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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横北故人归全文阅读

作者:茶烟善绿     青山横北故人归txt下载     青山横北故人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不甘-(六十)现世2

    一千万对于她而言可以做太多的事情,何况她还有之前卖画的钱。

    当钱拿到手,当在月子中心住了一个月后,她和之前的公司提出辞职。

    走程序,辞职完,然后开始准备出发要去隔壁省份,找某几个将来互联网公司的大佬。

    按照前世记忆里,某几位互联网大佬将来会成为首富,她要去抱紧大腿,最好再投资几百万,到时候她就是大股东,老员工,然后慢慢报仇。

    杨家和丁家实力不小,家中势力人脉关系错综复杂,想要扳倒,只能规划好,打持久战。

    对于杨家,陈怀瑾有一点点了解,杨蓝的爷爷年龄较大,家族企业还是他来决策。

    而杨蓝那个叔叔,杨先生是没有事业心的,家中那些产业据说是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至于打理的怎么样,那要看以后的发展以及杨蓝的爷爷还能不能活个五百年了。

    对于丁家的话,丁敏她家里产业本就不算太多,她哥哥能力还行,但也不算很强,可丁敏她个人私生活复杂,背后男人极多,凭借她的身份,凭借她背后那些男人,实在不易扳倒。

    不过嘛……

    真正想扳倒她们两家,也不是没可能。

    可她要好好规划一下,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拼死一搏。

    岳麓城机场,格外空旷,叶景寒等待登机,这一次真是糟糕,来母亲的老家没想到会发生车祸,还好不算严重。

    对了,那个救命人......

    那个救命恩人后来怎么也找不到,她连名字都没告诉他,人海茫茫,他去哪里找啊?

    想到那个女孩的脸,想到她按压在自己头顶的十指,心脏的位置砰砰砰急速跳动起来。

    真是该死,他至少问问她的名字啊。

    正后悔着,抬起头望去,正好看见熟悉的身影,他眼前一亮,如果说先前的晚上看见她时,她是黑夜里灵动的精灵,那么现在就是一朵炫耀夺目的玫瑰花。

    咋一看环姿艳逸、媚色娇柔,美艳不可方物。

    略微苍白的脸上,显得楚楚可怜又妩媚动人,眉宇间,透出一股淡然冷漠。

    一头乌黑长卷发,乖巧地散在消瘦的肩上,秀丽窈窕的身躯上,裹着一条白色纱裙,雪肤花貌,是他见过的美人中上上品。

    迈着步伐,他已经来到她的面前,他心脏跳的极快,声音低沉的开口道,“好巧,在这里遇见你,上次的事情还没来的急感谢你。”

    她首先看到叶景寒的声音,然后看见他眉眼含笑地说着话。

    他穿着白色衬衣,没打领带,手上戴着价值不菲名表,一头干净的短发,一张俊美无比的脸,仿佛前世和今生都没有任何改变。

    可仔细一看,还是不一样的。

    这时候才刚刚认识,他过来搭讪,他还这样年轻,还这样热情,不是几年后的模样,不是两人像老夫老妻的模样。

    他的脸部轮廓比她前世见到他的最后一面要精致娇嫩不少,那双眼,深深的,黑黑的,里面好像藏着对她的兴趣。

    陈怀瑜从手术室里出来,想过与他重逢的情景,想过再见到他时要做什么,要说什么。

    然而当这一刻真的到来时,却原来一切如此平静。

    她平静地凝望着他,然后淡笑道,“是啊,好巧。”

    心脏的位置好像跳动的很缓慢平软,没有太多的悸动,也没有太多的情绪,她像是在看一个故人一般,看着他。

    两人的目光静静相对,他绅士又温柔的道,“你也要坐飞机吗?是去哪个城市?”

    “吴城。”

    陈怀瑜平静的笑着,其实她不是去吴城,是去另一座城市,可是她故意这样说的。

    再次看见他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其实这么久了,说什么爱不爱,爱又怎么样?不爱又怎么样?

    要什么爱情?

    要什么婚姻?

    要什么爱人?

    到头来,伤害的还是自己,到头来,难过的也是自己。

    就算前世他对自己挺好,也曾真心实意的爱过自己,也曾想过要给自己一个家,可是......

    也是因为他,杨蓝和丁敏才想对付她吧。

    本来以为找到了避风港,可到头来所有的风雨都是由他引起的。

    这样说起来他或许很冤枉,可她就不冤枉吗?

    那样年纪轻轻的死掉了,她连妈妈养的老母鸡肉还没吃到呢,连自己爸爸养的鱼儿汤也没喝到的.......还有.......

    她伤成那样,他不知道,不知者无罪,她不怪他。

    可是他相信丁敏和杨蓝的话是什么意思?

    带着杨蓝和丁敏冲进沈凌的别墅来质问她是什么意思?

    他没看见她在吊水吗?

    没看见她苍白的脸色吗?

    没看见她穿着病号服吗?

    没看见她有气无力的样子吗?

    只要他细心一点就能看见的,可是他没细心。

    见面不是关心她,而是质问她孩子的事情,她是什么样的人他不知道吗?

    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和沈凌发生什么吗?

    发生过什么吗?

    说到底,男人爱你的时候是真的爱你,给你的承诺也是真心实意,可是不爱的时候,怀疑的时候也是真心怀疑,真心不爱。

    所以啊,什么避风港?

    什么爱情,什么爱人?

    全是狗屁,只有自己是自己的避风港,由自己来好好爱自己。

    “吴城?你去吴城有什么事情吗?”叶景寒疑惑道。

    “去玩。”

    有些喧嚣机场候机室里,女人冷漠平淡的模样挑起了他心里的征服感。

    这个女人他要,他要得到她。

    “你上次救了我,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你,可以说一下你的名字吗?下次我请你吃饭。”

    陈怀瑜看了叶景寒一眼,他这个样子,她前世已经见识过了,不过这会她机灵了,不会再傻乎乎把自己的事情全盘托出,也不会告诉他自己真的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忘。”

    她随口说了一个名字,陈忘,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虽说俗是俗了点,可折磨的是他的耳朵,又不是她,反正她又不是真的叫这个名字。

    陈怀瑜垂下眸子,贱兮兮的想到,俗死他,看他还对自己感兴趣。

    叶景寒呆了呆,陈忘?陈旺?忘?还是旺?这名字,真的是.......

不甘-(六十一)现世3

    “我爸妈没文化,想不到什么好名字,所以从小就叫这个名字,你不会觉得俗气吧?”

    “看你的穿着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这样吧,救命之恩呢,我也不是不要你报答,我也没那么好心。”

    “好不容易救了一个富家子弟,我正愁着没勒索到钱财呢。”

    “嗯,这样吧,请我吃饭用来报恩太随便了,不然你给我钱?我这个人喜欢钱,钱是最实在的东西,你要是真的想报答我啊,我给你一个账号密码,你往上面打上一千万,我就信你真的想要报答我。”

    “要是你不打,那就算了,我就当你是狼心狗肺,不知感恩喽,然后你把我帮你付的医药费还给我吧。”

    说完她伸手白皙娇嫩的手,和他要钱。

    他不是不喜欢俗套的女人吗?不是喜欢前世有点傻有点单纯的她吗?那她就俗气给他看。

    反正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本来就替他交了医药费。

    叶景寒看着她伸出来的手,心头有口闷气升了上来,那口闷气卡在喉咙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这个女人,实在是......

    怎说呢?

    说不上来。

    他尽量保持着自己的表情,淡淡开口道,“好,我把医药费还给你,再给你100万的感谢费。”

    “100万?你这条命就只值100万吗?我真是小看你了,还以为你是什么豪门世家的公子哥,看来也只是个暴发户家的少爷,不对,暴发户也比你大方,人家一挥手就是一大笔钱的给。”

    陈怀瑜冷笑着,扫边叶景寒的全身,好像把他看透了一样。

    其实她说的没错,沈家,叶家,杨家,丁家等等,根本算不上什么顶级豪门,也确实可以说是爆发户。

    只是这暴发户的长辈多了一些功劳,多了一点文化。

    可是,到底是比不上真正的世家的,也比不上真正的豪门。

    大约就是那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状态。

    没办法,这个世界上有钱人太多了,前世陈怀瑜看不清,觉得沈家和叶家就是富豪,十分有钱了。

    也确实对于她那样的出生来说是富豪,是有钱了。

    可那仅限于他们的圈子,若是再往上看看,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他们。

    叶景寒皱起眉头,这个女人不可理喻,空张了一张白皙绝色的脸,真的是......

    花瓶了!

    “我要走了,再见吧,那点医药费本小姐就不要了,算是给你这张脸的小费,你这张脸长的可真是英俊呢。”

    说完陈怀瑜拖着自己的行李箱,不管身后的人如何想,往前走去。

    再见啦!

    叶景寒。

    再见啦!

    当初定情的岳麓城。

    再见啦!

    从前和你所有的一切一切。

    不久后,飞机起飞,陈怀瑜坐在自己座位上,往窗户看过去。

    远眺,这座城市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淡淡的烟雾中,她闭上眼睛,开始沉思。

    如果不是记起那些被杨蓝和丁敏迫害、侮辱、至死的事情,她或许根本就不会想法子报仇。

    刚刚重生回来时,她想的很简单,和沈凌分手,想法子挣钱,然后过上衣食无忧的快乐生活,最好能够想去哪旅游就去那旅游,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全家一起幸福,就是这样简单。

    可惜现在,恐怕近十年她都不能想去哪旅游就去那旅游了。

    她准备好,接下来的十年为报仇做准备,报了自己的仇恨。

    报仇,打垮杨家和丁家,首先要钱,然后是要人。

    管找未来互联网大佬合资入股是不够的,她还要自己想法子开自己的公司,挣钱,先让自己在商场有一席之地。

    陈怀瑜摸了摸自己额头,仔细要想想做什么挣钱。

    对了,开娱乐公司好像不错?

    这样想着,她挣开眼睛,从自己包包里拿出一本日记本一支笔,开始写写画画,做规划。

    先是成立一个娱乐公司,然后找她记得以后会捧红许多艺人的金牌经纪人,再是把以后注定会大火艺人全部招过来,嗯,再招一些相貌模样极好的年轻娇嫩大美女和小鲜肉。

    做好初步规划后,她笑嘻嘻的抱着日记本重新闭上眼睛。

    公司注册不难,她买个商住两用的房子再说,好有个注册场所、办公地点,然后自己可以做人力资源,去各大招聘网站以高薪挖掘人才过来。

    管理公司她是不太会的,但是没关系,可以请职业经理人。

    这样盘算盘算好像不算太难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离开岳麓城后,她凭借前世的记忆,成功找到了未来的某互联网公司大佬,然后上门拜访,了解他们的业务后,直接投资200万。

    事情办妥后,再坐飞机回到南方某个沿海城市。

    她想法子找到某个未来互联网企业大佬,然后上门拜访,了解对方团队做的项目,死皮赖脸的说我自己很看好他们的项目,很喜欢他们的项目,强行抱大腿,硬塞投资了100万。

    如此几回,身上的所有钱财加起来只剩下500万左右。

    带着剩下的钱,选了一个未来会成为一线城市的地方,买下商住两用房子,开始注册公司,招人。

    事情她想的很简单,可惜创业初期比她想的要难,要资源,资源没有,要人脉,人脉没有,要资金,资金也就那样。

    好在她脸皮够厚,性格够坚韧,跑去找了沈凌又借了一千万,还死皮赖脸的求人家帮忙,美目其名,他不帮忙就没人帮她了。

    这个世界上也就他这个初恋会帮帮她。

    沈凌看她无语,这会他刚刚和严幻羽分开,见自己初恋陈怀瑜突然上门,又是借钱又是求帮忙,看她那撒泼厚脸皮的样子,忍俊不禁,干脆叫她一起喝上一杯。

    陈怀瑜点头,以为他会把车开到酒吧去,可没想到他把车开到了别墅里。

    看着这栋熟悉的别墅,想到自己从阳台上被推下去惨死的经历,她皱起眉头,跟着沈凌一起进入别墅。

    “不是去酒吧吗?怎么来了这里?”

