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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横北故人归全文阅读

作者:茶烟善绿     青山横北故人归txt下载     青山横北故人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遗忘-(二十五)

    前世四。

    马车行驶在道县的官道上,马车两旁各有小厮候着,左边的小厮看了一眼道县城,道县城街道繁华,是他自己的家乡。

    他有一处一出一进的院子就在道县城的城北边,前几日他告了假回老家想看望了自己的母亲和娘子孩子。

    那小厮抬起头,打量着道县城走着,期望能够有幸看见自己的娘子出门买菜。

    他望上好几眼,继续跟着马车安静的走着,可直到过了道县城也不见自己的媳妇,他心中升起一丝失落来,垂下头继续跟着马车走。

    前几日他回家,自家娘子在那做工的主子家忙的很,没能告假回来,他心中有些想她。

    他娘子在道县县蔚家中做活,是在大厨房帮忙,听他老娘说,是怀州长史的嫡幼女把自己身边的大丫鬟给了道县县蔚嫡长子王公子做良妾。

    这不,这是王公子纳的第一个妾,县蔚家好好操办了几日。

    那小厮摇摇头,想不透怀州长史家的小姐为何要在自己还未嫁过来就把自己的人送来给自己未来夫婿纳妾?

    他倒是不知道那长史家的小姐作何想法,他只知道自家娘子是个醋坛子,也知道那怀州城水府家的小姐眼中也容不下她人在苏大人面前晃悠。

    道县县蔚王家,珠儿路过一个垂花门,走过回廊,手中捧着醒酒汤往少爷房子去。

    等珠儿走到了王树房门前,守门的小厮见了是少爷新纳的姨娘,皮笑肉不笑的替她开了房门,放她进去。

    房门被打开,房内一个男子正坐在软塌上喝着酒。

    男子穿着降青色锦袍,衣袍套在他身上已经有些凌乱了,软塌下丢了好几壶洒落一旁的酒壶。

    珠儿见了他这番模样,已经见怪不怪。

    她垂下头咬咬牙把装有醒酒汤的瓷碗放在房中的绣桌上,想到夫人的交代。

    她回过身子看了一眼坐在软塌上的男子,男子的双腿垂在软塌下面,一晃一晃,一手拿着身侧的酒壶喝一口,又放下,又喝一口。

    珠儿咬了咬牙,开口道,“爷,奴婢给您送醒酒汤来了。”

    王树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拿起手边已经下去一大半的酒壶又给自己灌了一口,咽了下去脸上有些颓废。

    他慢悠悠开口道,“你说,她倒底是怎么想的?”

    珠儿摇摇头,她怎么会知道小姐是怎么想的?

    她确实不知道小姐是如何想的啊,那日小姐请王公子在江府住上一晚,晚间派自己给王公子送去一盅小姐自己从大厨房叫的燕窝粥来,还吩咐她守在王公子吃完。

    她真的什么都没做,只是听了小姐的话去送粥,在房子守着王公子吃完,可是后来发生了什么?

    珠儿眼圈红红的,她现在想起来那场景来还是怕的。

    那日王公子在房里闹出动静,她有点担心推门进去查看,可...自己被王公子按在身下......

    后来,再后来,便是小姐带着人过来了......

    珠儿想起那日来,身子不自觉的颤抖了抖.

    她虽家境贫穷,签了活契进了江府伺候小姐,可她从未想去争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有自知之明,她就想着等攒够了银子就出了江府,寻个老实的汉子过活,可不想,她变成了小姐口中的爬床丫鬟,还是小姐和王公子退婚的理由。

    她不蠢,等回过神来,自然明白了这怕是小姐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可她只是一个没权没势的丫鬟,就算咬碎了一口银牙也奈何不了怀州长史家的小姐江姝芳啊。

    可要她去寻死寻活吗?

    不,她这条命就算再卑贱她也想活下去。

    活着多好啊,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知晓江府暗中已经和王府退了婚,今日她被送进王家做妾也已是第五日了。

    虽然这个他名义上的夫婿不喜她,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老实点好好侍奉他便是。

    偌大的王家县蔚府,总不至于容不下她这样一个妾,就算容不下,她也想坚强的活下去。

    今日是王夫人叫她来伺候自己的爷,她准备了醒酒汤就端了过来,王树见她低着头,半天不说话。

    他想了想苦笑道,“我问你有什么样呢?哈哈......”

    他笑了几声,不再说话。

    昔年母亲和他说给他相中了一家的小姐,他本是不太乐意的,可见过之后他便点了头,无其他原因,只因看上眼了。

    后来两人顺利定亲,她还送自己荷包,那时他想,她也是中意自己的吧。

    可是后来呢?

    哈哈,后来,可笑,真是可笑,自己为她守着的童子身竟然在她眼里一文不值?

    她那样的雕虫小技陷害,他会看不出吗?

    可笑的是他太信任她,又太害怕她眼中的不屑和厌恶。

    那日她要退亲,她说的清清楚楚,她说,“我要嫁的男子不是你。”

    他心中全是酸痛苦楚,他看不懂她,他不明白为何昨日还和自己在梅花林中调笑的女子今日就换了一副面孔这般和他说话,她就站在那里,冷冷的开口道,“我要嫁的男子不是你。”

    他垂下眸子,脸上全是颓废,忍不住开口道,“那你要嫁的是什么样的男子?”

    “他才华横溢,出生显贵,模样俊美,洁身自好......”

    他听见她的话,脸色越发苍白起来,他突然抬起了头,受伤的眼神盯着江姝芳开口。

    “你既是不想嫁我,又何必同意和我的亲事?既然我们已定了亲事,你又何必想出这等法子来和我退亲?”

    王树想起那日的事情,心里苦闷,他给自己灌了一口酒,想起江小姐那张清秀的小脸,眼中全是苦涩。

    一旁的珠儿立在软塌前不远的绣桌边,安静的低着头,不说话。

    等了许久,直到王树把自己又喝醉了,颓废的倒在软塌上,她才恭敬的迈开步子,唤了人进来伺候王树。

    小厮丫鬟纷纷涌了进来伺候王树,房间中的凌乱没一会也被收拾的干净。

    王树被伺候着喝了小丫鬟重新端来的醒酒汤,伺候在软塌上歇息,珠儿看着也没什么自己的事情,提起步子往自己院子走。

    珠儿走到院外,往自己小院走,还未进自己的小院,便遇见夫人那边的小丫鬟正好来寻她,请了她过去。

遗忘-(二十六)

    前世五。

    珠儿恭敬的去了县蔚夫人的正院中。

    正院正房中软塌上端坐着一个妇人,那妇人看了一眼房中正福身请安的珠儿,喝了一口贴身大丫鬟新沏的茶才慢悠悠的开口。

    可她不叫珠儿起身,就让珠儿那般半弯着腰,故意为难折磨珠儿。

    她不喜欢这丫头,爬床的东西,真是看不上。

    “我要你去伺候树儿,你就是这么伺候的?”

    “没用的东西,我本以为你能爬上我儿的床还有几分能耐,不想你却连个酒都没法劝!”

    “......”

    被训斥了许久,珠儿身子已经摇摇欲坠了,夫人才开了口,放她回去。

    珠儿福身,谢过夫人,得了准许,这才往外间走。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嫁过来第二日便是这般情景,她眼里有泪水涌出,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迈着步伐,一路回了自己的小院。

    她住的院子不大,一间正房她住,一间偏房伺候她的那个丫鬟婆子住,院里不见丫鬟婆子出来搀扶伺候她,她这几日也已经习惯了。

    院中间空地上打扫的不是很干净,她站在院子中抬头看了看,眼中逐渐涌上苦涩,一张普通的小脸上有些微微苍白。

    有一个不爱自己的夫婿,和奴婢一样的妾氏身份,贫苦的出生,普通的容貌,她这一生还能怎么样?还可以怎么样?只怕就这一方小小天地过活了。

    珠儿眼中有无奈,心里悲凉。

    小院外一个穿着粉白罗裙的丫鬟和另一个穿着葱绿色罗裙的丫鬟手里拿着物件正走着。

    “到了,你先进去吧。”

    开口的是穿着葱绿色罗裙的丫鬟,另一个丫鬟点点头,看了一眼小院,脸上表情有些愁闷的点了点头道,“本以为这是个受宠的,可不想半点不受少爷宠爱。”

    另一个丫鬟皱眉,连忙阻止她再说下去,这主子受不受宠,她们这些奴婢怎么能随便议论?

    “妹妹想开些,夫人不是挺看重少爷新纳的姨娘吗?这几日大厨房的好吃好喝着不照样往这院子送?”

    “可那又有什么用?少爷不喜欢啊!”两个丫鬟互相对视一眼,心中也算明了的,这纳妾进门那日,少爷可是都没留宿的。

    两个丫鬟又聊了一会,各自分开走了。

    小院里的珠儿自己坐在石凳子上,望着一方小小的的天地。

    这几日她时常想起自己的一个老朋友阿曼。

    是的,她有些想阿曼,同样是为奴为婢,阿曼的幸运恐怕是她这辈子都无法得到的。

    阿曼有水小姐那样的好主子,阿曼以后可以求水小姐给她寻一门可靠的身份,而自己确实被主子推出来,要退婚的一个低贱奴才。

    怀州城里。

    苏凌峰一路很畅通便进了水府。

    水家的管家是知道他和自家小姐的关系,还记得公子没失踪时,他亲自上门拜访过公子。

    那日自己就在花厅候着,小姐得了信也赶去了花厅,那晚送走苏大人后,他半夜撞见老爷房中亮着灯,在房中独自喝着酒,心中有些奇怪。

    后来仔仔细细一打探,才知道原来自家小姐和苏大人好上了。

    悦仙阁的丫鬟得了信,消息传到绮柔耳中时,她正披着外衣半倚在床边拿着拿着一本书看着。

    听见是苏凌峰来了,她连忙叫人请进来。

    苏凌峰叫自己的小厮侍卫留下,自己跟着来请自己的丫鬟往悦仙阁去,一路畅通,进了绮柔的闺房。

    阿曼见此情景,朝苏凌峰福了福身,领着其他候着的丫鬟下去了。

    房中有一架落地屏风,苏凌峰绕过屏风,正好看见脸色有些苍白,身子弱不禁风的绮柔。

    他有些心疼,连忙上前往罗床边上一坐,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给她捏好被子,这才开口,“你这是怎么了?”

    绮柔摇摇头,张了张嘴,眼泪便掉了下来,苏凌峰连忙把她搂进怀中,安慰道,“别哭,别哭。”

    绮柔哭了一会,情绪平稳了些,哽咽道,“我兄长失踪了~”

    苏凌峰又抱紧了紧她,宽慰道,“别怕,会找到的,我已经派了人手去寻你兄长。”

    绮柔点头,把头埋在他怀中,等了一会,想起傅伯伯说自己中的毒会使人至幻,那现在还是幻觉吗?还有眼前这个人?他们发生的事情都是幻觉吗?

    她从苏凌峰怀中猛然抬起头来,瞪着他道,“你是真的吗?”

    苏凌峰愣了愣,他伸手摸了摸绮柔的脸,宽慰她,“莫不成我还是假的了?”绮柔摇摇头,又开口道,“我中了毒,叫幻丧粉,可使人产生幻觉,我这毒前不久才治好了一大半~”

    苏凌峰一听,惊讶了半响,可素来他极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平静道,“幻丧粉,那可是禁药。”

    水绮柔点头,叹了口气。

    倒是苏凌峰像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他有些顿悟道,“我心中一直疑惑,你是如何有勇气大着胆子在和我没有过多接触就写那样的相思书信给我?”

    “原先我以为你是性子活波大胆之人,可接触后发现你又不是,但这件事情又不合理,你今日一说,我才想起古怪来。”

    绮柔也是一愣,想起自己写的信件,脸上起了一丝羞涩的红晕,她把头躲进苏凌峰的怀中。

    “写给你信件之前,你不是和我有过接触吗?还来过我家?就连这张罗床你也是睡过的,莫不是那些都是因为我中了毒,产生的幻觉?”

    “你给我写信件之前,我何时来过你这?要说来过水府,也是好几年前了。”他伸手,摸了摸绮柔的头。

    绮柔俏丽红的越发红润,她想了想道,“难怪你那么久也不给我回信?合着都是我的幻觉?咱们什么也没有?”

