹提醒祁恒到了。

    祁恒点头,又从马车中下来,素伊爹帮着祁恒一起把箩筐都搬下来,祁恒又从自己钱袋里拿出几个铜板递给素伊的爹爹,素伊爹笑了笑接过,开口道:“我先走了。”

    然后上了马车,驾着马车离开。

    祁恒看了一眼素伊的爹爹驾着车离开,他自己便回过头来看着镇上这所算的上最好的酒楼“鸿运酒楼”,接着又看了看天色,抬起步伐上前两步,敲响了后院的门,很快后院的房门开了,开门的男子见是祁恒,露出笑脸来道:“起大哥你来了啊,我立马去给你喊童管家。”

    祁恒点点头,开口道:“多谢蒋兄弟了。”

    被唤作蒋兄弟的那个男子比祁恒要矮上一截,身子要瘦弱许些,人长的倒是十分白净,他笑着道:“没事没事,祁兄弟你稍等会~”

    祁恒等了一会,一个穿着细棉长衫模样清秀的中年男子出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刚刚去喊他的男子。

    那男子看见了祁恒,脸上露出笑容来,祁恒见到他,拱手作揖道:“童兄。”

    这个被称作童兄的并不是之前姓蒋的那男子口中的童掌柜。

    童掌柜自己也不会亲自来处理这样的琐事。

    这个被祁恒称作童兄,他是鸿运酒楼童掌柜的亲儿子,现在也在鸿运客栈帮忙,干些采买事务。

    早前祁恒和鸿运酒楼答成协议,他的猎物都往这酒楼中送。因为他打的猎物花样多,新鲜,客人喜爱吃,不像其他一些猎户,今天送了可能下个月才会才过送,有时候客栈客人想吃,也没货源。

    这不,祁恒送猎物来倒是及时许多,除去冬天大雪封山,平日每个月里,他总是要送上好几回。

    因此童掌柜也交代了,只要他送上来,跟后门的门房说一声通知他一声就成。

    年轻的童兄弟跟着祁恒去看了看他今天带来的猎物,点了点头,拿出钱袋来,数了数银两递给祁恒。

    祁恒接过,又拱手作揖道:“童兄何时有时间,在下请你喝上一杯。”

    “哈哈,好,等我有时间了一定叫你~”

    祁恒笑了笑,童兄也同样拱手作揖,开口道:“还要麻烦祁兄弟帮忙一起抬起厨房。”

    “好”

    三个大男人,一会就把猎物都拿进了酒楼后院大厨房,祁恒和童兄打了招呼,和蒋兄弟一起往外,蒋兄弟把他送到门口,祁恒送怀里摸出一把碎银子出来,塞给蒋兄弟,开口道:“蒋兄,这是请你喝酒的。”

    “祁兄弟就是客气~”

    蒋兄弟只拿了其中一块碎银子,其余的推还给他,笑着和他道别,随后进了鸿运客栈后门,把门关上了。

    祁恒看着已经紧闭的后门,把手里剩下的碎银子重新放进怀中。

    然后往镇上商铺聚集的地方去。

    从清水村到镇上的路程并不算近,又在鸿运酒楼耽搁了这一会,太阳已经高高悬挂在天空之上了,雾气早已经散去。

    祁恒用扁担挑着自己已经空下来的箩筐走到一个卖早点的包子铺边,他把东西卸下,走了进去和卖包子的大娘买了四个包子,见一旁的铺子有茶水卖,又要了一碗茶水,付了铜板,坐在茶水铺的凳子上,就着包子吃了下去,风吃好了,他想了想,开口道:“大娘我能不能要把我的东西在您这放一会。”

    卖茶水的大娘一边忙着一边笑道:“没事,放吧放吧,你放那个角落去。”

    大娘腾出一只手来指了指,祁恒点点头道谢“谢谢大娘”。

    “没事,你记得来拿就成。”

    “好。”

    祁恒拿起自己的东西放在大娘茶铺的一角,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把东西放在她这了,两人早就相熟了,大娘茶水煮的好,他有来镇上会喝上一两碗。

    等他放好了东西,又和大娘说了一声便出了茶铺。

    此时街道上的人多了起来,街道两旁小铺小店林立,清晨的阳光洒在小店前,洒在商铺前,洒在地面上,抬头一看,人群走动,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街道两边的小铺,小店中有卖货的,有打铁的,街道两边有看相算命的,也有卖菜的~

    街道中间有骑着毛驴拉货的,也有赶着马车路过的,还有挑着扁担赶路的,也有空着手走走看看的,男女老幼,三教九流全都在这个小镇上汇集。

    祁恒走了一会见一个杂货铺中挤满了人群,他摸了摸自己怀中的银两,走了进去,招呼的老板娘见他进来了,热情的问他想要买些什么?

    祁恒想到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沉下脸开口道:“给我包一份四色糖(冰糖、结饼、冬瓜糖、金,当地一般用于喜事下聘用。)”

    “好咧,客官是要办喜事了?还要不要看看其他东西?龙凤烛,喜联啊,帖盒啊,我这小店通通都有~”

    祁恒像是心中想法被人拆穿,脸瞬间烧了起来,他尴尬的道:“先买这些。”

    “那好,我先帮客官包起来~”

    老板娘把四色糖包好,告诉祁恒价钱,祁恒付好银钱,不动声色的拿起包好的四色糖走出了小店,他抬头看了看外面的阳光,感觉整个身子都有些热了起来,脸越发烧的厉害,老板娘刚刚那一声“客官是要办喜事了?”又在他脑海中响起。

    他在小店门口停顿了一会,假装镇定的又去买了其他东西。

    先是添了些家中要用的油盐酱醋,买了些糕点,接下来他又硬着头皮买了女子的绢花,又买了两只雕花银簪,一对雕花手镯等。

    等这些东西买的差不多了,看看天色不早了,他在街道边找了个印象中还不错的饭馆,走了进去,接着又挑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又把自己手中的东西放在脚边。

    饭馆伙计小二连忙来招呼伺候~

    他又要了一荤一素,接下来坐着等着上饭菜。

    等待的过程有些无聊,他往窗外看了看。

    他旁边桌有两个男子叽叽喳喳喝着酒又在大声说着话,瞧着那股热闹劲,像是说什么热闹的事情,他转过头瞧了他们一眼,随意听了听。

    其中一个却提到了清水村,祁恒又看了他们一眼,有些好奇,静下心来听着他们的对话。

    只听见其中一个男子开口道:“不知萧玉到底是怎么想的,人家姑娘都不愿理他了,他还死皮赖脸,硬生生的把自己弄的个相思成疾,现在好了,躺在病榻上一幅要死不活的模样~”

    “也不知他那个表妹有什么好,你说模样吧,确实还算可人,可咱们镇上又不是没有比他那个表妹模样好的,就为了一个姑娘,至于嘛?”

    “啧啧,来来吃菜~”

    一个男子夹着菜吃了一口,另一个男子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其中一个又开口道:“不过说来也奇怪,从前瞧着萧玉和他那表妹感情不是一直挺好的吗?前些日子还听说要定亲,啧啧,最近几日怎么说变就变~”

    “这女子啊,你就不懂了吧,肯定是有了更好的了呗,瞧不上萧玉了~”

    “啧啧~来喝酒~”

    祁恒听着他们两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又打量了他们几眼,清水村?萧玉?表妹?相思成疾?

    他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

    在清水村,他虽然已经生活了快两年。

    可也只和陈叔,李家接触的多,其他村民平时也有些接触,可谁家的什么关系和事情,他不太清楚也不怎么知道。

    正想着,店里伙计已经端着一盘做好的菜来了,伙计把菜放在祁恒面前的桌子上,又打了饭拿了筷子过来,招呼着他先用,没一会另一个菜也上来了,祁恒吃着自己的饭菜,没再管旁边桌那两人。

    饭菜用到一半,店里伙计又出来了,手里端着一个盘子,里面有许多红鸡蛋,他伸手拿着两个红鸡蛋送到祁恒桌子上,祁恒有些疑惑的抬头看着伙计,那伙计容貌瞧着就有一股机灵劲,看出了祁恒的疑惑,还不待他问,便先开口道:“客官,这是我家掌柜叫我们送的啊,今天来吃饭的通通有,今个我家掌柜的大胖小子满月了~”

    祁恒一听,想起这家饭馆的掌柜来,想不起容貌了?

    祁恒摇摇头笑道:“多谢你们家掌柜的。”

    店里那送鸡蛋的伙计笑了笑,点了点头,转身往其他新来的客官那边去招呼着送红鸡蛋,

    这红鸡蛋啊,他们今日已经是送了好几锅了,每煮熟一锅便端出来送一次。

    只见一位接过伙计送的红鸡蛋的客官开口道:“转眼你们家掌柜的孩子都满月了,想当年我等苦苦追求她啊~”

    和那客官一同来吃饭的一位男子应和着道:“想当年你家这饭馆一开门,就是我等这些人来捧场的啊,我等图个啥?还不是图着哪日能入了你家那掌柜的眼~”

    “哈哈~当年你家掌柜往门前一站,你们家这饭馆生意便好了起来~”

    “那可不,有才又有貌的女子,谁不喜欢?”