    她站在客厅里,看着里面的沙发,摆件,最后想了想,往二楼阳台上走去。

    阳台上摆放小清新,桌子椅子都有,她刚刚坐下,沈凌已经从别墅地下室酒窖里拿了不少好酒上来。

不甘-(六十二)现世4

    开了不少瓶酒,陈怀瑜先是干了一杯,对着沈凌道,“沈总你要是帮我,别说和你喝一次酒了,就是喝十次也没事啊。”

    沈凌默默拿起酒杯和她喝了一口,目光闪烁,低声道,“一年不见,你变化很大。”

    他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变化,才一年不见,她变了很多。

    “是吗?人总是会变的,有些事情是没办法的。”陈怀瑜笑了笑,心里有苦涩,面上却十分热情。

    “等我成功了,我就把你给我钱和你借给我的钱加三倍给你,怎么样?咱们到时候立合同。”陈怀瑜举着酒杯和沈凌又干了一杯。

    沈凌看着她这种妆容精致的脸,看着她把手里的酒一干二净,他低沉声音道,“我记得你从前喝不了酒的。”

    从前她确实不能喝酒,那时候的她每次跟着他出去参加同学聚会,或者朋友聚会,她都是滴酒不沾。

    不仅不沾酒,还会在出发前叮嘱他少喝点,还会给自己包包里塞一瓶酸奶,等快到聚会地方时,就要他喝几口酸奶,先垫垫肚子。

    陈怀瑜把空酒杯放下,拿去一瓶酒新开了,重新给自己盛满,再给沈凌也盛满了。

    “从前不喝,现在还不能不喝吗?”

    阳台上亮着橘红色大灯,是她当年喜欢的样子,角落里那盆多肉长的十分茂盛饱满,青青脆脆很好看。

    她站起身子倚在栏杆边,摸了摸栏杆扶手,往阳台下面看了几眼。

    “这阳台的栏杆设计有点矮了啊。”

    确实矮,一米高不到,难怪她那么容易被推下去。

    不远处的树叶随着风刮落,又是一年的秋季,秋季秋季,这个季节不知道如何形容。

    沈凌看了一眼栏杆高度,“确实有点矮了,可以重新设计装修。”

    “嗯。”

    陈怀瑜点点头,回头对沈凌笑了笑。

    不管怎么说,年少时期喜欢的男人还算好的吧,前世救过她,还要替她报仇,今生她要一千万的分手费立马给了,现在她遇见麻烦,能想到可以求帮忙的还是他。

    明明想过两清的呢,可到头来还是厚着脸皮找他帮忙。

    “谢谢你。”

    陈怀瑜开口,嘴角荡漾着微笑,这句谢谢是真心的,“很谢谢你,谢谢。”

    不远处的枫叶被秋风染成了红色,夹在一栋栋别墅之中,好象是一幅油画。

    后花园里金灿灿的桂花开了,香味扑鼻而来,还有其他花类,正在阳光下盛开。

    秋季,让人伤悲又喜欢的季节。

    少女时,她极爱坐在窗户旁的位置,然后在自习课上趴在桌子上睡一觉,那种秋风从窗外飘进来的感觉,那种整个人懒懒洋洋的姿态,还有少年拿着自己校服外套给她披上去.......

    爱过的人,是很难真心恨起来,讨厌起来的,她曾经埋怨过他,也恨过他,还有叶景寒.......

    她曾经也是恨过的,埋怨过的。

    可如今再回首看看,什么恨,什么怨,只剩下一点点惆怅的释怀。

    她拿起酒杯和沈凌又干了一杯,有点矫情的道,“往后余生祝福你,也祝福我,最好祝福我成为大老板。”

    沈凌见她这样说,嘴角含着笑,“好,祝你成为大老板。”

    秋天,蓝湛湛的天空,突然翻脸而露出险恶的颜色,暴风雨袭击而来,风雨下了整整十天,十天后又是蓝湛湛的天空。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又是一年好秋季。

    十年后。

    某宴会上。

    灯光璀璨,衣香鬓影,华衣美服,整座城市繁华的夜色,在窗外映成背景,优雅的音乐里,杨蓝坐在角落里喝着闷酒。

    这几年局势发展太快,互联网企业席卷而来,多少实体产业被打击的一蹶不振。

    而她的爷爷已经去世,小叔不管公司,她爸爸又是个没能力的,如今的杨氏企业空有外壳,负债累累,已经被银行全面封杀,再不借资金。

    没有资金调动,如何让公司起死回生?

    父亲要她找个金龟婿,可她这个年龄了,上哪去找?

    叶景寒倒是有钱,可他不要她。

    她等了这么多年也没用,当初她倒是交了个不错的男朋友,可惜那是个穷小子,门不当户不对的,最后只能分手。

    宴会在座的大多是成功人士,商场精英,像她这样的落魄企业家的小姐很少见,她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红酒,叹了口气。

    看着那些成功人士带着娇艳美貌的女伴,她心里感叹,自己已经三十多岁了,皮肤保养的再好,也比不过人家刚刚二十出头女孩子了。

    “你在这里喝闷酒?”丁敏开口,坐在她身边。

    杨蓝看见是丁敏,心里有鄙夷,这个女人名声已经臭成那样的了,还好意思出来?

    这几年信息格外发达,丁敏不知道得罪了谁,稍微有点举动就被扒皮扒的一干二净,不仅如此,还把她从前的那些糗事都扒出来了。

    说她,18岁就破坏别人家庭做人家小三,而且不是破坏一个家庭。

    20岁有三次流产经历,25岁又做了某位可以做她爷爷的男人小三.......

    大众很喜欢看这些豪门家小姐的桃色新闻,新闻一出,果然立马火遍全国,那些男人们的正房太太一起来对付她,可惜自家男人护着她,越是护着丁敏,那些原配太太越发生气。

    最后不知怎么的,闹得把丁氏企业搞垮了,破产了,丁敏彻底沦为公交车。

    没办法,若不是这样,她就没法活下去了,家里负债几个亿,房子别墅都卖掉了,她哥哥想尽法子重新开始,可事情哪有那么顺利。

    有钱的事情那些朋友那些兄弟那些发小,是真朋友是真兄弟是真发小,可没钱了呢?

    没钱了,和落汤鸡没什么两样,什么朋友,巴不得你别拖累他。

    丁敏是习惯了富裕的生活,突然让她过窘迫的生活她是受不了的,从简入奢容易,从奢入简难。

    杨蓝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来了这里?”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按照现在丁家的状况,丁敏是没资格来参加这样的宴会的。

    何况,她记得这个宴会听说有个大佬要过来,来的人都是有钱有势的精英总裁,丁敏一个名声极差的女人怎么进来的?

不甘-(六十三)现世5

    丁敏白了她一眼,不高兴道,“你管我怎么进来的?反正我光明正大进来的。”

    她是跟着一位可以做她爷爷的男人一起进来的,作为那人的女伴,当然是光明正大。

    “哦。”

    杨蓝敷衍道,不想和丁敏多说什么,她心里鄙视恶心丁敏。

    随后两人简单寒暄几句,杨蓝说:“我去那边转转。”

    她走到叶景寒身边不远处,倚在沙发边,盯着叶景寒。

    晚宴还未开始,放眼望去,沙发上,走廊上,吧台边,每个人都笑语晏晏、侃侃而谈。

    她这样有些自嘲地想着,曾经她也是众星捧月的一个,可如今除了丁敏连个来搭讪的人都没有。

    “听说是忘尘集团的人到了。”宴会上有人在交谈。

    “他们总裁会来吗?”另一人说。

    杨蓝好奇的一直看着门口,想看看这位忘尘集团的总裁。

    这几年忘尘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娱乐公司势头正大,实力图为最为雄厚、表现佼佼者。

    他们公司其他不只有娱乐,还有电信,互联网产业,这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是听说他们的总裁还在当今最强大的两位互联网企业有不少股份,光是分红,一年可以拿几十亿美金。

    这样一位人物、这个商业巨鳄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商界的目光。

    排在第一的是辆劳斯lai斯幻yin,穿戴整齐的服务生小跑过去打开后座的门,见一名身穿黑色连衣裙带着一顶帽子的女人下了车。

    帽子遮住女人半张脸,杨蓝看不清。

    “这位就是忘尘集团的总裁吗?是个女人?”

    旁边有人议论,这些年忘尘集团虽是牛逼梦可他们总裁神出鬼没,公司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除去几个关系极好的兄弟企业老总,没什么人知道忘尘集团背后的老总是男是女。

    “不知道是不是她。”

    “应该是吧,我听小道消息说过好像是个女人……”

    “不会吧,她......”

    那人还没讨论完,便看见走进来的女人摘下了帽子,一张惊心动魄的小脸露了出来,女人穿着一条黑色连衣裙,一走一步摇曳生姿,皆是风情。

    众人突然变的很安静,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市领导,市领导和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两人打了招呼,坐在沙发上聊天。

    接着是兄弟公司的老总,一起过来谈论事情。

    叶景寒一愣不愣地看着,心头的位置急速跳动起来,他把手中酒杯放下,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女人。

    深幽的瞳孔,弯弯柳眉,长长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脸蛋上化妆精致妆容,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

    她坐在哪里,身影如同兰花一般幽静,可那张脸却是国色天香,摄魂夺目,脑海中突然想起,多年以前她救自己的模样,那时候的她脸上还带着几分青涩稚嫩,如同黑夜里的精灵,堕入凡间。

    他这一生之中,见过新形形色色的美人,却从未见过如同她这般的女人,魅惑动人,却又清丽脱俗。

    叶景寒走了几步,想离那个女人近一点,想再看清楚她一些。

    走到一处靠窗的位置,正好清清楚楚的近些距离看她,已经是秋季的首都,此时是晚上8点,外面有些寒意。

    他推开窗户,任由外面的凉风刮了进来,外间是寂静的花园,可以看见不少名贵的盆栽。

    凉风吹在他脸上,却吹不散了他心里那抹急速跳动的心,他脑海中的情绪杂乱无章起来。

    给自己灌了几杯酒,他记得和她第二次见面是在机场。

    那时候的她是要和自己要钱?当时自己觉得她俗不可耐,后来每每想起都会去猜测去疑惑,她那样的相貌,那样的着装看起来不差钱啊?难不成是家里突然遇见了什么困难,所以才伸手和他要钱的?

    或者是说,她当时是故意的?故意在他面前那个样子?引起他的不满?

    或者是说,她当初就看出了自己对她的想法和意思,才要那个样子?

    这件事情在他心里困惑过多年,一直得不到答案,后来他也派人打听过叫陈忘的,根本就没找到她。

    没想到再次见面是这样的场合。

    他心中杂乱的情绪指使他去找她,和她搭讪。

    陈怀瑜早就看见了叶景寒,她听着身边的人说着事情,余光却扫在了叶景寒的身上。

    灯光很明亮,看见他穿着白色衬衣,没系领带,干净的短发,英俊的脸,时光好像对他很恩赐,容貌不减当年,身上的气度甚至还比当年多了几分魅惑。

    这几年,她听见过他很多的事情。

    单身,未婚,叶氏企业ceo,聪慧敏锐,果断犀利。

    她嘴角露出一个温和而淡然的笑,仿佛是对着他,叶景寒眸子闪了闪,望着她这个笑容,一时间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良久,陈怀瑜站起身子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撞见了叶景寒,叶景寒拿着酒杯,对着她淡笑。

    “救命恩人你好。”

    陈怀瑜看了他一眼,面上客气又疏远,“你是?你好,我们认识吗?”