    “哈哈~这不是什么都有了吗?”

    绮柔不再说话,苏凌峰脸上笑着,早前他来怀州岳安书院时,经常收到水府水小姐的书信,他也没当回事。

    他当时只想着,这水府的小姐倒是个胆大脸皮厚的,比他以往见过的女子都要大胆。

    后来他回了宁州,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不曾想某日听到怀州城郊外的梅花林的梅花都开了,他想着趁天气好,去赏梅。

遗忘-(二十七)

    前世六。

    梅园梅花大开,景色如画一般,许多小姐公子都出了门前去游玩,他也在其内。

    他赏梅花,听见有人在喊水小姐,他有些好奇朝着声音来源处看去。

    正好看见一个披着红色斗篷的少女回头,那少女露出一张芙蓉面,把周围的梅花风采都压了下去,身后所有的小姐成了陪衬,艳冠群芳,让他惊鸿一瞥。

    他一打听,原来她便是那水府中,大胆给自己写信件的水小姐水绮柔。

    他知道了她身份,找了人过来寻她行踪,寻到了行踪又找了个借口与她相遇,两人顺理成章的结交。

    后来的情感两人发展的非常顺利,只她时不时会闹些小性子,给他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他也不在意,把那些小事都当作两人之前的小情趣,却不想现在恐怕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简单了?

    这么一想,他便想明白了,恐怕她闹的那些小性子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都是因为产生了幻觉?

    可人真的能被毒药弄的产生幻觉吗?

    苏凌峰皱了皱眉,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开口问道,“你是如何中的这样的毒的?”

    绮柔摇摇头,“我也不知。”

    “可要我帮你查查此事?”

    “不用了,你公务繁忙,我自己派人查便好。”绮柔摇头,想到一事,“我叫你办的那事办的如何了?总不会那也是我的幻觉吧?”

    苏凌峰一听,想起自己母亲说的话,他宽慰绮柔道,“你兄长刚刚失踪,咱们的事情不急,我再等你几年。”

    “可那样伯母能同意吗?”

    “家母那边我会自己解决,你放宽心。”苏凌峰安慰她,和她继续说了会话逗笑了绮柔,苏凌峰才辞行。

    苏凌峰前脚刚离开水府,江小姐高小姐后脚就过来水府找绮柔。

    水绮柔听见是江小姐,连忙派人请了进来。

    江小姐和高小姐这次前来大方了很多,她们带了许些补品过来,其中还有一盘高小姐自己亲手做的桂花糕。

    江小姐叫自己丫鬟把东西放在绮柔房子绣桌上,亲手从食盒中拿出那盘桂花糕来,阿曼端了一张绣凳放在床前,绮柔突然有些奇怪,平日里也不见她这般热情。

    “前些日子听说你病了就心疼你,一直也没找到机会来看你,今日总是找到机会了,你这身子骨可好了些?”

    “楠楠亲手做了的桂花糕,你要不要尝尝?”

    楠楠是高小姐的乳名,她们几个玩的好,经常这样叫高小姐。

    绮柔望了一眼桂花糕,“我一会就尝。”

    江姝芳点头,环顾了一眼绮柔的房中,一手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慢慢咽了下去,这才开口道,“你病成这样,苏大人没来看你?”

    绮柔看着她手中的动作,浅笑了笑,“我刚刚送他走,不然你们还能见上一面。”

    “人家可是太守,我们怎么好见他~”江姝芳低下头,掩盖住自己羞涩。

    绮柔眉头一跳,今日是怎么了?她怎么总觉得不对劲?

    平日里江小姐很少送她东西,高小姐更别提了!

    她兄长失踪了也没见她们过来安慰自己,可今天苏凌峰前脚一走,她们后脚就来了,不仅带了礼品还带了桂花糕?

    江小姐低着头正好看着自己手中捧着一盘桂花糕,她用空出的芊芊素手拿起一块桂花糕递给绮柔,笑了笑道,“尝尝吧,味道不错。”

    绮柔接过,咬了一小口,咽了下去。

    “你兄长失踪了,你家的家业怎么办?还是交给你家管家打理吗?要不要我给你推荐个老实可靠的管家。”江小姐开口。

    绮柔心中一愣,有些叹息和伤感,她放下绿豆糕,用手中的细娟手帕擦擦嘴,轻声道,“我兄长失踪前已经请了人打理家中产业了。”

    “请了谁?那人可靠吗?”

    “那人是我爹爹旧相识,是可靠的。”

    “这样啊~”

    绮柔点点头,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生疏面孔,她开口问道,“今日怎么不见珠儿陪你过来?”

    江小姐神情一淡,叹了一口气道,“别提她了,她已经成了王公子的妾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江姝芳摇摇头,把事情简单一说,绮柔便听懂了,她有些无奈道,“珠儿那丫头平日里看着是个不错的,可没想到竟会这般?”

    “那你呢?你和王树的亲事~如何?”

    “还能如何?我们已经退亲了。”

    “这会不会太草率了?”

    “我是不愿意嫁家中有姬妾的男子的。”江小姐嘟了嘟嘴。

    “可这世间,有几家男子家中没有姬妾?”

    “可我也不愿意嫁给在我没进门前就纳妾的男子。”江小姐嘴角又翘了翘,一脸的不屑。

    “这世上,有些事情很难两全,可我希望你能如愿吧。”绮柔摇摇头,叹气道。

    她突然想到自己,平白添了两分伤感,和自己心意相通的苏凌峰,他已经是宁州太守了,将来官位还会再往上升,就算自己真能嫁给他,真能坐上主母的位置,可难保以后,他不会纳妾,不会有通房丫头。

    “我不想嫁给正妻还未进门就纳妾的男子,更不想做妾氏,我要嫁的男子,一定是个顶天立地只爱我的男子。”江小姐开口。

    “希望你能如愿。”

    “你身子好些了吗?,我们这次给你带了些药材来,还缺什么药材就派人来告诉我,我们给你寻找~”高小姐开口。

    “好,有你们做姐妹真好。”三人相视一笑。

    等到晚间,绮柔开始吐血。

    傅神医来给她把脉时,她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么可笑,最不想怀疑的人却是最想至自己于死地的人。

    近几日她的吃食,都叫爹爹留下的暗卫盯着,还是阿曼亲手端来用银针试过的她才吃的,种种迹象都表明是江小姐和高小姐带来的那些糕点有问题。

    傅神医给她开了药方,亲手熬好看着她喝下才开口问她,这事情她想怎么处理?

    她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派人去通知傅神医道,“查清楚些,再说。”她对她们到底存了几分姐妹情。

    水绮柔身子骨本就没好全,又被江姝芳和高楠下了一次药后,身子骨更加不好了。

遗忘-(二十八)

    前世七。

    她这次是真的下不了地了,听从傅神医的安排整日躺在罗床上修养,喝药,偶尔看看书。

    家中事物已经彻底交给傅神医打理,期间江凌峰也来看过她两次,慢慢的就来的少了,开始派人送信过来。

    她的病情越发严重,即使傅神医已经竭尽全力去救治她,可眼看着身子每况愈下。

    她整日整日的喝药,醒来的日子越发少了,也没去多想苏公子的事情,只醒来时,会问问有没有收到苏公子派人送来的信件,若是有定要拿来看一看。

    转眼,一月就过去了。

    多日沉静的水府,今日有了喜事要办。

    后院中张灯结彩,很是热闹,忙碌的丫鬟婆子脸上都是笑脸。

    前些日子悦仙阁的丫鬟阿梅趁小姐清醒喝药时求了小姐把自己赐给看守青书院的木绵,绮柔难得笑容满面,一口应了。

    过后她还叫阿曼从自己的库房挑了两件首饰赐给梅子当嫁妆,还让人请了管家过来,好好给府上一对新人操办操办。

    水府的丫鬟小厮住在后院偏房,职位高点的还有自己一个小小的院落,像阿梅和木绵这个等级的丫鬟小厮,是和其他丫鬟小厮一同住的。

    因他们要成亲,小姐又开了口,管家派人给他们安排了一间厢房,还整了两床大红崭新棉被,水府已经好久没喜事了,自从公子失踪了,小姐又病了,整个水府都是死气沉沉,如今有喜事要办,自然是要办的热热闹闹,欢欢喜喜。

    绮柔还派人去准备了烟花,等到晚间在后花园中命人放,晚间一众丫鬟婆子好好吃了一顿。

    绮柔喝了药后,叫阿曼伺候自己穿戴整齐,披着披风扶着自己下了床出了院子。

    后院中,有小丫鬟端来的绣椅子,上面叠满毛毯,她躺在上面抬头看绚烂的烟花绽放。

    许是府上有喜事冲了冲,第二天她的病情就好了不少,人也精神了,用过早饭后,让阿曼扶着自己在府上转了转。

    下午傅神医从外边回来,来了悦仙阁给她把脉,把完脉后欲言又止,神情有些悲凉又有些无奈。

    “傅伯伯这是怎么了?是绮柔时日不多了吗?”

    傅神医低下头,尽量掩盖住自己眼底的悲凉摇摇头道,“你的身子骨已经好了不少。”

    “傅伯伯不用骗我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傅神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道,“你中的毒,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我已经找到一种新的解药,现在还差一味药,我要出远门一趟,两个月,两个月内我一定会赶回来。”

    绮柔一惊,“傅伯伯不用因为我的毒奔波了,我身子骨恐怕已经不行了。”

    “不要这般说,也不要这般想,你要活下去,你的命就是你兄长的命。”

    说道兄长,绮柔眼圈一红,想到兄长不知所踪,想到兄长走之前交代她好好护着自己,她开口道,“绮柔知道了,绮柔会好好活下去。”

    两人聊了一会,傅神医仔细交代了许多。

    第二日他出门前,叫来管家交代了一些事情,放心的出了水府大门,坐着一辆马车往京城赶。

    离傅神医出远门已经一月有余了,水府内外本是一面平静。

    可今日有个胖胖的小姐带着自己的丫鬟在水府外闹腾。

    那闹腾的小姐水府的人都认识,是那金家的金惠小姐。

    金小姐被门口两个小厮死死拦住,她嘴里喃喃着道,“我跟你们家小姐是朋友,我是来找你们家小姐的!”

    “你们放我进去,小心我告诉你们家小姐打断你们的狗腿!”

    “狗奴才,你们放我进去~”

    “每次来找你们家小姐你们都不放人,反了天是不是?”

    “~”

    可水府的小厮任由她骂骂咧咧,就是不放,气的金惠大闹了一场,才离开了水府。

    她气冲冲的往江府去,一路上进了江府的大门,进了江姝芳的小院,还在骂骂咧咧。

    她坐在江姝芳房中的绣凳上,拿起绣桌上摆放的茶水喝了一口,喘了几口气道,“姝芳,水府那群奴才就是不放人进去,任由我怎么闹腾都没用。”

    江小姐眼神一暗,有些生气道,“你不是已经去找过她多次了吗?她还不见你?”

    “我咋知道是不是她的意思,总之水府的小厮太强悍了~”

    江小姐想了想道,“下次你走后门,趁着水管家不在玩后门去敲门。”

    两人对视一眼,金惠笑着道,“对啊,姝芳你好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去敲后门呢?”

    两人笑了笑,又聊了聊。

    第二天,阿曼看天气不错,想到昨天那金小姐来骚扰了,今日应该是不会再来了,用过早饭,她正扶着小姐在后花园的回廊上消食。

    可没多久,后院房门就起了吵闹声,阿曼听见那吵闹声懵了懵,绮柔有些疑惑,唤了个丫鬟过去打听是发生什么事了,让阿曼扶着自己往后院多走了几步。

    小丫鬟一打听实话实说,她人老实,是绮柔随口叫的丫鬟,平时在后花园侍弄花草,并不是悦仙阁的丫鬟,她过来一说,说是后院门外金府的金小姐正在外头闹腾着。

    绮柔眉头皱了皱,派人去把金惠请了过来,阿曼一听坏了,可小姐已经发话了,她守在小姐身边伺候又不能离身,只求一会金小姐别乱说话。

    金惠很快便被请了过来,绮柔让阿曼扶着自己在后花园中的凉亭坐着等她。

    十一月的季节里她披着一件白色披风,披风里面是一件水蓝色罗裙,三千青丝用水蓝色发带束起,头上斜插一支蝴蝶钗,肤色雪白,小脸清瘦,一双大眼睛倒是透着清灵,像是病西施。

    金惠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副模样,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往凉亭走去,边走边开口道,“这半年都不见你,你也不出来找我们玩玩,也没个你的消息。”

    绮柔见她语气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担心自己,“怎么了,你找我有事?”