    “哈哈,哪曾想,我等啊,她硬是一个也没瞧上呢~”

    听见那两名男子说话的其他几位正在吃饭的男子也笑了起来,应和着。

    其中一个开口道:“安掌柜生的明艳动人,可惜,可惜还未成亲便有了孩子,也不知这孩子是谁的~”

    “我听说,是抱养的?”

    “好像是抱养的吧,听说半年前安掌柜在桥边摔断了腿,一直养着腿,不见有了身子,怎么就有了个孩子了呢?”

    “是啊,这孩子是谁的啊?抱养的又是哪家的?”

    “哎,我也听说是抱养的~”

    “我怎么听说是她自己生的?”

    “她都没成亲和谁生?”

    “这你就不懂了吧~”

    那人坏笑三分。

    “你管是不是她自个生的啊,反正我等是没有机会了,她也瞧不上咱们这些人啊~”

    其他几位男子又笑了起来~

    祁恒这时候才注意起来,他从前还奇怪,每每来这家饭馆吃饭,基本上都是男子,他一开始只想着既然都是男子,那吃起来不用约束,畅快些,可那曾想,现在?这家饭馆中,基本上都是男子来吃饭还有这个缘由?

    他仔细想了想他们口中的安掌柜,他好像见过?

    好像又没见过?

    他想了想,便没再去想了,又低下头来吃着自己的饭菜。

    那送红鸡蛋的店里伙计也笑了笑,把一盘鸡蛋送完了,转身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他们的掌柜确实明艳动人,当年他们这些伙计也惊艳于她的美貌,还暗中猜测掌柜以后是要嫁个什么样的男子,可哪想她不声不响的就有个孩子。

    他一开始只知道大约十个月前,掌柜的出过远门一趟,回来后便整日待在后院不怎么出门了~

    后来又说她摔断了腿,要静养~

    “小二,你可知你家掌柜的那孩子哪来的?”

    那店里伙计被一个客人叫住。

    接着,其他客人应和着道:“就是,小二,你可知你家掌柜的那孩子哪里来的?到底是抱养的还是?”

    一个客人接着又道:“快说啊,小二哥~”

    “是抱养的!”

    “那户人家家里穷,怕养不活,一生下那孩子没几天,就托人抱来给我家掌柜~”

(二十九)冥界

    冥界又来了个身影,是个白胡子神君,那神君乘坐自己的坐骑而来,直接往冥界后花园而去。

    后花园中那架秋千上,刚眯上眼不久的尘依,又被吵醒了。

    她轻皱眉头,以为又是那个鬼差。

    之前她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可那只见过一面的鬼差半道又来唤醒她,说还要送个女子重活一世~

    她睁开眼,瞧见那女子,她迷迷糊糊的,等彻底清醒了,又瞧了她一眼,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她叫李素伊,尘依只好拿出命数簿翻了翻,发现李素伊和自己不久前送走的那个叫安越的女子是同一个时空岁月的人?

    一个时空岁月啊~

    不过人界和冥界的时日好像是不同?

    她想了想~

    算了~

    只要把这李素伊送到她冤死之前应该就行了。

    想到这,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样就好办多了,不然还没等她歇息好,又施法用天机镜扭转乾坤一次,她这身子骨怕是要碎了~

    她叫那鬼差退下,又问了李素伊一些事情,便立刻施法,把李素伊,一并送去了之前扭转过的时空中。

    施法一成功,她又吐出一口鲜血来,到底还是自己现在太虚弱了。

    她伸手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红衣罗裙就是有这般好处,即使染上鲜血,瞧着也像朵盛开妖治的花点,迷人又魅惑。

    黑色藤蔓上开着小白花,偶有几个鬼差从后花园门口经过,又悄悄在后花园门口往里瞧一瞧,他们大约也是想来瞧瞧近日来在冥界里传说有着惊天美貌的神女。

    冥界很大,放眼望去也算空旷,再放眼望去,整个冥界中央,是有一座较大的殿宇,那殿宇,正是冥王所居住的殿宇。

    此时冥王殿中,模样妖治的冥王殷羽还在书房批着奏折,一只女子拿着一串洗的十分干净的黄灿灿枇杷走了过来,那女子声音娇憨,开口道,“喂喂,我给你送好吃来了~”

    殷羽听见她的声音,放下手中毛笔,瞧着她越走越近的身影,还有她手中拿的枇杷,冷着脸道,“我不吃这东西,你自己吃吧。”

    阿柳瘪瘪嘴,又耸耸肩,“不吃就不吃洛,好心没好报~”

    殷羽冷漠的脸上突然一笑,“过来~”

    阿柳扭捏着身子,嘟着嘴,就是不过去。

    殷羽只好从案桌前站起身子来,又走向她,她假装躲躲藏藏~

    等到他抓住她,又一把扛在肩上,笑道:“怎么这么不乖?”

    阿柳便空出一只手来,捶打着他的肩膀,“你又做啥?你奏折批完了?”

    “不批了,还有更要的事情要办~”

    说着,他已经把人抗进了和书房相通的一处房中,接着又脱了她的绣鞋,把她放在床榻上。

    阿柳赶紧拿起手中枇杷拦住他道:“等等,我来找你是有事要说的~”

    “什么事?”

    殷羽边说边的脱了自己的外袍。

    “哎,你,先别脱衣物啊~”

    殷羽才不理会她说的别脱,他已经脱掉外袍坐在床榻边上踢了脚上靴子。

    “哎,我问你,后花园中那个神女,到底又多好看?你瞧见过她吗?”

    那日阿柳阴差阳错没见到尘依。

    “我听说她生的极好,把咱们冥界的美人上下都比下去了~哎,你说说,她到底有多好看?你瞧见她了吗?”

    “谁说都比下去了?”殷羽已经上了床榻了,“你这模样不比她差。”

    “真的吗?可是我听说她比我好看呢。”

    “是谁说的?”

    “哎,我问你,那神女是个什么来头,听说是能扭转乾坤,送那些冤死的人重活一世啊。”

    殷羽垂下眸子,没说话,只离得阿柳越来越近,已经和她坐在同一块了。

    “你说,她知不知道我生前的事迹?我会不会也是冤死的?为什么我对我生前的事情一点记忆都没有,你下个命令,让我进那后花园去找她玩玩~”

    她手上的枇杷已经被殷羽拿了过来。

    “找她玩啥?”

    “问她知不知晓我生前的事迹,顺便和她玩一下~”

    阿柳瞧着殷羽。

    殷羽一把把手中枇杷摘下一个,喂给她吃,“她如何会知晓你生前的事迹?”

    “她不是神女吗?能扭转乾坤?”

    她嘴里含着枇杷,说话有些含糊。

    “她也不是什么都知晓,何况,扭转乾坤那事~”

    殷羽顿了顿。

    “那事怎么了?”

    阿柳一脸好奇的瞧着他,嘴里还在嚼着东西。

    殷羽不理她,只瞧着她应该是已经吃下了那颗枇杷肉了,又伸出手放在她嘴边,让她吐出枇杷籽来,阿柳顺势吐在他的手心,他握住,又摘下一颗喂进她嘴里,

    “总之你,别想着找她玩,最好还离她远一些~”

    “为啥?”

    “你听我的话就行了~乖~”

    阿柳吃完枇杷,怒怒嘴,殷羽把手又伸了出来给她吐。

    “怎么要离她远点?我听白午说,那神女挺和顺的啊~”

    殷羽笑笑,这会没再摘枇杷给她吃了,而是把手中枇杷和枇杷籽扔下床榻,黑色的枇杷籽滚了又滚,可它再滚也没用,一会还是会有婢女来把它们收拾掉。

    殷羽从怀中拿出阿柳送他的手帕,擦了擦手,施法一扔,丢到了房中绣桌上,这才瞧着阿柳道:“后花园中那位神女,就是那日瞧见我们做那事的那位,你说,你要不要避开她?离她远点?”

    殷羽似笑非笑的瞧着她。

    “啊?这”

    阿柳脸一红,声音十分娇憨。

    那日他们本是在那案桌上坐着那种事情,没想到正要到最高兴致时,房外却有了声响,她惊的连忙把脸埋进他怀中,闭上眼睛~

    她在他面前脸皮是厚,可和他做那事时被瞧见了,还是又羞又涩~

    她艳若桃李的脸,红了又红,不过幸好,后来,殷羽把她抱起来用自己身子挡住了她的身子,又把她放在床榻上盖好被子,穿好衣服出去了~

    再后来,她听见了打斗声,还有女子的声音~

    “那我不去找她玩了,也不要你下令让我去那无聊的后花园了~”

    阿柳红着脸,娇憨道。

    她今日本来拿了枇杷来,是还想贿赂他,要他下令准她进后花园一事。

    在这冥界,没有他的命令,他们是不可能和神界的神族一般带着通行令,直接闯入冥界后花园的,她即使再受他的宠爱,明面上的事情也要做做样子。

    “好。”

    殷羽脸上露出笑容了。

    他又瞧着她娇憨的模样,摸了摸她的小脸,妖治一笑。

    “你吃饱了吗?我有些饿了~”

    “你~”

    冥王殿的侍女鬼差,早就识趣的退下,冥王殿的某个房间中,又在上演鸾颠凤倒。

    那个参与鸾颠凤倒妖治的男子,此时抱紧了紧身下的女子。

    他又吻了吻她的红唇,这傻丫头即便去找了那东尘依也没用,她的命脉,早就被他想尽法子从生死簿上抹了去。

    在这阴暗的冥界,无穷无尽的岁月。

    遇见她后,他再也不想独守。

    他又抱紧了紧身下的她,再次和她融为一体。

    往后的岁月,她就乖乖的在冥界好好陪着他吧,至于生前,要记得做啥?