    叶景寒皱起眉头,认真道,“当年在岳麓城我发生了车祸,你替我打了120,还帮我缴纳了医药费,你救过我一命。”

    “后来,在机场遇见,你说你叫陈忘?”

    叶景寒像是想到了什么,因为她叫陈忘,所有她的公司叫忘尘公司?

    陈怀瑜看着这张英俊的脸,往后退了几步,疏远客气道,“你恐怕是认错人了,我叫陈怀瑜,不是什么陈忘。”

    说完,她走过他身边,他想也没想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肌肤触摸那一刹那,他心脏跳动的越发急速,“你......”

    他不可能认错的,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可能认错的。

    “还有什么事吗?”陈怀瑜冷着一张脸,瞪了他一眼。

    前世他追求自己,那会他比现在还要年轻不少,英俊的脸颊给他加了不少分,那时候她本来是不愿意和他在一起的,可是经不住他的死缠烂打。

    可后来的后来......

    到底是结束了。

    而今生,她早就不想和他有瓜葛了。

    “你为什么要骗我?”沈凌开口道。

    “你叫陈怀瑜为什么当初告诉我你陈忘?”

不甘-(六十四)现世6

    陈怀瑜皱起眉头,还有完没完了?

    她使了点力,想甩开他手,可女人的手劲哪里比的过男人,弄不开,她只好阴沉着脸,瞪着他道,“放开我。”

    叶景寒看她脸上全是愤怒,有些尴尬,到底是放开了她的手。

    他还想说什么,被一道熟悉的身影吸引过去。

    他看着沈凌拿着一杯红酒,朝着二人走了过来。

    看着沈凌拍了拍陈怀瑜的肩膀,像是看见老朋友一般,笑着道,“今天打扮的很漂亮,没给我这个前任丢脸。”

    陈怀瑜微怒,拍开他的手,一本正经的道,“沈总,借你的钱早就按时还清了,咱们已经两清了。”

    “好好好,两清了,那喝一杯总没事吧?”

    叶景寒听清楚了两人话,心里惊讶,沈凌和这个女人有过一段?

    他低头看着自己刚刚握过她手腕的手,上面好像还有她的气息,他深呼一口气,尽量想让身体里那颗急速跳动的心脏放慢一些。

    秋季的晚间,有些微凉有些破败,银杏叶黄灿灿的十分耀眼,在路灯照耀下,在黑夜映衬下,那种黄不是金灿灿的,像是画在画布上的油画,很美。

    叶景寒喝光酒杯里的红酒,盯着空酒杯,情绪迷惑。

    一个月后。

    有两条劲爆新闻,丁家小姐带着杨家小姐在某位总裁家里做一些破败不堪的事情,被该总裁正妻抓了个正着,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杨小姐和丁小姐掉下阳台,致今昏迷不醒。

    网民们看见这条微带桃色的新闻,大肆讨论,把两位曾经小姐推向风头浪尖。

    一栋别墅里,有个女人正在悠闲地喝下午茶,看报纸。

    如今大仇终于得报,杨蓝和丁敏躺在医院生死不明,她打探过了,就算杨蓝和丁敏脱离了危险,恐怕离植物人也不远了。

    想到这里,她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心情极好。

    “小瑜你到底啥时候结婚啊?我看那个什么姓叶的对你还不错,人也不错,你试试看吧,你都多大了啊,到底啥时候结婚?”妈妈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吓她一大跳。

    “女人啊,总要成个家,有个家有个男人给你依靠,有什么事情可以商量。”

    “我都打听过了,那位姓叶的自己能力好,把叶氏企业经营的很好,是有才有貌的精英,你看看,他天天亲自来咱们家门口送花,这么有心的男人少啊......”

    “小瑜啊,你就听妈一句,和他试试吧,你就让你妈舒心啊,你这辈子不结婚,我死都不瞑目,我死都担心你,你说我图个啥?我不就是图你成个家,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吗?”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看看你那些大学同学,中学同学?有几个没结婚的?人家孩子都那么大一个了,都会叫奶奶了,你呢?你以为你还小啊?”

    “你今年都三十三了啊,女人到这个年龄还不成家,你到底是想干嘛?挣钱挣钱,整天想着挣钱,挣那么多钱干嘛?咱们日子过得去就行了,最重要的是一家子热热闹闹有人啊。”

    “我说你到底啥时候结婚啊,你.......”

    陈怀瑜放下茶杯,回头看了自己妈妈一眼,开口道,“妈,明天我要出门旅游,你和爸爸去不去?”

    “你要是实在闲的慌就去弟弟那里吧,去给弟弟那玩玩吧。”

    陈怀瑜的弟弟已经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和陈怀瑜住在一个城市,但不是一栋别墅。

    陈怀瑜为了将来的弟妹着想,给弟弟买了一套别墅,以后他要是结婚了,就和弟妹好好过吧。

    至于爸妈?跟她过也行,不想的话,那就住其他别墅吧。

    反正家里房子多,住那都成。

    “哎,你这个孩子,妈妈就是想你早点成家啊.......”陈母喋喋不休的开始崔婚。

    陈怀瑜有点心烦的站起身子,往自己房间走,边走边开口道,“别总说找个男人依靠,找个男人依靠,我是少了吃,还是少了喝?你女儿现在过得不好吗?为什么要找个男人膈应我?”

    “你总是我不结婚让你心里不舒服,那我结婚了,我心里不舒服去和谁说?说难听点,你心里不舒服管我什么事?你养我到大,我养你到小,我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总不能为了你心里的舒坦,我就要让自己不舒坦了?”

    “妈,你是你,我是我,我尊重你是我妈妈,但是你不能决定我的人生。”

    “妈,我和你说过多少次?我这辈子不结婚了,随你怎么说,明天就去旅游,你爱去不去,反正你有爸爸陪着,家里也有这么多保姆,我不担心你们二老。”

    说完陈怀瑜走进自己房间,把房门关紧,开始整理衣服。

    她这一生就没打算结婚了,也没打算成家了,一个人好好过不行吗?反正现在手里有钱,车里有油,家里有米。

    爱怎么过,怎么过。

    “哎,你这个孩子,怎么说话的?我看你最近脾气越来越大了,你是怎么说话的?”

    陈妈妈在外面差点气红了眼,她是个略微传统的女人,观点里女人结婚成家生孩子太正常了,也是应该的。

    “妈妈也是为了你好啊,哎......”

    陈妈妈在门外面叨叨絮絮。

    陈怀瑜在房间里收拾着衣服,收拾好了,提着行李箱才开了房门,“什么为了我好?每次都说为了我好?妈,你想想,我嫁给一个我不愿意的人我会开心吗?”

    “再说了,你当初怎么不嫁给别人,偏要嫁给我爸?还不是因为你喜欢啊,想和他过日子啊。”

    “可是吗,我就没有遇见想过日子的男人,或许将来会遇见,但那也等将来再说吧。”

    “我再和你说一次,以后别老催婚了,您一催婚,不是你生气就是我生气?何必呢?”

    陈妈妈看着自己女儿提着行李箱的动作,疑惑道,“你这是要去哪?准备去哪?”

    “去玩啊。”陈怀瑜拖着行李箱往外面走。

    今天天气极好,就算是秋季她也不讨厌了,这个秋季她突然好喜欢啊,她要去祖国的大好河山走一走,看一看,把没去过的地方都去一遍。

    岁月静好,晴空白云,未来可期。

唯一(一)酒楼侍女VS捕快

    江南某个取名为卢江的小县上有个酒楼,此时里面的人正来来往往。

    一个穿着粗布棉裙的侍女正在酒楼后院洗刷碗筷忙忙碌碌。

    她叫严秋落,在这家酒楼做工多年,一直本本分分。

    不过今天这是她在酒楼忙碌的最后一天了,昨晚她已经跟酒楼老板娘辞了工,结了账,做完今日,就回家。

    然后好好等那个人的出现,那个人的到来。

    酒楼生意很好,二楼有包间,老板娘自己做出的菜品花样多,味道好。

    卢江县顾名思义,依山畔水,有一条江流贯穿整个卢江县,县外郊区有个码头,来来往往人流量不小,这家颇有名气的酒楼因此颇受欢迎,每人来来往往吃饭的客人很多。

    忙碌到下午,严秋落便跟老板娘打了招呼,辞行。

    她背起昨晚就打包好的行李走了,往县上一走,走到南边一角落,总算是到了严家。

    严家在县城最南边是一家一进一出的小院,院子不算太小,正房三间,左边灶房一间。

    右边空出来的地方被当年的严父严母种了些花草,院中间有口井,院后面是块不小的空地,盖了茅房和杂屋,中间留出的空地当年严父种了些瓜果蔬菜。

    严秋落心中升起一阵苦涩,站在有些荒凉的家中,看着里面的一砖一瓦,仿佛自己还是那个小小的人儿,父母健在,一家和乐。

    她叹了口气,一行清泪掉了下来,这院子是当年严父严母在时盘下来的,她在此地出生,在此地送走了严父严母,而现在早已物是人非。

    12岁时,她的父母双双因病去世,看病抓药葬礼花费不少,家中所剩不多,她收拾了包袱去县里找活干。

    然后便是在酒楼做了三年半的打杂侍女,她主要负责打杂,洗刷碗筷,打扫卫生等,工钱没其他端菜倒酒的侍女和小二多,但也省去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酒楼人源复杂,又有许些是码头那边中转过来停留的客人,什么样的人都有,早年是酒楼老板娘看在跟她一个县城上的,昔日也算是跟她爹娘相识,她年纪又不大,才让她做了打杂的工。

    她也感激茶楼老板和老板娘,他们都是和善的人,三年半来待她们这些侍女都还不错,并不曾克扣工资,打骂过一二。

    严秋落用衣袖擦了擦泪水,打起精神来,开始收拾家中。

    收拾到天黑,点了每年过年时自己回家备着的蜡烛,直到天渐渐微亮,才彻底收拾好,生了火烧了热水把自己全身上下连着头发丝都洗的干干净净,用包裹里带回来的干净干帕子包着未干的青丝一觉睡到响午。

    还是被饿醒的,她打起精神来,穿好衣服,拿了些钱,上街买了许些东西,柴米油盐酱醋,瓜果蔬菜种子等等。

    买回来后一一放好在灶房,便开始生火熬了点白粥准备晚上喝,逛街时,她早就买了个烧饼垫了肚子。

    灶房里的火正在燃着,此时已经是10月中旬了,江南的小县城雨水多,冬天湿冷,她还要备些炭。

    灶房里小火熬着米粥,她从后院杂屋拿了锄头过来把后院地翻了一些,想种些白菜萝卜过冬吃,她身上银钱不多,做工几年攒下的工资也就10两银子,加上从前家中剩下的5两,这已经是全部家当了,算算时间还有一个多月那人就要出现了,她得在这之前准备些东西。

    严秋落想着要准备东西那就需要银两,她想了很久,也只得出一个做小本买卖法子。

    芦江县城郊外是码头,人来人往多,做些吃食去卖卖也能挣点小钱,可那边早就有妇人做了各种吃食了,她今日能想到的法子,别人早想到了,严秋落叹了口气,想了想,自己要不做点糕点去试试?