    金惠往她对面的石凳上一坐,看了一眼守在她一旁的阿曼道,“去,叫人给准备些糕点,我已经好久没吃到你们水府的糕点了。”

    绮柔看了阿曼一眼,点点头。

    阿曼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小姐,福了福身子,出了凉亭,唤来在花园中侍弄的丫鬟去大厨房中拿些糕点来。

    凉亭里,金惠开口道,“姝芳就要出嫁了,到时候你要和我一起去添妆亲自送她出嫁啊。”

遗忘-(二十九)

    前世八。

    “姝芳就要出嫁了?”

    “是啊。”

    “是哪家公子哥?”绮柔好奇的问。

    凉亭外的阿曼急红了眼,心中砰砰跳,恨不得捂住金惠的嘴巴,她及时开了口道,“金小姐,您这回想尝尝府上最新出的一道糕点吗?”

    果然金惠一听,转头看了阿曼一眼,笑道,“有哪些新鲜的糕点啊?拿来给我尝尝。”

    说完她转过头,还不待阿曼开口阻止,接着道:“姝芳是要嫁给宁州......”

    “好咧,我立马就派人去给金小姐拿新出的糕点。”阿曼朝金惠挤挤眼,示意她不要说下去。

    可金惠根本不听,有些厌烦被打断,接着开口道,“是嫁宁州太守江太守苏大人。”

    绮柔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手有些发抖,轻轻扯了扯披风,声音有些发抖道,“你说江姝芳是要嫁谁?”

    “苏大人啊。”金惠看着她。

    “那个苏大人?”

    “宁州的太守啊。”

    “什么?”绮柔眼圈一红,激动的站起身来,她手指着金惠,一脸不可置信。

    阿曼赶紧过来扶着她的身子,有些生气的看着金小姐道,“金小姐,我们小姐身子不适,请您说话注意点。”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金惠生气道。

    绮柔闭上眼睛,看着金惠道,“你们不是知道苏大人和我的事情吗?”

    “你们?”金惠开口,一脸无所谓。

    绮柔看着金惠的表情,苦笑道,“你是知道的吧!”

    金惠努努嘴,被绮柔盯着浑身发麻,可她努努嘴,继续道,“姝芳说你知道她要嫁给苏公子了啊,再说了这事怀州城不是已经闹得纷纷扬扬了吗?姝芳也说你不介意,你那样看着我做啥,我就是来和你说说添妆的事情,你该不会是还介意吧?”

    “小姐,你别听她胡说,可那江小姐只是去做妾的!”阿曼急急忙忙开口。

    “这么说,这事是真的?”

    绮柔手抖着,看着阿曼,阿曼赶紧扶住她,脸上全是不忍,可还是低下头点了点头。

    十一月的季节,坐在凉亭中本是不冷,她穿的也够多,可绮柔却感觉从头到脚都是凉意。

    她闭上眼睛,一行清泪涌了上来,又憋了下去,待她再次睁开眼来,看着金惠道,“我很介意这件事情,至于添妆的事情,我是不会去的。”

    她的眼神很冷,看的金惠有些皱眉,想到她不去添妆,金惠不怕死的继续道,“你这么做,是要把姝芳气死吗?”

    “呵呵?我气死江姝芳?我做什么了?”

    “阿曼,送客。”

    “是,小姐。”

    阿曼唤了人过来,连赶代送的把金惠两主仆从后门送了出去。

    绮柔脸上很平静,她眼神淡淡的,让阿曼先送自己回房中,阿曼扶着她,默默地往小姐房中去。

    刚一道悦仙阁的正房中,绮柔倚在软榻上,看着阿曼道,“这些事情,你是知道的?”

    阿曼点点头。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阿曼抬头望了小姐一眼,咬咬牙,跪下去,低着头一五一十的把这半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前几个月里,圣上下旨,赐婚于苏凌峰和阳安郡主。

    前些日子,他们已经完婚了,按理说,这新妇刚刚入门不易纳妾,可不知怎么的,那阳安郡主自己做主给苏太守纳了江家小姐江姝芳做侍妾,江小姐入门的日子就是三日后。

    “还有......”

    “奴婢听说,听江小姐一进门,之后会抬了高小姐进门......”阿曼开口,心里全是无奈和恼意。

    那江大人辜负了她家小姐一片真心也就罢了,可却要纳小姐的两个闺中密友做良妾?这也太恶心人了。

    绮柔一口气听完,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仿佛这些还是自己的幻觉,过了半响,她也没说话。

    阿曼有些奇怪,悄悄抬起头,想看看自家小姐,却看见一行清泪挂在脸上,一滴两滴三滴,在往地上掉。

    “阿曼,下毒害我的人,查出来了吗?”

    从前她想着,自己虽然怀疑江姝芳,可是却还没有真正查出事实是谁,还能自我欺骗。

    自己中毒一事,这仇一定是要报的,可是,她本想着再拖拖,再拖拖的。

    “回小姐,那下毒之人,正是江小姐和高小姐。”

    时光如梭,今年十一月的怀州城比往年都阴沉许多。

    许是因为自己唯一的亲人兄长不在身边的缘故,也许是因为绮柔写信派人送去宁州太守府再无音讯,更或者是因为自己的好姐妹们要送去,给曾和自己是两情相悦的男子做妾氏。

    三日后,怀州城中,很是热闹。

    虽说江家的嫡幼女嫡小姐是要送去给宁州太守做妾的,可江府也准备热热闹闹办一回。

    水府中,梳头丫鬟给自家小姐戴上最后一支泛着红光的红玉簪,水绮柔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看了看,这才站起来。

    她轻轻转身,把立在一旁的阿曼和刚刚的梳头丫鬟惊艳了一番。

    水绮柔一身火红色罗裙,水红色长纱披肩长及曳地,腰间系了一个翡翠玉佩,这玉佩是苏凌峰和她定情时送她的,是她自己叫丫鬟给自己系上的,她的青丝绾了一个略有些繁杂的发篦,发篦簪着一朵牡丹花娟,斜插两支红玉簪,还有许些细碎的点缀头饰。

    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带着的红玉耳坠晃了晃,露出线条优美的颈脖,一张倾国倾城的美貌看着阿曼道,“走吧。”

    水绮柔走在前头,阿曼跟在后面,隐藏的暗卫早就得了她命令暗中跟随她,她走到水府们外,上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前往水府大门看了一眼,再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至江家的方向,到了江家大门前,水绮柔扶着阿曼的手下了马车。

    江府受邀来的一些刚刚才到的宾客,瞬间被这个明艳生辉的女子吸引的过去,大门口两个公子哥的看着水绮柔相视一笑。

    在门口带人招待女客的江夫人看着是水府的小姐,连忙派了个丫鬟过来高高兴兴的迎了水绮柔进去。

    水绮柔朝江夫人浅笑了笑,带着阿曼进了江府,一行人直接进了江姝芳的小院,还未进房中就听见了房中的调笑声,水绮柔被请进江姝芳的房中,那丫鬟才退了下去。

遗忘-(三十)

    前世九。

    房中金惠在,高小姐在,杨小姐等等,几个小姐都在,江姝芳听人说水绮柔来了,正在梳妆的她,微微侧头看了水绮柔一眼道,“绮柔,你可来了,你身子骨好些了吗。”

    “好很多了。”

    “绮柔,你身体到底是如何了?”

    几个小姐应和着关心了一些水绮柔,水绮柔点点头,一一和她们说道着。

    等几人说完了,江姝芳也梳妆的差不多了,江母带人进来又仔仔细细交代了她一些话,没过多久有人过来请她出去待客了。

    江夫人前脚刚走,江府二姨娘卫氏便过来了,她嗓门不小,里里外外看了一眼,和水绮柔对视一番,她说了后花园一件趣事,带着人往后花园去了。

    几个小姐一走,江姝芳的房中便清冷了许多。

    绮柔倚在门边看着梳妆好的江小姐,这才走上前,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珠钗来给江姝芳插进发篦上,扶着她的肩浅笑着道,“咱们姐妹有几句私房话想聊聊,姝芳叫她们先下去吧。”

    “楠楠留下来,我有事情和你们两一同说。”

    姝芳看着镜中那张比自己要明艳万分的脸,回头看了一眼高楠,点了头。

    一行人先行下去了,水绮柔这才放开江姝芳的肩,她倚在梳妆台前,看着她,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来,江姝芳看了她一眼,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发毛,她开口道,“你有什么话要和我们说?”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们,是怎么和郡主认识的?”

    水绮柔扫了一眼高楠,见她神情自如,心里好笑。

    心机深沉的人,表面可真会装。

    说起这事,江小姐脸色变的飞快,前一秒还是高兴的做新娘,后一秒立马变成被逼迫压迫的怨妇了。

    她抽泣了两声,开口道,“我与那郡主是在郊外的梅花林中相识的,她说是看着是顺眼,江郎早晚都要纳妾,她先替江郎呐了我便罢。”

    “这个季节梅花林梅花不是没开吗?你去哪做啥?”水绮柔开口。

    “你不知道,那枯树丫枝也别有一番风味~~”

    “绮柔,我嫁给江郎,你是不介意的吧?你们的事情早已经过去了,你不会介意吧?”江小姐开口。

    “这话是谁所的?我和他...已经过去了?”水绮柔心里冷笑。

    “难道不是已经过去了吗?江郎都已经娶了郡主了~”

    “你这改口倒是~很快,这么说,这话是你自己说的?”

    “谁说不都一样?”

    绮柔笑笑,开口道,“是啊,谁说都一样。”

    “楠楠呢?你是怎么认识郡主的?”水绮柔回头看着高小姐。

    高小姐冷着一张脸,心里已经翻起破涛汹涌了,可面上平静如常道,“我不认识郡主。”

    “是吗?”水绮柔看着她,思绪飘到很远,仿佛眼前的高楠还是少时的高楠,仿佛眼前的江姝芳还是少时的江姝芳,三人也这般聊着天,随意又简单,天真又浪漫。

    那时候没有阴谋诡计,也没有陷害背叛,更没有恶心做作。

    只是可惜,大家不再是少时了。

    “你脸上的粉敷的不太自然。”

    “啊?”江姝芳立马往铜镜里看,没觉得不自然啊,可经水绮柔这么一说,再瞧瞧她的妆容,再看看自己的,好像确实不自然了。

    她苦着一张脸,水绮柔继续开口道,“我帮你弄弄吧,你那几个梳头丫鬟什么的也该换了。”

    说完,她拿起梳妆台上一个眉笔给江姝芳画了画,又放下,突然左手一劈,劈在江姝芳后脑勺,江姝芳晕倒在梳妆台上,水绮柔脸上露出阴狠的浅笑,开口道,“姝芳,你可知这一招,这个穴位我练了多少次?”

    高小姐晕在地上,她几乎同一时间被水绮柔带来的暗卫劈晕。

    “阿曼进来吧。”水绮柔开口。

    推门进来的是阿曼,一起进来的是江姝芳几个丫鬟,几个把房门关上,水绮柔开口道,“把药给她们灌下去。”

    阿曼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包毒药来,混合着绣桌上的一杯茶水。

    几个丫鬟架好江姝芳和高楠,其中一个撬开她们的嘴,阿曼把混着药物的茶水强行给昏迷中的江姝芳灌进去,因她是昏迷,任人摆布,大半的药水洒在地上,很是狼狈。

    折腾好了江姝芳,再是高楠,把高楠灌了不少药,灌好后直接扔在地上,很是狼狈。

    绮柔看了一眼地上的江姝芳,开口道,“把她嫁衣发饰脱了拔下,绑起来,放箱子里,一会当作嫁妆抬出去,再趁人不备抬走。”

    “把高楠一起装进箱子里,当嫁妆抬出去。”

    “是。”

    几个丫鬟麻利的把人解决好,其中一个叫盈儿身形有些像江姝芳的丫鬟穿上江姝芳的嫁衣,另一个梳头丫鬟,赶紧过来给她梳好头,拿上红盖头盖上。

    及时已到,来接江姝芳的轿子已经到了,水绮柔亲自扶着“江姝芳”出了江府。

    送上花桥,敲锣打鼓,一行人朝着宁州赶,水绮柔上了自己的马车,作为送新娘子的闺中密友一同赶往宁州。

    在她怀疑是江姝芳下药时,她已经开始安排和收买江姝芳身侧的丫鬟了,就连江府卫姨娘,也成了她的人。

    只是她病了那些日子,想着多年情谊,加上证据不足,养好身体再对付她,可变化来的比她想象还要快。

    载她的马车一路出了怀州城,进了宁州。

    水绮柔偶尔撩开车窗看看外面,路还是那条路,风景还是那个风景,可是心境却完全不一样了。

    年初时,就在这条路上,苏公子哥骑着马载着她游山玩水。

    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俊朗的男子,可是那男子~

    她泪水涌了上来,被自己强行压抑住,这会她想亲自去问问他看,他是什么意思?