    有些事情,最好忘记。

    冥界后花园中,一个白胡子身影直接闯了进来,打破了后花园中的宁静,那白胡子身影正坐在自己坐骑身上,枯离老儿瞧了一眼冥界后花园,瞧着那黑色藤蔓,又扫了一眼,瞧见弯曲小路对面一架秋千上的美人儿。

    都说男儿爱好娇艳美色,他却是皱起了眉头。

    他下了坐骑,又把坐骑收起来,走了过去。

    秋千上的美人儿,之前好不容易调整了气息,在秋千上迷上眼眸,哪成想又被吵醒,以为是那鬼差,可睁开眼瞧见的是枯鹤老儿,她只好一副神力不济的模样瞧着他。

    枯鹤瞧了她一眼,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淡淡的笑了笑,开口道:“你手上的命数簿,你要仔仔瞧瞧。”

    “叔伯来,就是为了说这事吗?”

    尘依又瞧了他一眼。

    枯鹤瞧见她这幅神力不济的模样,又皱了皱眉头,接着他从自己宽大袖袍中拿出一本手稿,递给尘依道:“这是那些冤魂生前发生的事情,和你手中的命数簿是一对,你瞧瞧~”

    尘依,瞧着递过来的手稿,伸手接过,有些好奇的拿起瞧了一眼,翻了翻安越,李素伊~

    她看了一会,抬起头有些疑惑看了几眼枯鹤,枯鹤见她疑惑,摸了摸自己早就发白的胡子道:“是不是,不一样?”

    尘依点头。

    “这人世间的事情啊,若是和命数簿中的一模一样,那他们这些冤魂还能叫冤魂吗?”

    枯鹤接着又道:“他们这些凡人啊大多都是因为时空混乱,搅乱了命数,你仔细瞧瞧。”

    尘依无奈,只好认真的看了,瞧见一个异世时空来的女子灵魂魂穿到李素伊同村的一个叫周青婢的姑娘身上,尘依疑惑道:“那这个其他异世时空来的魂魄占用了这个时空里别人的身体如何处理?”

    “你看准时日送她回她原本的地方,让所有的一切回到定数。”

    “好~”

    “还有,你切记送那些重活一世的鬼魂后,在他们命数回到原来途经时,你去人界一趟,亲自抹去他们在冥界的记忆,以免引起人界动乱。”

    “好~”

    枯鹤见她应了,自己也点了点头,接着开口道:“我给你的手稿你仔细收着,这是司月神君记载的,你好生瞧瞧,仔细对着原先给你的命数簿。等你把这事办好了,长林大帝自然不会再责罚你了。”

    尘依一听,丽色空绝的脸上却露出讽刺,她开口道:“敢问叔伯?您侄女到底是犯了什么大错?私闯冥界是错,可二十道天雷还不够吗?”

    枯鹤老儿却并未不正面回答,只是又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开口道:“昔日东辛神将在北荒战场上,从魔界魔将刀下救过我儿枯离一命。我那日在天宫上已经还了这份恩情。其他的,枯鹤老儿我不管,也是管不了的。”

    尘依见他说的回避,笑的更加讽刺,“是啊,叔伯怎会知道呢?”

    枯鹤瞧着她话中带着讽刺,心中一冷。

    他只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坐骑,想了想,又抬头瞧着尘依脸上的惨白,想到自己那不孝子来,摸了摸自己发白的胡子道:“这世间,有些事情,他认定你有错,你还能改变他的想法不成?”

    他叹了口气,又开口道:“一切,都是定数,还能留了条小命在,已经算好的。”

    他瞧着尘依那张惨白的脸,又瞧着她精神不济的模样,又想到自己那不孝子,他老父亲般的开口道:“好好珍惜现在的岁月时日,不吵不闹不问源由,好好过着便好~”

    枯离又老父亲般的接着举起例子来,开口道:“你瞧着凡人就该知晓,他们都有自己的定数,在这世间,莫说凡人如此,就连咱们神族,也是逃不出这个定数。”

    “定数?”她心头越发讽刺,“若我不信定数呢?若不是我,那些在凡间冤死的鬼魂能有机会现在就重活一世吗?什么是定数?一切不过都是阴差阳错。”

    枯鹤看着她,听见她那般说,轻轻又叹了一口气,“本尊来这冥界,就是要来给你送这手稿,现在事情已经办妥,本尊先行告辞。”

    枯鹤唤出自己的坐骑,坐上自己的坐骑,往花园出口而去。

    尘依瞧着他远去的背影,没说话。

    她又坐在秋千上,把手稿和命数簿收好,又迷上了眼睛,调整好气息,准备睡会。

    她的身子,实在疲惫不堪,可再不堪也要撑着。

    现在,瞧着,东家的血脉,就她还尚存一般。

    她所生活的天地,绝非所能想象的一方一圆那么简单。

    据说上古时期,因盘古身体崩解而先有了神族。

    神为六界之尊,神不足则为仙,上古神母入人界,造人补天,创造万物,万物禽兽木草生灵修炼可为妖,可为仙。

    神又隐于众神之巅,仙分布于九重天,不过也有一些散居在奇山异府之中。

    魔存活于地狱之源,而那妖,大多都分布在大地深山之中,偶尔有扰民者,一一被神族派去的神兵斩杀。

    冥界藏于大地之下,在冥界,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六道轮回,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神魔两族领域有明确划分,可相通,却不能私闯、侵犯。

    可任性、好胜而为的魔,每隔几千几万年就会与神界开战,惹得神界烦不厌烦。

    后来索性派出神界的第一神将东辛神将,带领无数神兵神将和魔界斗上了数万年。

    神魔两族在北荒战场争斗数万年,数年后,神魔交战之处蛮荒开始出现无数黑洞,那莫名被吸食进去的神兵魔兵顿时化为灰烬。

    神界第一神将东辛,也就是尘依的父亲,瞧着那黑洞,陷入沉思,若是他没记错,早年在祖辈留下的古籍中有见过描述过这一现象。

    东辛在古籍中所见记载,数万年前,盘古开天后,生命在繁衍,人仙神也好、魔妖并不像今日这般相处和谐,数年都在争斗,争夺元气、灵脉,元气、灵脉消耗太多,天边出现黑洞,世间出现异数,最终一声天雷,天地毁于一旦,归为混沌,所称天劫,只有少数生灵躲过天劫。

    而在这场天劫中,东氏一族伤亡最为严重,也是这一天劫,直接导致了东氏一族血脉衰败。

    东氏一族是自盘古开而来的第一个神族,传说也是由盘古和上古神母孕育而来,神界神族中血脉最为纯正,而东氏一族的世代男子都守护着神界,那场天劫,东氏一族无数优秀的好男儿,都用自己的元神血脉祭天,以此来挡天劫,也因为他们拼尽了血脉元神,挡了不少天劫天灾,终于给其他生灵留出了一些活路。

    想起那场记载的天劫,东辛心忧,接着又观察了数年,瞧着那黑洞越来越多。

    他无奈叫来并肩作战的妻子元姬和左膀右臂冒罗大将,同时也是东辛姑母之子的冒罗一起此事,这才先是写了折子送往天宫后又派了部下去请了魔界魔君澈婴前来。

    后来,除去他们自己谁也不知晓他们到底是如何商量。

    只知第二日,争斗数万年的神魔两族签订了休战数年的协议。

    可天地间,没过几千年,还是出现了异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神魔两族数万年的交战耗尽元气才导致如此,先是东海出现了异变妖龙,凶恶残忍。再是南海龙母生出了龙身蛇首六足,嗜血如命的异族。然后便是北海出现千万年以来的大旱,再是南山出现异兽,其状如鹿而白尾,马脚人手而四角~