    在酒楼多年,也见了许些糕点,东施效仿也能做出一些还算过的去的糕点的,再说那码头中转的,总不能全是有钱有势的去县城上酒楼吃的起饭的啊。

    说做就做,严秋落又去了一趟街道,买了许些糯米粉,白糖,红豆等。

    她烧了热水,开始试着做糯米普通糕点来,家中本就有蒸笼,虽有些久,洗干净的还是能用,试了两天,每次只做一两个,她自己吃的牙都有些甜腻了,可到底做出了还算过的去的红豆糯米团子。

    她买了许些油纸,找了家中的竹篮洗刷干净,晒着好,三天后,开始了在码头卖红豆糯米团子,她卖的2文钱一个,3文钱2个,5文钱3个,生意陆陆续续还过的去。

    一个月后,倒也挣了1两银子,严秋落开心的要命,这可比她做工强多了,她又从私房钱里拿出两两银子去买了两匹淡绿色粗布一匹白色棉布一匹青色粗布和一些棉花,买了些普通的药材,还买了些粮食和炭,然后便开始在家中给自己做衣了。

    花了10来天的时间,到底做出了几套成衣,做衣服的同时,趁着太阳出来把家中旧被子被单晒了又晒,改拆洗的拆洗。

    直到后院的菜地白菜和萝卜已经长出不矮的嫩绿芽,终于迎来了11月中旬。

    这天白日严秋落早早把家中打扫干净,换上干净新缝制的淡绿色罗裙,她长的像严母,一张小脸洗干净了,十分秀美温婉,又因着这几年辛辛苦苦做活,身段保持的苗条又纤细。

    若不是她父母双亡,成了孤儿,她的人生也会像这小镇上其他家姑娘那样,只可惜人生永远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发生。

    到傍晚时,她特意在灶台温着一锅粥,还温着热水,她把发篦取下,洒下三千青丝在油灯前静静梳着,等了许久。

    夜色越发浓重,总算听见了一声跌落的声响,她连忙放下木梳,跑去后院,一个昏迷在地的男子掉在后院空地上。

    她跑过去扶住他,哽咽道:“陈峰。”

    陈峰,她一心一意等待的男子,前世她心仪的男子。

    她艰难扶起陈峰,扶上自己的大床上,打了热水给他擦拭。

    她摸了那男子的俊脸一遍又一遍,嘴里喃喃着,终于等到你了,终于终于等到你。

唯一(二)

    他们的故事,其实说起来,算不上什么惊天动地泣鬼神。

    前世,11月中旬的卢江县,很是平凡的一日下午。

    严秋落从酒楼告假,想回家看看,顺便休息两天。

    这日,她回到家中后,收拾房子收拾了许久,一直到很晚。

    夜里还没睡,突然在后院听声响,跑到后院一看,有个晕倒的男子,那个男子就是陈峰。

    因为在酒楼要做工,她每日只能早早起床烧水做饭,自己吃过饭后,又强行弄些温水、米汤给陈峰喝下,然后迎着江南清晨微雨露的去酒楼。

    夜里还要硬着头皮走夜路回家中,烧水做饭,吃下饭后,又强行喂陈锋喝些温水,米汤,屋里烧好炭火。

    为了照顾他,她第二日专门告了假,请了大夫给陈锋把脉。

    那白胡子老大夫说他不过是中了迷香罢了,等两日药劲过去便罢,她才放了心。

    等到第三日时,陈峰醒了过来。

    他发现自己这个救命恩人有些奇怪,晚上洗漱好后是个眉清目秀姑娘,早上出门前又是个邋遢的姑娘。

    相处了许久后,他才知了她一个孤女。

    一个孤女在这世间生活,本就不易,而她美貌说不定会招来祸事,她这般故意邋遢的出门,想必是出于无奈。

    他心疼她,怜惜她,两人渐渐生了情愫。

    没多久,就互相表明了心意。

    后来陈峰告诉她,他要回家中一趟,禀告家中,再准备办些事情,半月后便回来求娶她。

    可谁知陈峰一去不复返。

    严秋落从年底等到第二年初都未见陈锋回来,年初初春十分,她穿上干净崭新的罗裙,自己去了德州。

    去找陈家,倒是真让她找到了,可府里老夫人告诉她,陈峰早已经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陈锋为了避开她,早就带着新婚娘子去游山玩水了。

    严秋落如同五雷轰顶,心如死灰,跌跌撞撞回了家中,一把大火焚了家院也烧死了自己。

    她少时丧父丧母,身边再无可依靠之人,这卢江县,本就是父亲当年带着她母亲来的定居的地方,至于老家在何处,有无叔伯,她一概不知。

    许是年少爱慕一人太过容易,也许是自己无一依靠,原不过照顾了他几日,又相处了几日,她一颗芳心就牢牢挂在了他的身上,连身子一并给了他。

    几年酒楼做侍女讨生活的经历,看尽了人情冷暖,遇见陈峰后,她以为遇见了自己的如意郎君,却不料原是个负心汉。

    母亲走时,她不过才十二虚岁,并未教她如何忘记负心汉,如何从失意中走出来,可能是严母也不会知道自己走的那样早,闺女会受情伤。

    那日从德州回来。

    严秋落恍恍惚惚之间,看着家中小院,想到父母,想到陈峰,她苦笑,这世间再无她可恋之处,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还不如早早去了阴曹地府一碗孟婆汤忘却前尘往事,重新投胎做人。

    是夜,她亲手一把大火燃了小院,也燃了自己。

    可本以为到了冥府,喝了孟婆汤投胎转世便罢了,谁曾想死后还不能转世投胎。

    那孟婆硬是不给她一碗孟婆汤,只说是她的命数还未到,冥王又不知去了何处,她想申诉都没法子,只好在冥府飘荡。

    直到某日,尘依大闹了冥府,事情才有了转机。

    轮到严秋落重生那日,一身白衣的尘依从冥府后花园中走出来,她的背后远方是漫天的白雾,近处两边种满了黑色藤蔓,冥府刮起大风来。

    她看见东尘依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来,指着冰冷的鬼差身侧自己道:“你叫什么名字?”

    严秋落抬起头,大胆的朝尘依看去,愣在哪里,迟迟未上前。

    秋落被身侧鬼差提醒,才反应过来,跟着东尘依而去。

    神女背影飘然绝世,严秋落揉了揉眼睛,有些惊叹的想,神女到底是神女,比她们这些人界的女子好看多了,也比冥府那些女鬼差好看多了。

    也许秋落她永远不会知道,神女美的确实多,可并不是所有的神女都有尘依那般美貌,人界的女子也不错,冥府的女鬼差也不错,错就错在,她所见到的神女是六界出了名的美人儿,五官以及气质以及身姿,世间所有美好的词用在这样的美人儿身上都不为过。

    可她这一生,错就错在,拥有倾世容貌上。

    尘依来冥府的次数多了,渐渐也熟悉了起来,冥王虽是个脾气不好的男子,可尘依若不去招惹他,他也不会找尘依的麻烦,因此,次数久了,尘依也在冥府逛逛。

    尘依一直走到冥府后花园的石凳盘坐下,看着随着自己而来的女子道:“坐吧。”秋落心中忐忑,到底是听话的坐在了尘依的对面。

    “你叫什么名字?”

    “禀...神女,小女子姓严,闺名秋落。”严秋落垂着眸子不敢看神女。

    尘依点点头,开口道:“先说说你生前的事情。”

    “是。”

    尘依一边听着严秋落生前的事迹,一边捏了法术,命数的册子呈现在自己手中,她随手打开,找到严秋落,开始看起来。

    听了严秋落说完自己死前的经历,尘依微微叹了口气,有些叹息惋惜,眼前这女子,一身衣物朴实无华,可气质却并不差。

    她父亲严少清本是京城世家庶公子,血液里确确实实流着世家贵族血液,年少时与是家族中死对头的世家王家庶女王妙琴相爱。

    两人爱的轰轰烈烈,却得不到家族认可。

    两人都是性情刚烈之人,自请脱离家门,许是因为本就是家中不太受宠的庶子庶女,主母仁慈倒是很快放了他们脱离家族。

    后来两人一路来了江南卢江县成亲隐居,过起了平平淡淡的日子。

    王妙琴生下严秋落后,严少清心疼自家夫人生产之痛,决定不再要孩子,因此两人只有严秋落一女。

    从手册上可以看见昔日的幻影,那对夫妻当年也是何等风采,虽是京城世家庶子庶女,可那从小的吃穿用度教养礼仪,并不是寻常人家比得起的。

    尘依叹了一口气,若是那对恩爱眷侣还在,怎么会让自家宝贝闺女沦落去酒楼当侍女?

唯一(三)

    若是他们想的到自己会那么早双双生病去了,怎么会不为严秋落寻几条后路?不为严秋落以后的生活做打算?

    严秋落又怎么会成为孤苦伶仃的孤女?

    即便当年严父严母已经和母族脱离关系,可严秋落到底还是严家血脉。

    世家门阀的血脉,无论如何也不会不想让她沦为一家酒楼打杂的侍女。

    至于严秋落与陈峰的事情,陈老夫人给的那般说辞,要是严父还在,拼了老命怕是也会给自家闺女讨个公道。

    东尘依又看了看手册上关于严秋落和陈峰的命数,合上手册。

    手指一点,一面镜像暴露在秋落面前,东尘依开口道:“你且看看你生前所发生的事情中,还有一些你不知晓的。”

    严秋落点头,看着东尘依施法幻化出幻境。

    那幻境之中,是陈峰回家后,确确实实告知了自家父母和祖母,要求娶卢江县的严氏女子,陈父陈母一听,有些摸不着头脑,哪来的严氏女子?出生哪家?父亲是什么官职?母亲是哪家小姐?

    陈父陈母只好连夜派人去卢江氏一打听,打听到自己儿子口中要娶的严氏女子是个孤女,自然是不愿意的,他们好歹也是官宦之家,陈峰也有官职在身,怎么能娶个那样的姑娘?

    就算是给陈峰做妾氏,他们都觉得不够格,何况是做正妻了。

    陈父陈母因此不愿,极力阻止拒绝儿子的提议,想要另给陈峰挑选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姐。

    可陈锋却是不愿意的,他生来性情洒脱,刚烈至极,若是不能娶自己心爱的姑娘,还要娶别家的小姐?

    那他还不如绞了头发上庙里去修行算了。

    那日他跪在陈父陈母房门外求他们同意,房内陈父陈母气的半死,可也心疼他跪了那般久。

    他们夫妻只有陈峰这么一个独子,向来是极其溺爱宠爱的,也是因了数年来的溺爱宠爱,才让陈锋有所错觉,觉得自己只要都坚持就能让父母同意娶严秋落。

    陈父陈母想了一夜,见第二天清楚儿子还跪在门外,他们只好使用软方法,硬的法子不行,只能用软的方法了。

    陈父为了让他知难而退给他开出条件,故意派他去调查一件案件,若是成功了,便成全他和严氏孤女。

    那案件本就极难,是上头主子派他们查了好几年也没查出个音信,而且其中牵连众多,根本就没那么简单,有脑子的也不想轻易那浑水。

    可没想到,陈锋却是真的去了。

    查询途中种种险峻暂且不说,后来他确实成功了,查出了个缘由,可回程半路上却中了剧毒。

    剧毒要命,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想到卢江县的严秋落,红了眼眶。

    他这一生可能注定如此短暂,到底是要辜负她了......

