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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横北故人归全文阅读

作者:茶烟善绿     青山横北故人归txt下载     青山横北故人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遗忘-(十)

    水纪乐眼中满是苦涩,一口一口吃完秋桃,起身一步步走进书房卧房中。

    他把鞋子,外衣脱去,躺进被窝里,那里面还残留着少女的清香,他猛吸了一口,闭上眼睛,静静躺着。

    他脑海中还有许多事情有些迷茫,昨日他与友人在酒楼喝酒,那友人有意想给自己儿子求娶绮柔。

    他直接拒绝了,可拒绝之后他想了很久,绮柔十六岁了,及笄了,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她终究要嫁人的,嫁人的。

    想到她要嫁人,想到她已经很少亲近自己了,他心中的烦闷越发积多。

    今天白日她来寻找自己,他很高兴,他把她留下给自己研磨,还留下她一同用饭。

    吃饭时,他想到她已经及笄,迟早要许人家,他心中烦闷无解。

    他喝了几盅酒,头有点发涨,心里越发难受,他想望着她,想到友人的话……

    他突然想让她陪着自己一起喝几杯。

    他明明知道她沾不得酒,可他还是劝了。他想,只有她醉了,他才能光明正大像她小时候那样抱她。

    后来,果然她喝醉了,他光明正大的把她抱起,放在书房卧房罗床上。

    这么久了,他到底啥时候才能寻个恰当的机会和她解释他们的身份?

    可解释了之后呢?她怎么看自己?她能接受一下子就转变的关系吗?

    夜色撩人,前程往事一幕幕涌进心头,他有点后悔了,早知道一开始就不告诉她,自己是她兄长。

    第二日。

    江府大清早便收到了水府送的新鲜果子。

    果子被送进江家二小姐院子里,珠儿高高兴兴的提着果子向江姝芳禀告,江姝芳没说啥,挥挥手便让珠儿把果子拿下去。

    珠儿会意,自己去把果子洗净装好,摆放在二小姐的正房中。

    江府的府邸不大,江小姐的小院正房那间她住,两边偏房一间给丫鬟们住,一间是库房。

    江府后花园也不大,更别说种果子了,花朵都不见多少。

    她家其实窘迫,家中没几个庄子,每年秋季时分,金家,高家,杨家,水家等等,都有新鲜果子摘,她家是没有的。

    见着珠儿洗干净的果子,她挑了一颗秋桃吃了起来,吃完后想消消食,带着珠儿准备去找金小姐聚聚。

    主仆一前一后,刚刚出了自己的小院,便遇上府上二姨娘,那二姨娘见了她也不行礼,打量了她一番。

    二姨娘张张嘴,讽刺道,“又要出门去讨簪子?”她盯着江姝芳的头上珠钗道。

    江姝芳看见是她,一脸怒色眉头,开口道,“关你什么事。”

    二姨娘姓卫,单名一个飘字,其人二十出头,是青楼的清馆出身,早年被江老爷从青楼赎出来。

    她模样妩媚,一身媚骨,深受江老爷宠爱,江夫人和江老爷关系闹僵后,她更是这江府中一枝独秀了。

    不过她早年在青楼长大,虽然哄男人的手段有一套,身子底却不知是不是被药物养大泡坏了,一直未有孩子。

    这几年江老爷宠她,她分了管家的权,府上大大小小的人要仰仗她过活。她对江姝芳这个嫡小姐毫不客气,甚至喜欢挖苦讽刺她。

    早年江姝芳还闹到老爷哪里去,二姨娘一句自己出生低贱,不知大户人家的规矩就给搪塞了过去。

    第二日江老爷该怎么宠她还是怎么宠她,江姝芳恨急了她,可拿她也没法子。

    二姨娘笑笑,对着自己身后的贴身丫鬟毕娟道,“瞧瞧,会做还不让人说咧。”

    “你!”

    江姝芳指着她,气的说不出话来。

    二姨娘讽刺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老爷新赏赐的簪子,大摇大摆的走了。

    江姝芳看着二姨娘的背影,眼睛全是恨意,心里恨道,“看你得意多久。”

    二姨娘才不管她怎么想,她就是瞧不惯江姝芳那样子。

    也就水家那丫头从小没个娘亲教导,性子单纯的很,被她那副模样骗的团团转。

    她身后的丫鬟毕娟小声开口道,“姨娘,咱们其实没必要和二小姐这样不对付的......”

    二姨娘看了一眼自己的贴身婢女,讽刺道,“你看见哪家大家小姐天天去开口骗吃骗喝骗首饰的吗?”

    毕娟摇摇头。

    “你姨娘我就算分了权去,可咱们府上还能少吃少穿嫡小姐了?就没见哪家嫡小姐这番模样,我就是瞧不上她那副样子,当了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你没看见每每水府那位小姐过来找她玩时,她是什么模样?和金府高府那几个小姐在一起又是什么模样?”

    毕娟想了想,叹了口气继续劝道,“可二小姐到底是咱们府上的小姐啊,那水小姐再好也和咱们没关系。”

    二姨娘讽刺一哼,开口道,“是没关系,可我就看不惯她那副样子,就见不得那般虚伪的人。”

    这头的江姝芳气得牙痒痒,她三两步跑去自己母亲房子哭诉。

    江夫人性子羸弱,模样普通,只得抱着自己闺女好生哄着。

    丫鬟珠儿站在外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很多次了。

    自家小姐虽是长史嫡幼女,可实际上日子并不算多么舒心。

    府上夫人原先生有两女一子,可大少爷前几年意外在夫人母家丢了性命。

    夫人再未有孕,大少爷又是府上唯一的男丁,从此老爷夫人的感情陷入冰点。

    老爷往后院二姨娘的院子常住,后院二姨娘分了掌家实权去。

    夫人性子羸弱,沉溺在自责之中,若是要挣一挣实权就能回来了,可夫人就是不挣。

    如今她跟着小姐的日子实在不好过。

    江姝芳哭诉了许久,她知道没用,江夫人又劝了她一会,左右不过两句叫她忍耐,她明着点点头,心里恨毒了那二姨娘,要不是父亲护着她,她早就!早就要了那贱婢的命。

    江姝芳从母亲房中告辞,这么一搅合也不想出门了,派人送了口信,请金府的金小姐过来。

    金府的小姐来的很快,她和送口信的丫鬟一同过来的。

    金惠穿着一身鹅黄色罗裙,她人有些胖,模样普通,和江姝芳站在一起,完全被当成了绿叶。

    两人坐在江姝芳的房中,金惠看见了洗干净的果子,挑了一颗橘子剥开吃着。

遗忘-(十一)

    江小姐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开口道,“怎么?水绮柔没给你送去?”

    “送了,已经吃完了。”金惠边说边吃着道。

    “这么快?”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吃,再说就那几个果子,我家人多都尝了尝,没一会自然就吃光了。”

    “那你就吃我的?”江小姐白了一眼金惠。

    金惠咧开嘴讨好道,“好姝芳,我就吃你几个果子嘛!”

    说完手中的橘子已经吃完了,又拿了一个果子吃了起来。

    江小姐没好气的看着她道,“你家的庄子上不也有?到时候赶紧都还给我。”

    “行行行~”

    “哎,你找我来做啥?不是说有事吗?”

    江小姐眸子闪了闪,一开始她只想找她玩玩,现在说起来,确实有事。

    她开口道,“过几日咱们一起出去游玩吧,叫上水绮柔,我们三一起去。”

    “去哪啊?”

    “去你家郊外那庄子上如何?”

    金惠想了想点头,“成,那庄子上的果子正好也要收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吧。”

    “那就说好了。”

    “好。”

    金惠继续吃着果子,江姝芳看了她几眼,有点嫌弃。

    “你什么时候定亲啊?有没有看中的男子?”江小姐找话题。

    金惠愣了愣,“我娘原先给我想看了蒋家的公子,可是你是知道的,那蒋家公子性子冷的很,我不喜欢,定亲的事情就再说吧。”

    “蒋家的公子?是城北开杂货铺的蒋家?”

    “是呢。”

    金惠脸上起了些可疑的红晕,江小姐嘴角抽了抽,开口道,“不挺好的吗?”

    金惠摇摇头,“我不想嫁给他。”

    “为何?我见那蒋公子相貌堂堂,也算是一表人才了,你为何不想嫁给他?”江小姐问道。

    金家早年是布商,生意一直很好,金惠的父亲这两年喜欢去赌坊,每每都要输些银子去,家里亏空了很多,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她不知道她母亲怎么想的,怎么就给她相看了那杂货铺的蒋家蒋公子哥。

    那蒋公子相貌虽然过的去,可家底哪里配的上自家。

    而且.......

    而且那蒋公子心有所属。

    “我听说他心有所属,我不愿意。”

    金惠咽下嘴里果子,嘟着一张嘴开口道。

    那蒋家公子人确实还算不错,少时他们就相识了,她和蒋公子每每遇见两人总是相谈甚欢,可正是如此,她才格外了解他。

    他把自己恐怕只是当做妹妹相待,他心有所属,那人正是水绮柔。

    “他心有所属?”

    江小姐沉思了一会,“蒋公子心里那人可是水府那位?”

    她心里阴沉起来,水府那位就因为长得漂亮,模样比她们好,所以!

    这些男人都喜欢她!都喜欢她!

    江小姐一张清秀小脸阴沉的厉害,想起一事,有些怨气横成道,“前几日王树和我说,他表妹想邀约咱们一起郊外庄子上赏花、品酒,他特意叮嘱了让我约上水绮柔一同前去,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王公子和她有婚约在身,两人早就暗地里见过好几面,可这样明目张胆的一块去玩还是少的。

    我朝虽然民风开放,但女子和男子一同出去游玩,寻个恰当的理由总是好听一些。

    王公子说的什么他表妹想邀约她们,实则是他自己的想法。

    “带上水绮柔一起?带上她很好的,人多热闹。”金惠吃完手中果子,去拿另一个。

    她把果子用手帕擦拭干净,咬了一口,鲜嫩汁水蔓延口中,这果子香甜好吃,她吃的开心,一副懵懂,天真可爱的模样。

    “带上她很好?”

    江小姐白了金惠一眼,看着她吃果子的模样,知道这金惠心思单蠢,榆木脑袋,听不懂拐弯抹角。

    她叹了口气直白道,“我是怕,王公子心里会有了水府那位,要是他心里有了水府那位,我心里不膈应死?”

    金惠愣了愣,嚼完口中果肉,咽下去后才开口道,“你说的是,要是他心里有了旁人,你就和他退婚吧,不要嫁给他了。”

    “退婚哪有那么容易说退就退?”

    江小姐开口,心中不悦,这金惠真是榆木脑袋,要不是看她平时对自己百依百顺,自己早就不想和她来往了。

    “再说了,我暂时也不确定他心里是不是有旁人。”

    江小姐盯着金惠继续开口,“下回若是见面,你帮我在一旁盯着,看王公子有没有对水府那位有什么心思?”

    金惠想了想,她把手中未吃完的果子三两口吃了下去,一点也不顾及小姐形象,颇有些粗鲁。

    “好,到时候我帮你盯着。”

    “嗯。”

    两人聊了其他事情,金惠在江家待了一会,看看时间便告辞回了自己家中。

    金家院子不算小,三进三出的院子,是和她二叔一家住在一块,两家关系好,相处还算融洽。

    她母亲生有一男一女,她是老大,她二婶娘生有两女一子,家中院子人口多,平日很热闹。

    金惠从江府回来,直奔进了自己母亲房中。

    她想到江姝芳说的话,跟母亲开口道,“娘,我过几日想挑个日子请姝芳和水绮柔去咱家郊外那庄子上玩玩。”

    金母正坐在软塌上喝茶,她身上穿着一件素锦罗裙,皮肤很白,人有些松松懒懒,平日里养尊处优。

    她把茶杯放下,开口道,“是该请她们去玩玩的,咱们那庄子上的管家昨天来报,说是果子熟了不少。”

    “今早水府给咱们府上送了好些果子过来,你请她们去咱们庄子上玩玩也是应该的,到时候你们派人多摘起果子回来,一起好好热闹热闹。”

    “谢谢母亲。”金惠笑道。

    金惠动了动身子坐到母亲身边去,挨着母亲道,“娘,我跟您再说个事。”

    “什么事?”金夫人拍了拍自己闺女的手,询问道。

    “娘,我还不想这么早嫁人,您就先别给我相看夫婿了好不好?我还想多陪您几年呢。”金惠开口。

    金夫人侧身看了一眼自己的闺女,开口道,“你真这么想?”