    他们不是说好,争取他母亲的同意就娶她进门?

    她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可若是能和他厮守,她什么都愿意啊?

    哪怕是做侧室,做良妾,她不懂京城的圣上为何会突然赐了婚,也不懂,他是应了要纳江姝芳吗?他至自己于何地?

    水绮柔闭上眼睛,不再去想。

    马车一路往宁州府,轿子进了苏府,一路从侧门抬了进去,水绮柔下了马车,作为娘家人混了进去。

遗忘-(三十一)

    前世十。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着白茫茫的大地,反射出银色的光芒,耀得人眼睛发花。

    苏府虽是纳妾,可今日排场做的不小。

    整个宁州城大大小小官员家的姬妾都被请来了,苏府热热闹闹,满府都是粉色,回廊上的灯笼全部都是粉色笼罩。

    我朝纳妾有规定,妾氏只能穿粉衣,裹绿腰带。

    如今苏府这样大张旗鼓的操办,算是给足了江小姐面子,也给足了她爹江大人脸面。

    来吃酒的基本都是其他官员的姬妾,有那性格直爽的姬妾在后花园中开口道,“我听说江小姐是江府的嫡小姐呢,怎么好端端的嫡小姐愿意嫁给苏大人做良妾?”

    另一个女子轻轻推了推她,示意她在今日不要说这样。

    旁边的女子见了,嘴里有不屑。

    这世上做姬妾地位低下不说,还能随意被主母拿捏,若不是自己没法子,若不是自己身份低下,谁愿意做姬妾?而不是正妻?

    她也想不透,更加瞧不起,一个好端端的官家嫡小姐,愿意和郡主共侍一夫?做小?

    真是不知道是脑子进水了还是那苏大人有何魅力。

    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漏在众人身上变成了淡淡的圆圆的轻轻摇曳的光晕。

    后花园中景色尚佳,微风轻轻拂过,一缕阳光直射进不远处的一道回廊里,像一束亮闪闪的金线。

    回廊上有一道格格不入的身影,水绮柔一身火红衣裙,分外妖娆夺目。

    有人望见了她有些惊讶,今日请来的吃酒的应该都是官员家里的姬妾,谁敢这样穿?

    可这个女子是谁?她的容貌太过出众,有人认出了她来。

    也许是她和苏大人的事情不算秘密,也许是她们这些后宅女子喜欢八卦,总之很快话题到了她的身上。

    慢慢的,怀州城粮商水家那个倾国倾城的小姐来到苏府这消息一传,接着很快便传遍了整个苏府。

    消息最先抵达的是这苏府的主人苏凌峰耳里,此时他正在前院会客,听见小厮在耳边说的消息,他皱起眉头,和客人客客气气聊了两句,转身往府上给新纳的小妾准备的偏院走去。

    他要去寻水绮柔,听说她往偏房去了。

    通往偏房的路上,一道回廊里,一个火红色罗裙明艳生辉的女子正倚在回廊上,阳光洒在她身上,淡淡金光浮在她周身,似梦似幻。

    她听见了声音,嘴角带着笑,假装淡定的看着苏凌峰。

    “你来了?”

    她先开了口,这句你来了说的平淡无常,好像是往日在水府时,他来找她,他来看她,她说上一句,你来了?

    然后满心欢喜的对着他笑,然后拉着他诉说思念情长。

    温暖的阳光穿梭于微隙的气息,舒倘,漫长,空气里弥漫着香味,把天地间一切空虚盈满,不远处的后花园中众人,小心翼翼望着二人。

    有那听过更多八卦的姬妾压低声音开口道,“我听说今日要从侧门进来的江小姐是这水小姐的闺中密友呢!听说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关系极好......可水小姐和苏大人有一段情,大家都是听说过的......”

    听的其他姬妾脸色微微变了,这和闺中密友有关系的男子,也要挣着抢着来做人家的妾氏?

    真不知道这江小姐是怎么想的,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阳光下,回廊中,是一道纤绝的尘陌,呢喃着天真,充盈着那抹曾经的温情脉脉。

    水绮柔望着眼前一身暗黑锦袍,袖边滚了暗红色花纹的俊美男子,她盯着他的眼睛道,“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你办了吗?”

    “您娶了郡主,如今又要纳妾了?贤妻美妾,苏大人,您真真是好福气。”水绮柔眼中有讽刺。

    苏凌峰定定的看着她,听着她的话,满心满眼都是苦涩。

    “绮柔,圣上下旨,谁敢反抗?我若是反抗,苏府上下几百口人口如何?”

    他说完,眼角瞄到了她腰间的玉佩,深呼了一口气。

    水绮柔见他这般说,苦笑了笑。

    水绮柔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站好身子,定定的看着他,顺着他的目光,她低头看到了自己腰间的玉佩。

    她取下来,握在手里,再递给他,“还给你吧。”

    她笑的凄凉,这个男人和她再无关系,今日苏府的热闹也和她无关。

    苏凌峰看着她,她脸上那凄凉的笑意以及眼中布满的水雾。

    他终于忍不住,上前把她抱入怀中。

    水绮柔的泪水顺着她的眼角往下流畅。

    阵阵微风,吹散云雾,把温暖和光辉洒满回廊,回廊上吊着一排排粉色的灯罩格外刺目。

    她留着泪,吸了一口他的气息,嘴里喃喃着道,“圣上下的旨,不能反抗,我不怪你,可纳江姝芳为妾,你不是可以拒绝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和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这样做是至我于何地?”

    苏凌峰拥紧了紧她,开口道,“正因为她是你好友,我才应了。”

    水绮柔深深的又吸了两口他身上的气息,这个男子,从此以后与她不会再去妄想了,更不会再去记住她,今天,她就多闻闻他的气息,然后忘记。

    她抓紧他的衣袖,眼中蓄满泪水,这个人,这个男人啊,真以为自己什么都没查觉到吗?

    真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吗?如今到了这份上还要骗自己?还有利用自己?

    “你还要骗我吗?”

    水绮柔一把推开他,眼角脸上满是打湿的泪水,“纳妾是郡主的意思,你不反抗,为的就是她吃醋是不是?”

    苏凌峰看着她,没说话。

    水绮柔越发笑的古怪,眼泪越来越多。

    她原先不懂,以为他给自己写几封信就是对自己好,以为他随便说几句呵护她的话就是对自己好。

    她原本打算,就算是做侧室做妾,也要和他共度一生的,可事实多么可笑啊。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可你和郡主的事情为什么要牵扯到我?为什么?”

    “你不心仪我可以,可你为何要假装心仪我?”

    她看着他身后回廊远处,和自己有三分像,带着奴仆一脸怒气匆匆赶来的郡主,擦掉两行清泪,伸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无耻之徒,再也不见。

    她转身便走,这个人,再也不想看见。

    他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吗?

遗忘-(三十二)

    前世十一。

    水绮柔边走边掉泪,走到苏府门口晕了过去。

    待她在水府醒来时已经是一日后了。

    阿曼伺候她洗漱好,伺候她喝了些清淡的佳肴,还伺候她喝了傅神医早前开的药。

    阿曼把被子给她捏好,心疼道,“小姐,您先歇息一会。”

    苏大人就不是个人,她前几日和小姐一起听见了暗卫查到的消息,原来苏大人一早就心仪那个什么阳安郡主了。

    而那个阳安郡主也心仪苏大人,可惜人家阳安郡主身份高贵,性格傲慢,从不低头,更不会开口说出愿意下嫁于苏大人的话。

    后来,苏大人便想了激将法,假装心仪别的女子,来引起阳安郡主吃醋,又放出谣言说阳安郡主想嫁给他,是他不喜欢人家,故意气阳安郡主......

    如今人家真正两情相悦的人已经结为夫妻,恩恩爱爱了,她家小姐却成了牺牲品。

    阿曼心里恨及了那苏大人,若不是他,小姐怎么会中毒?阳安郡主怎么会想法子对小姐下手?

    全部都是因为他!

    “江姝芳和高楠呢?带上来吧。”水绮柔躺在床上,突然开口。

    她不想歇息,也歇息不了。

    阿曼本来还想劝劝小姐先歇息一会,可想到江小姐和高小姐的行为,心里生气,点头,出去传话。

    没一会,被绑住,被塞住嘴巴的江姝芳和高楠被人带了进来。

    带两人进来的丫鬟是暗卫出生,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小圆,是早年水纪乐赐她的名。

    小圆一脚踢在江姝芳的腿上,再踢了高楠一脚。

    使得江姝芳和高楠被迫跪在地上,她们两双狠毒的眼睛看着床上的水绮柔,心里全是不甘。

    水绮柔望着她们二人,开口道,“把她们嘴里的锦袍帕拿掉吧,我有事问她二人。”

    “是,小姐。”

    小圆把江姝芳嘴里的锦帕取掉,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让她好好看着自家小姐。

    旁边的高楠嘴里的锦袍粗鲁的被扯掉,阿曼作为小圆的帮手,掐着高楠下巴,要她看着小姐。

    阿曼心里恨死了这两人,小姐对她们那么好,可她们呢?居然给小姐下毒?

    “你们害我的那毒药那来的?是阳安郡主给你们的?”水绮柔望了二人一眼开口。

    江姝芳有些惊讶看着她,垂下眸子不说话。

    水绮柔继续开口道,“从小到大我并没有欠你们什么吧?阳安郡主叫你们给我下毒的好处就是许你们都做江凌峰的妾氏?所以你们正妻不做,偏要害自己的朋友,然后为了做妾氏吗?”

    高楠抬起双眸,望着她,嘴里不答话。

    “你怎么会知道?”江姝芳开口。

    水绮柔呵呵两声,邪魅一笑,“从小你们不是都当我是蠢货吗?可我蠢过吗?我只是不想和你们计较。”

    她指着江姝芳和高楠。

    “说吧,郡主还交代了你们要做什么?”

    江姝芳咬紧牙不说话,高楠一脸高傲,不言不语。

    水绮柔看着她们的脸,邪魅道,“你们啊,不是已经看准了我已经是将死之人吗?可你们不知道吗?我要死,你们两一个也别想活,黄泉路上总要有个伴才热闹。”

    她眼神毒辣,像是了从地狱前来索命的鬼魂,吓到了怕死的江姝芳。

    “不,你不会杀我的,不会的!不会的!”江姝芳开口。

    “你敢杀我?”高小姐一双眼睛瞪着她。

    “我为什么不敢呢?我为什么不会呢?”水绮柔开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哪怕是再好的朋友,触及了自己的底线,也不会放过。

    “你舍不得,我们是好姐妹,你忘记了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长大的!”江小姐急急忙忙道。

    “那你怎么舍得给我下毒?”

    “不,不~”

    “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就饶你一命。”

    江姝芳看着眼前的水绮柔,闭上嘴,不愿意说。

    水绮柔望了她们几眼,知道她们的性格,看着小圆道,“小圆,我听说你刀法不错,先毁了她们二人的脸吧。”

    “阿曼,既然她们不愿意说,继续把锦帕塞进她们嘴里,不许她们出声。”

    “是,小姐。”

    “是,小姐。”

    阿曼和小圆纷纷行动,作为一个暗卫,小圆心里素质极高,身上常备武器,她拿出小刀,在江姝芳和高楠脸上分别划上一个刀叉,任其血流不止。

    水绮柔别过眼去,不愿意看着血腥的一面。

    等了一会,她命阿曼把江姝芳嘴里塞紧的锦帕扯掉,再开口问她。

    江姝芳脸上很痛,心里已经彻底怕了,这个水绮柔她仿佛根本就不认识,她如实交代道,“郡主知道江郎...苏大人倾慕你,所以一早便叫我给你下毒药。”

    “你说的什么话?郡主是何时知道的?别想糊弄我,毒药你是早就下了,那时我和苏公子并不相识。”

    “是真的,不管你信不信,郡主是一早就知道了。”

    “莫非你们还有神灵相助不成?能知道往后发生的事?”