    神界无奈,魔界无谓,仙界惊讶,妖界惊喜,冥界平静,人界恐慌。

    最终无奈,长林大帝下旨派了东辛夫妇带领神兵神将下界屠杀异数。

    那日,长林大帝亲自为东辛夫妇践行,又赐了玉酒。

    于是东辛夫妇开始了屠杀异数妖魔征程。

    可是异数妖孽越发多,某日东辛斩杀其他妖孽时,他的妻子元姬遭到了意外偷袭。

    元神俱灭,消失在天地之间。

    从此这世间再无一个和自己夫君并肩作战数年,又恩爱无比,名叫元姬的女子。

    一夕之间失去携手数年的爱妻,东辛瞬间神智奔溃,心神创伤。

    神界知道此事后,长林大帝便派了冒罗大将顶替东辛夫妇,继续铲除异数妖孽。

    出征之前,长林大帝同样的亲自为冒罗大将践行。

    然后冒罗大将带上自己独子冒夜出征,途中却也元神俱灭,不仅如此,他那独子也消失了。

    东辛知道后,大悲,忍着伤痛,重新带领亲信部下,拼劲全力铲除异数妖孽,报仇雪恨!可,十死九伤,异数妖孽却仿佛源源不断,东辛无奈,瞧着一个又一个元神俱灭的亲信部下~

    这些神将可是从数万年前就跟着他们东氏一族了,忠心耿耿。

    他不想,再死伤手下无辜,去到北荒,终以元神法力血脉祭天,以求天地一时安宁。

    好在他的牺牲没有白费,北荒那出现的黑洞漩涡,吸收了他的血脉、法力、元神后,慢慢少了不少,接着,那些个还存活的异数妖孽也慢慢恢复原貌。

    此后,终于出现了一时的安宁平静。

    东辛此举本该受众神敬仰,可不知何时起,谣言四起。

    “传说那东辛神将当年与魔界在北荒蛮地争斗时看上了魔界的一个美貌魔女,那时的魔界因为和神界争斗数万年,气数将尽,东辛眼瞧着马上就可以一举剿灭魔界。可魔界却知道了东辛的心思,主动把那魔女送给东辛,东辛这才不等长林大帝同意,率先和魔界签了休战协议放过了魔界。

    而后在异数妖孽出现时东辛以元神祭天不过是他的自行惭愧。”

    彼时,东辛神将曾经威震四方的名声一数尽毁,东氏一族数万年的好名声也跟着全数尽毁。

    树倒猢狲散,忠心耿耿的老将没的没,受伤的伤,像是约好了一样,谁也不再提当年往事,而沉默带来的是更多议论纷纷和各种猜测瞎想,以至于谣言传的越发离谱~

    东辛所生独女不忍自己父亲被谣言毁的如此难堪,跑去和众神理论,可一张小嘴哪里能堵的住千百万张?

    她又擅自去找寻那些父亲曾经忠心耿耿的部下,可更多的是已经没了。

    她又叫上自己的师兄,她父亲唯一收的徒弟,一起闯入魔界想要见到魔君彻查此事,还自己父亲清白,却被魔界无翰魔将打成重伤。

    技不如他,只好逃走。

    逃回神界,又重新想办法。

    她想到消失在那场战役中表哥冒夜,想到冒夜曾经最爱的就是拿去招摇山吓唬她,对了,招摇山。

    她想着,父亲母亲和冒罗叔叔在时,经常会去招摇山寻宝贝,练法宝,以此来提升自己的法力~

    她灵机一动,又跟自己师兄撒娇要他陪着自己一起去那西海之源的招摇山,她想寻些珍宝让自己的功力大增,好能再次闯进魔界。

    可不想在招摇山上遇袭,她受伤昏迷,醒来后,师兄失踪了。

    她忍住伤痛,哭丧着脸,拖着伤残的身子在招摇山找了许久,可如何也寻不到她那师兄。

    她站在招摇山上,看着周围的一草一木,哭红了一双眼。

    她终于开始接受,不过半年功夫,所有在乎自己,待自己好的,都没了,都没了。

    父亲、母亲、冒罗叔叔、冒夜表哥,师兄,全都没了~

    东辛独女,东氏一族最后的直系血脉,因在招摇山上身受重伤,元神受损,几乎陨落,最终拼尽法力依附法器天机镜回到神殿之中,又躺在神殿养了千年之久。

    从此,神界。

    那个身份高贵,有着至高无上纯正神族血脉,又无忧无虑的神女尘依也一并埋葬在了招摇山之中。

    小剧场:

    殷羽:作者大大,为什么本王每次出场都要做那种“运动”

    就不能多写写本王的英明神武、法力高深、xxxxxxxxx吗?

    作者:......

    殷羽:还有本王的出场,怎么瞧着连枯离那厮都比不上。

    作者:.......

    殷羽:跪求作者大大下次给本王换个出场方式,总做那种“运动”会给本王的粉丝留下不好印象。

    作者:你哪有粉丝?

    我也没几个粉丝(作者偷偷嘀咕然后抹了一把心酸泪~)

    殷羽:哭晕,哭晕,跪求粉丝~

    阿柳:哎,是不是因为你比其他男子都活大器好,所以才着重写你做那种“运动”的?

    殷羽:这么说,好像有道理?还是阿柳你懂我...傻笑...

    作者:嗯,阿柳懂你,阿柳最懂你了哇~奸笑~

(三十)送东西

    祁恒从镇上回到家中,把买来的一些东西拿出来放进好,接着又把包好的糕点、糖果和银簪绢花等拿进了自己的房间,他把东西放在窗台边的桌子上,人往炕上一趟,又从荷包中,拿出一方发带来,放在鼻子上闻了闻。

    这发带是后来他去山洞中找到的,当时他本来是想归还给她的,可他见她没提起,鬼使神差的,他装进了自己的荷包里。

    这东西,已经放了快一年了,除了偶尔拿出来看看,或者洗洗,他都小心翼翼收着。

    起初他本来以为自己对素伊只是成年雄性男子对豆蔻年华少女一种原始**。

    因为不小心瞧见了她穿着湿润贴身的衣服,瞧见了属于少女的身姿弧度曲线,所以,引起的**~

    可后来呢?

    后来他发现事情远远没他想的那么简单啊。

    他想到柜子里的衣服,想到昨日回家时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家中,又想到她顺手折起衣服放进柜子里的模样,他脸上露出了淡淡笑意。

    他买的银簪,手镯打算找个机会亲自送给她的,还有那四色糖,想着暗示她,若是她点头了,他就~

    想到这里,祁恒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来。

    晚间他做好了饭又拿出了之前珍藏的酒水,喝许些小酒,身子有些发热,脑海想着那件事情很是喜悦,趁着天色还算好,他想着碰碰运气。

    拿了点碎银子,想了想又拿出今天买的糕点,往村里走去,走了一会,又到了素伊家门口了,他余光仔仔细细打量院子里,只见院子里的房间三三两两都亮着灯,他朝素伊的房间看了又看,没看见素伊的身影,连个影子都没见着,他心情失落感又涌了上来,想了想,算了,提起步子继续往前走,走了许久,终于到了一户人家门口,月光下,这户人家家中房屋漆砖红瓦,很是好看,他敲了敲院门,喊了一声:“陈叔,我是祁恒。”

    院中刚刚从女婿家吃完饭回来的老人听见了声响连忙来开了门。

    “陈叔。”祁恒开口。

    “我给您带了糕点来,今天在镇上买的,是您爱吃的桂花糕。”

    祁恒拿着那桂花糕,朝着陈叔笑了笑,陈老头瞧见是他,笑着把门让开,开口道:“又让你破费了,你啊,也该攒点银子娶个媳妇了~”

    祁恒的脚刚刚踏进院子中,听见陈叔的话,耳尖却红了起来,他垂下头开口道:“陈叔,这不破费。”

    然后熟门熟练的往他院子里走,把东西放进他堂屋桌子上。

    “你年级不小了,早就该考虑考虑亲事了,跟叔说说,可有心仪的姑娘?”

    陈老头穿着一件灰白色的长衫,摸了摸自己已经发白的胡须

    祁恒身子一顿,想起心里的那个身影,耳尖更加发红了,好像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一般~

    他才想着,要和素伊~

    陈老头见他这番模样,心下疑惑,又借着堂屋点亮的油灯光线仔细的瞧了瞧他,看见了他微微发红的耳尖。

    他心中更加疑惑,莫非他这是~

    有了心仪的姑娘了?

    他想到自己外孙女和自己说的话,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又开口道:“快和叔说说,是哪家的姑娘?只要是咱清水村的姑娘,叔立马替你做主。”

    祁恒瞧了他一眼,听见他说叔立马给你做主?

    叔~

    他张了张嘴,有些难以开口~

    他又张了张嘴,只感觉十分无措~

    他说啥?

    说我喜欢的姑娘就是您外孙女?

    可他不是要代替陈叔的儿子尽孝道的吗?

    可是他现在想当他的外孙女婿了?

    想到这,他的脸也红了起来,若是素伊现在已经应了自己,他也好直接开口告诉陈叔自己的心思,可他还没暗示和问素伊的意思呢~

    若是冒然就说~

    陈老头见他不回话,走到案桌边的凳子上坐下,仔仔细细打量着他,又开了一次口:“怎么,难道不是咱清水村的姑娘?”

    祁恒感受到了陈老头的目光,心里忐忑起来,脸上有些尴尬,想到素伊,想到他叫陈叔,叔,可他又喜欢他的外孙女~

    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来,他这会表情的完全像是个嘴笨被看穿心思的青涩少年,哪里像个经历过风雨23岁的男子,他不知如何面对陈叔,尴尬的想要逃离这处,他只好开口道:“陈...陈叔,这事我会自己处理的~我先告辞了~”

    然后落荒而逃。

    陈老头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看来他是真的有了喜欢的女子了,而且还不是清水村的姑娘?

    那他的外孙女一颗芳心怕是要落空了?