    “嗯,我想等我遇见了喜欢的男子再定亲。”金惠说的真切。

    金夫人沉思一会,握着她手道,“那好,今年我就先不逼你相看那些公子哥了。”

遗忘-(十二)

    “谢谢娘亲。”金惠搂住自己娘亲的胳膊,笑的一脸喜悦。

    不远处的水府收到了高府高小姐的回礼。

    高小姐的回礼是一份精制糕点,据说是高小姐亲手做的,请水小姐尝尝。

    水府管家派人来通知大小姐,把糕点送到悦仙阁来。

    水绮柔打开食盒看了一眼,尝了半块,放下糕点。

    高府的情况有些复杂,高府经商,做的是药材生意,可现在当家做主的是高府的大老爷夫妇,不是高小姐的父亲、母亲。

    高小姐高楠是早已死去的高家二老爷独女,高楠学识渊博,琴棋书画精通,从小便是她们几个姑娘中最拔尖的。

    高家如今当家做主的大老爷和高夫人还算仁慈,侄女高楠在他们手下过活还不算太艰难,高楠日子不算差。

    水绮柔其实和高楠关系算不上太好,可她们都是一同长大,曾经共一位恩师教导过,她总不能派人给江小姐和金小姐送了东西,不给高小姐和杨小姐送吧。

    说起高小姐,她想起一件事情来。

    前些日子听说有位贵人是从京城而来,路过怀州城,在高府小住了几日,那位贵人走后,高府突然请来了一位嬷嬷,专门教导高小姐宫规礼仪。

    水绮柔拿着手中绣帕玩弄了一番,想到高小姐那张白皙素净脸面,想到昔日几人一同赏花踏春,微微叹了口气。

    她们这样的商户之女,即便有了天大的运气进了高门大院,恐怕也只能做个侍妾。

    侍妾,侍妾,不过是一个任由主母拿捏的奴才。

    闺房里开着窗户,秋风从外吹了进来,带来一阵果香,她站起身子往案桌边走,摸了摸案桌,思绪飘远。

    那晚的事情太古怪了,她那样大胆,苏公子那样柔情蜜意,当时就是在案桌旁,她吓的扶住这案桌,他走了几步过来扶住她身子,握住她的手......

    她垂眸,望着自己这双白皙小手,满脸羞红了起来。

    一轮烈日挂在空中,金色的光芒经过水府回廊,穿过垂花门,钻过一排排挺拔葱郁的细密树木,路过假山好水,照进了她这闺房。

    闺房里很宁静,没人敢上前打扰她的思绪,她脸热了起来,那晚的事情越想越奇怪,越想越委屈。

    他怎么可以那般大胆?

    她又怎么可以那么随便?

    真是离奇古怪,想不透,想不明白。

    她摸住自己头颅,好疼!越来越疼,她往软塌上躺下,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薄薄的金色阳光如同一缕轻纱烟雾,笼罩在整个水府,整个怀州城里,壮观的高塔寺庙,幽静的花草树木,嬉闹的彩蝶飞鸟。

    街道上,阿曼总算到了岳安书院。

    阿曼敲开书院大门,发现是别人,她开口说是找严婆子,开门的人点头,去帮她喊来严婆子。

    严婆子在后院放下手中活计,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见到阿曼,阿曼把果子给她。

    附在她耳边把小姐交代的事情悄悄代交给她,随后把装满果子的食盒递给她。

    食盒到了严婆子手里,她欢欢喜喜接过,很快,由严婆子送到了苏公子的手中。

    书院某间上房内。

    苏公子拿着一颗秋桃,看了又看。

    他想到严婆子把食盒给自己时,脸上堆满了笑容,嘴里尽是给水小姐说好话。

    其实来了怀州城好几日,他早就听说了水小姐的大名。

    听闻她是个美人,还是个菩萨心肠的美人。

    想到三年前见过的小绮柔,那时候的她模样还未长开,可确实已经是美人胚子了。

    苏公子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他把秋桃放下,从食盒中拿出一个橘子剥开,尝了尝。

    橘子吃起来不错,秋桃和柿子看起来也不错,他把食盒拿起,与院长和其他书生分食了。

    晚间。

    他看着已经空荡荡的食盒,想到水小姐写给自己的信,耳尖染起红晕,坐在案桌前。

    他摊开宣纸,研磨,提笔,想写下什么,又不知该写什么,只好又把笔放下,起身走到院中间,看着天上高高挂起的半月,叹了口气。

    书院的房屋错落有致,月光之下的景色很温柔,回廊上点燃着红色灯笼,有些喜气,他想起了在京城的老宅。

    京城老宅里,祖母喜欢吩咐下人悬挂这样红红的灯笼,祖母说挂着这样的红灯笼,看着便是喜庆,祖母说,最想看见他把阳安郡主娶回家中。

    可是......

    苏公子皱起眉头,想起了阳安郡主,阳安、阳安......

    他和阳安青梅竹马,相识于京城里阴妃娘娘的宫宴之中,京城里,圣上的后宫有两位宠妃,一位是郑贵妃,一位是阴妃。

    皇后早年已逝,两位宠妃分了实权管理后宫琐事,两位宠妃的地位也如日中天。

    阴妃娘娘喜爱热闹,喜欢办些宴会,喜欢下帖子邀了各位大臣家眷进宫陪她赏花游园,少时他祖母带着他一同前往宫中,曾有幸见过阴妃娘娘一面。

    阳安郡主的母亲是阴妃娘娘母家妹妹,阴妃娘娘的宫宴上,阳安郡主必定是前往的。

    苏凌峰还记得第一次看见阳安郡主。

    她笑声琳琅欢悦,明媚活波的出现在他面前......

    火红的灯笼照样书院四周,他盯紧灯笼,垂下眸子想了想,开口道,“来人。”

    一道身影突然钻了出来,跪在苏凌峰身前,“主子有何吩咐?”

    他是苏家的暗卫,苏家那样的世家,虽然如今已经不如从前,可暗卫还是养得起的。

    “你去查看,阳安郡主最近在府上有何动静。”

    “是的,主子。”暗卫领命,很快消失在黑夜之中。

    周围变得安静起来,他想了想,想到水小姐那张小脸,回房把食盒找到,去了奴仆后院,寻到那严婆子,交代道:“帮我谢谢水小姐,果子味道极好。”

    严婆子接过那食盒,一脸笑意,连声说道,“好好好,苏大人请放心,老奴一定把苏大人的话带给水小姐。”

    苏凌峰憋了她一眼,点头。

    月色之下,她目送苏大人离开后,自己才转身回到房中。

    严婆子小心翼翼的把食盒放在桌子上,脱了鞋子躺进被窝里,含着笑意的睡去。

    能替恩人办事,她心里很高兴。

遗忘-(十三)

    第二天一大早,严婆子和书院管事告假。

    她先把食盒送去水府,再上街买了些东西,往家中走。

    怀州城的街道很热闹,她买了三块糕点,想着回去给两个孩子和婆婆尝尝,还割了半斤猪肉,一起提着往郊外严家村走。

    走了许久,进了严家村,一路上和其他乡里乡亲打了招呼,快走到自己家门前,老远的就见着了自己两个儿子在围着篱笆的院中玩。

    严婆子其实不姓严,她姓张,单名一个茗字。

    她是嫁到严家村,她夫君姓严,别人叫她一声严婆子,其实她也不算老,刚刚三十出头。

    两个孩子远远便瞧见了她,连忙迎了上去,严婆子蹲下身子,一把搂着两个孩子,嘴里心疼道:“有没有想为娘?”

    “想”

    “想”

    两个孩子都开口道。

    屋里的严家老太太听见了声响,也走了出来,见是自己儿媳妇回来了,笑着道:“茗娘啊,你回来了。”

    “是了,婆婆。”

    被唤做茗娘的少妇把孩子放开,带着孩子走近房中,边走边道,“我买了糕点给婆婆和大宝,二宝尝尝,还买了一块猪肉,中午我给你们炒肉吃。”

    小点的孩子欢呼,“好啊好啊~”

    茗娘笑了笑,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孩子。

    严家老太太想到一事,看着茗娘把东西放在正屋的桌上,她开口道,“茗娘,我要和你说一件事情,水府你还记得吗?水家大小姐前些日子又派人给咱家送了十两银子来咧。”

    茗娘一惊,有些愣愣的看着婆婆,“十两银子?”那可是她两年工钱啊。

    严家老太太点头。

    茗娘突然想到什么,眼圈一红,语气有些哽咽道,“水小姐真是个好人。”

    自己不过是帮忙送了两次东西,就叫人送了十两银子过来?

    这笔钱,她们一家可以过好些日子了。

    那日她没接阿曼姑娘递给自己的碎银子,想必阿曼姑娘把事情都告诉了水小姐。

    茗娘把眼泪逼了回去,以后水小姐再有什么事情用的到自己的地方,她一定更加尽心尽力去办。

    她正在家中说话,门外突然有了喊声。

    严婆子应了一声,出了门来,见是水府下人,她有些疑惑,连忙把人迎了进来。

    那人冷了一张脸,开**代她事情。

    严婆子听完水府下人说的话,脸白了半截,她有些担心。

    “我......水公子他.......还请您回去转告水公子,老奴知道了,老奴一定记住水公子的话,再也不...不给水小姐转送物件...了...”

    这人的意思很明显,若是她再敢帮水小姐转送东西,她就等着看水府怎么折腾她!

    那人见严婆子应了下来,才站起身子,走出严婆子家里。

    严婆子和自己婆婆看着那人背影彻底消失,舒了口气。

    严家老太太开口道,“茗娘,你可记住那人的话了?不能害了咱们家啊。”

    “娘,我知道的,可水小姐她...算了,我听话就成...”

    严婆子想到往后只能对不起水小姐了,心里有些无奈。

    水小姐看那样子就是倾慕苏大人的,看苏大人的意思也是有些欢喜的,可如今水府派人来说了,若是以后她还敢私自帮水小姐转送东西,那她...她一家老小性命堪忧。

    “茗娘,水府有钱有势,咱们老实听话照办就成。”严家老太太开口。

    远处。

    水府之中。

    水绮柔看着被送回来的食盒,听了阿曼带回来苏公子的话,愣了许久,她在闺房之中想,谢谢自己是何意思?

    水绮柔想不透,她头又疼起来。

    从前她仰慕他,知道他风华绝代,俊美如斯。

    可她仰慕归仰慕,那只是一个闺房小姐对一个优秀公子的仰慕,可那仰慕里有痴心妄想吗?

    有过的,她也曾幻想过,与他那样的男子喜结良缘。

    但是她知晓自己的身份,她一个商户之女,如何配得上进士出身的太守?

    可那日他来家中做客,她想不清自己为何那般大胆?

    还有那日他晚间进了自己房中,他们相处的那般自然熟悉,他还抱着自己......

    水绮柔脸上全是不解,头疼的要命。

    后院里有许多鸟儿正在树下叽叽喳喳,吵着她头疼欲裂,她唤阿曼派人去吧鸟儿赶走。

    仆人一进后院,鸟儿哗啦啦全部飞走。

    闺房里,阿曼扶着她往罗床上躺下,阿曼神色担忧,开口道,“小姐,要不要请大夫给您把把脉?”

    水绮柔摇头,“不用请大夫,我就是听见那些鸟儿发出的声音心里闷烦,头疼欲裂,你去,去外头守着,不要发出一丁点声响,我想好好歇息一会。”

    “是。”阿曼把被子帮她捏好,退出门外,仔细守着。

    时辰一点点流逝,晚间饭点,她被阿曼唤醒。

    醒来后,用过晚饭。

    她跑去书房写给了一封信件,这次她写的很清楚。

    信件上写道,“苏公子可有话对我说?那日苏公子来水府做客可还习惯?”