    江姝芳哪里懂得这些,她拼命摇头。

    “说吧,还有什么?”

    “没了,只有这一件。”

    “真的没有了吗?”

    “没了。”

    水绮柔看了她一眼,再转向高楠,示意阿曼把高楠嘴里的锦帕扯掉,

    “你呢?你为什么要害我?”

    高楠听着她的话,冷笑道,“我害你?我就是害你了你能拿我怎么样?你以为我真愿意和你做朋友?和你结交?”

    “从小到大我哪点比你差?琴棋书画我哪点比你差?可你呢?仗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就可以抢走我所有的光芒?”

    “凭什么啊?你告诉我?凭什么?”

    水绮柔听完高楠说的话,心里突然好笑道,“相貌是天生的,我长得比你好看,我就有错了?我就抢你的光芒了?我何时与你挣过?与你抢过?”

    高楠盯着她,满脸愤意,“没有吗?”

    水绮柔见她如此,已经不想再和她多说了,她开口道,“带下去吧,送去别院,先关着。”

    “是,小姐。”小圆打晕二人,唤来其他暗卫,把二人搬运上马车,赶往别院。

    小圆带着江姝芳和高楠一走,阿曼立在床边小声道,“小姐,江小姐和高小姐不处置掉,留下来可祸害无穷,我听了消息,说苏府和江府正在大张旗鼓的找江小姐呢。”

    水绮柔想了想,让阿曼扶着她起来,她站起身子批好披风,望着窗外夜色。

    “先留着,等我查清事实,再说。”

    “是,小姐。”

    “你扶着我去院里走走。”

    “是,小姐。”

    两人刚刚一到院里,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大开杀戒。

    阿曼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中了一剑,她扑向水绮柔,大喊道,“小姐,快跑......”

    阿曼倒在血泊中,随后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疼的小姐一并倒在血泊之中。

    她们再也没有时间查清楚了。

    水府一夜之间,惨遭满门,无一活口。

遗忘-(三十三)

    前世十二。

    京城里,高墙琉璃瓦,一道太监身影得了消息,匆匆忙忙赶往绣春宫。

    绣春宫是宠妃阴妃娘娘的住处,里面富丽堂皇,处处显示着当今圣上对阴妃娘娘的宠爱。

    阴妃娘娘命好,身为前朝遗孤,却被圣上念及青梅竹马的情分,接进了后宫,荣宠数年,还生有一位才华横溢的齐王殿下。

    小太监路过坤华宫,坤华宫已经空置多年,皇后早年病逝,圣上未立继后,里面萧瑟冷清。

    他急急忙忙,路过了长宁宫,偷偷往长宁宫看了一眼,长宁宫里面住了位厉害的主子,这位厉害的主子郑贵妃比阴妃娘娘还要受宠,可惜她身下无子,不对不对,小太监摇摇头。

    如今郑贵妃怀有身孕,万一生下了小王子呢?

    他垂下眸子,想到这个“万一”有些心惊,他站好了身子恭恭敬敬的走过。

    如今的后宫,是这位郑贵妃说了算,他家阴妃娘娘只是协助管理。

    京城里的阳光很明亮,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一碧如洗,阳光打在琉璃瓦上闪闪发光,想到刚刚得了的消息,他回头往了一眼长宁宫。

    “哎......”

    小太监叹了口气,心里腹议,不说怎么自家主子有和圣上青梅竹马的情分还怎么都不过长宁宫那位呢?

    要说自家主子,蠢是真蠢!

    何必做这样多此一举的事情?

    得罪了许氏一族不说,还和郑贵妃撕破了脸皮!

    也不知那给自家主子出主意的阳安郡主有没有脑子,害死郑贵妃和先太子殿下的幼女?还害死许氏一族的小嫡子?

    “哎.......”

    小太监仰天微叹,开心担忧自己的生命安全。

    主子也不想想,那位小公主既然还能活着,还能活得好好的,自然是当今圣上愿意留她一命了。

    不然,她真能安安稳稳长大?

    当今世上,皇权至上,圣上可不是什么傻子聋子。

    他记得前些日子听自己在御前当差的师傅说起了一些事情,说圣上今年格外爱往猎场跑,还喜欢讲起少时的往事......

    听说老一辈的宫人都知道,当年的先太子和如今的圣上一母同胞,先太子对圣上从小关爱有加,亲自教导武艺、箭术......

    若不是圣上野心大......

    小太监叹了口气,他听师傅是意思是,如今圣上年龄大了,越来越爱回忆往事,心里也有些想那位从小对他呵护疼爱的兄长......

    那位小公主是先太子唯一的血脉了,还是个女娃娃,根本没什么威胁,何况还是郑贵妃的亲生骨肉,圣上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小太监心里郁闷,本以为在阴妃娘娘宫里当差是个肥差,现在看来,保命要紧。

    他知道,长宁宫那位主子郑贵妃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可她那样的身份能在后宫之中荣宠不衰,还能坐上贵妃的位子,能是个温柔的?

    这后宫,有几个真的“温柔的?”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他叹了口气,心里继续盘算着,等走到了绣春宫门外,他急急忙忙要向主子禀报。

    得了主子允许,他进了绣春宫内殿压低声音跪在地上,告知主子事情已经办妥。

    主位上的阴妃娘娘点头,嘴角含着笑意,挥挥手,让人下去。

    可小太监往后退走了几步,啪的一声,不小心打碎了阴妃娘娘房里书柜上的一件瓷器。

    小太监吓的半死,瑟瑟发抖求原谅,阴妃娘娘阴沉脸,望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命人抬出来重打二十大板,再丢去浣衣局。

    浣衣局里面的差事辛苦,基本都是犯了错的宫女太监。

    小太监承受了二十大板,丢了肥差,从绣春宫赶出去,到了浣衣局做些苦差。

    他得偿所愿,面上是苦的,心里却是开口的。

    傍晚,天边的云霞十分漂亮,听说今日圣上又去了郑贵妃那里,阴妃嘴里有冷笑,今日她可以不和郑贵妃计较了!她要好好睡上一觉了。

    不管如何,这一局她总算赢了,等到时候郑贵妃就算知道了,也拿她没办法!

    她唤来人,好好给阳安郡主送去赏赐,这主意还多亏了阳安。

    第二日。

    阴妃往长宁宫走了一遭,话里话外都是暗示着孩子,孩子。

    她一走后,长宁宫的主子郑贵妃娘娘眼皮跳了又跳,说到孩子,现在她肚子里就怀了一个,这是她给圣上怀的第一个孩子,近日她可宝贝着了。

    她坐在长宁宫后院椅子上歇息,长宁宫的后院种满了银杏,黄灿灿的一片,她很喜欢,微风轻轻拂过,空气里有淡淡的银杏香味,像极了当年的东宫。

    郑贵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到怀孕,说到孩子,她早年生养的并不少,可笑的是那些孩子几乎都被现在肚子里这个孩子的父亲下旨诛杀的。

    更可笑自己现在还要给他生养孩子呢,郑贵妃嘴角露出讽刺。

    她先半辈子幸福安康,少女时期嫁与先太子,作为太子妃她与先太子琴瑟和谐,可无奈皇位之争时,先太子以及同党全部被诛杀。

    她那时才刚刚产下幼女啊,幼女被她想办法送出宫去,长子次子长女等全部被诛杀。

    她本想一死了之啊,可没了夫君没了孩子,她还有父母啊,还有郑氏一族啊。

    后来呢?

    后来她忍辱偷生又被圣上纳进了后宫。

    郑贵妃美艳的脸上露出许些忧愁来,她摸了摸肚子,今日阴妃里里外外都在说孩子的事,不对?

    “来人。”

    一名贴身婆子连忙上前来,她附在那婆子耳边说了几句,那婆子点点头,连忙派人去了南方怀州城。

    郑贵妃从椅子上下来,弯腰捡起一片发黄的银杏叶,好像那个人还在,好像那个人就在眼前和她开口道,“阿嫣,你喜欢银杏,以后我就在坤华宫种满,不对,我还要派人种满整个后宫,让你所到之处,皆能看见银杏树......”

    发黄的银杏叶被她紧紧握在手中,少年时的爱恋,总是能轻易使人怀念。

    她本来可以做他的皇后,和他一起看这大好河山,和他一起看他派人种满银杏的后宫。

    可惜,他到底是,不在了。

    灰蒙蒙的天色,暗淡的天空,光线穿梭于微隙的银杏叶,灰枯,漫长,银杏树下,一道纤绝的尘陌,眼里有着天真,夹着一抹深不可测的孤清。

遗忘-(三十四)

    前世十三。

    半个月后,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快马加鞭返回了京城。

    南方水府一家,已经全部被灭,当地官员说是查出仇杀,案件不了了之。

    消息传回长宁宫里,郑贵妃坐软塌上哭红了双眼,连夜动了胎气,唤了几次御医。

    从怀州到京城,再从京城到怀州,一路上即便快马加鞭也要许些时日。

    等傅神医回到怀州时,他又惊又无措。

    得到了消息,水府无一人生还。

    他走进水府,细细查看院中的一切,身后突然出现了身影。

    原来是丫鬟小圆。

    丫鬟小圆没死,那日,小圆正好听了小姐的话带着江姝芳和高楠去别院,并不在水府,因此逃离了此难。

    后来她一路带着江姝芳和高楠东躲西藏,打探到傅神医回来的消息,连忙想办法联系上。

    见到小圆,傅神医很激动,连忙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神医,您听我细细说来。”小圆哽咽道,她拉着傅神医坐在破败的水府后院隐蔽假山之中才开了口。

    “您走后,小姐听金家小姐说,那江大人娶了阳安郡主,还要纳江小姐为良妾,小姐气急了,身子越来越差,她派人去查看消息是否真切,还顺便派人查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及小姐中毒一事。”

    “后来小姐查出,苏大人和阳安郡主早就两情相悦,可阳安郡主不愿意低头,苏大人为了让阳安郡主低头,吃醋,故意装出一副喜欢上了我家小姐的模样......”

    “而我家小姐中的毒正是阳安郡主暗中收买了江小姐和高小姐,要她们一起想法子给我家小姐下毒,可怜我家小姐对她们那边信任......”

    小圆断断续续开口。

    傅神医听完后,心里很惊讶,没想到这么多事情还牵扯到郡主?

    他垂下眸子,开口道,“你说说,你家小姐出事那日是怎么回事?”

    小圆点点头,一五一十的把那天自己知道的事情说清楚,傅神医听闻,沉思一会,这事情越看越想是阳安郡主和苏大人下的手。

    傅神医想了想,他带着小圆和江姝芳高楠,一路悄悄赶回了京城。

    在京城,他也是大家公子。

    他把纪乐的死讯送到纪乐本家,又把水绮柔的死讯猜测送到长宁宫。

    他当初听纪乐说过,水绮柔是郑氏的将军,如今郑贵妃的弟弟把孩子给他的,这样一来,水绮柔多多少少和郑氏一族有关,把水绮柔的死猜测告知宫里那位贵妃娘娘利大于弊。

    不多时,他听说,宫里的郑贵妃和纪乐的本家许氏一族联手了,并且查出了真相。

    郑贵妃是何等人,她能做稳先太子的太子妃,先太子倒台后又能成了当今圣上的宠妃,这样的女人手段自然不差。

    她下旨,暗地里直接解决了江姝芳和高楠。

    随后传出消息。

    宫里的阴妃因推到身怀六甲的郑贵妃,害得郑贵妃流产,谋害皇嗣,而倒台。

    宠冠后宫的阴妃娘娘被贬为嫔,她所出之子齐王因在齐地举兵谋反而被圣人贬为庶人,赐死于京城太极宫内省。

    同年,一心扶持追随齐王,和齐王一同谋反的淮淑王爷同党全部受到牵连,他的女婿宁州太守苏凌峰苏氏一族全部被贬庶人,流放边疆,永世不能回京。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江家,高家那种小角色同党。

    皇宫大院里,风景极好,长宁宫后院银杏很茂密,郑贵妃刚刚做完小月子,养好了身子在银杏树下逛了逛,心情好了,她便去了御花园游玩。

    御花园里的芍药长得很是茂盛,她闻了闻,好心情的带着人去看自己那个“好姐妹”阴嫔。

    绣春宫的大门被一个宦官打开,他恭敬的立在一旁听贵妃娘娘吩咐。

    郑贤妃美艳的脸上还有一丝苍白,穿着一件绯色宫装,长及曳地,上面绣满火红芍药,她的贴身大宫女扶着她往绣春宫里走。

    这绣春宫曾经是阴妃的天下,现在还是阴嫔的天下,可如日的绣春宫和往日的绣春宫到底不一样了。

    他们的主子彻底失了宠,这宫殿跟着萧瑟了不少。

    一行人走的不慢,进了绣春宫正殿,阴嫔早已经在正殿等候多时了,郑贵妃一进门便看见了等候自己的阴嫔,她看了阴嫔一眼道,“妹妹这模样看着精神不错啊。”

    “精神不错?贵妃姐姐好手段,为扳倒妹妹我,既然连自己腹中的胎儿都舍得舍去。”阴妃开口。

    郑贵妃嘴角笑笑,望着宫殿外种着的几颗银杏树,柔声道,“你宫里的芍药开的很茂盛,也不知道明年还会不会长。”

    “你!贵妃是什么意思?”阴妃愤怒道。

    “什么意思?你做过什么事情你不知道吗?”