    和她相处那般久,他是有些了解她的,知道她和自己一样性子刚烈,他害怕自己死后她刚烈的跟着去了,连忙叫来随从写下一封信,信件写完后,撒手而逝去。

    死后他父亲和母亲后悔不易,可已为时已晚。

    倒是儿子最后一件心愿,他们将就着算是办妥了。

    陈锋那信遗书信件上求了自家爹娘,若严秋落找上门,还请爹娘不要告诉严秋落,他已经去了。

    陈锋还说,宁可告知是自己负了秋落,让她恨自己,也别告诉她自己去了,他希望她好好活下去,往后再找个疼她护着她的相公。

    还请求爹娘看在自己的份上,暗中照顾秋落。

    可他哪里知晓,自己作为陈家的一脉单传,对于爹娘来说意味着什么。

    陈峰的父亲是德州守备,卢江县归德州管辖,他以为求了父母好好照顾秋落不过是顺手的事情。

    却不曾想,陈家因为失去他,把责任全部都怪在了严氏女身上,不暗中对付她,还照着陈锋写的信骗了严秋落,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还想要陈府去照顾她?去保护她?

    陈府如何会照顾她?

    想都别想。

    他们只会把陈锋的死所有源头都怪在她的头上,然后恨不得她去死,恨不得她早点下去陪陈锋。

    所以,在严秋落找上门时,那婆婆态度不仅不好,还上下鄙视,一副瞧不起她的模样,一副她是什么洪水祸水的模样。

    冥界里,东尘依看着命数簿,心生无奈。

    人世间的悲欢离合,误会巧合大约都相差无几。

    在这命数簿上,陈峰和严秋落本不该是那般的结局,那般的命数的。

    若说他们之间的事情是一个话本子,眼前的秋落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炮灰吧。

    异世来的那个女子占用了京城某个世家庶女的位置,正好那个庶女算起来就是严秋落母亲的一母同胞妹妹家的庶女,也就是严秋落亲姨母家小妾生的闺女。

    原来跟严秋落算不上什么太大的关系,可偏偏,那位异世女子的到来影响了太多人的命数。

    陈峰被自家父亲派去取的东西,就是因为那异世来的女子和各个王子之间的纠结,以及某位被害成冤案的大臣家清白的证据。

    原本是那异世来的女子看某位大臣家的女儿比她漂亮,暗中不爽,想尽法子搞得人家家破人亡,可她偏偏一副白莲花本质,弄得各个王子,王爷都帮衬着她。

    若没有异世来的那个女子,本该的命运里,没有那所谓的冤案,也不会有德州守备收到上头主子的命令,自然也不会为难自家儿子去调查。

    冥冥之中,某些人的到来,某些人的出现,改变了太多太多人的命数。

    而本来的命运是,在陈锋坚持下,事情很快传开了风声,说他太傻,要娶卢江县一个姓严的孤女。

    很快,消息会被许多人知道,而陈峰的父亲德州守备上头那位当年与严少清少年是同窗好友,他听见卢江县严氏女的姓氏后起了疑惑,派人去查,一查原来真的是少年时期同窗好友的女儿。

    想到自己那个好友夫妇已经去世,留下独女孤苦伶仃,那位大人起了恻隐之心,稍稍暗示了陈峰的父亲,和他说了一件多年前的故事,把严秋落父母之间的事情告诉了陈锋父亲。

唯一(四)

    陈家仔仔细细派人去京城打探、了解一番,最后知道了严秋落的真实身份。

    她的亲生父母都是京城某世家门阀当今家主的庶出,这些的身份配一个小小的德州守备之子,绰绰有余。

    虽然严秋落的父母已经去世了,也在早年就脱离了家族,可即如此,严秋落的身份也不能小看。

    毕竟,京城世家门阀太过复杂,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

    何况,远在天子脚下的京城世家,哪里是地方小小的德州守备所能比的?

    陈父陈母自然想的到其中利害,两人和家中老祖宗商量一番,思考许久后,同意了这门婚事。

    他们想的很简单,娶进严家姑娘,一来能讨上头那位大人的欢心,二来以后说不定还能攀上京城严家,为陈峰的仕途谋利。

    没了家族阻止,陈锋和严秋落两人成婚婚后,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尘依叹了口气,既然本来是这样,可最后却是这样。

    她见到严秋落这般的命数,惋惜的安慰道:“你父母的命数注定是那般短暂,我即便送你重活一世也改变不了他们的命数,何况他们早已经投胎了。”

    “至于你和陈锋之间,你也看到了,你错怪他了,他从未辜负你,甚至死之前还为你着想。”

    “这一世,好好珍惜吧。”

    画面一转,已经是严秋落重活一世的日子。

    卢江县。

    自从那日,严秋落救下陈锋后,除去必要事情,其他时间几乎时时刻刻都守在陈峰身边。

    趁着他还未醒来,她用之前买的料子,特意为他缝制了一套干净衣服出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等到第三天的上午时分,天色晴朗,院里树上的小鸟叽叽喳喳正在叫着、吵着,好像是和谁报喜一般。

    房间里,一身灰白色衣裙的姑娘正在床边绣花,姑娘十指粗糙认认真真一针一线刺绣,光看那双手,以为是哪家干粗活婢女的手,可再看看她肌肤却是白皙干净的。

    她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男子,美目里含着深情,小脸甚是娇美。

    床上的男子突然微微动了动,睁开了双眼。

    入眼是陌生的房顶,他闭上眼又睁开,正准备打量四周,便发现了一身灰白色罗裙的姑娘。

    “你醒了?”

    严秋落见他终于醒了,站起身子连忙朝一旁的案桌去,把绣品放在案桌,拿起一杯还有些温热的热水,转过去递给陈峰。

    动作之自然,有些让陈锋惊讶。

    陈锋飞快扫了一眼自己所处的四周,扶着床沿,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这水还温热着,快喝一点。”严秋落边说话边把茶杯递给他。

    不等陈锋说什么,她继续开口道:“我三天前在后院发现的你,救了你,你先喝点温水,灶上还熬着热粥,我这就去给你弄碗粥,吃了再说。”

    陈峰看着眼前说话的姑娘,见她一双眸子清澈见底,不像什么坏人,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杯子,接过杯子,把里面的温水一口喝了干净。

    他确实很渴,也很饿。

    见他喝下温水,严秋落拿过他手中的空杯,往灶房走,不管身后的陈锋是如何惊讶,迷糊。

    上午的时候,她就一直熬着香喷喷的瘦肉粥,就是想到他今日会醒来,他昏迷的这些时日,她只能勉强自己用口蓄些温水强行喂他喝下去,这会他醒来,怕是饿坏了。

    严秋落急急忙忙赶去灶房,顺手从温着的茶壶里倒了一杯热茶,还拿出干净的瓷碗盛了一碗瘦肉粥,拿着勺子,就着托盘一起端了过去。

    11月中旬的庐江县,地处南方,即便外面出着大太阳,也很是湿冷。

    空气里刮来一阵微风,凉瑟瑟的,严秋落缩缩身子。

    她的房间里,因为陈峰之前昏迷中,早就用炭盆燃了炭火了,此时里面暖烘烘,严秋落端着托盘进了房间,感觉瞬间暖和了。

    房间里的陈锋已经彻底回过神来了,他起身下了床,穿上了一旁放置的属于自己已经洗的靴子,他站在房间中看着秋落把托盘放在一旁的案桌,开口感恩道:“在下感谢姑娘救命之恩。”

    严秋落把手中东西放好,听他如此说,连忙笑笑,她站好身子回头看着陈锋,这个男人,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气息,她爱过,也恨过,可从神女那里知道事实后,心里只剩下无尽的心疼与委屈了。

    她真的很想很想扑上去狠狠的打他一顿,当初为何要留下那样的信?

    他就以为,就以为自己会恨着他,然后把他忘记再重新嫁人然后好好活着?

    他就这么不信她的感情?

    她的痴心?

    或者说,那是他一个将死之人能想到让她好好活下去唯一的法子了?是为她好?

    严秋落叹了口气,把心里种种想法压了下去。

    如今这是她重活一世,什么事情还没有发生,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就不记得他们二人前世所发生的事情,他也还不喜欢她。

    想到如此,严秋落收起自己心底的情绪,一本正经的看着陈峰道:“确实我是救了你,至于大恩吗,你准备怎么报答?”

    陈锋眸子抽了抽,很少有女子直接开口问男子该如何报答自己的?

    不过,她这般直白的说,他却觉得她为人直爽开朗,有些佩服。

    看着自己救命恩人这张姣好的面容,他脸上平平静静,心中带着调侃厚着脸皮道:“还请恩人明示。”

    “嗯,那你就以身相许吧。”

    严秋落一本正经的看着陈锋,对,那你就以身相许吧,反正你本来就是我的人,前世是,今生也会是。

    陈锋眼皮一跳,愣了愣,反应过来她说的话,惊得他张了张嘴,又张了张,一双明目紧紧盯着严秋落的脸看了又看,眼前的女子,明明是秀美温柔婉的模样,可怎么性子?直白爽朗很好,可......

    太大胆了......

    怎么说出的话就那么,那么匪夷所思?有些尴尬的话?

    陈锋数年来所遇见的姑娘都是后宅之中大家小姐或者家中婢女,她们之中相貌才华各有千秋,可性子大多都是内敛羞涩的。

    面对一个陌生男子,万万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唯一(五)

    最后,他没把严秋落看的不好意思倒是把自己看的不好意思了,他垂下眸子,张了张想说啥,可又该说啥?

    此时他内心尴尬,表面平静,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你先吃点粥吧,这事呢,稍后我们慢慢说。”

    严秋落看着陈锋,活生生的一个女流氓模样。

    为了不让他继续尴尬,她直接退出了房间,准备去灶房里忙活。

    上一世,相处了几日后,那混蛋说要报恩,是他自己没皮没脸说要以身相许的。

    这一世,她不过是学了他罢,提前要他来以身相许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

    严秋落站在院里抬头望着天气,好像看见了两人的曾经,想起了那些在这一方小院子里度过的一幕一幕。

    她低头取笑了笑自己,摸了摸鼻子,想到刚刚自己的行为,颇有些不好意思。

    掐着天色,她走进了灶房,在灶房角落里取了一颗土豆出来。

    土豆削了皮切成丝或者切成片做菜都好吃,她在酒楼里做了那么多年的打杂侍女,跟着后院的厨子也学了点手艺。

    拿着小矮凳坐在灶房空地上,拿着菜刀削皮,把土豆削去了皮,她再去打了清水洗干净,装在木盆里。

    今天早上她出过门一趟,那会买了新鲜猪肉和其他食材回来,就是准备着陈锋今天醒来,好能做几道不算太寒酸的家常菜给他尝尝。

    她出了灶房,去后院的菜地上,掐了一些白萝卜嫩菜叶。

    后回灶房拿起另一只空着的木盆,把木盆从盛满井水的木桶里用瓢打水洗净,再打了灶台上一直温着的热水把萝卜菜叶烫了一遍。

    灶房里的灶台不小,用砖垒成方体,前边留空作为烟囱,后面留口作为添柴用的灶眼,上方留出一个大一点的圆形,在上面可以放一不小的锅,后面一点又留了一个小一点的圆形。

    在上面可以放小的锅,或者烧热水的热水壶,这样锅里煮饭,锅下添柴。

    煮饭烧菜可以一起,温水热饭也能一起。

    之前一直熬制热着瘦肉粥时,严秋落就用热水壶打了水,一直烧,温着。

    忙完了这些,严秋落洗洗手,出了灶房,此时的陈锋已经吃完了,他端着托盘正往外走。

    严秋落见他过来了,干脆倚在灶房门前,盯着他。

    感受到姑娘炙热的目光,陈锋耳尖微微泛红,刚刚吃粥时,他就一直在想,他这个救命恩人到底是何种性格?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而且他吃粥时,打量了那房间,明明就是女子的闺房,都不用猜了,肯定是自己这个救命恩人的闺房了。

    从一个姑娘家的闺房出来,还睡过她的罗床,就连被子也是她盖过的......想到这里,看了一眼严秋落,他脸又红了红。

    “放灶台上就好。”

    秋落开口道,视线紧紧盯着陈锋,一刻也不移视线。

    陈峰抬眼又看了她一眼,江南小院中,阳光正好。

    一名身穿灰白色罗裙的姑娘正倚在灶房的门边,一头青丝用一根木簪简单半挽起,身姿纤细,脸颊柔美,气质温婉宜人。

    她就倚在哪里,与天地与小院汇成一副江南水卷画。

    微风轻轻刮过来,吹动姑娘的发丝,她用手轻轻把发丝别在耳后。

    陈锋的耳尖更加红了,垂下眸子不敢再去看她,擦肩而过她的身边,好像闻到了淡淡的香味,他心里紧张的把东西放在灶台空处,盯着秋落的背影看了看,才出了灶房。

    “你......”