    陈老头心生无奈,家中几个孩子从小跟在他身边长大,素丫头是他第一个外孙女,也是唯一一个外孙女,从出生起便很受一家子呵护,性子养的也娇纵些~

    他又摸了一把自己胡子,叹了口气,看来这次那丫头是要受到挫折了,他只求她陷的还不深。

    出了陈家院子的祁恒脸有些烧,他在陈家院子门口静了静,重新提起步伐往自家小院走,娶妻娶妻,他何尝不想娶妻啊。

    他头上的月亮很大很圆,看着就快要到满月了,耳边有微风刮过,他抬头看了一眼满月,又想起陈大哥来。

    满月满月,象征着团团圆圆,想到死在自己怀中的陈大哥,他嘴角露出苦笑,当年的陈大哥,每到满月都会说起自家家乡的事情。

    他大概不知道他口中如何柔弱的贤惠妻子在听见他战死的消息跟着他去了。他大概也不知道,他口中那个还算年轻的父亲已经开始满头白发了。更不知道,他口中那个脸皮顶厚求取他亲妹妹的妹夫,现在却照顾起了他的父亲和儿子~

    他也不会知道,他口中那个才几岁的外甥女现在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娟秀迷人的大姑娘了。

    还有,他的兄弟想要娶他外甥女了,叫他一声舅舅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笑了,接着又苦笑了一下。

    要是陈大哥还在,若是知道他的想法恐怕也会把他打一顿吧,毕竟他口中那个抢了她妹妹的亲妹夫不是说也被他赶着打跑过好几次吗?

    祁恒摸了摸自己的脸,陈大哥要是在的话,打这?还是这?

    他又朝着挂在夜空中的月亮看了一眼,笑了笑,准备往家中走去。

    清水村是个美丽的地方,依山傍水,民风朴实,秋日的夜晚会有村民坐在村口大树下乘凉聊天唠嗑。

    祁恒沿着小路绕过村中心,又沿着一户又一户走着,走到熟悉的李家小院门口,听见熟悉的姑娘声音,祁恒往用篱笆围起来的小院里看去,一个女子正坐在院里那颗桂花树下,正和旁边的小小少年说着什么,她旁边的小小少年正在和她讨论着,那女子就是素伊。

    他步伐放慢了起来,余光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那女子,见她在月光下穿了一条碧蓝色的罗裙,长发半挽,侧着身子对着自己,祁恒心里想到陈叔刚刚说的娶妻,又想起自己今日去买的银簪,还有自己心中的计划,他脸上的表情越发柔和了起来,嘴角的勾起一抹笑,多瞧了素伊几眼,然后提起步伐故意放轻的走过了李家小院。

    院中的素伊似乎听到了院外有人经过,她回头朝院外看了看,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想到那人是谁,她又多看了两眼,没再说话。

    倒是她身边的阿水注意到了自家阿姐的反应,又朝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了祁恒,有些疑惑的开口道:“阿姐,你看祁叔做啥?”

    “没...没做啥~”

    素伊收回目光,瞧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开口回答到。

    “哦~”

    “你们还在外面聊啊,进来了,素丫头,娘有事情要和你说~”

    “来了,娘~”

    素伊摔开自己的弟弟,站起身子,拍了拍自己的罗裙,提起裙子跑进自己娘亲的房间,爹爹在堂屋正抽着旱烟,娘亲的房间就娘亲一个人,她正坐坐在大炕前看着素伊进来。

    “怎么了,娘?”

    “你过来。”素伊娘招招手。

    素伊听话的走上前,也坐在大炕上,秋日天色热,房中门窗大开着,还是有些热,素伊坐的离自己娘并不算靠近。

    素伊娘见她坐定了,才开口道:“下个月,你就要及笄了,前几日遇见你二姑,闲聊了几句,她想给你说个媒。那男子是镇上的人家,家里做点小本买卖,你二姑说那男子孝顺,模样好,人踏实,你怎么想~”

    素伊一愣,前世的今日她已经掉进河里没了,她没遇到过这个问题啊。

    素伊想了想开口道:“娘,要是那男子真如姑母说的那样好,怎么会看的上我?”

    “怎么会看不上你?我闺女模样好,还能识字识药材,这十里八村的有几个姑娘有我姑娘好?”

    “娘,也就您这般想我,在别人眼里可不这样想,再说您是不是被二姑说的糊涂了?您也不想想,若是真的那般好,二姑怎么不把那男子介绍给她自个闺女?”

    素伊的父亲还有一个妹妹,她的祖父祖母前几年便去世了,祖父祖母在世时,姑姑和自家来玩便少,祖父祖母去世后,姑姑家和自家来往的越发少了。

    二姑早年嫁到镇上,开了一家卖早点的铺子,日子过的还算不错,她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和素伊一般大,同年的,只比素伊大上两个月,算起来已经及笄了,听说也还未定亲。

    素伊娘想了想,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有些无奈道:“你说你娘我确实是糊涂了,怎么没想到这层厉害去。”

    “算了算了,可素丫头啊,你和为娘说说,你可有心仪的男子?”

    素伊想了想开口道:“娘,您别管这些,我想告诉您了再来和您说~”

    “哎,你这丫头~”

    素伊跳下大炕,往房门外走,边走边道:“娘您先别管我的婚事,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就算我晚点出嫁,你也不会不要我吧~”

    她又回头朝着自己娘亲调皮的笑了笑。

    “你说你这臭丫头,为娘是把你养的娇气了是不是,愣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素伊娘虽然嘴上这么说,可脸上却带着笑容。

    素伊爹刚刚抽完烟,回了房间,看见的便是这一幕,他有些好奇道:“怎么了这是?”

    “还不是你那闺女,都怪你从小就把她娇生惯养,现在好了,说什么自己的婚姻大事自己做主,你看看哪家的闺女和你家闺女一样?”

    “怎么说到婚姻大事去了?”素伊爹笑了笑道。

    “是你妹妹上次和我说了一个少年郎,想保媒来着。”

    “这事你怎么没和我商量?”

    “和你商量有何用?你闺女要是说不同意,她一哭,你能有什么办法?”

    素伊爹摸了摸鼻子,被说中了心思,讨好的笑了笑道:“二妹说的是哪家的少年郎?”

    “说是姓卫的,镇上街道镇北新搬来开杂货店那一家。”

    “镇北边新搬来开杂货店的~”素伊爹想了想接着开口道:“那家公子哥人倒是个不错的,做事情挺机灵的~”

    “这么说来,你见过,那人还不错?”

    素伊爹摇摇头,开口道:“人是还不错,可瞧着是个喜欢进赌场的~”

    “那可~不行~”

    “是不成~”

    “这样的人你妹妹怎么也介绍给咱们素丫头~”

    素伊爹没说话,想了想道:“她可能不知道吧~”

    “怎么不知道?他们就住一个镇上的怎么不知道了?连你一个赶车的车夫都知道的事情,她怎么不知道了?我原先想着,这么多年过去了,以为她已经变好了,可不曾想,还是这么个心思~就瞧不想咱家日子好过是不是?”

    “我和你说过很多次,别再理她,你又不听~”

    “我不听?我总想着她是你亲妹妹,想着一家人没有隔夜的仇,拿着真心待她,还不是看在你面子上~”

    素伊娘说着,眼圈便红了起来。

    素伊爹瞧着心里心疼,连忙走了两步走到她身边,赔着笑脸道:“那下会你就听我的,别再理她,下会我见着她了去说说她。”

    “说什么说,她是你亲妹妹,你怎么说?”

    “亲妹妹也没媳妇重要啊~”

    “老不正经,油嘴滑舌,你不要脸~”

    “......”

    “人家家的姑母怎么就那么好,妹妹怎么就那么好,你说说你家的~”

    “凡是总是有例外啊~下会我去说说她,以后你别理她了~”

    确实,凡是总是有例外的。

    刚嫁进李家,素伊的娘亲就想不通,小时的素伊也想不通,为何别人家的姑姑那般好?和蔼可亲,可自家的姑姑呢?哪会回来给自己好脸色了?其实这也罢了,可十几年来,有些事情,她做的确实太过分了。

    可是没办法,这世间什么样的人都有,也什么样的亲人都有。

    有些亲人确实极好,而有些亲人巴不得你过得不好。

(三十一)确认

    第二日,祁恒收拾好自己打猎要带的东西,背上弓箭,掐着点,路过素伊家门口时,果然见着了陈老头,陈老头刚刚走到院门口,他远远的喊了一声:“叔~”

    陈老头也瞧见了他,应声道:“你今天又要去打猎吗?天气炎热,你小心些蛇虫~”

    “我知道的叔。”他余光扫了一样李家小院,瞧见素伊出来了,才接着开口道:“昨晚回家衣服还被刮了,想着多去打些猎物,换些银子给自己多添几件长衫。”

    “衣服破哪了?要不要拿给你嫂子叫她给你补补?”