    郑贵妃狠狠的把视线投放在阴嫔身上,阴嫔僵了一下,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是,我做事当做敢当,可你敢当吗?”

    郑贵妃阴森森的看着她笑了笑,站起身来往外走,快走到绣春宫门口时,突然回过头来。

    看着她道,“阴嫔被圣上关在这里大概是不知道,齐王明日赐死于太极宫内省。”

    然后她把阴嫔脸上的震惊,恐惧尽收眼底,才笑着离去。

    绣春宫的大门再次关上,里面的阴嫔不管是疯闹还是绝望都与她隔绝。

    郑贵妃站在绣春宫外听着里面的绝望愤怒声音,抬头望着天空,嘴里小声感叹道,“你看到了吗?母妃给你报仇了。”

    十几年前,她刚刚产下幼女,收到自己夫君被当今圣上宫变害死的消息。

    她第一时间内是叫郑家亲信把自己的幼女送出宫去,后来辗转送到许氏手中。

    这十几年来,她每年都会派人去打探自己幼女的消息,可今年得到的消息是什么?

    阴嫔做了啥?

    她们两人,一个是前朝大臣的女儿,一个是先太子妃。

    她知道,两个女人在后宫的恩宠注定会有一场血腥,可这血腥,她从来没想到会牵连到自己和先太子殿下唯一还存活的骨血。

    她不知道阴嫔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查到了绮柔是她和先太子的孩子。

    因为争宠,杀死了她的孩子,想给她致命一击,可阴嫔也不想想,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疯狂起来是有多么可怕。

    阴嫔是母亲,她也是母亲。

    既然阴嫔害了她的孩子,那么就别怪她不客气。

    她眼角流出泪来,她报仇了,不知道绮柔看不看得见,不知道先太子会不会怪她,没保护好他们的幼女。

遗忘-(三十五)

    前世十四。

    边疆,一名身形优雅的女子正坐在房中烤火。

    边寒之地,入冬以来便是极冷,房内生起碳火,暖和不少。

    房门吱呀响起,一个男子推门而入。

    男子生得俊美,他看了一眼房中的女子,连忙把门关上,走了过来,坐在她旁边,捂住她的手,哈了哈两口气。

    女子看着自己的夫君笑了笑道,“苏郎~”

    被叫苏郎的男子正是苏凌峰,他身侧的女子正是他的嫡妻阳安郡主。

    苏凌峰心疼的把她搂进怀中,阳安郡主顺势依偎在他怀中,阳安郡主吸了吸他胸前熟悉的气息,有些内疚道,“是我父亲牵连了你,对不起,苏郎~”

    她说的是齐王一事,她父亲被打入齐王一派,导致苏氏一族也被牵扯。

    “你不用说对不起,你是我的妻,有难同当是应该的。”

    “苏郎~谢谢你。”

    阳安郡主扑进他的怀中,紧紧的搂住他,苏凌峰摸了摸她的头,一脸呵护。

    近日听闻齐王已经被赐死,阴妃一尺白绫死在了后宫,如今齐王一党满盘皆输。

    他本是不参与这些王子党派的,可没想到岳父大人暗地里和齐王有那样深的纠缠。

    入夜。

    阳安郡主身侧的丫鬟心竹端了一碗银耳莲子糕进来,丫鬟心竹伺候阳安郡主喝下银耳莲子糕,不想夜间时,阳安郡主脸色苍白,下身见了红。

    睡在她身侧的苏凌峰急红了眼,连忙唤人进来请大夫,一名老大夫急急忙忙被抓过来给阳安郡主看诊,大夫头上冒汗,颤抖着开口,“郡主怀孕已有一月有余,可......”

    “说!”苏凌峰气愤的看着大夫道。

    “郡主已经滑胎了~”

    “滚~”

    房间内两名丫鬟看着一向温和的姑爷发了火,有些可怕起来,站在那里不敢造次。

    阳安伸手艰难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脸苍白的看着苏凌峰喊道,“苏郎~”

    苏凌峰感觉坐到床沿边,心疼安慰她,“没事的,一会就好,孩子我们还会再有的。”

    房里的两名丫鬟一个叫心竹,一叫心梅,跟着大夫出去开药方子。

    大夫开好药方子,其中一个赶紧去开郡主的私库,有几味药找不齐,一个丫鬟派人连夜去找镇守边疆的许将军之妻求药。

    许将军之妻姓秦,秦氏从小便被许配给许将军。

    她情窦初开时便仰慕和自己有婚约立有战功的许家二公子,及笄后便嫁给许将军时,两人成亲后便跟随许将军来了边疆,一夫一妻琴瑟和谐。

    今夜的秦氏并未睡着,她夫君去边城巡逻去了。

    她有心事的看着大门外,一个婆子急急忙忙赶过来朝秦氏耳边说了几句,秦氏一听,低头笑了笑,轻启朱唇道,“这下我可得好好休息了。”

    两人相视一笑,那婆子伺候她往房中走。

    婆子伺候秦氏坐在梳妆台前取下发簪,笑着开口道,“宫里贵主子的旨意总算办好了,夫人这下也可以放心了。”

    “是啊,这几日总盘算着办成这事,不用再为此事烦忧。”

    两人又聊了几句,伺候秦氏躺下。

    秦氏刚躺下不久,外院便起了丫鬟吵闹。

    之前伺候秦氏的婆子是她的心腹,那婆子也姓秦,是昔日秦家的家生子。

    秦婆子赶到门外时,丫鬟心梅已经哭红了眼,心梅看见秦婆子,仿佛看见了救星,她立马跪在她面前,求她看着郡主的面上给自己找几味药材。

    秦婆子冷冷看着她道,“哎约喂,这天寒地冻的边疆,你让我秦婆子去哪里找药材啊?在这地方,药材何其珍贵你会不知道?”

    “婆婆求求您了,求求您救救我家主子,我是实在没法子了,我家主子何时受过这样的苦楚~”

    “哎,看你这可怜见的,跟我来吧~”

    秦婆子带着她往院子走,前面有小厮打着灯笼,秦婆子派人把她要的药抓给她,又让人送她出门。

    药房的婆子看了秦婆子一眼,点点头,事情已经办妥了,这药材,早就准备好了,药材是给她了,可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就不知道了。

    就连给阳安郡主看诊的大夫也是秦氏早就买通了的,宫里的郑贵妃发了话,这事秦氏就得办好。

    而她这个老婆子作为秦氏的心腹嬷嬷,更得好好办。

    郑贵妃是什么身份?

    那可是先太子遗孀,后又能被当今圣上宠幸的人,说起来那阳安郡主也是活该,偏偏得罪了郑贵妃。

    秦婆子心里冷笑,她知道,就算阳安郡主没得罪郑贵妃,可因为她间接害死许氏嫡幼子,许氏一族也不会放过她。

    只是如今宫里的贵主子先派出消息出手了,他们只需要加上一把火即可。

    至于秦氏,早在收到宫里贵主子的意思后,第二天就收到了自己婆婆的意思。

    不死不休,生不如死。

    八个字。

    有时候死亡也是一种解脱,或者才能让人更加痛苦。

    比如阳安郡主。

    她如何也想不到,一碗普通的银耳莲子糕会让她失了自己的孩子,甚至还让她终身不能再孕。

    作为一个重生女,想不到自己会是这样的下场。

    到底哪里错了呢?是哪里?

    阳安记得前世,齐王不该这么早失势啊,阴妃姨母也不该这么早就失宠啊。

    阳安坐在床上发呆,进门的苏凌峰看她这副模样格外心疼,他上前搂紧了她,安慰道,“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是有人从小厨房动的手,和你那两个忠心的丫鬟无关。”

    “那便好,心竹心梅和我从小一同长大,她们不会害我。”阳安记得前世的事情,这两个丫鬟一直忠心耿耿。

    阳安抬起一张有些消瘦的脸,看着苏凌峰道,“查出是谁?是谁要害我吗?”

    “凶手我一定会查出的,你别担心~”

    两人正说着话呢,门外的大门被敲响了,门外的心竹颤抖着嗓子道。“主子,有京城送来的东西。”

    “进来。”

    阳安一听,唤人进门。

    心竹推开门进来,赶紧把门关上,见姑爷也在,她低着头有些不安的捧着手中一个盒子。

    “是什么东西?”

    心竹摇摇头,神色恐惧无奈。

    阳安和苏凌峰见她如此,都有了好奇,他们盯着心竹双手捧的盒子。

遗忘-(三十六)

    前世十五。

    心竹上前走了两步,跪在阳安的面前,把盒子举起道,“京城送来的人说,这是物归原主。”

    阳安伸出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指打开来那个木盒子,见里面是两支玉簪和一封书信,这玉簪何其熟悉,是她昔日收买江姝芳和高楠时,赠送给她们二人的。

    她眼皮跳了跳,看向苏凌峰,苏凌峰也看见了玉簪和信件,有些疑惑的看着阳安,这东西是有什么含义吗?

    跪在地下的心竹又开口了,“主子,京城来的人说,说您昔日收买江小姐和高小姐给水小姐下药,害死水小姐,可曾想过您害死的人背后也有人撑腰?”

    苏凌峰一愣,水绮柔的死和阳安有关?

    他愣愣的看着阳安,阳安一愣,突然脸红耳赤的骂道,“你胡说什么?”

    “主子,不是我胡说,这话是京城来的那人亲口说的,何况这簪子,确实是您昔日送给江小姐和高小姐的啊。”

    “你给我滚,给我滚~”

    阳安怒急,拿起枕头扔像心竹,心竹放下盒子,硬生生的被打了几下,又朝阳安磕了三个头。

    她神色倔强,望着阳安郡主开口,“主子,若不是您害死水小姐,您也不会走到这一步。”说完,她便起身往门外走了。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叫心竹,她要改名,要离开这里。

    一月前,就有人来收买她,起初她是不愿意的,可那人软的不行,便来硬的,她本是家生子,父母都是阳安郡主府上的人,一起被发配这边疆,若她不从,她的家人就得死。

    一开始她以为只是恐吓她,可接二连三她的父亲母亲哥哥都出了事。

    那人发话了,若她再不从就不止出事那么简单了,接下来可能就是要了她家人的命,以及她的命。

    她想了很久,想不出来到底是谁要这样针对她的主子,按理说齐王谋反被诛杀,她家王爷就算是齐王一派,被斩首。

    可主子是女子,是王室宗亲,早已经出了嫁,众人也看的明明白白姑爷一族不过是被牵连了,根本就没有参与谋反,若不是这样,又怎么会只是发配边疆这么简单?

    主子一生也没得罪谁啊?谁会想害她?

    想了两天两夜,她也想不出个理由,所幸去问了那交接的人是为了什么?