    陈峰出了灶台,站在院子里走了走,耳朵越来越红,想了想,又走近了点秋落,有些忐忑的开口。

    他想了想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不久前他是被父亲派出查案,原本已经和手下抓到了嫌犯,不料半路出了一批贼人劫持,两方打斗中,他们本是占了上风,抓住了大部分贼子。

    后来他一人赶着去追那逃掉的几个贼子,不料被暗算,那贼子特制了大量迷药,他这才在半空中与人打斗中了计。

    自己好像是连忙逃亡时,在途中运用轻功,路过某个小院时,体内药性发作,后来就失去了意识?

    所以他是在这个姑娘家的后院昏迷了吗?然后因此被她救下?

    秋落听见他开口,垂下眸子微微一笑,复而睁起眼眸看着陈锋,甜笑道:“怎么?你是想清楚要以身相许了?”

    闻言,陈峰一阵窘迫,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秋落上下打量了他,像是把他看透了。

    她开口道:“先就不逼你了,我去给你多烧些热水,你泡个澡,我这有你能穿的衣服。”

    说完也不等陈锋回答,直接进了灶房,从桶里打水进热水壶里,然后开始烧火烧水。

    陈锋红着脸,想到她刚刚那个看透自己的眼神,浑身有些不适。

    十一月的江南,秋风良多,吹散一地思绪,金秋的阳光温馨恬静,空气里有淡淡的桂花飘香,吸一口沁人心脾,再深深地吸一口,清香直入肺腑,令人久久不能忘怀。

    树叶纷纷沉落,清脆的鸟鸣声响起,记忆开始随着落叶的点缀着某些人的故事,思念如潮起,终有潮落时。

    严秋落看了他背影一眼,嘴角露出笑意,开始忙来忙去。

    陈锋听见动静,悄悄回头看了她一眼。

    姑娘身子敏捷灵动,透过灶台火苗前看见她的小脸格外清晰,不知怎的,他内心升起对这个姑娘的好奇来。

    用柴火烧火他也会,虽是德州守备家的公子哥,可他从小习武,少时父亲常年把他丢进德州军营里,任他自生自灭。

    年长时,德州大大小小的案件,父亲都要拍他悄悄去查询一番,什么深山野外都待过,别说烧火做饭了,下塘捉鱼没少做过。

    他想了想迈开步子走近灶房,往灶台走,蹲在秋落身侧,开口道:“还未请教恩人尊姓大名?在下很感谢恩人救命之恩。”

    严秋落目光早就在他进灶房时,就已经黏在他身上了,只这会他蹲在自己身侧,她虽没侧着脸去看他,可余光没少打量他。

    此时听他这么说,想起来了自己确实还未告知他自己的名字。

    “我姓严,闺名秋落,你可以叫我阿落。”

唯一(六)

    陈锋看着秋落的侧脸,听她这般道,想了想,开口道:“那在下就无礼叫恩人一声阿洛姑娘了,在下叫陈峰。”

    “阿落姑娘,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对了,这热水既是在下一会要用的,还是在下自己来烧火,可好?”

    严秋落拿着火夹的手顿了顿,侧着身看了陈峰一眼,把火夹子塞进他手里,开口道:“那你烧吧,我去后院看看,你别总称在下了,听着别捏。”

    严秋落说完就起身,出了灶房,只留下陈锋若有所思的继续烧着火。

    灶洞里的火苗一闪一闪,撩拨着心弦,陈锋尽量不去多想,认真的烧着火。

    热水烧好后,他向严秋落要了浴桶。

    严秋落给他拿了一套干净的衣物,他在澡房里洗干净一身,穿上衣物,发觉自己身上淡绿色的这套长衫又新又合适。

    他看着就跟是照着自己量身定做的一般,想到之前种种,他心里升起无限怜惜来。

    倒水,洗衣物,严秋落要帮着做时,他抢着自己做了。

    十一月这般的天气,水可是很凉的,洗衣物这种事情他来做就好了,不仅如此,和严秋落吃完她做的饭菜后,他抢着把碗筷给洗了。

    起初这几件小事,严秋落还有些惊讶,到后来她像是习惯了一般很自然的接受陈锋的帮忙。

    天色暗下来时,严秋落指挥陈峰在空置打扫好的屋子里添置一个炭盆,把里面烧着热烘烘的,才让陈锋住进去。

    夜色朦胧,窗外有风刮过,吹起一地落地,房间里被炭火烤的暖暖洋洋,陈锋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白日的事情一幕一幕在脑海中回放,穿着灰白色连衣裙的阿落姑娘,对着他大胆说要他以身相许的阿落姑娘,拿干净衣物给他的阿落姑娘......

    他摇摇头,不能再想了,不要再想了。

    可心头因为她微微跳动情绪依旧存在,说不想哪能就不想,若是真的自己不想想,就能不想的话,世间哪还有那么多痴情怨女。

    夜色渐渐更加浓郁,天微微泛起白雾。

    第二天。

    天色刚刚亮起,严秋落穿戴整齐便出门了。

    她在酒楼干了多年,早就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在酒楼时,是每日清晨起床,便开始打扫酒楼,收拾东西。

    严秋落拢好自己披着的白色斗篷,赶去街上买早点,买菜。

    清晨的街道上已经有不少人群了,

    一大早,一名披着白色斗篷的女子匆匆从外面赶回来,她手里提着一个包袱,里面是今早去买的新鲜肉类,女子匆忙赶去灶房,把手中包袱放下。

    灶台上的米粥熬得正香,正是她出门前熬得瘦肉米粥。

    她先去往灶台看了看,添加了一些木材,拿出新鲜盐制好的酸萝卜出来,洗净切碎,洗锅清炒。

    炒好后,用碗盛好,弄了米粥一起端去堂屋桌上,此时陈峰已经起来了,秋落见了他,微笑道:“灶台热水壶里温着水,快去洗漱好,用早饭。”

    陈峰点点头,麻利的洗漱好,和严秋落一同吃了早饭。

    收拾碗筷时,他挣着收拾,做好后,往街上去了一趟。

    严秋落在房里绣着衣物,看着时辰点就去做饭。

    院里菜香味飘起时,陈锋才回来了。

    他手上提了大包小包,里面有他去成衣店买的几套衣物,里面有他自己的两套,还有给严秋落买的两套女装。

    他特意买了当地上好的手霜以及女子用的胭脂水粉,手帕珠钗等,幸好他昏迷前是带了钱袋的,里面银子倒是不少。

    严秋落听见声响,头朝灶房外看了一眼,问道:“怎的,现在才回来?”

    “是去街上逛了逛,买了些东西,耽搁了。”陈锋笑着开口道。

    “这样啊,快洗洗手吧,一会就吃饭。”

    “好。”

    “我买了点东西送给你,我先放进你房里了。”

    陈锋说着,往她闺房里走,走近闺房,把东西放在案桌上。

    等他出来时,两人吃过饭。

    下午时,陈锋不知从那弄了些木柴回来,在院里劈着,秋落站在一旁看,时不时想帮忙,被陈锋都给挡住,柴火弄好了,他搬回灶房,洗净手,这才和秋落坐在她厢房里说着话。

    “阿落姑娘的父母可还在?”他昨日就想问了,等到今日才开了口。

    “我父母已经双双仙逝了。”秋落垂下眸子,拿着的正准备缝补的衣物的手顿了顿。

    “是我不好,惹得阿落姑娘伤心了,姑娘可还有其他亲人在世?”陈峰朝她手看了看,有些心疼道。

    “我姓严,京城严氏嫡系,可我父母当年早就离开家中到这卢江定居,与那边无瓜葛,若是说我还有没有亲人在世,我也不好回答。”秋落回答的不痛不痒,前世她不知晓自己的家世,重生前尘依已经给她看了,既然知晓了,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一早说出来也好,他父亲虽是庶子,可祖父是严氏一族嫡长子,又是族长,一脉相承,说是嫡系也不为过。

    陈峰一愣,京城严氏嫡系?

    严氏是京城大族,真正的百年世家,旁支极多,不足为奇,可嫡系不一样,现今在朝为官数人,族长正是嫡系出身,也是当今的兵部尚书,若说也是嫡系?怎么会在卢江小小的地方出现?

    陈峰想起早年打听到的世家隐晦的消息,据说十几年前严尚书家中一庶子爱上王家庶小姐,两人自请脱离家乡,远走京城,莫非?

    难怪他总觉得奇怪,这般小小的地方会有这样气质淡雅品性良善随便往那一站就是一处风景的女子?

    若说是京城世家的嫡系,这些都说的通了,可一想到这,他心中的怜惜更加多了起来。

    昨日烧火时他就观察到了秋落的双手,那手跟他家的丫鬟都无法比,明明生的白皙细长,偏偏上面布满了茧子,一看便知晓是常年干粗活折腾出的,本该是个世家小姐,养尊处优,现在却成了一个孤女。

    陈峰又看了看她,还是忍不住好奇想要了解,温声道:“你父母去后你是如何生存的?”

    “几年前,父母去了后,卢江县有个算命的先生说是我命太硬,是我克死了双亲。”

唯一(七)

    “算命这种东西,不能信。”陈锋开口,宽慰她。

    严秋落摇摇头,开口道:“周围的邻居是都信了,见到我都跟见到扫把星一样,那几年我在这里并不好过。”

    她呼了一口气,那几年父母刚刚去世,周围的邻居对她指指点点,仿佛她父母病逝真的是因为她的错一般。

    其实什么错不错,她又做了什么?

    可惜世人有时候就是要相信自己给自己找的理由,来指责她的一个克死父母的扫把星,然后叫自家的孩子离她远一点,不要和她玩。

    “那时候我小,幸好不太在乎别人的眼光,和闲话,那会我记得母亲临终前说过的话,一定要活下去。”

    “是啊,一定要活下去......”

    严秋落内心讽刺了自己,前世她真是傻,也真是极端,为了一份感情就纵火把自己烧死了,还是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烧死的。

    可她当初会那样,现在想起,也不能全怪她自己傻。

    本就是一个孤女,还是一个周围邻居都讨厌的孤女,好不容易以为遇见了一个对自己好的人,自己喜欢的人,本想狠狠的抓住,可哪知道会那般?