    “不麻烦嫂子了,我先赶时间走了,叔~”

    “那好咧,你注意安全~”

    祁恒点点头,大步流星的路过李家门口。

    李家小院中,素伊把这一幕尽收眼底,祁恒衣服破了?祁恒又出门了吗?昨天一天她都没有正面和他见过呢,昨天是重生前自己采药掉下山崖没了的日子,虽说已经重活一世了,可她想到自己从半山腰上摔下去的事情心有余悸,只想着躲在家中不出门,可今天~

    素伊看了一眼祁恒离去的方向,又抬头看了一眼碧蓝的天空,一会她得去看看他那破了的衣服。

    一家子一起在堂屋吃着早饭,阿水匆匆忙忙吃了早饭,回房拿起自己的东西往私塾跑,陈老头时不时看着自己的外孙女欲言又止,可还不等到他喊住她,素伊已经拿着自己和阿水刚刚放下的空碗筷去了灶房了,素伊把碗筷放在灶台上,又出了灶房。

    陈老头这时和素伊娘也已经吃完了,素伊爹清晨就出了门,一般在镇上吃。她拿了抹布又回了堂屋把碗筷一收,边收拾边道:“娘中午我们家吃什么啊?祖父有没有想吃的?”

    陈老头笑呵呵道:“你娘做啥都好吃,随便吃啥都成。”

    “娘,咱家村尾菜园子里的青菜长的怎么样?一会我去看看,看能不能摘些回来中午炒着吃~”

    “那你去看看吧~”素伊点点头,手脚麻利的把碗筷一收拾,端进灶房,打水洗碗,洗好了又把碗筷放进灶房橱柜中一一放好,然后拿起一个陈老头编织好给女婿家用的菜篮子,提起菜篮子,又进了自己房间一趟,拿了些针线用自己手帕抱起来,才出了门,和自己娘说了一声,便出门了。

    她走在路上,心里有些忐忑,她步子放的轻,脸上装作平静,偶尔遇见一两人大娘时,也笑嘻嘻的打招呼,告诉她们自己要去村尾那块地摘些青菜,瞧着有些掩耳盗铃。

    这头的祁恒根本就没有出村口,他心里也忐忑又好奇,他走在半道上,趁着没人注意,又换了条路,尽量避开人群,快步的绕了一圈,避过李家,绕回了自家小院附近。

    他在自家小院附近瞧了瞧,最后把自己藏进小院旁边的树林中,静静等着。

    他挑的这个位置,是正好可以看见小院的场景。

    等了一会,他听见了动静,见村间小路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手中提着一个菜篮子,祁恒心跳的极快,只见素伊越走越近,然后在他的小院前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又熟练的弄开院门,走了进去,然后顺手关好院门又左右瞧了瞧,直接往他那灶房走。瞧见这些,他的心脏蹦蹦跳的更快,这紧张比起他要面对敌军还要紧张刺激,他等了许久也不见里面的姑娘出来,他记得自己昨晚故意扯坏了穿的一件外衫,今早又估计见她出来了说给她听~

    他倚在一颗大树身后,捂住胸口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又等了一会,他听见了动静,往院子中看去,他见到素伊抱着一个木盆出来,木盆里的东西他看的不是很清,她又把装着木盆拿到井边,又去灶房取了些草木灰,打水洗起他木盆里的东西来,他仔细瞧了瞧,原来是他昨日换下的脏衣物。

    他看见她撸起袖子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腕,随着搓洗他的衣物一晃一晃的动作,晃得他老脸一红。

    他别过头去,不想再看,可身体反应比脑子来的快,他已经转过头来,继续盯着那姑娘看去。

    他看的仔细,还看见素伊低着头露出的半截白皙纤细的脖颈,一束柔顺的青丝落在她脖颈上。

    她洗了一会,打了几次水,终于洗完,然后又往后院走,过了一会,她可能已经晾好了衣服,又抱着空木盆往前院来了。

    祁恒心跳越发快了,素伊抱着木盆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然后他看见她提起自己的菜篮出了他的院子,朝着小路走了~

    祁恒见她走远了,这才从树林中出来,绕到前院,开了院门进去,他先进了自己家的灶房,见里面东西很明显的被人收拾过,又进了自己的房间,见里面的东西也折的整整齐齐。

    祁恒又跑出房间,去了后院,见麻绳上果然晾着自己昨日晚间故意破坏了换下来的衣服,他伸手摸了摸那个新缝好的痕迹,突然扯开笑容,笑了起来,在阳光下,硬朗的五官,却笑的十分柔和。

    他喜欢的那个姑娘也喜欢他的对不对?

    不然为何趁着他不在家来给他收拾家里,不然为何会在听见他的衣服破了立马来给他缝好?

    不然为何会关心他有没有受伤?

    他真是个傻子,早就该确定的?

    其实他早就感觉到了,可是碍于两人之前的辈分,一直没有捅破。

    祁恒低下头,笑容越发柔和,不是他不敢捅破,而是怕她太小了,怕她不知道她自己对他到底是~

    最后可能会闹的~

    不过,她就要及笄了,大了~

    祁恒又摸了摸那缝好的地方,笑了笑,回了前院。

    他先进了灶房,把身上带的东西取下来放好,又进了自己房间,正好看见窗边桌子上放着包好的银簪,开始重新想他和素伊的事情。

    素伊这般明显的做法,明明知道他回家会发现,会疑惑,可她还是做了?她是想做什么?

    是暗示自己吗?

    傻丫头~

    祁恒看着那银簪笑了笑,这些东西他本想她下个月及笄送给她的,现在看来,是不是可以提前送了啊?

    还有柜子里的那四色糖,看来可以提前让自己的主人吃了。

    祁恒躺在床上想着,得找个机会把事情捅破才行。

    他闭上眼睛,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来。

    秋日炎热,不过清水村有一条大河贯穿,瞧着那些水,好像也显得没那般炎热了。

    李家。

    素伊帮着自己娘亲一起做好了午饭,外祖父已经过来了,他站在灶房前喊了一声素伊,素伊放下手中活计,从灶房里走出来,外祖父瞧了素伊一眼,有些不忍道:“一会吃完饭,你跟着外祖父去回家一趟,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素伊有些疑惑的瞧了一眼外祖父,又点了点头。

    中午等到素伊的爹爹回了家,一家人吃了饭,素伊爹又驾着自己的马车走了,她爹有时候会回家吃中饭,有时候跑的远客就随便在附近镇上找个饭馆吃饭不回来了。

    吃了饭,素伊把碗筷收拾好,和自己娘亲说了一声去外祖父一家,送外祖父回家。

    陈老头走在前面,素伊走在后面。

    前面的陈老头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心里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昨夜他想了很久,这件事情还是要提醒自己这个外孙女,今早他本来想找个理由告诉她的,可她跑的快,上午他又想了想还是要告诉她,免得陷的越来越深。

    素伊跟在自己的外祖父身后心中十分遗憾,她想问来着,想了想,这是路上,等到了外祖父家再说。

    走了一会,到了外祖父家了,一前一后开门进去,外祖父自己先坐在堂屋的上座,瞧了一眼自己的外孙女,开口道:“先坐下。”

    素伊听话的坐在外祖父的下手右边。

    陈老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瞧着门外院中,开口道:“你还喜欢祁恒吗?”

    素伊一愣,又点点头。

    陈老头侧着头瞧了一眼自己的外孙女,接着心疼的道:“以后别喜欢了,昨晚外祖父问他了,他应是有了心仪的女子了,不是咱们清水村的~”

    素伊一惊,接着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外祖父,然后有些茫然的摇摇头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是真的,素丫头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难受也得接受啊~”

    素伊此时眼睛已经通红,她不可置信的瞧着自己的外祖父,嘴里喃喃着道:“真的是他自己......说的?”

    外祖父点点头。

    素伊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然后便是泪流满面,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不可能啊?

    素伊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哭了起来~

    接着便跑出了外祖父家。

    她一路跑一路跑一路跑,心如刀割,眼泪一直往下掉~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可外祖父会骗自己吗?不会啊~

    她眼泪越掉越多,越掉越多。

    她想起,今天上午她还在他家看见了包好的银簪和手镯,还有抽屉里的四色糖,她当时还奇怪他买这个干啥?

    所以是因为好事将近了?

    可不是清水村的姑娘?

    不是清水村的姑娘?

    素伊突然蹲了下来,心口那处及疼,她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放声大哭出来,她的背微微颤抖着,在秋季的十分饱满的阳光下却显得那么孤独无助,她穿着灰色的罗裙,此时那灰色罗裙显得格外灰败。

    猛烈她突然站了起来,不行,她得去找祁恒问清楚,他心里喜欢的女子到底是谁?