    那人却道,“冤有头债有主。”

    她一惊,作为主子的贴身大丫鬟,有些事情她还是知道的,主子确实害过一个人,也只害过一个人。

    那人姓水,她听过那人的名字很多回,却只望见过一回。

    那是主子和姑爷斗气后,给姑爷纳新妾那次,她远远的看见了一个美人儿,那美人儿不仅美,气质也是极好的,和她家主子比起来还要胜上三分,并且还和自家主子有三分像。

    后来她才知晓,那美人儿就是主子常说的水绮柔水家小姐。

    不知从何起,主子就念叨着水小姐的名字,而且每次念叨时都是一脸的愤恨模样,那样的小姐让她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后来主子派心梅去找一种禁药,又请人结交江小姐高小姐,对,据说那江小姐和高小姐都是水小姐的闺中密友......

    不难联想,主子想做啥。

    那人今日亲**代她说的话,让她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可是她不知道,一个粮商之女,背后究竟是有何高人给她报仇血痕?

    她想不透,也不想想了。

    那人答应过她,只要办好这一件事,就给她一个新的身份,以及她的父母都能有个新的身份。

    她刚刚走出房门,外面就有人喊着道,“心梅没了~”

    心竹一惊,连忙往外间跑。

    她刚刚跑到心梅房子,身子一痛,一把利剑从她背后插进她身体里,她感受到生命在慢慢流逝。

    这头。

    房间内的苏凌峰反应过来,看着流着泪扑进他怀里的阳安,他安抚道,“是我错了,别怕~”

    阳安哭哭啼啼,被他哄了许久,才哄熟睡了。

    他给她捏好被子走出房内。

    边疆的冬季已经下了大雪,大雪覆盖住房屋草地,像是给铺上了一层银装,很是好看。

    苏凌峰避开下人,踩在雪地里走了两步,越走越远,天气有些阴沉,他抬头看了看。

    远处的山白茫茫一片,漫天的雪花降落,犹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像极了那年梅花林中下的小雪,他听见有人叫水小姐,随后眼前出现一个女子回头的身影。

    他上前走了两步,却没有那女子的身影,苏凌峰清醒过来,佳人已逝,如何会在这里?

    错了,一切都错了。

    他眼中湿润起来,双手捂住双眼,蹲了下去。

    水小姐九岁那年他便见过她,他惊讶她的容貌和阳安郡主有三分相像,她让他印象深刻。

    水小姐十六岁那年给他写信,他表面上没当回事,笑笑不语,可是从心腹暗卫口中听闻阳安知道了此事大怒摔了几回瓷器心情却愉悦了不少。

    那年冬天梅花林中相遇,他确实惊艳于她的美貌,外人传出他对她一见倾心,痴痴呆呆,其实他只是惊讶她和阳安既在及笄后还有几分相似。

    她温柔娴淑,她和阳安是不一样的,阳安知道传言后,更是发了一大通脾气,他听闻后,加了一把火,干脆去接近绮柔。

    那日下人告诉他消息,绮柔病倒了,他正想去怀州看看她,阳安却来请他,他想,阳安终于是要低头了吗?

    是的,他从小就打算要娶的阳安郡主终于低头了;他从小就心仪的阳安郡主终于低头了。

    他们苏氏一族,早年也是名门望族,可从前他祖父那族起,苏家便开始败落。

    祖母从小就教导他,要撑起苏家门楣,要给苏家挽回昔日的风光,所以他从小就活的有抱负,活的艰辛,活的隐忍。

    可阳安是不一样的。

    少时跟着祖母偶然宠冠后宫的阴妃娘娘宫宴会遇见了阳安郡主。

    那时的阳安郡主是什么样的?

    她的笑声灵动悦耳,肆意妄为,她就想明媚天真的太阳,突然照进了他阴暗艰难的心头。

    他羡慕她,羡慕她是淮淑王爷的女儿,羡慕她有个宠冠后宫的阴妃娘娘姨母,羡慕她活得放肆,活得无忧无虑,他也喜欢她,喜欢这样一个和自己与众不同的女孩。

遗忘-(三十七)

    前世十六。

    后来,祖母告诉他,要么想法子尚主,成为驸马爷,要么想法子娶了阳安郡主,赢得淮淑王爷支持。

    再后来,他记得在他努力下,阳安郡主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

    可是她那么高傲,那么明媚,她不会开口说喜欢他,更不会像他低头。

    可这回不一样了。

    她终于像自己撒娇,像自己服软。

    他也终于成功娶回她,和她琴瑟和谐,恩恩爱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寒冷刺骨的湿气,好似下雾一般,远处的山脉白茫茫的一片,晶莹冰冷的雪花落在他身上,他伸出手掌,接住了不少雪花。

    雪花看上去是透明的,慢慢地,它融化了,和当年在梅花林一样融化。

    他眼前好像又出现了那个女子,那个披着斗篷,露出一张小脸的女子来。

    他心口突然痛了起来,很痛很痛,他蹲下身子,想起那个女子的一瞥一笑,温声细语。

    她曾红着脸说,“我心仪你,我想陪着你,一生一世。”

    他曾应允她,他一定会想法子娶她,让他做自己的正妻,一生一世好好呵护她,好好疼惜她。

    那些话,当时他只是想着哄哄她,可如今想来,哄她的话,好似也带了三分真情,扮演深情于她,好似真的喜欢上了她。

    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上飘落下来,四周像拉起了白色的大网,他就在网里,出不去,困在里面。

    得到阳安郡主后,他觉得自己应该会很高兴,很开心的。

    这么多年的心愿总算完成了,总算做到了,他应该要开心,要高兴的。

    可是为什么他好像高兴不起来?

    他不知怎么的,心里时常会浮现出那个温柔贤淑的女子来。

    比起阳安来,她柔弱恬静许多。

    比起阳安来,她又生得出色许多。

    那日他准备去见她最后一次,他准备要和她结束两人的关系,可看着她那张苍白娇弱的小脸,他没忍心说出两人结束的话来。

    她告诉他说了自己被下了毒一事,她说她要自己处理,不要他帮忙。

    这点她倒是和阳安很像,可是他想,他对她们两到底是不一样的吧,如果是阳安,他肯定会再去查的,可绮柔是绮柔,她叫他不查,他便没查。

    后来呢?

    后来他如愿以偿娶到自己从小就想要娶的姑娘,可为何那日看见她哭了会心疼?

    会忍不住想要抱她?会在她说,“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可你和郡主的事情为什么要牵扯到我?为什么?”

    “不心仪我可以,可为何要假装心仪我?”

    他张了张嗓子,想解释什么,可能解释什么呢?

    事实不就是她说的那样的吗?

    他利用她故意让阳安郡主吃醋,故意逼阳安郡主服软,低头。

    于她,其实不过是他的一枚小棋子。

    可何时何地这枚小棋子也开始让他怀念了?

    他不知道她是从何处看出他那阴晦阴暗的心思的,他还来不及问,也来不及问清自己为何要心疼她时,得到的消息便是她已经没了的消息。

    水府满门被灭,怀州城太守把这庄案件定为仇杀。

    他不信,不信佳人已逝,他去查,越查越发觉自己多么无力,这案件既然涉及到后宫?

    他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后宫的阴妃便倒台了,接着便是齐王,然后便是追随齐王的一众大臣,其中便有他的岳父。

    可他想不到自己也会被牵连下去,苏府一门几百人口,就要毁了吗?毁在自己手里?

    他还没有重整扬眉,却要毁在自己手里?

    为什么?

    今日他才彻底理顺了思路,阳安或许是使水绮柔死去的帮凶之一,而他自己也是帮凶啊。

    若不是他,阳安为何要对绮柔下手?

    苏凌峰理清楚了一切,站了身子。

    可他还是不懂,绮柔身后是何人,又是何种原因,为何会有人这样帮她报仇?

    莫非?

    他想到前些日子害得阴妃倒台的郑贵妃,心里一个大胆的猜想冒了出来,又想到水绮柔和阳安那三分容貌的相似......

    他心惊肉跳,站起身子往房中走。

    房里的阳安还在熟睡中,他摸了摸阳安的小脸,又退了出去,回了自己的书房。

    刚刚到书房,一个男子敲响了他的房门,一名有些眼熟的面孔推开了他书房门,那男子看着他,一步一步的往书房走,顺手把书房门带上。

    男子看着他笑道,“苏太守,苏大人,别来无恙。”

    “是你?”

    “是我。”唐寻微微一笑,他看着昔日在宁州怀州城风光无限的苏太守。

    昔年苏公子见过唐寻等人一群人,那时他不过是个青涩的少年郎,嘴里还和其他公子哥讨论着哪家小姐最为貌美。

    而如今不过两年左右的光景,看着他却大不一样了。

    “你来寻我有何事?”苏凌峰开口。

    唐寻并不急着回答他,自顾自得坐在书房一张椅子上,慢悠悠的望着他道,“我近来听见一个可笑的故事,说是从小有个公子哥,看上一家身份高贵的小姐,想要高攀,可不想仰慕那小姐的男子太多,这位公子哥啊,只能另辟途径了。”

    唐寻嘴角有讽刺,顿了顿盯着苏凌峰又开口道,“这位公子哥假装和身份低微的一位小姐好上,果然,如那位公子哥所愿,那身份高贵的小姐吃醋了,转身便想了法子嫁给这位公子哥。”

    他摇摇头,心里有心疼和无奈。

    “可怜的是另一位小姐,不仅被骗了感情,还因此没了性命。”

    房里气氛渐渐疑神重起来,苏凌峰脸色平静,心里却掀起了波澜,唐寻望着他,盈盈一笑,开口问道。

    “苏大人你说,那位公子哥该死吗?”

    苏凌峰不回话,只盯着唐寻。

    唐寻站起来,“苏大人,后生不才,进来因机缘巧合投在京城郑氏府上。”

    京城的郑氏,是郑贵妃母族。

    苏凌峰看了他一眼,才开口道,“说吧,你们想要怎么样?”

    “不死不休,血债血偿。”

    唐寻盯着他,从怀中拿出一瓶鹤顶红出来放在苏凌峰的案桌上,盯着他冷笑。

    “主子说了,用你一人性命换苏氏一族的性命,不亏。”

    苏凌峰一愣,满身寒气盯着他。

    唐寻把鹤顶红留下,自己转身出了他的书房。

遗忘-(三十八)

    前世十七。

    第二日。

    传出消息,苏凌峰已经服毒自杀身亡。

    收到消息的唐寻正骑在一匹马上,他旁边还有另一个女子骑着一匹马,那女子叫小圆,是水绮柔昔日的婢女。

    小圆看着唐寻道,“唐公子,谢谢你。”

    “不谢,走吧,你家小姐该安息了,冥府的路,她不会走的很孤单。”唐寻开口。

    小圆点点头,想到小姐的惨死,她望着怀州城的方向,眼中蓄满了泪水。

    冬天的边疆是一片苍白,望着远方,远处的青山早就被白茫茫的雾挡住了像笼罩了一层白丝巾,模模糊糊年看不清。

    坐在马上,一阵冷风吹来,寒风刺骨,小圆一行清泪落了下来,低声道,“小姐,如今大仇得报,您应该安息了。”

    大仇得报,希望小姐泉下有知,能够安息。

    “唐公子,我替我家小姐也歇息你。”小圆开口,挽起衣袖抹去自己眼角泪水。

    她眼睛红红的,脸蛋上有些通红,身上穿着一身白衣,披着白色斗篷,这样的装扮,是她为小姐守孝穿的。

    唐寻望着她,嘴角有苦涩,他低低叹息一声,眼中全是不忍。

    “若是你家小姐还在,该有多好。”

    小圆一听,眼泪又涌了出来。

    是啊,若是小姐还在,那该多好?

    哪怕是先太子一脉,她也该过得自由自在,过的好幸福安康的。

    天阴沉沉的,整个边疆好像都被一块巨大的白色大网所笼罩,一阵阵寒冷的风摇动着小圆发丝。

    小圆没苦笑了笑,吆喝着唐公子一起赶往京城复命。

    她知晓唐公子是个痴情人,据唐公子自己所说,他当年和王公子一群人在街上偶遇了小姐,便倾慕于小姐。

    并且在小姐死后,开始查小姐的死因。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还帮过自己,让她躲过追杀,等到傅神医赶回来。

    大雪还未停,如鹅毛一样飘飘洒洒,两匹马,两道有些萧瑟的身影渐行渐远。

    边疆条件艰苦,冬季冷而冰,不适合久留。

    冷飕飕的风呼呼地刮着,光秃秃的树木,像一个个秃顶老头儿,受不住寒风的袭击,在摇曳。

    天空雾蒙蒙的,隐约可看清的房屋,它们的顶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白白的,高高低低的错落着,一副寒冷刺骨的模样。

    无声的雪,还在飘飘洒洒,却重重落在阳安郡主的心里。

    还未出小月子的阳安郡主搂着夫婿的尸体,放声大哭。

    她嘴角里换着,“苏郎,苏郎......”