    她看着陈锋,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叹了口气。

    “再后来,我收拾了行李去了城北的酒楼做打杂侍女,那酒楼的老板与我父母有些渊源,他们人不错,抗住周围邻居的闲言闲语收留了我,这几年对我也挺好,从未克扣过我半分。”

    严秋落的表情很淡然,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确实,这些事情对于她而言,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现在说起来,颇有点看别人的故事,说别人的故事滋味。

    “我在酒楼待了几年,学了些为人处世,存了点银两,又回了家中。”

    “周围的邻居照样不喜我,我出门买菜,他们都要躲着我,可是哪有如何呢?难道他们那样做,我就不活了?”

    陈锋望着她平静的目光,想到一个孤女在这世间本就生活不易,还要被周围邻居这样对待。

    这世间的闲言碎语就能至一个人死去,她还是个弱女子,要默默承受这些,坚强的活下去,实属难得。

    “你怎么不回京城?去京城,总是能得到一些庇佑。”宰相门前三把火,她是大户人家的血脉,回到京城总不至于有在这卢江县过的艰难。

    陈锋提出自己的意见来,希望她能听进去一二。

    听见京城,严秋落的眼神变得有些嘲讽。

    “在京城那边,我父母的事情恐怕对于两家来说就是个笑话,何况他们不是大夫人所出,我去了,能有什么庇佑?他们早就和家中脱离关系,我去了就是一个外人而已,说不定还没有在这里过得轻松。”

    她说的没错,若是真的找回去,就算祖父念及血脉,把她接回了家,可在那个家里她又能好过吗?

    大户人家、世家门阀对于她这样在外头长大的野丫头来说,还真不一定好过。

    若是不找回去,哪日知晓了她的身份,祖父念及血脉说不定有些愧疚,还会暗着帮衬她。

    严秋落顿了顿,想到陈锋也是一番好意,她收起嘲讽的眼神,尽量让自己的眼神平静一些,然后本是垂下的眸子,泛着水光隐隐的去盯着陈峰,有些调皮的道:“我从前觉得自己身世凄凉,这世间的日子也够苦,存活于世间也没什意思,可现在不一样了。”

    听见严秋落的这几句话,陈锋的心头莫名急跳了跳,还未等他平静下来,严秋落又开口了。

    “现在不一样了,因为啊,我遇见了你。”

    她说完,本想调皮的朝陈峰眨了眨眼睛,可刚眨,眼泪就落了下来。

    前世的记忆尽数涌来,眼前这个男子,她深爱的男子,怨恨的男子,误会的男子,现在活生生的就坐在她身前。

    那年秋末冬初,初雪将至,他说要回家,要向家中禀明就来求娶她,她开心的像个孩童一般,就站在院前门框边静静的看着他远去,满心欢喜等到他返程求娶自己。

    可是,谁也没想到,那一幕成了前世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刻。

    其实重生归来后,第一次见到他,救下他,她早就激动想哭了。

    她却一直忍着,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与他相处,他若是不问还好些,他一问,她一想到那些事,再也忍不住了。

    泪泉被打开,她哭的越来越伤心,梨花带雨,本就穿着灰白色罗裙的姑娘,这样一哭格外凄凉。

    她这模样把陈峰吓了一大跳,他没哄过姑娘,一时半会儿手忙脚乱。

    眼前的姑娘是自己的恩人,现在又这般柔弱可怜,他想到这姑娘哭之前说的话,本就怜惜的心意又加了三分,一时心软护着人家,好生哄着。

    房间空地上里放着炭盆,炭盆里烤着炭火,窗户关的很紧,房门微微掩着,吹不进一丝冷风。

    房里很暖和,他小心翼翼的拍着怀中严秋落的背,闻见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阳光透过敷着白纸的窗户洒在严秋落的发篦上,能看见她的发丝很柔软,他的耳尖红了起来,陈锋呼吸有点紧张,心跳的越发快。

    他这般安慰她,好像有点不妥,有点暧昧了。

    严秋落哭了半响,瞥见他有点发红耳尖,她趁热打劫抽涕道:“要你以身相许的条件你想好了吗?”

    她轻咬着红唇,两只大眼睛里面蓄满了泪水,仿佛陈峰只要说错一个字,她的眼泪就要渗出来。

    “我......”

    陈峰的耳尖越发红了,越发尴尬。

    “你说啊,我对你有求命之恩,要你以身相许娶我,也不算很过分吧?”

    严秋落的泪水果不其然掉了下来,见陈峰不说话,她像是赌气般的推他......

    外面冷风袭袭,她的眼泪越掉越多,自己真是丢脸丢尽了,她也是上过几年私塾的,知道什么男女有别,可......

    这已是初冬时节,林子里的落叶、枯枝,厚厚地铺了一地,脚踩上去,软绵绵的。

    从房里出来,她就坐在灶房前。

    房间里的陈峰反应过来,身子有点僵,他此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侧着头听着外面哭泣的姑娘。

唯一(八)

    他叹了口气,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说。

    想了想,还是算了,他回了自己房间,把自己东西收拾好,把买来的东西放在堂屋的桌上,又把身上还剩下的银子往桌子上一放,看了她一眼,走了。

    严秋落坐在灶房前哭累了,靠在门框上睡了过去,醒来时,想到之前自己说的话,做的事情有些羞愧。

    可他人已经走了。

    是她亲眼看见他走的,连他之前的换下来的衣服都已经不见了,他人是真的走了。

    本就红肿的眼泪,也不知是不是因为11月中旬的寒风刺的实在疼,她又落下泪来,整个人混混僵僵跑回了房。

    她真是傻,这不是前世。

    他什么都不记得,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也还不喜欢自己。

    所有的事情,还没有开始就被她已经搞砸了。

    她真是蠢,前世的陈锋是前世的陈锋,今生的他是今生的他,她为什么不能分清楚呢?

    可是,有时候好不公平,为什么让她记住那么多的遗憾和那么多的过去,而他却什么都不记得呢?

    因为不记得,所有更轻松,更自由。

    而她因为记得,所有更神经质,更难过。

    秋风扫落叶,严寒飞雪花,不过眨眨眼的功夫,外间突然下起了大雪,初冬时节,雪花像是花瓣似地飘落下来。

    天空浓黑的云像一团团破絮,倒悬在小院的上空,冷风呼啦啦扫动着满院的枯叶,像极了前世那天她目送他走,等到他返程求娶自己的那一天。

    卢江县的每年冬天,特别寒冷,大地一片慌乱,远远近近都是白雪,有些惹眼,冬天一到,雪花一飘,江水就变得寒冷刺骨。

    江水上面危险起来,船只来的少,卢江县周围的茶楼酒馆生意萧瑟起来。

    大雪下着,夜里接连下了几场雨。

    时日一分一秒过去,一个月后。

    前日夜里雨下的很大,打在梅园的梅树上淋淋的响,德州守备府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连请了一波又一波的大夫了。

    府里两个眉清目秀的丫鬟,她们正急急忙忙的把煎好的药送进少爷的房里,守备府上,只有一个少爷,就是陈峰。

    他三代单传,一根独苗苗,虽说父亲从小把他丢在军中,可那也是为了锻炼他,心里对自己这根独苗很是宠爱。

    此时守备大人正在自家儿子房里劝慰着自己夫人,劝她放宽心,儿子会没事的。

    陈夫人四十岁不到,风韵犹存,此时一双眼圈微微红着,手里拿着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花。

    见自己夫君这般,她拍了拍守备大人的手,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便看见两个小丫鬟把药送进来。

    陈夫人连忙起身亲自接过药碗,小心翼翼的喂给半倚在床头的陈峰喝,等陈锋喝完后,她亲手伺候陈锋躺下。

    这时守备大人才扶着自己夫人往外走,今日虽是寒冷,雪还未化,可外头出了太阳,看着太阳,心情好了很多。

    守备大人接过丫头拿来的披风给自家夫人披上、系好。

    这才和她一起往正院走去。

    陈府是个二进二出的院子,府上人口简单,正院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清绵院。

    里面住着陈夫人和陈老爷,另一处上好的偏院松龄院住着陈家老夫人。

    至于陈锋住的院子,取名风来宛,府上其余的小院子要么空置,要么住在家中小厮婢子。

    到了正院正房里,守备大人退下众奴才和婢女。

    陈夫人才倚靠在自家夫君肩上细细的哭出来,含了一个上午的泪花,实在忍的难受。

    “夫人莫担忧,峰哥儿好生修养便会无事。”陈守备安慰道。

    “夫君,你说咱家峰哥儿怎么这般多灾多难?”

    “无事无事,夫人莫忧心。”陈守备温和耐心的哄着自家夫人。

    他心里也忧心,明明一开始是风寒,好好养着就是了,怎么这么多日没好,反而更加加重了?

    实在不行,要是过几日峰哥儿病情还未好,他只能求了主子,想办法上京城请个御医来看看了。

    这几日,陈府气氛有些压抑,府上金贵的少爷病些时日了,府上的下人都人心惶惶。

    入夜,此时侧门外一个侍卫驾着一辆马车在等候来人。

    马车里他今日多放了两床毛毯,还多放了几个汤婆子,等了多时,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子从侧门出来,此人正是陈锋。

    他穿的厚实,披着黑色披风正走过来。

    侍卫见了,连忙从马上下来,扶着来人往马车上去,脸色有些苍白的男子坐进了暖和的马车里,侍卫上马,往马车内问道:“主子,还是去原来的地方?”

    “咳,咳。”马车内的男子咳嗽了两声,才开口道:“走吧。”

    “是。”侍卫应声,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连夜赶了许久马车,终于到了目的地的。

    陈峰下了马车,裹着之前就裹着身上的黑色披风,运用起轻功,飞进院子里,又轻轻用带着来的铁丝,轻手轻脚熟门熟练的推开一个房间的窗户,轻手轻脚跳进去,站直了身子再一步步走着,直到入了姑娘的厢房才停了脚步。

    姑娘的厢房布置跟他前日夜晚来时见的一夜,炭火没生,房间里寒冷的很。

    他把斗篷解下放在一旁的案桌上,坐在床沿边,看着熟睡的姑娘。

    本就巴掌大的小脸,很明显又瘦了一圈,他伸出手掌,轻轻的抚摸着姑娘的脸颊,待了片刻,看了看窗外的时辰,退出房间,关好堂屋门,从之前他睡的那个房间从里面打开窗户,轻手轻脚跳出去,走到院子墙角下,运用轻功飞了出去,坐上等候的马车,那侍卫重新夹着马车往德州赶。

    侍卫心里犯嘀咕,少爷已经连续病了几日了,再这么下去如何是好?

    幸好这卢江县的小院是归德州管,驾着马车连夜赶路一来一回来的够了。

    可少爷的身子经不起折腾啊,白日小菊还担忧的跟他抱怨了,少爷到底是怎么了?

    小小的风寒拖了大半夜还不见好,府上人心惶惶,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

    想到这里,半路中,他到底鼓起了勇气,一边小心的驾着车,一边试探性的开口道:“少爷,那卢江县的小院中住着的人何不干脆请到府上来?”

唯一(九)

    周围寒风很大,他也是全副武装的,这样来回送少爷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要不是他从小在军中长大,身子底子好,怕是早就跟少爷一样得了风寒。

    等了许久,马车里才传出一个声音来:“卫越,你可曾有心仪的姑娘?”

    外面整赶着马上的侍卫闻言,脑海里闪出小菊的身影来,有些紧张道:“应是有的。”

    “那你说说,心仪一个姑娘是何感觉?”

    卫越脸色一,苦成苦瓜色。

    天知道他现在心里有多后悔,他不过是想试探试探少爷那院子住的是何人,给出意见,请那人来府上住,毕竟这样他以后也不用这样奔波了啊,少爷也不用奔波了,风寒就会好起来。

    可现在少爷避开他的话来问他这个问题?