    他若是一丝一毫也不喜爱自己,为何要在受伤后,让自己给他包扎?第一次是意外,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呢?还有上一次呢?他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吗?难道他还是把自己看成一个小辈吗?不~

    素伊摇摇头,往村口跑去,她想要找他问清楚,问清楚。

    她一路倔强泪奔,跑出了村口,又跑到山脚下,又跑上了山,她记得他喜欢沿着这条路上去的,她还遇见过。

    清水村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今晚的李家小院里显得格外清冷和不安,李家的闺女这么晚了还不见踪影,全家一起出门去寻她了,邻居家一个一个问了过去,都没见素伊,倒是有几个小孩子说瞧见素伊下午往山上去了~

    李家媳妇素伊娘又和那几个小孩仔仔细细的寻问了一遍,小孩子确定的点了点头,素伊娘眼圈一红,差点晕厥过去,幸好她身侧的大娘扶住了她,那大娘安慰道:“婶子别急,孩子没事的~”这位大娘正是刚刚点头的那个孩子的娘亲。

    这种天气上山,要是遇见蛇和野兽怎么办?这个点还没下来,恐怕是出事了~

    素伊娘在另一位大娘怀中哭了起来,那位大娘看了一眼自家小孩,开口道:“去,和你哥哥先把李叔和陈爷爷叫来~”

    “好咧,娘~”那孩子一跑,连忙去叫自己的哥哥,去找陈老头和素伊的爹爹。

    陈老头和自己外孙阿水以及素伊爹爹被那个孩子和自己的哥哥喊来了自己家,那位大娘把事情一说,已经哭成泪人的素伊娘此时已经坐在了一张小凳上,素伊爹见状,连忙上前去安抚她。

    陈老头一听事情的来龙群,也急的红了眼,一心里悔恨自己下午没追出去看看,想让外孙女一人静静,可那成想她跑上山做啥?某不是去找祁恒?

    他心里那个恨啊,可现在他又怕自己外孙女没找到祁恒,怕自己外孙女想不开,又怕自己外孙女找到了祁恒,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他想了想,当机立断,开口道:“你们先别急,跟我去里正家,号召村里男子上山寻素丫头~”

    素伊爹一个大男子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此时从小宠到大的女儿生死不知,媳妇又哭成了泪人,脸上也布满了焦虑,听见老丈人这么说,他连忙点点头。

    一会功夫,一群人打着火把进了山,满山的找人~

    村尾孤零零的小院中,正站在院中井边打水上来冲凉的祁恒此时被忽略了。只因陈老头今早在门口见着他进山了,在有人提出来喊上他的时候,陈老头解释了。

    是夜,清水村村口旁边的山上,村民们满山满山的打着火把找人时,祁恒正躺在炕上想事情,他想她那张娟秀的脸,想自己和她开口说出自己的心意时她应该是什么表情呢?

    大山上,一个稚嫩打着火把的声音带着哭丧喊着:“姐姐~姐姐~”

    突然一个细微的声音回了一声:“阿水?”

    稚嫩的声音连忙寻找声音来源处跑去,他脸上全是焦虑和担心,眸子在黑夜里已经挂满了泪珠~

    “阿水?”

    稚嫩的声音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姐姐,见她缩在一团坐在草丛中,阿水哭丧的跑上去,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姐姐。

(三十二)那就“暴打”

    “你都瘦了,再吃一点~”

    素伊摇摇头,开口道:“娘,那有那么夸张,再说我已经吃饱了~”

    “真吃饱了?可你瘦的,你和为娘说说,你想吃啥?娘给你做!”

    素伊摇摇头,看着自己娘亲一脸殷切的模样,心里暖暖的,想了想道:“那吃麦菜吧~”

    “又吃麦菜?那东西有什么营养~”

    麦菜是素伊家自己种的一种青菜,家里都把那种菜叫麦菜。

    素伊看着自己娘亲又开始了叨叨,她脸上笑了笑,直到听见自己娘亲说完,她才开口道:“娘,我想睡一会。”

    “那你睡吧,晚点我来给你换药。”

    素伊点点头,素伊娘把碗放在一旁的案桌上,扶着素伊躺下,又替她搭上薄被,拿起空碗然后转身出去,素伊突然开口道:“娘,今天我也不想见谁,我想要好好休息!”

    “行了,知道了~”

    素伊娘把房门带上,才出了门。

    她把碗筷放进灶房中,看着里面剩下的饭菜,倒进后院鸡舍棚子里,她又回了前院,就着碗筷打水把中午一家子吃过的碗筷洗的干干净净,又把灶房打扫了一遍。

    又把熬好的猪食弄好提到后院猪圈,喂猪,还拌了些鸡食喂鸡,等事情都忙完了,她洗好手,去素伊的房间看了看,见她睡着了,轻轻推了出来,带好门,回自己房间拿起钱袋就出了门。

    素伊娘沿着小路走到村尾,见到祁恒的小院,朝着里面喊道:“祁兄弟,祁兄弟回来了吗?”

    祁恒听见声响,从房中走了出来,看见是素伊娘,他连忙赶去开了院门,素伊娘见他在,连忙开口道:“祁兄弟回来了?我原先想着来碰碰运气,你何时下山的?”

    昨日她也听说了祁恒进山了,今日来就是瞧瞧运气,又顺便去菜地摘些麦菜回去。

    “昨日祁兄弟去山上打了多少猎物?嫂子想买点回去~”

    祁恒有些为难,他前日根本就没有进山,何来的猎物~

    还不待他开口,素伊娘接着道:“素丫头腿伤了,胳膊也伤了,我想买点野味回去给她补补,眼见着都瘦了~”

    “素丫头受伤了?”

    祁恒一脸惊讶,担忧,心疼。

    “是啊,昨日她上山捡柴,那成想摔了一跤,把腿和胳膊都摔伤了,昨晚我和她外祖父连夜替她接了腿,还去请了大夫~”

    “伤的重吗?”

    “还算好的,就是腿骨折了~哎,说这么多做啥,祁兄弟,你这还有野味吗?”

    “嫂子,今天我这没有~”

    “那算了,我去苗家买两条鱼算了~”村北边苗家有两个鱼塘养鱼卖。

    祁恒点点头,看着素伊娘离开,他心里担心素伊,接着就出了院子往素伊家的方向走。

    素伊家的院门是掩着的,他先是往里面喊了喊,见没人,推了门进去,直接往素伊房门走,走到门口想推门进去,又止住了步伐,低下头,开口道:“素伊在吗?”

    素伊根本就没睡,之前她娘进来时,她是故意装作睡着的,这会也没睡,听见是祁恒的声音,委屈,愤怒又涌了上来,她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扯了扯薄被,遮住自己的脸不去理他!

    祁恒在外面喊了两声,见没人应自己,想到素伊可能是睡着了,他叹了口气,想退出去,可还是轻轻推开了房门,瞧了一眼,瞧见里面的女子躺在大炕上,用薄被盖着身子,背对着身子。

    他瞧了几眼她的背影,想着不打扰她睡觉,把门轻轻带上,退了两步,出了李家小院。

    在李家小院外,他沿着小路一路快步回到了自家院子,进了房屋中,取下挂在墙上自己珍贵的弓箭,又出了院子,往村口而去。

    他走的急,还未到山脚下,已经后背已经湿透了,有些湿湿粘粘,不太舒服,他倒也没在乎,快步的朝着山上去。

    时光倒是过的快,很快天色便暗了下来,清水村的夜空中挂起了明月,还有一些繁星,闪闪亮亮很是好看。

    此时,李家一家正在吃饭,阿水陪着自家姐姐在她房间中正用着饭。

    院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素伊娘赶紧放下碗筷,出了堂屋,去开院门。

    祁恒就站在院门外,手里拿着一只野兔,两只竹鼠,他见素伊娘出来了,把东西递给素伊娘,开口道:“嫂子,这是我下午进山打的,给素伊补补身子~”

    “这~这嫂子哪好收,我付你银两~”

    “不用了嫂子~”

    “那那成,要不我给你装粮食~”

    “真不用了嫂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是给素伊补身子的~”

    “这,你吃饭了吗?嫂子家正在吃饭,你来一起吃饭如何?嫂子就收下你这份大礼~”

    祁恒朝里面瞧了一眼,他心里担心素伊,正想再瞧瞧她,想了想道:“那成,麻烦嫂子了~”

    “不麻烦不麻烦~”

    祁恒背着弓箭,提着兔子和竹鼠进了李家院子,素伊娘从灶房里拿出一副碗筷来给他添上,素伊爹看见他连忙招呼他过来一起吃饭,陈老头见了他也招呼他过来吃饭~

    素伊娘接过祁恒手里绑好的还有生命迹象的兔子和竹鼠进了灶房放好,想了想又拿起一个小布袋打开米坛,装了些细米进去,又把布袋扎好,放在一旁。

    看了一下饭锅里的饭,重新升起火,下了一大碗面条,端进堂屋,一碗素面当菜又能当饭吃。

    祁恒吃着饭菜,有心不在焉,心里想着一会找个理由再去瞧瞧素伊,问问她摔的疼不疼~

    素伊房间中,素伊正吃着饭,她吃了几口,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心里想到祁恒,委屈又涌了上来,本就没什么胃口,现在更加没胃口了,她和阿水说:“阿水,你把那碗鱼汤喝了吧,我喝不下,一会娘看见又该说我了~”

    “你自己喝,不喝伤怎么好起来?”

    “我没事,阿水,姐姐求求你了,帮姐姐喝掉嘛~”

    “好吧~”阿水没好气的瞧了一眼自己的姐姐,拿起她案桌上的鱼汤喝了起来。

    “一会你出门把我房门带上。”

    “怎么了?”

    “叫你带上就带上。”

    “这大秋天的,晚上刮的风吹进来多舒服,干嘛关上,你又还没睡觉的!”