    她写好,有些羞涩把信件折好,放进信封里封好。

    唤来阿曼交代好,交代好她把信送去岳安书院,苏凌峰苏公子手中。

    阿曼点点头应了下来,把信件放进怀中护着,连夜出了书房,往岳安书院去。

    她走后,另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跟在她身后看了又看,跑到前院去。

    阿曼把信件送给严婆婆后便赶了回来,她不知道她走后立马有人从严婆婆的手中拿来了信件,一路送回了水府,转手信件到了水府家主水纪乐手上。

    水纪乐在书房中拆开信件,越看脸色越差。

    他唤来小厮点燃了火盆,把信件扔进火盆中烧为灰烬。

    看着那已成灰烬的信件,水纪乐冷着脸。

    “派人仔细盯着小姐身边的人,还有那傅神医什么时候到?”

    心腹小厮跪下身子,恭敬的开口,“是,回主子,傅神医再等上两刻钟就会到咱们府上。”

    “好,你先下去吧。”

    那小厮领命,起身下去了。

    傅神医,傅神医,希望他不要让自己失望。

    水纪乐抬头从书房窗户中往绮柔院子的方向望去,嘴里念叨着:“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今日他重活一世,希望所有的一切还来得及。

遗忘-(十四)

    前院中,花厅里。

    水公子正在见重要客人,府上的婢女奉茶时悄悄望了一眼,那位贵客是个有着白胡子的男子。

    良久水公子唤了人进来,派人去请小姐。

    绮柔得了消息,命丫鬟们伺候自己换了一身衣物赶来花厅。

    她穿着一身碧罗烟上衣,散花水雾碧青色百褶裙,身披淡碧色的薄烟纱,头上发髻斜插一根碧玉流苏簪,走起路来,流苏一洒一洒在青丝上,脸上薄施粉黛,双瞳剪水,清波流盼,绝色倾城。

    那位贵客看见她,嘴角含着笑意,“想必这就是贵府的大小姐了。”

    绮柔福了福身子,与贵客见了礼。

    水纪乐脸上挂着淡淡笑容,挥了挥手,叫她坐过来。

    绮柔听话的坐在了兄长的下首,水纪乐看她坐定了才开口,“这位是我的好友,傅神医,我请他过来给你把把脉。”

    绮柔有些惊讶,她每月都有专门的大夫上门把脉,怎么又重新请了一个前来?

    可惊讶归惊讶,她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站起朝那傅神医又行了一礼。

    “傅神医,就麻烦你了。”水纪乐开口道。

    傅神医点头,他打开身侧带来的药箱,从里面拿出绣帕和脉忱,起身开口道,“让老夫先给大小姐把把脉吧。”

    被唤做傅神医的男子起身,认认真真的去给绮柔把脉,仔细把脉了一会,傅神医眉头皱起,沉默不语。

    水绮柔见他眉头皱的那么深,有些担忧道,“怎么了?傅神医?我的身子可有什么差池?”

    傅神医看了一眼水绮柔,再看了一眼水纪乐,才开口,“小姐体内已经中了幻丧粉。”

    水绮柔一惊,幻丧粉?什么东西?她从未听过。

    傅神医垂下眸子把东西收拾好,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摸了一把白胡子,叹了口气,“这毒药是米白色细粉,无味,不管和什么食物混合在一起都尝不出来,中此毒者轻者会嗜睡,产生幻觉,重者会陷入幻觉之中,昏睡死去。”

    “这毒原先是外邦传入我朝淮南一带,用法恶毒,早前就被列为禁药,可是没想到如今还有人在用。”

    “什么?”

    水绮柔一脸惊讶,就是说她中毒了?

    还是会使人至幻的毒药?会昏睡致死的毒药?而且还是禁药?

    可是谁会对自己下毒?自己是怎么中毒的?

    水纪乐身后,拍了拍坐在身侧的绮柔,显然他早已经知道了此事,他看着一脸惊讶的绮柔,又看了一眼傅大夫,尽量平静的开口,“此毒可有解药?”

    他一只手握紧了拳头,心中怒火朝天。

    “水小姐中毒不深,这毒可解,可......”傅大夫开口。

    “怎么?”水纪乐开口道。

    “这解药说来也有些奇特,喝下解药的人,轻者记忆会发生混乱,重者甚至会得失魂症。”

    绮柔惊的愣了又愣,她看了一眼被称作傅神医的男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兄长,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水纪乐神色一变,担忧道,“那绮柔中的毒?”

    “大小姐中的毒,不算太重,我写下解毒药方,大小姐喝上十日便可彻底解毒。”傅神医开口。

    “可?我真的中毒了吗?为什么我没什么症状?”绮柔看着傅神医。

    “大小姐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比如出现一些没法解释的事情?再比如幻觉?”傅神医开口。

    绮柔摇摇头,她出现了什么幻觉?

    傅神医看了一眼绮柔道,“我的医术不会作假。”

    “可......”

    水绮柔心中无奈,就这样草率断定她中了毒?这个傅神医也不知道是兄长何处请来的,他可信吗?兄长就这样信他?要不要再请个大夫瞧瞧?

    还不容她多想,多说,一旁的兄长已经开口请什么傅神医开解药方子了。

    “请傅神医先写解药方子。”水纪乐开口道。

    水纪乐当然相信傅神医。

    这人他一共请了两次了。

    前世他没了法子,也请了傅神医给绮柔看过诊。

    “绮柔,你先跟我过来一趟。”水纪乐望着自己妹妹开口道。

    他起身往花厅外走,水绮柔随后站起朝傅神医福了福身子,连忙跟上自己兄长的步伐往花厅外去。

    花厅旁边是一间偏房,他带着水绮柔进了偏。

    “你信不信我?”男人开口。

    水绮柔一愣,信不信兄长?

    当然信啊,兄长是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她怎么会不信他?

    水绮柔点头,“我信兄长。”

    “好,既然如此,你仔细想想,你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事情?”

    水绮柔垂下眸子,想了一会?

    什么可疑的事情?

    好像没有吧?

    她摇头。

    “你仔细想想。”

    “我...兄长,您就那么信那什么傅神医的话?也许我没有中毒呢?要不要再请个大夫来给我看看?总不能随便来个大夫说我中毒了便是中毒了吧?”

    她有些不平,心里有点委屈,兄长这样做也太草率了些。

    她可是他妹妹,他平日里不是最心疼她,最谨慎对待她的事情?怎么这次这样草率?

    水纪乐盯着她,语气有些生硬,“傅神医是我亲自请来的,他没必要骗你我。”

    她一听咬着嘴唇不说话,心里委屈。

    “你可有心仪的男子了?”水纪乐狠了狠心道。

    水绮柔一愣,兄长怎么突然问道到这件事情了?

    她俏脸一红,心里有丝丝其妙的滋味,她有没有心仪的人,应该是有的...那日苏公子...苏公子......

    想到苏凌峰苏公子,她俏脸越发红润。

    “再想想有没有可疑的事情!”

    水绮柔一愣,她抬头看着自己的兄长,只见他脸上有些灰白,眼底全是痛处,绮柔有些不知所措,可想到苏凌峰苏公子,想到苏公子......

    对了,想到那日,他们在房中......

    他们做出了那样大胆的事情...他抱了自己,还和自己表明了心意。

    “兄长前些日子可有见到苏凌峰苏公子?”她红着脸大着胆子开口。

    “没有,我并没有见过苏公子。”

    水绮柔一惊,没见过?

    “兄长没有宴请苏公子吗?”她接着问。

    “没有。”

    水绮柔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兄长,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不信,怎么可能呢?

    兄长明明就宴请过苏公子啊!

遗忘-(十五)

    天色灰蒙蒙一片,水府笼罩在淡淡的烟雾中,西面的围墙似一只白玉瓶,把人群装进里面,压抑难耐。

    秋风吹起,刮落了一树灰色枯叶,吹动了她的裙摆。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兄长的话,不信,不信,她摇摇头,往后退。

    脸上窘迫,想到自己写的那些信件,她突然转身往外跑,一路小跑,跑过回廊,过凉亭,过后花园,惊起了一路丫鬟婆子惊呼。

    她的裙摆扬起又飘下,头上青丝已经有些散乱,流苏发簪有些松动,她一路跑到青山院,抓住一个守门的小厮道,“你见过苏公子吗?他之前明明就住过这里的。”

    那小厮被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身子,颤抖抖的道,“哪个苏公子……奴才不知……”

    “不…你们,你们都是骗子......”

    她转身往自己院子跑,秋风吹起她的裙摆,刮起一路尘土飞扬,她跌跌撞撞跑进了自己院子,抓住正在院中的阿曼。

    院里的丫头吓得全部跪成一地,绮柔不管不顾。

    “阿曼,你说,苏公子前几日是不是来了我们府上?你说!”

    阿曼一脸疑惑,摇摇头。

    绮柔颤抖着放开了阿曼,她身子摇摇晃晃,往后退,为什么?

    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

    所以先前她的疑惑也能解开了?

    她和苏公子根本就是没有什么事情?兄长根本就没宴请过苏公子?苏公子根本就没来过水府?所以,什么承诺,什么浓情蜜意,什么肌肤之亲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都是因为她中了毒,在睡梦中产生的幻觉?

    可是她还给苏公子写了信,写了那样露骨的信?还送了果子?

    天!这都是什么事?

    她的脸面往哪放?

    这是有多尴尬?她还要不要活了?

    她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情绪激动,突然晕厥了过去,晕过去前她隐隐约约记得有个结实的双臂接住了自己。

    众人见了公子突然出现接住了小姐,吓的跪在地上,呼吸都放轻了些。

    水纪乐刚刚一直就跟在她身后,担心她会发生什么意外。

    他抱着绮柔,扫了一眼跪着的丫鬟,以及刚刚跪下的阿曼,眼神严厉,淡淡的开口,“你们下去吧。”

    跪着的丫鬟们头低的更加低了,大气不敢出一个,静悄悄下去。

    水纪乐这才抱着绮柔往她闺房之中走,他把她放在房中罗床上,替她轻轻脱去绣鞋,盖好被子,守着她身边。

    他伸手,俯身在她耳边,香味铺面而来,很熟悉,他开口,一脸深情又郑重道,“绮柔,我回来了。”

    这句“我回来了”他等了好久好久,终于等到了。

    他回来了,他再也不会离开她。

    他回来了,他再也不会让她受一丁点伤害。

    房里燃着香薰,悲伤喜悦情绪交织着,思绪飘到很远很远,远到前世。

    前世,他本家兄长镇守在边疆时突发意外,他临危受命,接了父亲传来的消息,前往边疆。

    前往边疆不过半年,水府暗卫传来消息,小姐病了,时常嗜睡。

    他得了消息很担心,可前线重战在即,他分不开身子,无奈只好派人去请他信任的傅神医给绮柔把脉。

    半个月后,他在前线身受重伤,傅神医那边却传来消息告知他,绮柔身受剧毒,无力回天,只能续命。

    随即而来的还有暗卫查到的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他气得吐血,连夜只身一人拼命往回赶,半途身受埋伏,身首异处。

    良久,他站起身子,吩咐外面的阿曼道,“守好小姐,醒了立马通知我。”

    “是。”阿曼应声。

    水纪乐出了悦仙阁。

    他去了前院的花厅找傅神医。

    傅神医已经把解药方子写好了,细细交待了水纪乐一些事情,交代好了,他拍了拍水纪乐的肩膀,看着他的容颜,叹了口气,背起药箱出了水府。

    傅神医其实不姓傅,他姓苗。

    他早年求学,学了一身好医术,他确确实实能当得起神医的称呼,一身医术妙手回春。

    他也不老,虽然留着一撮白胡子,遮住真实面貌,可他年龄不过是比水纪乐大上几岁。

    傅神医隐居怀州后山的山林中,他性格有些固执,潇洒脱俗,心情好了,谁来请他二话不说便下山看病,心情不好了,即使是皇孙贵族都请不动他。

    可这样的人他心中也有柔软的一处,水纪乐前世能派人找到他,能请到他给绮柔看诊,全是因了那点情义。

    今生能够请到他,也是因为那点情义。

    水纪乐看着傅神医的背影,叹息了一声。

    傅神医不过是负了一个人,才自己改了姓氏。

    负了那人的他,自此姓“负”。

    早年他从京城而来隐居在此,他心情好时每年还会下山免费给山下村名看诊,他说他姓负,听者以为他姓傅,闹了个乌龙,傅神医傅神医,就这么叫了下去。

    傅神医早年喜欢医术,去了很多地方求学。

    他少年时家中给他定下了门当户对的一门亲事,成亲那日,他没赶回来,在别处救人。

    那与她定下亲事小姐性子刚烈,没等到她,当夜绞了青丝,不顾家人反对进山做了姑子。

    傅神医回府后听了此事,悔恨不已,年少时就定下的亲事,他不在乎吗?不,恰恰相反,他是在乎的。

    可那时他不懂,他觉得救人重要,他以为他悬壶救世的想法很重要,可他不知道,那个与他少年时就定下亲事的女子,等了他多年的女子也很重要。

    他跌跌撞撞跑去山中尼姑庵寻找与自己订下婚约的女子时,他想尽了办法见到了那女子。

    可不一样了,她就站在哪里静静的看着他道:“贫尼法号遗安,请问施主有何事找贫尼。”

    她眼中再没有了他,再也没有了他。

    那一刻他终于醒悟了过来,什么悬壶济世,什么救治病人,哪里有她重要?