    可那男子再也不可能回应她了,男子已经断气,尸体都变得冰凉起来。阳安伸手抚摸他没有温度的脸颊,眼中含着泪水,一颗两颗三颗......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明明重活一世了,明明重新开始了啊?

    她的前世,她情窦初开便对苏凌峰一往情深,可那时苏凌峰正往宁州城任职。

    后来等她及笄,便听闻苏凌峰已经有了心上人,那个心上人只是一个小小的粮商水纪乐之妹水绮柔。

    苏凌峰不顾家族反对坚决要娶水绮柔,还要十里红妆让她做正妻。

    她气不过,赶到宁州城时已经晚了。

    所以,前世她输给了一个粮商之妹。

    可自己是皇室宗亲贵女,她是郡主,凭什么认命?一个男人,她凭什么认输?

    她想要暗中要了水绮柔的命还不简单?

    皇权至上,她是郡主,她姨母是宠冠后宫的阴妃娘娘。

    可她发现自己错了。

    对付水绮柔,硬的不行,软的也不行,水绮柔身边有一支力量在保护她。

    她寻着那力量去找,到底是有了个突破口,原来她是自己那个死去的太子皇叔,和自己那个好皇嫂生的闺女。

    呵,真可笑是不是,自己瞧不上的人,居然身份比自己还尊贵?

    眼看着他们就要成亲了,机会来了。

    她居然在一次午睡期间重生了,重生归来,她不过8岁,她想她要先霸占苏凌峰的心。

    可他总对自己若即若离,年龄越大她越发害怕,要不找个突破口,让水绮柔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吧。

    突破口,她终于找到了,就是水绮柔那几个闺中好友啊。

    她先结交道江姝芳,不料她一提,江小姐便同意了,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顺利啊。

    可要是一直这么顺利便好了,事情转折在自己姨母和自己母亲抱怨这半年来圣上格外宠爱郑贵妃,郑贵妃又有了身孕......

    她才站出来给自己姨母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可是她想不到,郑贵妃比她想的更加可怕。

    她更想不到,苏郎居然会在听闻是自己对谁绮柔下的毒手时,服毒自尽。

    “你这是要随她而去吗?”

    阳安落下泪来,她这两世,多么可笑啊。

    门外的雪花簌簌不断往下落,突然咯吱一声响,树木的枯枝被积雪压断了,过了一会儿,雪片开始稠密起来,雪花也似乎大了起来,仿佛梨花瓣儿,一片跟着一片,不紧不慢,下得稳稳的。

    百片千片,漫天飞舞。

    三九严寒,大地冰封,一股股寒流一步步向她逼近,她唤来下人,给苏凌峰好好准备丧礼。

    虽然边疆疾苦,天寒地冻,物质匮乏,可丧礼还是要办的。

    阳安站起身子,精神有些恍惚的倚在门口,北风呼啸,寒风刺骨,一点一点钻进她的心里。

    入夜。

    许将军夫人秦氏带着自己贴身嬷嬷走在雪地里。

    风雪越来越大了,嬷嬷打着灯笼扶着秦氏,秦氏穿着一身白衣,外面披着白色毛绒披风。

    黑色之下,乌云浓密,乌云慢慢地升了起来,扩大起来,渐渐遮满了天空,天空下着小雪。

    秦氏一群人刚刚走到阳安郡主住处,陡然间,落起大块的雪片来了,风呜呜地吼了起来,暴风雪来了,一霎时,暗黑的天空同雪海打成了一片,若不是有烛光,一切都要看不见了。

    阳安郡主见她来了,唤人给她沏茶,秦氏微微一笑,让侍女全部下去,她要和郡主说说心里话。

    侍女全部退下,秦氏走到阳安郡主面前,脸上一变,居高临下的看着阳安,她开口道,“听闻你父亲已经身亡了,你弟弟今晚也身亡了。”

    阳安脸上大变,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血债血偿而已。”秦氏冷哼一声,飞快上前捉住阳安郡主,喂了一颗药塞进阳安嘴里。

    她是许将军之妻,拳脚功夫不能和许将军比,可和普通人比却是个厉害的。

    “阳安啊阳安,你千不该万不该伤了无辜之人的性命,我就看在咱们也算相识一场,送你一个全尸。”

    说完,她伸手一劈,劈晕了阳安。

    这边疆,早就是全部是她的人,只要掩饰好了,随随便便死个人算什么?

    婆婆的话,她可算做好了。

    她总算给三弟许斐报仇了。

遗忘-(三十九)

    现世。

    水纪乐修书一封信件命人送到边疆给自己的哥哥,又修了一封信件,派心腹送去京城。

    前世,敌军和淮淑王爷勾结,趁虚而入攻入城内,大哥受伤,他不得不离开怀州城,前往边疆,披上战袍,顶替大哥。

    今生,就让他先告知大哥淮淑王爷和敌军的阴谋,再把找到的证件送往京城本家,由许氏一族宗亲提交给圣上。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匆匆赶了过来,跪在地上道,“主子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好。”

    纪乐挥挥手,笑了笑让人下去。

    他朝书房侧房进去,坐在床沿看着还处于昏迷中的绮柔。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秀发,思绪回到冥府中,他在冥府等了数年不甘心就那样不明不白的死去,如今终于得了机会重活一世。

    这一世,他要好好护着绮柔,要铲除所有伤害她的人。

    房里点着烛光,烛光照亮了整个房间,镂空细花的纱窗帘倒映出男人高大的影子,他守着的绮柔终于有了动静。

    他连忙俯身,低声道,“绮柔,你醒了吗?”

    他看着已经在轻微睁眼的绮柔,绮柔睁开双眼,有些茫然无措的看着他,绮柔看看他,看看房间,脑海里,好像,什么都没有?

    她眨了眨眼,看着水纪乐道,“你是谁?”

    水纪乐一听,顿时反应了过来,他眼圈一红,看着她清澈的如同孩童般双眼,握住她的手开口道,“许斐,我叫许斐,京城许氏一族的许斐。”

    “那我呢?我是谁?”

    “你姓李,叫李绮柔。”

    李是如今的皇室一族姓氏,当今圣上便姓李,圣上早年发动宫变,亲手斩杀了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长,夺得了如今帝位。

    如若不是这般,李绮柔作为先太子的嫡女,她现在就是公主,自然应该享尽世间所有的美好和尊贵。

    绮柔懵懂的看着他,不知所措。

    “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想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许斐开口,他从此以后就叫许斐了,他不再是怀州城的粮商水纪乐,也不再是她的兄长水纪乐。

    他恢复原来的名字,原来的身份,他要娶她,要追求她,要赢得她的芳心,要陪她一生一世。

    绮柔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他,许纪乐看她这副模样,有些好笑的摸了摸她的头,开口道,“我先帮你按按腿和胳膊,一会你下来走动走动,活动一下身子。”

    说完,他便开始轻轻给她捏胳膊,又捏了捏她的小腿,绮柔俏脸一红,愣愣的看着他,她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又悄悄看了他一眼,小声道,“从前的事,我好像都不记得了......你...是我夫君?”

    纪乐一愣,反应过来对着她笑了笑,开口道,“从前的事情,不记得也好。”

    绮柔愣愣的看着他,傻兮兮的点了点头。

    水纪乐接着给她捏小腿,边捏边道,“一会,我扶你下来走走。”

    “好~”

    房中很安静,他轻轻给她捏着腿,很快扶着她下床,出门走走。

    夜色早已经降临,一轮圆月高高挂起,回廊上点亮了红色灯笼,他扶着她在回廊上走着。月光洒下,如轻纱般将万物覆盖。

    这座别院有一处后花园,里面种满了她喜欢的芍药。

    走过后花园中,穿过树叶的缝隙,地面上点点的银光,拼凑出一幅幅美丽的倒影,远处佛寺庙中有钟声悠然的传来,伴着朦胧的夜色,伴着清凉的夜风,好像在告诉众人,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置之度外。

    绮柔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有淡淡的花香,悠远的淡淡的而又沁人心脾,身心是最惬意的,如今她什么都不记得,更不知道自己来自何处,是何人,可不知为何,身边这个男子让她有莫名的依赖感。

    后花园不远处有假山流水,还有池塘凉亭,他扶着她一步一步走过去,月光倾泻在池塘水面,风一吹,水面起了波澜,水中的月亮成了破碎的玉片,漂浮在水面,打破了原有的宁静,接着水波荡荡,破碎的月亮又恢复原状。

    千里之外的边疆,此时已经穿上大棉袄,许将军收到自己嫡亲三弟的信件,皱起眉头唤来军营众将士加强城门内外巡逻、防范,以免让敌军趁虚而入。

    将军夫人秦氏坐在房中亲手缝制战袍,她嫁给将军时就跟着她一同来了这贫苦危险之地,在这里她还生育了两个孩子。

    她缝制好了战袍,在里面绣了“平安”两个字,希望夫君平平安安。

    时光如梭,夜色迷茫,短短的时间里,京城发生了翻天覆地大事。

    淮淑王爷勾结外邦,想要谋反,证据确凿,淮淑王爷和参与其中的世子被送入太极宫内省斩首示众,王爷府上被抄家,其妻其女被贬为庶人,发配边疆。

    和淮淑王爷一同秘密谋反的官员全部都受到牵连,其中就有苏氏一族,苏氏一族和淮淑王爷一直有秘密往来,甚至还暗地里想结为姻亲,这样的关系,要让世人相信苏氏一族没有参与谋反是不可能的。

    其中大大小小官员全部被查,被抓,圣上手段雷霆,是个情愿错杀一百也不会放过一人的主。

    从京城到小地方,从宰相到九品芝麻官全部被查,只要有证据,男子一概处死,女子发配边疆。

    就连一直以来有着盛宠的阴妃娘娘和其子齐王,因为和淮淑王爷是姻亲,导致阴妃娘娘被圣上厌弃,齐王也被圣上厌弃,直接丢到封地去,没有传召,不得离开,不得回京。

    京城里最近人心惶惶,不过最近有一件喜事,这件喜事成了淮淑王爷一党密谋谋反一事之外的八卦。

    酒楼里,有说书先生正说着最近京城的喜事。

    这可是一桩让无数姑娘心仪期待的好事,据说世家许氏嫡幼子,从乡下带回来一名姑娘,声称那位姑娘救过他一命,他要以身相许。

    许大人和许夫人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既然同意了这门亲事,就连皇宫大院的贵妃娘娘听闻了这桩美事,还赐了不少东西给那姑娘当嫁妆,说是念及那位姑娘心底良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茶楼某些人是见过前几日那场十里红妆的,真是让人羡慕,有姑娘坐在酒楼里和身边的好姐妹调笑,推搡着对方也去乡下救个人,说不准就是位贵公子呢?

    一辆马车从酒楼门前经过,马车里正坐着他们口中的主人公。

    李绮柔倚靠在马车窗边,撩开窗帘,望着街道上的景色。

    “夫君我们要看大哥和嫂子吗?之后呢?我们去哪?”

    “天涯海角,哪里都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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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横北故人归介绍:
谁都没曾想到,东氏一族尚存的那个小小神女,也会有一天手持神器,与天地为敌。那日,凤狂龙躁,朽木死灰,她看着自己所爱男子,开口道:“你后悔吗?”那男子却突然笑了。温润如玉,一如初见。她血脉高贵,无忧无虑,一场父辈恩怨纠葛却使得她在神界再无依靠,她被逼得用手中天机镜扭转人界乾坤,送那些冤魂重活一世~送冤魂重活一世?说是那些冤魂都有未了心愿?据说这世间皆是遗憾,又皆是阴差阳错~不是每个人都能看透这世间的情爱,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释怀、放下。总有些人不愿意喝下那一碗孟婆汤,忘记前程往事~而那个不愿意忘记的人,最终归来,只求与你再续前缘~青山横北故人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青山横北故人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青山横北故人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