    “我开着窗户呢,凉快得很。”

    素伊的房间窗户在大炕后面,正对着房门。

    阿水皱了皱眉眉头,想到刚刚院中的声响,有些怀疑的道:“你该不会是不想看见祁叔吧?”

    “胡说什么你~”

    “你看你看,恼羞成怒了吧,不会真被我说中了?”

    “小小年纪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啥?”

    “装的是学问啊~”

    “傻子~”

    素伊没好气的瞧了一眼自己的弟弟,人小想的倒是蛮多,她表面上装作镇定的很,心里其实很慌。

    “吃饭吧,你~”

    阿水笑笑,没再说话,他也就随便猜猜说说。

    阿水很快就吃完了饭,看着姐姐没吃完的饭劝她赶紧吃完,素伊苦着脸说吃不下,阿水没法子只好依了自家姐姐,素伊舔着脸叫他把自己的碗筷拿出去,把门带上,阿水倒是很听话的照做了。

    门一带上,素伊的脸色就变了。

    昨天她疯疯癫癫跑上山,一心想着找祁恒问清楚,山上没寻到人,她放声大哭了起来,边哭边走,走了许久,哭了许久,身子虚弱,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又哭了许久,等到稍微好了些,才发现天色已经不早了,她站起身子想往回走,可腿因为坐久了麻了,一站起不小心一倒,滚下了山坡,幸好那是个小山坡,倒没太多大碍,可扭到了脚,胳膊也受了点伤,她爬起来找了根木棍想搀扶着下山,那成想,自己来时走的太远,下山的路上她腿又疼,只好走走停停,这才耽搁了。

    昨晚弟弟找到她,娘亲又问她怎么上山的,她只好编好理由说自己想上山捡柴摔了一跤~

    可娘亲哪里知道,她是因为其他事情才上的山啊。

    说起来,其实她一直都很羡慕自己的娘亲和爹爹,她也是听着自己娘亲说她和爹爹的故事长大的啊。

    故事虽然很俗套,可也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何况是被自己喜欢的男子死死追求这样俗套的故事呢?

    素伊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前一世,她什么都还没有说出口,就死了,她原本以为,她和祁恒没有结果,只是因为她没有在生前表明自己的心意,她以为他已经被自己有意无意的勾引的喜欢上自己了,她从来没有想过他心里会有其他人,说到底,她心里是有些他也喜欢自己这样的念头的。

    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要说起来,从前,确实都是她先主动的,是她主动在山洞里勾引他,是她主动在他面前扮天真,扮体贴~

    她早已经没皮没脸了啊,现在得到了啥?

    他有喜欢的人了?

    不是清水村的?

    他告诉外祖父的?

    可笑!真是可笑之极!

    素伊的眼泪一颗一颗又一颗,全部砸了下来~

    可是可笑之极又能怎么样?

    这个混蛋!

    她突然抬起一张小脸来,脸上表情有些愤怒。

    等她这腿好了等她这伤好了,她再去找他!

    她满心委屈又满心愤怒,不喜欢是不是?不喜欢是不是?

    好啊~

    看她不暴打他!

    打得他满地着牙!

    谁叫他~

    挂着明月的夜空里,有丝丝微风刮过~

    李家小院堂屋中,祁恒和李父陈老头吃着饭菜,素伊娘又端了一碗煮好的青菜上来招呼着大家尝尝,瞧着热热闹闹的,一家子饭菜便吃完了。

    吃完了饭,李叔坐在摇椅上歇息,陈老头拿着烟杆抽着烟,他蹲坐在堂屋门口左边,时不时瞧一眼已经坐在桂花树下的祁恒。

    陈老头摸了摸烟杆上挂着的烟袋,站起身子走到祁恒身边,也一并坐下,两人闲聊了几句。

    期间祁恒倒是时不时往素伊的房间瞧了一眼,房门始终关着,他低下头,没说话。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

    祁恒倒是经常往李家跑,隔三差五送猎物,美目其名是给素伊补身子,素伊爹娘热呵呵的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去,只是常常留祁恒一起吃饭。

    祁恒心里想着素伊的伤势,总想着去瞧瞧她,可每次去,明明她的房门是开着的,等他再回头看,又被关上了,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他心里难免也多想。

    这日他刚刚从山上下来,心里想的都是她,路过她家门口时,往里面瞧了好几眼,没见着人,他匆匆回家。

    趁着天色还算早,他把猎物放在井水边,又从灶房拿出菜刀和两个平时用来装肉的木盆,赶紧在井边处理了一只不大的猎物,又去了房间找好衣服,出门在院子井水边打水就着井水冲了凉。

    冲好凉后他进了房间准备换衣服,把门关上,脱去洗澡时还留着的裤子,用一旁放着的干帕子擦拭身体,又穿上干净的衣服,穿好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腰间,自己腰间的伤口已经结痂掉了痂,差不多好全了,他想起那日素伊在他房中替自己重新包扎腰间伤口,又想到最近总没见着她,还有她有意的躲避自己,心里怪怪的,不是滋味。

    他出了房门,把之前洗好的那只猎物拿在手上,准备去李家。

    到了李家院门口,他朝着里面喊了一声,嫂子,素伊娘在堂屋应了一声,连忙赶了出来,开了院门,见他又拿着猎物,把猎物递给自己,素伊娘还不待他开口,十分不好意思道:“祁兄弟,我家那丫头除了腿啊,其他伤势已经差不多好全了,这半个月来多亏了你的东西。”

    “嫂子说的哪里话,嫂子也给了我东西,又请我吃了饭,这只野鸡,嫂子拿去炖汤喝吧~”

    “不要了不要了,都吃了多少你的东西了~”

    祁恒想了想,往院子中瞧了几眼,开口道:“也没吃啥,对了,嫂子,素伊除了脚,其他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吗?怎么也没见她出来晒晒太阳?”

    素伊娘一听,开口道:“你说说这丫头,整日就躲在房中不出来,我去扶着她出来见见人,也晒晒太阳~”

    她往素伊房间喊了几声,见素伊没理她。

    素伊娘有些尴尬,只好又跑回院门前,先请了祁恒先进来,让他在堂屋坐会,自己又跑进素伊的房间,见女儿坐在大炕上绣着绣帕,一脸责备道:“叫你你怎么不应?”

    “不想应~”

    “哎,你怎么不想应了?走我扶着你出去和你祁叔打个招呼,你受伤这段时间人家不知道送了多少野味过来给你补身子,你好歹去和人家说声谢谢~”

    “不去,我腿还没好利索,等我好利索了,自然会去找他~”

    素伊低着头,继续绣着手中的绣帕。

    “怎么没好利索了?扶着门框不是照样能慢慢走吗?我平日里瞧你扶着门框走的好好的,要你说声谢谢都不去了?你娘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做人啊,要知道感恩。”

    “平时他不也总往家中送东西吗?你又不是没给他钱和东西~”

    “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人家那野味多少钱?咱家给的东西又才值多少钱?人要学会感恩,你祁叔要是知道你这般狼心狗肺,别提多伤心。”

    “那他就伤心吧。”

    “我说你,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大闺女?”

    “娘,您别劝我了,我就是不想出门,他一个大男人在,我一个姑娘家,男女有别,难为情的。”

    “啥?现在说男女有别?难为情?平日里你去找你祁叔玩的时候怎么不说了?”

    “娘,我想睡会,您别说了~”

    “你~睡吧睡吧就知道睡,过几日咱家就要收稻子了,看你还怎么睡~”

    素伊娘没好气的说了自己女儿几句,这才气冲冲的出了房门。

    她也是气急了,收稻子她哪里舍得她这个腿还没好利索的闺女去。

    素伊一见自己娘亲出门了,她连忙放下绣帕,跳下大炕,一跳一跳的,去把门关上,背在门后,不说话。

    去和他说谢谢?

    她才不说。

    她不仅不想说,还要好好计划暴打他一顿!

    总之等她腿好利索了再说。

    素伊又拉开一条门缝,朝外面看了看,可没看见院里有人,她又往堂屋的方向瞧了瞧,堂屋门口也没瞧见人,只能听见堂屋里有说话声。

    她怒了怒嘴,又把房门关上。

    门框后,她弯腰摸了摸自己的腿,接着嘴巴翘了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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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5618/ 第一时间欣赏青山横北故人归最新章节! 作者:茶烟善绿所写的《青山横北故人归》为转载作品,青山横北故人归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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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横北故人归介绍:
谁都没曾想到,东氏一族尚存的那个小小神女,也会有一天手持神器,与天地为敌。那日,凤狂龙躁,朽木死灰,她看着自己所爱男子,开口道:“你后悔吗?”那男子却突然笑了。温润如玉,一如初见。她血脉高贵,无忧无虑,一场父辈恩怨纠葛却使得她在神界再无依靠,她被逼得用手中天机镜扭转人界乾坤,送那些冤魂重活一世~送冤魂重活一世?说是那些冤魂都有未了心愿?据说这世间皆是遗憾,又皆是阴差阳错~不是每个人都能看透这世间的情爱,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释怀、放下。总有些人不愿意喝下那一碗孟婆汤,忘记前程往事~而那个不愿意忘记的人,最终归来,只求与你再续前缘~青山横北故人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青山横北故人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青山横北故人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