    可是还回的去吗?

    当然回不去了。

    女子从十五岁与他订亲便开始期待他骑着高头大马来求娶自己,可等了第一年,她及笄,他说他还要去求学医术。

    等到第二年他,他说他还需要求学。

    等到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

    她一直都在理解他,一直都在等他,同龄的女子早已经出了嫁生了孩子了,她还在等他,她不后悔,也不抱怨。

    可他不该在第七年,成亲当日失了约,他不知道他那样做,她会伤心会痛苦会难受吗?

遗忘-(十六)

    他不知道他那样做,置她于何地?让全京城的人全都来看她的笑话,看他们家的笑话?

    她想他应该又是在救治病人的路上耽搁了吧,她不恨他,也不怨他,只是告诉自己,别等了,永远都别等了。

    她从十五岁等到二十二岁,整整七年,已经够了。

    那个女子就是水纪乐的亲姐姐。

    水纪乐原名姓许,他叫许斐。

    许家中四个孩子,除了嫡姐,他还有两个嫡亲兄长。

    他化名为“水纪乐”,不过是为了方便隐居生活。

    是的,他带着绮柔来到天高皇帝远的偏僻之地“怀州城”,就是为了避免京城那些复杂肮脏琐事,想让她一生长乐无忧,欢欢喜喜长大。

    水纪乐看了一眼花厅外已经消失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他转身拿起桌子上的药方,唤了自己的心腹暗卫出来,命他记住药方,照着药方前去抓药。

    入夜。

    水府中新来的丫鬟捧着空药碗出了小姐闺房。

    她人长得矮小,步伐却平平稳稳,她是水纪乐早年培养的暗卫,名叫小圆,名字是水纪乐把她送到悦仙阁时亲自取的,寓意圆圆满满。

    悦仙阁已经被暗卫围的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从前的丫鬟,就连阿曼也一起都被调去了前院伺候。

    小圆手脚麻利,一个人煎药伺候小姐喝药以及伺候小姐梳洗打扮都不在话下。

    她不知道小姐得了什么病,她只按照主子的话每日按时煎药伺候小姐服下。

    今天已经是小姐喝下的第三天了。

    水纪乐匆匆忙忙从前院进了内院,走进了正房。

    房中绮柔正躺在软塌上拿着一本书籍看,见是自己兄长来了,她垂下眸子,脸色染上红晕,小声尴尬的喊了声“兄长。”

    水纪乐点头,转身进了屏风后,拿出一件披风出来披在她身上,给她系好锦带。

    “今日感觉如何?”他说着话,在她身边坐下。

    绮柔她把书本放下,“好些了。”

    “等喝完那些解药,你可能会昏迷一阵子,到时候我会把你送去庄子上。”

    绮柔眸子闪了闪,她抬起头看了自己兄长一眼。

    “是哪个庄子?”

    她从来都不敢忤逆兄长,兄长说要送她去,她就去。

    她记得那日她醒过来觉得羞愤难当,她不愿意相信自己所经历的是幻觉,她想跑出去找苏凌峰对峙,可刚刚出了院子便被兄长拦住了。

    兄长一把抱起她,她挣扎不易,可兄长坚决把她抱进正房里,丢在床上,点火时光之间,她记得......记得她把兄长绊倒在自己身上......

    后来...后来......她明明记得兄长染红了耳尖,一双眸子火热,压低声音叫她清醒一点!

    她已经及笄了,兄长还抱自己......

    想到这里,她心中尴尬不已,脸色更加红润,耳尖发热,右手手指抓了抓左手衣袖,轻轻绞了绞。

    她记得那日之后,她院中的丫鬟小厮全部被调走了,就连从小兄长给她的阿曼,也一同被调走了。

    她不知是兄长是怎样想的,可...总归是为她好吧。

    还有,她为了苏公子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她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么想着,她这悦仙阁的丫鬟婆子调走了也好,不然她如何面对他们?

    如何面对阿曼?

    可他们照顾自己多年,到底有些情分在。

    她隔日便求了兄长给他们每人一些丰厚的赏赐,好好安排去处。

    如今,她彻底冷静下来后,慢慢理清楚思路,已经信了那傅神医的话。

    其实从兄长把她带入花厅偏间,仔细问她时,她已经信了半分,也许是从她心里就相信他。

    只是她那时不愿意面对自己做那些荒唐的事情,都是由于中毒使至的幻觉?

    “你想去哪个庄子?”水纪乐开口道。

    绮柔心中腹议,她可以选吗?

    她小声的开口道,“全凭兄长做主。”

    水纪乐看见了她的小动作,淡淡的开口道,“去宁州郊外的庄子上,之后咱们再回京城。”

    绮柔一惊,她抬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兄长,为什么要去宁州郊外的小庄子?苏凌峰苏公子不就是宁州的太守吗?

    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事,丢人!真是太丢人!

    这么说好,接下来水绮柔便自己开始动手收拾行李起来。

    她院里的丫鬟全部被兄长撤走了,只送来一个小圆,小圆虽然手脚麻利,可她哪里知道她喜欢哪些首饰要带那些行李?

    她想了想只好叫上小圆,帮着自己一起动手收拾起来。

    水府的日子过得很平静,水府对外宣称水府大小姐得了风寒。

    病了在府中修养,期间江府和金府派了人过来请水绮柔去游玩,一一被水府的人找了小姐得了风寒的托辞推了去。

    过了两日,江府二小姐派人来打听水绮柔病情如何,却被水府的小厮拿风寒的理由挡了去。

    高府高小姐也派人来打听水绮柔的病情,依旧被水府的小厮拿风寒理由挡了去。

    水府表面一片平静,实际上人心惶惶。

    老爷这些日子早出晚归,小姐病了在悦仙阁待着。

    老爷下令小姐不见任何外人,前些日子悦仙阁的丫鬟婆子都被调到前院,府上某个小厮不知从哪里打探来的消息,说是老爷正在倒卖粮铺。

    怀州城不大,哪家大户有什么事情,传的很快。

    水府大小姐得了风寒的事情几乎都通了气,就连岳安书院中严婆子也听说了。

    她忐忑的看着苏大人住的方向。

    书院之中凉亭里。

    苏凌峰苏公子也听说了水府的水大小姐得了风寒,他一身锦袍,容貌俊美,气质上佳,盯着手中的书本,心却有点不在焉。

    他思绪总算会飘到水小姐身上去,想到那还算可口的果子,想到那封露骨的信件,想到三年前见过的那张小美人坯子脸蛋......

    他站起身子拿着书本,回了书房。

    附身在案桌前,研磨,摊开宣纸,提笔,可是要写些什么好呢?

    写关心小姐的病好了没?

    不。

    他把笔放下。

    爱慕他,仰慕他的女子从来不少,若是一个爱慕自己,仰慕自己的女子病了他就问候,那他还是苏凌峰吗?

    苏凌峰把自己可笑的念头压了下去,摇摇头。

    他站起身子,往外走去。

    岳安书院风景不错,怀州城的秋季天气也好,再待两日,他便要回去了。

遗忘-(十七)

    这几日江家小姐不好过,她整日为了自己下毒一事烦心。

    江府后院中,她在自己房中走来走去,心里猜想那药应该没问题啊?

    该不会被发现了吧?

    江姝芳摇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被发现的,她相信那人的能力。

    江姝芳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唤了人去请金小姐过来。

    金惠来的很快,江姝芳在闺房里和金惠说话。

    “我婚事可能要提前了,到时候你和绮柔可要记得来添妆哦。”

    “怎么要提前了?怎么没听见消息?”

    金惠扯了扯自己的百花罗裙,她上身穿着嫩绿色上衣,一副胖胖模样。

    江小姐努努嘴道,“是我娘亲和我说的,具体日子还没定下。”

    金惠点头,“添妆的事情哪里还要你提出啊,我肯定会来给你好好添妆。”

    江小姐笑笑,叹了口气,假装担忧道,“不知绮柔来不来给我添妆,我听说丹鹭楼新出的首饰,绮柔有一整套呢。”

    “她爹疼她,丹鹭楼每每出新的首饰,她那会不是有一整套?”金惠开口。

    江小姐看了一眼金惠,笑着道,“我很喜欢丹鹭楼新出的那套。”

    “那到时候叫水绮柔给你添妆时,送你便是。”

    金惠想到水府钱财雄厚,想到水公子疼水绮柔疼得紧,那丹鹭楼出的首饰,肯定早就让人给水绮柔买回去了。

    江姝芳点头,嘴角含着笑,这时候的金惠倒也没她想的那么蠢吗,还是能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你去帮我把我可能要提前成亲的事情告诉她,你要记得亲自告诉她,再探望探望她的病情怎么样了。”

    “行,我这就去一趟水府。”金惠应道。

    “你现在就去吧,看着天色还早,早去早回。”江小姐开口。

    “成。”

    金惠刚刚答应,门外有了声响,说是高小姐过来了。

    她们二人和高小姐关系很好,要比水绮柔亲近许多。

    高小姐带着贴身婢女冲冲忙忙走了进来,脸色看着有些不太好。

    她穿着一件灰白罗裙,头上端端正正簪了几支发珠,气质尚好,一张白皙小脸颇有姿色,可这姿色比起江小姐来要差上一截。

    “江妹妹,金妹妹,你们可有去探望过水妹妹?”她声音温柔,软软糯糯,神情有担忧。

    “我正要去呢,你要和我一起去吗?”金惠开口,她抓住高小姐的手,笑盈盈看着她。

    高小姐脸色微变,摇头道,“我就不去了,我家中还有事情要等着我,一会你探望了水小姐记得派人来通知我一声,我担心她的病情。”

    她说的真诚,心里却巴不得水绮柔死了才好。

    主子交代的任务,她必须得做好。

    不然,她就别想嫁给自己心爱的男子,她喜欢苏凌峰苏大人,哪怕只能做侍妾也是乐意的。

    三人说了几句,金惠带着自己的贴身婢女出发。

    江小姐和高小姐送金惠到了院前,她们站在那里,看着金惠的背影越走越远,一起舒了一口气。

    天气尚好,阳光充裕。

    街道上人来人往,有许多小姐公子穿着华衣美服在闲逛。

    吆喝声一阵阵传进金惠的耳朵里,她在路上买了些东西吃,边吃边赶往水府。

    金惠一路出了江府,直奔水府。

    到了水府门前,小厮当然不许她进。

    可她这人脸皮厚,那小厮不让她进,她就不依不饶。

    这事情传到了正在府上的水纪乐耳中,他开口道,“放金小姐进来见见小姐,去派人盯着。”

    “是。”来禀报的小厮连忙退了下去。

    金惠很快被放了进来,她朝守门的小厮怒声道,“哼,一会叫你们小姐责罚你们。”

    那两个小厮低着头不说话。

    其中一个来传话的小厮领着金惠往悦仙阁去。

    进了悦仙阁,金惠直奔绮柔的正房。

    “绮柔,我来看你了。”她喊的很大声。

    房内的绮柔听了声响,把书本放下。

    金惠已经自顾自得走了进来,领路的小厮向绮柔福了福身子,绮柔挥挥手,他便退下了。

    看见金惠,她有些惊讶,兄长不是说让她好好养病,好好喝药解毒,不让旁人来打扰她?就连阿曼也没放进来?可金惠怎么?