    他一没学识二不识字,能说出什么?

    可不回答又不行啊,这是他主子少爷问的问题。

    卫越苦着一张脸,硬着头皮,想着小菊道:“回少爷,属下没学识,说不出什么诗意的话来,可……”

    “可属下知道自己心仪一个姑娘时,属下想时刻看见她,看见她了会很高兴,可又有些羞涩,怕她察觉属下对她有意,若是她再与属下说上两句话,那就更高兴了。”

    说完这些,卫越有些紧张的竖起耳朵听着后面马车里的声响,过了一会,里面传来:“很好”两个字。

    卫越疑惑的皱起眉头,朝后面马车看了一眼,突然想到什么,往卢江县的方向看一眼。

    片刻,他像是发现了新奇的事情,重新紧张起来,又往马车看了一眼,这才小心翼翼继续驾着马车。

    回程的路上他一路想了许久,莫非,那卢江县小院里住着少爷心仪的女子?不然为何少爷要这般偷偷摸摸半夜来看人家?

    明明可以光明正大把人家请到府上来做客啊?

    可若是少爷喜欢的女子,何必半夜偷偷摸摸相见?

    莫非,那女子对少爷无意?

    少爷是偷偷去看人家的?

    对了,这么一想,就能解释为何少爷不走那院子人家的正门,可越猜想越多,他心中感知自己知道的太多,越害怕,又告诫自己不要多嘴主子的事情,免得引火上身。

    马车里坐着陈锋,此时他脸色越发苍白起来,想到那消瘦的小脸,心里无限怜惜心疼浮现。

    陈峰今年20岁,心境早已不是毛头小子了,可在感情方面他是个小白。

    父亲从小把他丢进军营里,他接受的许多东西都是简单粗暴,不拘小节,也确实,这些年来他的性子和行为方式都是不拘小节的。

    可遇见严秋落后,他变的畏手畏脚来。

    那日实在尴尬至极,不知如何面对秋落,也不知如何回答她说的以身相许,他才匆匆离开。

    本以为回家中后,他那些无法的莫名情绪,能控制好,能不再去想,可不知怎么的,严秋落的面容,总出现在他脑海里。

    脑海里似乎还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去找她,去找她,他强忍着去找她的冲动,天天给自己找事情多,可日子越久,他越想她,越想起她那天对自己道:“我从前觉得自己身世凄凉,这世间的日子也够苦,存活于世间也没什意思,可现在不一样了,因为,我遇见了你。”

    一直到过了十日后,他像疯了一样,再也忍不住了,连夜骑了马往卢江县赶,严家中门上了锁,他只能运用轻功进了小院。

    在小院待半宿,第二日回了家中就得了风寒。

    也不知是不是人病了就格外胡思乱想,他越发想她来,每每吩咐了贴身侍卫准备马车往卢江县赶,也是某日倒是让他发现了窗户没关紧,他欣喜若狂,开了窗户跳进去,见到了那心心念念的人儿。

    如果卫越说的心仪一个姑娘的感觉就是那样的话,那他可能也心仪上阿落姑娘了。

    陈峰抚了抚额头,可谁告诉他接下来该如何做?

    他那日那种情形下丢下她走了,留下她一人尴尬,收拾残局,他实在无颜面对她。

    新年期间。

    卢江县出了一件大事,昨夜里不知怎的,县里城南边接连几座小院着了火,大火现在还未灭掉,不知里面到底有多少人困住了,消息传的太快,一夜之间卢江县大大小小的平民百姓都知晓了。

    第二日白日,一个男子骑着一匹白马从官道上飞奔而来,还未待行人看清,那人跳下马匹,就往还在持续燃烧的大火里冲,跟着他来的有许些侍卫模样的打扮的男子,也连忙跳下马匹,飞奔去阻止前面那男子。

    火势其实已经不大了,毕竟昨夜已经燃了大半宿,小院里可以看见已经燃为废墟,里面还有三三两两捕快正在搜查着什么。

    那男子冲了进去,往熟悉的小院房间的位置找,又往昔日的堂屋灶房找,天边刮起一阵风来,初春的春风有些微凉,也不知是冷还是心痛,他感觉自己的背已经凉透了,找了半响没到找尸体,他安慰自己是该庆幸的。

    后面跟来的侍卫也已经到了,一排排站在门口等候主子发话,可他们那个主子眼里怕是根本没他们,只见他穿着淡绿色的锦袍,上面已经染了许些灰尘,手上沾满了黑乎乎的黑炭,他还在不断找着,连一根烧焦的柱子下也不放过。

    卢江县蔚不知从哪得了消息,连忙带人赶了过来,见到废墟中的陈峰,一脸讨好的道:“下官见过陈公子。”

    陈峰听见他的声音,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此时他已经双眼赤红,盯得县蔚有些吓人,他一字一顿的开口道:“这个小院的主人呢?昨晚你们可是救出来了?”

    那县蔚垂下了头,有些忐忑的道:“昨夜火势太大,下面的人裹着濡湿的棉被想要冲进去救人,可被熊熊烈火挡了回来,今早火势小了些,进去查看时,并无烧伤之人,连着周围的两个其他小院也没烧伤百姓。”

    县蔚有些忐忑,他这是多倒霉,刚刚过完新年,县城城南边就着了火,着了火也就罢了,烧死两人普通百姓他还能好好处理,可这小院的主子是谁啊?

唯一(十)

    他听手下打听来的消息不过是个孤女,谁曾想这事硬是捅到了他上峰那,连守备的儿子都亲自过来了。

    况且这守备家的公子并不是白身,人家可是在德州军营里实打实的出来的,身上有着功勋,不能小瞧,他心里叹息,看来他去年攒的政绩得白搭了。

    “你是说并未找到烧伤之人?那这小院的主人去哪里了?还是说你是故意隐瞒真相?”

    县蔚吓得连连冒汗,腰更加弯曲了,头低的更低,忐忑开口道:“下官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欺瞒。”

    陈峰只觉得盯着他瞧了瞧,转身盯着那已经烧为废墟的小院看,只觉得恍恍然然。

    他闭上眼睛,痛苦的表情直接显在脸上,等了半响,再睁开眼时唤了卫越过来,交代他仔仔细细的探查。

    离大火已经十日过去了,卢江县里听说那名是守备之子的陈公子,整日待在酒楼里吃住。

    此时那个卢江县百姓有些好奇的守备家的公子哥陈峰正被自己贴身侍卫卫越劝着少喝点。

    那陈锋喝的迷迷醉醉,心里眼里满是悔恨,平日里他每隔一夜必定往严秋落的小院跑,可那几日过新年,他身子骨硬朗,风寒到底抗了过去。

    可府上忙了起来,彻查的某案件还突然有了突破口,他前去查询,途中受了伤,这样一来一回一耽搁,拖了三日未看严秋落,却不想,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他胸口级痛,若是那日,他答应了她以身相许,把她带回家去又会是何结果?

    他喝着酒混混沌沌,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时已经回到家中,陈夫人正在他床前哭哭戚戚,见他醒了,赶紧拿气手绢抹干眼泪。

    “你这是怎么了?在卢江县待了那般久,还是被卫越抬回来的,大夫过来给你把了脉,说你身体虚弱不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夫人眼里有不解,儿子被抬回来的时候昏迷不醒,吓得她直接眼红了,她就这根独苗苗,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办才好。

    陈锋看了一眼自己母亲,宽慰她道:“母亲不用担心我,我身子骨硬朗的很。”

    说着他多说了几句哄自己母亲的话,直到让人把陈夫人送出门去,等陈夫人一走,他立马唤人去唤卫越进来,他有话要问。

    卫越风风火火赶了进来,还未进门就知道主子想问啥,等陈锋开口问他,卫越一五一十的把最近查出卢江县那状案件原因告诉陈锋。

    起火的原因原来是从岸口来的大船上有一伙盗贼,那伙人上了岸,来到卢江县,想趁着过新年的热闹,浑水摸鱼偷盗几家。

    据他们自己说,是盯上了严家小院清冷,进去偷盗时发现无人也无金银细软,一时懊恼白跑一趟,才放了一把火烧了小院。

    可陈峰哪里会那么轻易就信?

    自己要起身去牢房亲自询问那几个犯人,卫越劝他不要起身,大夫说过他身子骨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这些年他在军营里吃苦太多,新伤旧伤夹急,容易伤到根本。

    可陈锋哪里会听,起身穿好衣物,叫卫越准备马车,两人往牢狱赶,到了那里,牢狱的牢头已经把那几个犯人打了半死,他们还是嘴硬,硬是说未见到哪家主人?

    呵,盗贼是什么人?抛尸荒野的事情可不少做,这几年他见的还少吗?

    陈峰越想越可怕,严秋落家中被闯进一伙盗贼,她该如何?根本就不敢想下去。

    一个盗贼望了坐在椅子上的陈锋一眼,仿佛是知道他的心思,想到自己本就是难逃一劫,想到这几日被严打拷问的事情,他心生歹意,哈哈大笑道,“你们想问什么?那家主人早就被我杀了,抛尸江河里了,你们不是想要知道吗?还想要找吗?你们去啊?”

    盗贼一说完,亲眼看着陈锋脸色巨变,吐出一口血来,他心里开心了不少,横竖都是死,倒不如让这些人也不安心。

    陈锋上前几步,掐住他的脖子,问他是不是真的。

    盗贼咬牙再不说话,任由陈锋责骂或是其他。

    卢江县河里的水有多凉,大家是知道的,河道很长,贯穿整个卢江县还往京城那边走,要打捞一个人简直是天方夜谭,要打捞一具尸体也是一样的。

    可让陈锋什么都不做,他心里不甘。

    在江河边打捞了大半个月,他也吹了河风半个月,瘦了不少,眼睛都凹陷下去了,可别说人了,别说尸体了,就连双严秋落的鞋子都未打捞到。

    什么都没有打捞上来,陈锋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这日,他正在河边继续看下人们打捞,一阵风刮过来,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直接掉进河里。

    二月的江水,还是一无既往的刺骨,身强力壮的卫越把陈锋捞上来后,自己大病了一场。

    小菊来看他,颇有些责问,问他为什么要和少爷一起去卢江县?为什么少爷会掉进河里?他们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

    她边给卫越喂着药,边责问,心里却是有些心疼的。

    卫越喝着药,看着小菊,有些无奈道:“你不知道,少爷要找个姑娘,那姑娘恐怕是凶多吉少。”

    小菊一惊,连忙急问道:“怎么回事?”

    卫越摇摇头,一五一十把这些日子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小菊,小菊听完,有些感叹道:“恐怕是天意弄人。”

    喂完卫越药汁,小菊回了大厨房,继续忙活着,她听见夫人房子大丫头彩儿姐姐说起这几日夫人又掉眼泪了。

    说是担心少爷,也不知少爷最近是怎么了,多灾多难的,家里大夫来了一批又一批,可少爷的身体中不见好,今日高烧还未退。

    小菊听了心中无奈,府上老爷夫人少爷对家里很是仁慈,前些日子少爷染了风寒,好了后又受了伤,现在还掉进河水里.......

    少爷可不多灾多难嘛,小菊想到卫越刚刚说的那个姑娘,不知道那个姑娘是不是少爷心仪之人,若是少爷心仪之人,那少爷这段日子恐怕振作不了。

    她盯着彩儿姐姐,多嘴问了一句:“彩儿姐姐,少爷啥时候说亲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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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横北故人归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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