    一旁的金惠很自来熟的拿起绣凳子放到软塌边,坐下来,她看着绮柔道,“你在干什么?你风寒好了没?”

    绮柔愣了愣,随机反应过来,想到兄长可能是对外宣称自己染了风寒,她垂下眸子,把手中东西放下。

    “好了很多了。”

    金惠点点头,“姝芳的亲事可能要提前了,到时候你记得去添妆,我们一起送她出嫁。”

    绮柔想到什么,眼神暗了暗,“提前到什么时候?”

    “具体的还不清楚,到时候我通知你,你记得去便好,多添点妆,听说丹鹭楼新出的首饰你有一套,姝芳很喜欢,你给姝芳添上吧。”

    绮柔眉头皱了皱,说的什么话?

    她怎么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呢?可是从前金惠不也是这样的语气吗?

    那是自己变了?

    她记得兄长说过,她中毒可能跟身边所有的人都有关,叫她想想身边近日有没有发生可疑的事情,她不傻,她能接触的人就是自家府上的,还有那几个手帕交了。

    近日接触过的就是江姝芳,和再前面一些日子就是金惠和江姝芳她们了。

    她们是她的手帕交,闺中密友,她原本不想怀疑她们。

    可人一旦起疑,事情就会变得敏感了起来。

    她现在怎么听金惠的语气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太舒服。

    绮柔淡淡的开口,“要是那时我风寒还未好呢?”

    金惠皱了皱眉头,“风寒没好也得去啊,姝芳可是和咱们一同长大的。”

    “那我身子就不要紧了?”水绮柔开口。

    金惠皱起眉头看着她道,“你就是一个风寒,和去添妆有关系?到时候你把丹鹭楼那套新出的首饰添给姝芳,再把你那支红玉步摇添给姝芳吧,她念到你那支步摇很久了。”

    “什么?”水绮柔皱起眉头,惊讶生气的看着金惠。

    这金惠还真是......

    她的东西哪里轮得到金惠来做主?她算什么?她算谁?就算是闺中好友也不能这样的?

    她的就是她的,金惠的是金惠的。

遗忘-(十八)

    “那支步摇是我兄长送我的及笄礼物,我先前就说过,我不会送人。”水绮柔直接拒绝。

    “咱们和姝芳的情义还比不过一支步摇?”金惠开口,语气已经有些埋怨了。

    绮柔哼了一声,她们是一直把自己当傻子是不是?

    平日里她不跟她们计较,那是看在一同长大的情义上。

    可她也是有底线的,那支步摇是自己兄长送给自己的及笄礼物,她不想送就送不想送!

    想到那日在客栈,江姝芳支开她......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想到谁都有可能害自己,她开口道,“那若是我不愿意呢?我啊,这风寒若是因为姝芳得的呢?到时候我这风寒还没好呢?”

    “那你也要去啊~”金惠开口,一副圆滚滚的身子,一张肥胖的脸有些滑稽可笑。

    绮柔听见她这么说,不气反而笑了,干脆下逐客令。

    “小圆送客吧,我要休息了,金小姐请回吧。”

    “你想休息了?好吧,那我先走了。”金惠开口,

    守在门外的小圆进来送金小姐离去。

    看着金惠的背影,绮柔冷笑了笑,情义?

    她突然想起阿曼说的话来,朋友之间相处要互相尊重互相体谅,呵,体谅,就这样吧。

    她是傻子吗?

    从小到大,哪次不是她和金惠护着江姝芳?

    哪次不是她和金惠各种满足江姝芳?

    哪次不是她送各种东西给金惠和江姝芳?

    她自认为她没有对不起她们,可刚刚金惠她说啥?

    就算她风寒未好,也要她去给江姝芳添妆?

    她的身体就不是身体吗?

    她与金惠从小一起长大,多少有些了解她,她今天来找自己,说江姝芳成亲的事情,不会单单只是她一人的主意,她这人很少主动来找自己的。

    可还真可笑,她今天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样,她们不也是好友吗?

    口口声声说着情义?

    她算是明白了,在金惠的心里眼里,她是比不上江姝芳的。

    可她们却用手帕交的情谊来绑架她?约束她?

    怎么不用手帕交的情义绑架约束她们自己呢?

    侧面想想她要是身子不适呢?她一定要去吗?

    金惠走后,一个小厮模样打扮的人连忙进了水纪乐的书房,他把派去盯着的人送来的消息如实禀告水纪乐。

    水纪乐听完,冷笑一声,跟他的绮柔谈情义?

    水纪乐挥挥手,那小厮退下。

    他俯身拿起案桌上一封名单,数了数上面的名字,唤了一声,“无末”。

    一身暗卫打扮的男子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跪在他身前。

    水纪乐看着无末,他是自己的暗卫一号。

    水纪乐冷着脸道,“这名单上的人,先除了吧,至于阳安郡主和苏凌峰,留他们半条命在。”

    “是。”无末的人领命下去。

    无末一走,他唤了另一个暗卫进来,写了封信件,命令暗卫送到京城许家。

    事情办妥以后,水纪乐看着厢房中的摆设,走出房门。

    庭院里的一切,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他和绮柔的身影,绮柔在这个院子中长大,绮柔第一次喊他兄长,绮柔第一次学会走路,所有的一切一切都跟这里有着关系……

    可是绮柔......

    水纪乐的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丰神俊朗,一步一步朝着悦仙阁走去。

    悦仙阁中。

    水绮柔正坐在软塌上,拿着刚刚从梳妆台上拿过来的红玉步摇,她皱着眉头脸上有些郁色,叹息了一口又一口。

    水纪乐从门外走进来,看清了她的模样。

    他三两步走到软塌前,坐在绮柔身边,开口道,“怎么了一脸郁色?”

    绮柔看了一眼自己兄长,“哥哥,您有没有遇见那种不体谅你的好友?这样的人还需要做朋友吗?”

    “有些人有些事,不要去在意,人生在世难免会遇见几件不顺心的事情和几个想法不一致的人,你若是在乎,愁苦的便是你自己。”水纪乐开口。

    绮柔侧着头看着自己的兄长,“可我就是在乎啊?这可如何是好?”

    软塌背后是敞开的窗户,一眼可以望见窗户外间的景色,外间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水纪乐朝窗户外看了一眼,抬手指着远处一朵芍药花。

    “看见了吗?那里有朵芍药盛开了。”

    绮柔有些疑惑的朝兄长指的方向看去,若真看见一朵盛开的芍药花。

    她回过神来,不解的望着自己的兄长。

    水纪乐看出了她的不解,继续开口道,“日子里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发生在身边,比如你这后院的芍药花开了,比如你可以去赏花,去做画,甚至可以去剪上一朵漂亮的芍药花回来插在你房中的花瓶中。”

    “你身边令你不开心的事情和哪些不值得的人,你不要去在乎,恶人自有恶人磨,你只需要记得,生活里还有更多其他美好的事情正等着你。”

    恶人自有恶人磨,就让他做这个恶人,所有肮脏的事情全部由他来做,她只需要开开心心,活在阳光之下。

    绮柔看着自己的兄长,点点头,摇摇头。

    “兄长是叫我忘记哪些事情吗?”

    “对。”

    两人相视一笑,水纪乐看见她手中的红玉步摇,脸上笑容加深,“这支步摇你很喜欢吗?”

    绮柔低头看着自己右手拿着的步摇,这支红玉步摇她确实喜欢。

    “喜欢,这是兄长送我的及笄礼。”

    听见她这样说,水纪乐脸上的笑容深了些。

    “你若是喜欢就多多戴戴。”

    “恩。”绮柔点点头。

    在京城,男子送女子步摇是什么意思绮柔懂吗?

    女子戴上男子送的步摇是什么意思,绮柔懂吗?

    很久以前在京城,据说哪家公子哥心仪上了哪家小姐,就在她及笄的那年送上一支步摇。

    若是那家女子接受了男子之礼,并钗于发蓖之上,那便代表那个女子接受了那个男子。

    而那步摇也代表她已经有了心上人了,其他男子见了便会以此避闲。

    可惜那习俗流传极远,改朝换代,除去京城几位还屹立不倒的百年世家有所耳目,其他人早已抛在脑后。

    这里又是怀州,所属南方,离京城太远,知道那层意思的人少之又少,也因为如此,他才敢光明正大的送她步摇。

遗忘-(十九)

    “哥哥,我们哪日去怀州?”水绮柔开心问道。

    水纪乐沉思一二,回道,“等你喝完十日的药,我们就出发。”

    绮柔点头,接着又问,“哥哥,那咱们还会回来吗?”

    “不回来了。”

    “怀州的粮铺我这几日已经转手的差不多,先陪着你把毒解了,在宁州住上一段时日,我们去京城。”水纪乐开口。

    绮柔眉头一皱,有些不解道,“去宁州?再去京城?”

    “对,咱们先在宁州城住上一段时间,再去京城。”

    水纪乐嘴角露出笑意,他要带她去京城,要娶她,光明正大十里红妆娶她。

    水绮柔垂下眸子,那几日她中了毒药,误会了苏公子,后来还给苏公子写了那样的信件,想起来就够丢人的,可苏公子就是宁州城的官员,去了那会不会遇见?

    若是遇见,那得多尴尬?

    她......不太想遇见这样尴尬的事情......

    “哥哥,去宁州城住的话...我...我怕遇见苏公子,我...写了那样的信件给她......”

    “我的脸都被丢尽了,哥哥......”水绮柔有些尴尬说道。

    水纪乐听完,沉思一二,眼底染上一丝愉悦,“喝了解药以后你可能会得失魂症,也许会忘记这些不开心的事情。”

    “忘记?失魂症?”水绮柔有些不解。

    “嗯,也许你会把我忘了。”

    有些事情也许忘记了会更好,给彼此一个新的开始,新的认识,他正好担心她会不适应他是她叫了多年“哥哥”的身份。

    若是真的得了失魂症,他是不是可以很快让她接受自己?是不是就可以重新和她介绍自己?

    “失魂症?”

    绮柔从书本中看见过这一症状的描叙,她有些担忧道,“若是我真的得了失魂症可如何是好?我会把所有人都忘记吗?包括哥哥您?”

    水纪乐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确定的说道,“也许只是记忆混乱,过一段时间就会好。”

    绮柔眉头皱了皱,她想起来了。

    那日,那个给自己把脉的傅神医是说过这事的。

    绮柔垂下眸子,想了想,想到阿曼他们,她开口道,“我可以请哥哥给悦仙阁的丫鬟婆子们安排好去处吗?他们毕竟照顾了我一场。”

    “好。”水纪乐点点头。

    “我还有一事请求兄长。”

    “什么事?”

    绮柔有些尴尬,“我想请求哥哥在我醒来之时,能够守在我身边,告诉我自己是谁。”

    在这世上,她想她最能够信任和相信的就是自己的兄长了,即使谁伤害自己,兄长也不会伤害自己。

    水纪乐点头应允,“好。”

    “还有什么事情吗?”水纪乐接着问。

    绮柔想了想,鼓起勇气,开口道,“哥哥,若是我忘记了苏公子,请您不要提醒我,也不要让其他人来提醒我......我和他...原先是我仰慕他,可......”

    “可我知道我身份卑鄙,我并没有真正妄想过要和他有什么瓜葛,哥哥,等我们去了宁州城,若是我忘记了他,还请您不要提醒我有关他的事情,我脸皮薄。”

    她心里看得清清楚楚,那人她曾经确实仰慕,现在也是仰慕的,可仰慕归仰慕,幻觉归幻觉,也许那些幻觉是她内心深处想要的东西。

    但是,她写了露骨信件给他,还厚着脸皮派人送了东西给他,她的脸面都丢光了,如今她不想想起那些事情,只要想起就觉得尴尬、难堪。

    什么仰慕不仰慕的,比起尴尬、难堪来,她心里那点仰慕就不算什么了。

    柔和的月光笼罩着怀州城,悦仙阁闺房里点着灯光,多了一丝朦胧的之意。

    水绮柔抬头望了一眼窗外,盯着黝黑夜色,夜色融融,黝黑的天幕挤压而下,有些压抑。

    时光如梭。

    几日之后。

    绮柔思来想去,想着几人小时在一块学习女红,学琴的时光......

    她唤来小圆,开了库房。

    仔仔细细的挑了几样首饰,叫她用锦盒装起来,每个锦盒中都是一支不错的珠钗,看着价值不相上下。

    她开**代小圆,“等我和兄长离开怀州那日,你找可靠的人,把这些礼一一送去给江府的江小姐,金府的金小姐,高府的高小姐,以及杨府的杨小姐,就说是我提前送她们的添妆礼。”

    “是。”小圆连忙应下。

    水绮柔交代清楚后,想到昔日的那几个闺中密友,她如今都给她们准备了添妆礼。

    这样即便是有什么误会,也不枉那一场少时的情分了。

    绮柔的药已经快喝完了,今日是最后一日。

    她喝下最后一口解药,头有些昏昏欲睡,小圆赶紧扶她往罗床上休息,唤了暗卫去请主子。

    水府大门外。

    水纪乐早已唤人备好了宽敞马车,他自己和绮柔的行李前两日,他便唤人用马车载了去宁州的庄子。

    宁州郊外的庄子上,得了主子的消息,随时准备着主子过去。

    水纪乐听了暗卫来报,连忙从书房卧室拿上一个披风,往悦仙阁去。

    到了悦仙阁,他坐在罗床上唤了唤绮柔的名字。

    见她还是沉睡,水纪乐把披风披在身后系好,把人抱起,双手仔细护着她,抱着走到水府门前。

    把她安稳的放进马车中,随后自己上了马车。

    马车中薄被枕头等等,都准备好了,他坐在马车中,把绮柔抱紧怀中,扯过一个薄被,盖在两人身上,一起去宁州的庄子。

    小圆见小姐和主子已经走了,出了水悦阁唤了丫鬟进来。

    开口吩咐她们把锦盒都送往相应的江府,金府等。

    其中一个锦盒很快就到了江府,到了江二小姐的院子中。

    东西送到她院子时,她正在和金惠说着话。

    那日金惠回来告诉她,水绮柔说的那些话,她很怀疑水绮柔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可她到底有没有发现什么,她不清楚。

    珠儿手中抱着礼盒,站在自己小姐面前仔仔细细的把水府派来的人,带的话告诉了小姐。

    江小姐听完,心里起了疑惑,一旁的金惠扬起嗓子道,“这么说,他们家要搬走是真的?我还以为听见的都是谣言呢?”

    珠儿垂下眸子,不敢答话,她一个小丫鬟如何知道水府到底搬不搬走?就算知道了,她也不想擅自开口。

遗忘-(二十)

    江小姐沉默了一会,有开口道,“她还说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回小姐,水府派来的丫鬟说,水小姐的意思是把添妆礼先送给您。”

    珠儿顿了顿,继续开口道,“奴婢还打听到,说是水小姐给金小姐和高小姐,杨小姐她们都准备了。”

    江姝芳点头,垂下头玩弄着手中绣帕,

    金惠从绣凳上站起身子,接过珠儿手中的锦盒,打开看,见是一只成色看着还不错的珠钗。

    金惠皱了皱眉头道,“怎么就只有一支珠钗?我上次不是和她说的清清楚楚吗?丹鹭楼新出的那套首饰和她那只红玉步摇呢?珠儿,你确定水府的丫鬟没送错?”

    被叫住的珠儿有些尴尬的低下头,福了福身子,低眉垂眼道,“回金小姐,这......应是没错的。”

    珠儿心中腹议,金小姐还真好意思说?

    丹鹭楼新出的首饰?还有红玉步摇?

    早前她跟着小姐和水小姐玩时,水小姐便说过,那是人家兄长送的及笄礼,及笄礼啊,多么贵重,还好意思和人家水小姐要?

    就算再眼红人家的东西,脸皮也不能太厚了吧。

    珠儿有时候会想,大家小姐也不过如此啊?居然会直接跟人家要东西?

    若不是前几年她家贫,她签了活契进了江府,她还真不知道大家小姐也有这样的人?

    可也不对,像高小姐和杨小姐还有水小姐便不是这样的。

    珠儿垂下眸子,可能是人和人不一样,她自家小姐就是个脸皮厚的人,和小姐的身份根本就没关系。

    “姝芳,她怎么能只送你这么点东西?该不会她把我们几个人的添妆礼送的都一样吧?”金惠开口。

    江姝芳眼神闪了闪,没说话。

    “珠儿你打听清楚了吗?水小姐送其他几位小姐的东西是什么样的?”金惠开口问珠儿。

    珠儿摇摇头,这她哪里知道?她又不是水小姐身边的丫鬟?

    金惠看了她一眼,“你先去打探一声,问问高小姐收到的是什么东西?”

    珠儿点头,飞快出了房门,往高府打探去了。

    高府离江府很近,她急急忙忙走出江府,路过街道,跑到高府后院去敲门,敲开了房门她说找高小姐的贴身丫鬟竹菲。

    等了一会,丫鬟竹菲出来,珠儿连忙和她打探,竹菲把收到的珠钗告知珠儿。

    珠儿打探清楚后,连忙赶回了江家。

    她把打探来的消息告知金小姐和自家小姐。

    金惠听完后,脸色大变。

    她望着江小姐,不平道,“明明咱们玩的要好一些啊,她给你的怎么能和她们一样?”金惠努努嘴,有些生气。

    站在她身后的贴身婢女尽量把自己隐形掉,这种事情她没少做,她悄悄看了一眼珠儿,心里叹气。

    她倒不是和珠儿一样是半路签了活契进府的,她是金府的家生子,从小就照顾小姐长大,可小姐长着长着......

    额,喜欢吃长胖了倒不算什么,可那脑子好像也长歪了。

    这水府的小姐对自家小姐那样好,自家小姐脑子是怎么想的?

    水府的小姐对江府的小姐也好,可江府的小姐......

    怎么说,总感觉有点恶心人。

    “她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舍不得那点礼?她水府不有的是银子吗?为什么不把丹鹭楼新出的那套首饰给你?”

    金惠眼中有埋怨,有生气,有不平,水府那般富裕,她连套首饰不舍不得送?真的是,小气!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江小姐开口。

    “就是小气,我明明和她说了,让她送给你的,她当时也没说什么啊!”

    金惠一本正经的怒气开口,好像她和水绮柔说了,水绮柔就得照做一样,好像她是主子,水绮柔是奴才,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算了,她不送就不送吧,我又不求她。”江小姐开口。

    她心里想,既水绮柔还派人送了礼过来,那水府应该是没有察觉到那件事吧?

    一旁站在的珠儿身子悄悄往后挪了挪,尽量把自己隐身掉。

    这两位主子这样的性格,她再多听听她们的话,她脸上感觉都要害臊了。

    金惠憋憋嘴,“真是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对了她说走就走,那她以后还会回来吗?”

    “哎,珠儿?”

    金惠把视线放到一旁候着的珠儿身上,开口询问道,“你有没有打探消息说水小姐还回不回来?”

    珠儿沉思一会,想到之前水府派人来时,她随后打探的消息,如实道,“回金小姐,之前水府派的人上门时,我和她打探了一番,好像是说水小姐搬走了就不回来了。”

    “什么?”江小姐皱起眉头,“不回来?”

    不回来了?那主子交代的事情她怎么办好?水绮柔还没死,她怎么完成主子交代的事情?

    “姝芳你怎么了?”金惠见她脸色大变,一块红一块白,担心问道。

    江小姐瞥了她一眼,摇摇头道,“我累了,你先回去吧,明日咱们姐妹再聊。”

    金惠看了她一眼,见她好像是真的累了,“那行,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寻你。”

    江姝芳起身送金惠出门,金惠走后,她带着珠儿往回走,不料路中又遇见了让她讨厌的二姨娘。

    二姨娘也看见了她,老远就扬起嗓子道,“哎呦,不知道是谁的贵主子走了啊,以后某人还想要新首饰啊,新裙子啊,可没人给了呢!”

    二姨娘用绣帕遮了遮嘴角笑,她身后的丫鬟憋着不敢笑出声来。

    “瞧瞧,瞧瞧,几日不见自己的贵主子,头上连件时新花样的首饰都没有了。”二姨娘讽刺道。

    如今水府搬家,离开了怀州城,看以后江姝芳还跟谁要东西,二姨娘心里高兴,这事大概是近来最能让她开心的一件事情了。

    “你!你不也是没有!”

    江姝芳涨红了脸,江府家里薄弱,这些年吃喝都花前,府上看着风风光光,其实底子里穷,没银两。

    “我是没有啊,可我不跟人要啊!”

    二姨娘看了一眼江姝芳,接着冷笑道,“我不像某些人,明着一套暗着一套,不知昨儿个出现在我茶水里的毒药是哪个混蛋做的,有些人啊,敢做不敢当,最会做戏演戏了。”

遗忘-(二十一)

    昨儿,要不是她心细,她可能早就没命了,她出生青楼,怎么样的阴私没见过?

    什么毒药春药的,她都了解过。

    这江府上,谁又会现在想她死?

    大小姐早已经出嫁了,江夫人性子羸弱,她也没去得罪。

    至于老爷......

    她与江老爷相处多日,自然是知道他心肠有多硬多阴险。

    可她已经是他的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感谢他把自己从青楼中赎了身,这么些年来,他又宠爱自己,多少是有些情分在的。

    再想想就是府上二小姐了,内心阴险的很,自私自利整个就是小人,和这样的人结交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运,和这样的人住一起更加倒霉了,要时时刻刻防备着她,免得不知道哪天就莫名其妙死了。

    “二姨娘胡说些什么?我还有事,不和你一般见识。”江姝芳有些心虚,带着自己丫鬟连忙走了。

    她想到二姨娘那个贱人长久以来对自己的冷嘲热讽,确实是对她动了几次杀心的,可是她没想到,二姨娘比水绮柔难对付多了。

    江姝芳不会明白,水绮柔对她百般信任,她自然好对付。

    可二姨娘对她时刻防备着,她自然轻易对付不了。

    二姨娘看着江二小姐的背影,冷哼一声,眼中全是讽刺,她开口道,“有些人真是愚蠢,对自己好的人不懂的珍惜,心里眼里全是算计,这样的人,真是愚蠢。”

    她身后的丫鬟没说话。

    二姨娘走后没多久,阳安郡主派人过来了。

    江府里,阳安郡主派来的人一副高高在上姿态看着江小姐,正房里大门关紧,丫鬟守在门外,江小姐规规矩矩坐在绣凳上,等着吩咐。

    “交代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那水家小姐怎么没出事?你不是和主子说过,会让她失去贞洁,让她没了性命?可现在呢?你做了什么?”那人语气不咸不淡,盯着江小姐。

    “嬷嬷,我...我已经给她下了一会药了,本来想约出来下第二回,那知听说她得了风寒,一直在府上养病,不愿见人,也不愿出门啊。”江小姐解释道。

    被叫嬷嬷的人看了江小姐一眼,冷笑道,“没用的东西,她不出门你不会上门找她吗?这点事情都办不好,主子要你何用?”

    “嬷嬷,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我一定要了她性命!”

    江小姐眼中浮现泪水,脸上可怜之色沾满,她只求主子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要是主子放弃了自己,她还有什么活路?

    她这半生,相貌相貌不算好,才华才华不算好,家世家世不算好,爹不疼娘不爱的,就连和她定亲的未婚夫婿也不喜爱自己,她这样的,除了主子能够解救自己,满足自己,她还有什么活路?

    主子答应过自己,到时候能让她进苏府的大门。

    是的,她喜欢苏凌峰,比水绮柔更加喜欢,更加疯狂。

    三年前,水府宴请风华绝代的苏凌峰,她听水绮柔提起过,曾悄悄在水府门外见过他一眼,那一眼苏凌峰便住进了她的心中。

    自此,生根发芽,爱慕难耐。

    要说身份,她家没根基,父亲又不疼她,想要嫁给苏凌峰,恐怕是不可能的,可是主子不一样,主子可以替她办到。

    “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一回好好办事。”

    “好。”

    被叫嬷嬷的女人是阳安郡主的奶娘,她悄悄离开江府后往高府前去。

    高府,高小姐闺房中。

    高小姐见她来了,连忙唤了丫鬟沏茶上点心。

    嬷嬷坐在绣凳上,盯着高小姐这张脸,等丫鬟出去把门带上了,才开口道,“交代你的事情你办妥了吗?”

    高小姐心一急,她毒是下了,可水绮柔有没有吃她派人送去的糕点,她不清楚。

    那日,水府派人送来果子,她又准备了回礼,那回礼是她亲手准备的。

    做了一份精美糕点,里面下了毒药,那毒药便是这个嬷嬷给她的。

    嬷嬷是阳安郡主手下的人,不久前路过怀州城,她们偶然结实,嬷嬷告诉她,只要她帮阳安郡主办成一件事情,就成全她一个心愿!

    成全她一个心愿,什么都可以,哪怕是她的婚配。

    她爹娘去的早,在大伯一家手下讨生活,她的婚事不能做主,要看大伯母的脸色,大伯母有意把她许给城北的布庄家二公子,可她记得城北那布庄家的二公子相貌不好,人也不怎么样,她不想嫁。

    现在好不容易来了机遇,郡主啊,那是得有多大的权力,虽然听说了一些她和苏大人的桃树绯闻,虽然听说她想嫁给苏大人,可苏大人不愿意......可郡主就是郡主,她比自己这个商户之女要高贵的多,可选择的权利多。

    只要郡主一句话,大伯母还能拿她怎么样?

    后来,她应了阳安郡主交代的事情。

    她要办的是给水绮柔下毒除了她去。

    知道只是除了水绮柔,她心里轻快了不少,说真心话,她本来就不喜水绮柔。

    她和水绮柔一同长大,水绮柔生得美,艳压群芳,只要有她在的一天,怀州城其他未婚小姐就别想出头了。

    “嬷嬷,药我已经下了,她应该是吃下了......”高小姐不确定的开口。

    “再给你一次机会,下次要亲眼看着她吃下毒药!”

    嬷嬷开口,她刚刚从宁州城过来,并不知道水府已经出发离开,阳安郡主那边更加不知。

    “嬷嬷......”高小姐连忙点头,和她求情,嘴里应着一定做到。

    等嬷嬷一出高府,高小姐突然晕倒在地,吐血而亡。

    她身后插着一把染血的刀子,这刀子不久前捅进了江府江小姐的心脏。

    穿着黑衣的男子确认高小姐已经没了生命迹象后,运用轻功,去追那嬷嬷,很快他在一个偏僻街道上追上马车,一路尾随至幽静偏僻树林,他吹了一声口哨,从暗处出来一群黑衣人,大开杀戒,不留活口。

    那嬷嬷被他杀了后,他们把尸体全部运走,埋在某个荒凉山崖下。

    事情办妥,一群人消失在怀州城。

    怀中城外有许多马车,一辆水府的马车平平稳稳赶到隔壁宁州城。

    一处庄子上,水纪乐把人抱下马车。

    他抱着水绮柔进了庄子早已经收拾好的正房中,他把人放在罗床上,给她盖上薄被坐在一旁守着她。

    怀州和宁州就是隔壁州而已,相隔不远,因此路程不算也很快。

    水纪乐看着陷入昏睡中的绮柔,眼里全是深情。

    九重天外,众神之巅,一座神殿中。

    东尘依在炼丹房里看着丹药,从招摇山回来,她已经找到了孟灵口中的神君,那位神君说是会帮她。

    找到以后,她顺便在招摇山宰了一波神兽类,一血前耻。

    回来路上,她寻了些药材,现在正把那些药材和神兽内丹扔在炼丹房里炼丹药呢。

    嗯,这丹药取个什么名字?

    大补丸?

    好像不错。

    她幻化出人界的场景,看着里面的场景,她按了按自己的头额,人世间的情事真是别别扭扭。

遗忘-(二十二)

    前世。

    怀州城。

    怀州城的百姓经过水府大门前时,看见水府的大门紧闭时,有些叹息。

    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与另一个提着竹篮卖糯米糕的小贩正路过水府前,看了几眼有些萧瑟的水府,无奈的摇摇头。

    那个买冰糖葫芦的小贩对着另一个道:“也不知道水府最近怎么了?听说水公子失踪了,水小姐得了重病?”

    “是啊,水府真是倒霉。”

    “水公子,水小姐多仁慈的人啊,我们村里那些受过水府恩惠的村民们听说了水府的事情,都进山去供奉了山神娘娘,就求水府的主子平平安安。”

    “哎,我们村的也是......”

    火红的冰糖葫芦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鲜艳可口,新鲜的山楂外包裹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糖浆,让人见了就有食欲。

    水府的大门紧闭着,水府书房中,一名穿着素色罗裙身形消瘦的女子正坐在床前哭泣。

    她抓住绣帕,脸上全是泪水,流着泪道,“哥哥,失踪了,是怎么失踪的?可有找到人?”

    一旁的丫鬟摇头,坐在书房里的傅神医眼里全是伤痛,不知道纪乐去哪了?边疆那边传来消息,说他一人私自离开了军营!

    也怪自己,他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五一十的传去消息,告诉水纪乐,水小姐的消息。

    前些日子,纪乐派人去寻自己,寻了自己到水府上给水小姐诊脉,脉象一症,坏了,水小姐中了幻丧粉,而且已经没法解了。

    他先是想办法解药,缓解毒性,再是让人把消息带给了水纪乐。

    如今水纪乐失踪,他也有责任,他改如何像纪乐的姐姐交代?

    对了,纪乐信里交代过他,不可把他在怀中城所有的一切传入京城,特别是有关绮柔的,要他保护水绮柔。

    据说当年水府的小姐当年是从京城望族,郑氏旁系郑镇手中抱来的。

    那郑淡傅神医也认识,比他还要大上几岁。

    纪乐说,绮柔那孩子是郑镇一位爱妾所出,只求得自己这小女能够得到许家的庇佑。

    许家,也就是水纪乐的本家,水纪乐,原本姓许,他是许家嫡系嫡幼子,许家是武将出生,他父亲早年追随先帝推翻前朝隋帝夺得天下,成为开国重臣。

    他的两位哥哥先前效忠跟随二王子参与午门之变杀死东宫。

    昔日的二王子早是当今圣上,昔年跟随当年圣上的望族许氏一族地位举足轻重。

    而郑家,原先出了一个太子妃郑氏,可东宫失势,太子党一脉被二王子灭掉,东宫之子全数被杀,太子一脉被逐出皇室宗籍,太子妃郑氏一脉也因此凋落。

    可郑氏再凋落,难道还养不起一个小姑娘啊?

    郑镇如何舍得把自己的女儿交给许氏?

    这其中种种,纪乐就没想过?

    可是现在纪乐已经失踪,就连郑镇,几年前跟随番将军征战西域时已经战死。

    可水绮柔这样的身世有什么需要保护的?

    如今在京城还有位郑贵妃宠冠后宫,若水绮柔真的是郑家血脉,送往京城郑家不是更好?

    何必窝在小小的怀州城?

    傅神医摇摇头,难,难,难。

    想不透纪乐是何意思。

    水绮柔的双眼已经肿的和桃子一般,整个人又瘦了一圈,远远看去比病西施还要娇弱,她坐在软塌上,满脸是苍白之色,她想起兄长,眼里掉了下来。

    一旁眼圈也有些红肿的阿曼守在她,时不时轻声道,“小姐,别哭了,公子一定没事的。”

    听见这话,绮柔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十几年来,她在兄长的庇佑下慢慢成长,现在兄长是死是活都不知,她能不伤心吗?

    她头突然痛了起来,最近越发嗜睡。

    对了,自己为何会中毒?

    绮柔心中一惊,近日因为伤心兄长失踪的事情,居然忘记查查自己为何中毒?

    她抬起有些刺疼的红肿双眼,看着穿着素色的丫鬟给傅神医沏好茶,“傅神医,绮柔有一事想和您商量。”

    “请说。”傅神医摆摆手。

    “侄女中的毒?是什么毒?又出自那处?是如何能中了这毒的?”

    傅神医抬了抬眼皮,沉默了一会开口道,“这毒叫幻丧粉,呈米白色,无味,混合食物茶水中服下,可令人产生幻觉,甚至在幻觉中死去,至于这毒出自那处?原先是外邦传入我朝淮南一带,用法恶毒,早前就被列为禁药,可是没想到还有人在用。”

    混合食物茶水服下?谁会想害自己?

    绮柔咬了咬牙道,“会使人产生幻觉?就是说,我中了这毒产生了幻觉?”

    “对。”傅神医点点头。

    “那现在呢?”

    “现在你身子骨已经被我用药稳住,应该暂时不会再产生幻觉。”傅神医开口。

    绮柔点头继续开口道,“傅神医,兄长在信里交代小女凡是要问您,要听您的话,请受小女一拜。”

    绮柔站起身子,走近些傅神医,朝他盈盈跪下,恭敬的拜了一拜。

    兄长寄来的最后一封信件给她时,写的很明白,叫她好好听傅神医的话,好好吃解药,有什么事情就问傅神医,他会帮她。

    傅神医一惊,立马从椅子上起身弯腰扶起她,开口道,“这可如何使得,老夫怎么能受你如此大礼。”

    “你兄长在信里把你托付给我,是叫我照顾你,可不是叫你行这样的大礼。”傅神医把她放开,开口道。

    绮柔心中感激,想到今日请傅神医来的主要目的,她开口道,“那我以后可否唤您傅伯伯?”

    “好,就这么叫。”

    傅神医摸了摸自己发白的胡子笑道,这白捡的大侄女不要白不要,何况还是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绮柔点点头,继续开口道,“傅伯伯,绮柔想查清楚,到底是谁要害我,还有兄长为何会失踪?他之前是去哪里了?”

    水纪乐走的匆忙,离开前只是告诉她出门一趟,很快回来,可哪知一去就是三个月,期间来了书信还好,现在是书信也断了,人也没了踪迹。

    傅神医沉思一会,想到水纪乐应该没有告诉水小姐他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没有告诉水小姐,他是领了命令去了边疆,去征战沙场。

遗忘-(二十三)

    “你兄长那边你放心,老夫会派人去查,至于你中毒的事情.......”

    “你把你近半年所接触过的人都写下来,咱们一一排查,水府中,你那悦仙阁中,纪乐说过,那些人都是干净的。”傅神医道。

    绮柔垂下头想了想道,“爹爹临走时留给了我一支暗卫,我接触过的人由得他们去查,还有水府中,以及我的院子,都要好好查。”

    “要不这样?你装作病入膏肓,就要归西了?”傅神医看着绮柔道。

    绮柔一愣,沉思一会点头道,“好,那麻烦傅伯伯了。”

    傅神医点头,仔细聆听了一遍书房周围气息,开口道,“到时候看谁露出狐狸尾巴出来。”

    他有武艺在身,而且武艺很高,不然自己这么多年只身一人独闯江湖又隐居山林如何能自保?水纪乐正是因为考虑到种种才在信里先把绮柔托付给他。

    两人谈妥,傅神医先告辞,派人去准备。

    夜色像一张巨大的网,从四面八方慢慢的将整个怀州城拉拢,泼墨般的闷沉。

    半月高高挂起,天边留下的是一片黑白混杂不清的景象,静默的安然的等待着白日的来临。

    半月褪去,黑夜从四面八方散开,白日降临,一轮火红太阳高高升起,阳光洒在怀州城某座茶楼里。

    茶楼里很热闹,都在讨论最近的水府事情。

    水府的水公子失踪了,水府的小姐重病不愈也快仙逝了。

    可不是仙逝吗,水家大小姐那般跟天仙似的人物。

    茶楼中正在说书的先生一脸的惋惜,他继续开口道:“要说这水府啊,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样的霉!”

    茶楼店面不小,里面很宽敞,一楼人群中端坐的一位男子和另外几位男子互相瞧了一眼,一起起身出了茶楼。

    几个男子穿着打扮不俗,其中一个男子有些担忧道,“王公子,与你有婚约的江小姐不是和水府的小姐是闺中好友吗?可请她帮忙打探一番水小姐的病情?”

    说话的男子是道县的员外之子唐寻,被叫王公子的是道县县蔚之子,他与怀州长史嫡幼女江姝芳有婚约在身。

    其他几位公子哥也一一应和着,之前因为王树和江姝芳有婚约在身,王公子来怀州的次数便多了起来。

    次数多了后,他那几位关系好的同窗也跟着他时常往怀州走走,后来,便都认识了江小姐。

    某日他们一群人在怀州城街道闲逛上,见到一美人,惊为天人,仔细一打听,原来是怀州城的粮商水纪乐的闺女,水府的大小姐。

    那几人过后去找王公子说起这件事,王树正好知道与自己有婚约的江小姐有个闺中好友叫水绮柔,是怀州城粮商水府中的小姐,此时一核对,原来是一个人,自此那群公子就时不时要他请江小姐引荐水小姐。

    可王树知道与自己有婚约的江小姐性子,到底没多说什么。

    难不成他与自己的未婚妻说,我那群好友倾慕你那个闺中好友,想请你引荐?那为何会倾慕呢?因为水小姐国色天香?

    王树不是没有见过水小姐,也知道她的美貌有多么让人惊叹和羡慕,她还是自己有婚姻在身江小姐的好友。

    可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要在姝芳面前格外注意些。

    可这次......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众多好友,想到听说的水小姐病情,开口道,“那你们一同随我去江府吧,一会,唐兄你就和姝芳说你想了解水小姐的病情。”

    众人一听,其中一个公子想到其中关系,开口道:“好小子,还未成亲呢,就这么点事情就想撇清关系?还怕江小姐生你气不成?咱们行的正做的直,又不你倾慕水小姐。”

    “就是就是,是我们倾慕水小姐,你还怕江小姐心中生疑,误会你不成?”

    “这还未成亲呢,就这么怕媳妇了?”

    “难怪你连个通房都没有,我送你美妾也不要?”

    “可不能怕娘子啊~”

    “.......”

    王树苦着一张脸,听着这群好友调侃自己,他低头笑了笑,腰带上是姝芳送给自己的荷包,眼底全是温柔之色。

    众人说归说,正经事还是要办。

    于是他们便怂恿着王树往江府走。

    街道上两边热热闹闹,一群公子哥走得极快,很快便到了江府门外。

    江府不算太大,门口两个大石狮屹立在大门前,正门上有一匾写着,“江府”二字,正门开着。

    有两个小厮在门外守着,见是未来的姑爷上门了,其中一个小厮转身赶紧往里通知管家和夫人小姐们,另一个向王树行了礼。

    不多时,管家带着两个小厮出来了,引他们一群人去花厅。

    江府是个二进二出的院子,花厅饭厅都设在前院,待到把人引进花厅,丫鬟婢女奉上茶,管家已经派人去后院通知夫人和小姐了。

    丫鬟赶到后院通知小姐,江姝芳得了消息,唤来侍女给自己梳洗打扮一番,准备去花厅见客。

    江老爷不在府上,管家想着希望夫人能出来待客,可夫人那样的性子.......

    派去通知江夫人的丫鬟低着头,有些无奈的往花厅里望了望,夫人每每都是这般,性子羸弱不说,不管是招待怎样的贵客都不愿出来,只说一句自己身体不适,身子不适身子不适,这都不适好几年了......

    哎,小丫鬟叹了口气,难怪老爷宠幸二姨娘,若她是老爷,她也不喜欢夫人。

    那样沉默的性子,上不了台面的性子,什么不争不抢,不在乎名利,不在乎老爷恩宠?

    分明就是懦弱不堪!

    一个当家主母,既然已经是当家主母了,就该何守本分,尽自己的权利和义务。

    可想夫人这样的,连未来姑爷来了都不愿意招待一下,真是...没意思。

    她叹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最后只好默默站在花厅门外候着。

    没一会江姝芳带着一个贴身婢女过来了,小丫鬟老远望见了自家二小姐过来,心情别提多开心,待到江姝芳近了一些,她连忙福了福身子打开花厅的帘子让小姐进去。

    末了还悄悄瞧了一眼小姐的贴身丫鬟珠儿,嘴角满是笑容。

    幸好小姐来的快,不然怠慢了贵客......

    待会管家又要怪她请不得夫人了。

遗忘-(二十四)

    江姝芳进花厅,管家行了礼,就下去了,姝芳瞧了一眼王树身边的人,知道那些是他同窗好友,几人早前也见过,姝芳开口道:“王公子和众人今日怎么来了江府?”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唐寻站起道:“江小姐有礼,小生听闻江小姐和水府的水小姐是闺中好友,小生想请江小姐去水府打探一番水小姐的病情~”

    姝芳没说话,等了一会开口道:“唐公子是怎么想要打探水小姐的病情?”

    “实不相瞒,小生倾慕水小姐。”

    “是倾慕她的美貌是吗?她~确实生的美~”江姝芳垂下眸子,遮住眼里浮现出来的冷漠。

    王公子敏感的查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他连忙开口道:“姝芳,我听说怀州城郊外的梅花林的梅花还未落尽,我可否邀请你和我们一同去赏梅?”王树语气温柔,模样端庄,是个值得托付的男子,可江姝芳倒不那么想,她正想想办法找王树退亲,他又来找自己~

    姝芳点点头道:“好。”

    唐寻看了一眼江小姐,又看了一眼王树,低下头不再说话。

    王树领着人往花厅外走,出了江府们,一行人往郊外赶,我朝民风开放,男女结伴上街游玩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唐公子走在后面,心思全然不在游玩上,他心心念念想着自己倾慕的水小姐的病情,也不知王公子是怎么想的?

    他叹了口气,可恨自己不认识水小姐,也不好冒然前行上府去打探。又走了许久,终于到了梅花林,江姝芳在前面和王树说着话,唐寻越发想不透了,不是说江小姐和水小姐是闺中好友吗?是发小吗?一同长大的?可水小姐都已经病了好几日,自己又专门上门请江小姐打探一声水小姐的病情,可她?

    唐寻又叹了口气,心中想着水绮柔的病情,一脸的闷闷不乐。其他公子哥除了王树外,也不见的有个好脸色,在梅花林走了一会,看看天气,江姝芳开口道:“要不今日你就留在江府吧,我们已有几日未见~”

    王树瞧着与自己定亲的女子清秀的脸庞,笑着点了点头。走在他身后的公子听见了他们说的话,心里气不打一处来,真是个没良心的,明晃晃的重色轻友啊。

    之后那位公子哥又把自己听见的话告诉了大家,由唐寻带头,先离开了梅花林。

    唐寻带着众公子想了想水小姐的事情,一合计,拿出钱袋,临时去药店买了些珍贵的药材,壮着胆子往水府走。

    水府两间大门开着,门前蹲在两个大石狮子,守门的也是两个小厮,唐寻一行人说明了来意,其中一个小厮往里间去通报。

    众人安静的在门外等着,许是要拜见自己倾慕的女子,这会大家的表情都有些紧张,还带着那么点忐忑,就那么安静的候着,直到水府的管家带着两个小厮迎了出来。

    唐寻带着人介绍了自己身份又说明了来意,水府的管家点点头,想到近日府上发生的事情,想到大小姐的病情,语气有些伤感道,“众位公子有心了,请随我来。”

    唐寻等人一听,点点头,气氛顿时变的轻松不少,随着水府管家进了水府。

    管家把众人请进了待客的花厅。

    穿着朴素的丫鬟过来奉茶,水管家看了一眼大家,恭敬道,“我这就派人去通知小姐,可小姐的病情......”

    管家一脸为难,无奈,惹得唐寻等人连忙问道,“水小姐的病情怎么了?”

    “哎!”管家先是叹息一声。

    “我家小姐恐怕.....”

    他没再说下去,可这会众人大多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管家叹息两声,唤了丫鬟过来去通知小姐,众公子来访。

    那丫鬟听了管家的话,领命往悦仙阁去,到了悦仙阁外,和守院子的丫鬟说了这事,那丫鬟请他等一等,进去通知其他丫鬟了。

    等了一会,从外院到内院,消息总算递到了绮柔耳边,绮柔正半倚在罗床上,穿着素色上衣,头上簪了两支素雅银簪。

    绮柔咳嗽一声,“那唐公子是道县人士?可我并不曾与他们相识啊。”

    阿曼在她床头边恭敬的守着,听了小姐的话回道,“回小姐,他们说是王公子的同窗好友。”

    “王公子?是与姝芳定亲那个王公子?”

    “是的,小姐。”

    绮柔点点头,沉思一会道,“替我多谢唐公子他们,可我这的身子骨娇弱不堪,不方便见客,你去开了我的库房,挑些合适的回礼让他们带回去,就说是我感谢他们的一番心意。”

    “是,小姐。”

    阿曼弯腰伺候小姐重新躺下,给小姐捏好被角,这才轻手轻脚出了房门。

    她在院中唤来几个丫鬟,去开了小姐的库房,挑了些合适的回礼,叫丫鬟们送去花厅,还叫了领头的那个丫鬟阿梅告诉管家,小姐的意思。

    阿梅点头,带着其他小丫鬟捧着回礼往花厅去。

    前院花厅外,回礼很快就送了过来,阿梅把小姐的原话告诉了守在花厅外的丫鬟,那丫鬟应下,从侧门进了花厅,往管家耳边悄悄说了小姐的原话。

    水管家点点头,拱拱手,起来开口道,“今日多谢众公子来探望我家小姐,可我家小姐身子骨太弱,不便见客。”

    管家开口把回礼的事情一说,让丫鬟们进来,把回礼送给这些公子哥,唐寻一行人也不好再多留,只好再向管家打探一番水绮柔的病情,得知她病情恶化,可能命不久矣,一个个沮丧着脸往外走。

    被管家亲自送到水府外,众人辞别,唤来小厮去早前歇息的客栈牵来马车,往道县走。

    唐公子和自己一个好友同乘一辆马车,他沮丧着一张脸,开口,“难道真是天妒红颜?”

    另一个公子摇摇头,同样沮丧着脸。

    没几日,怀州城水府那位国色天香的大小姐已经病危了的消息越传越广,怀州城传遍,再是怀州周边的州城宁州城传遍。

    有见过水府大小姐容貌的世人皆感叹天妒红颜,宁州城中的太守苏凌峰也得了消息。

    苏凌峰把身上公务一放,带着侍从往怀州城赶,宁州城和怀州城是隔壁州,中间隔着一个道县的路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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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横北故人归介绍:
谁都没曾想到,东氏一族尚存的那个小小神女,也会有一天手持神器,与天地为敌。那日,凤狂龙躁,朽木死灰,她看着自己所爱男子,开口道:“你后悔吗?”那男子却突然笑了。温润如玉,一如初见。她血脉高贵,无忧无虑,一场父辈恩怨纠葛却使得她在神界再无依靠,她被逼得用手中天机镜扭转人界乾坤,送那些冤魂重活一世~送冤魂重活一世?说是那些冤魂都有未了心愿?据说这世间皆是遗憾,又皆是阴差阳错~不是每个人都能看透这世间的情爱,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释怀、放下。总有些人不愿意喝下那一碗孟婆汤,忘记前程往事~而那个不愿意忘记的人,最终归来,只求与你再续前缘~青山横北故人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青山横北故人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青山横北故人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