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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横北故人归全文阅读

作者:茶烟善绿     青山横北故人归txt下载     青山横北故人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唯一(二十六)

    柔弱的初阳在山洞外升起,山洞里的光线下变得十分明亮。

    覆盖在山上的雪融化了,渗透到泥里,踩上去就是一个深深的脚印。

    严秋落坐在山洞门口望着远处的风景,她都有些分不清这是初夏还是冬天了,为什么这里这么冷?为什么还有厚厚的雪没融化?

    若不是她身上披着昨晚的披风,恐怕现在就要冻死了。

    她手揉了揉,哈着气,让自己舒服一些。

    山洞里高悸刚刚醒了过来,见身边没人,有些惊吓,往山洞门口往了一眼,见严姑娘坐在山洞口的大石头上。

    他起身,穿好衣物,朝着严姑娘走过去。

    清晨的光芒照射在少女的身上,少女一头秀发垂在脑后,她披着一件略嫌简单的素白色长披风,她听见了动静回头看了一眼高悸。

    秀雅绝俗的脸上露出淡淡笑意,亲启朱唇道:“你醒了?”

    晨光折射在少女的身上,明暗交界折射出一股轻灵之气,能看清楚她肌肤娇嫩,美目流盼,桃腮带着笑,说不出的温柔可人。

    严秋落站起身上,显出了身段窈窕,一举一动皆引动高悸的目光,她身上散发出一股迷人的香味,额头上围着白色布条,是他昨晚从自己中衣一角扯下来的。

    “你醒了?”

    严秋落又开口,伸手在高悸面前晃了晃,示意他回过神来。

    高悸一把抓住她的手,把人扯到自己身边,低头垂眸望着脸颊微红羞涩的严姑娘,笑道:“怎么起这么早?”

    严秋落用力抽了抽自己的手,成功把自己的手从高悸手心里抽了出来,她红着脸背对着他,不去看他。

    昨晚这人把自己救回来后,就一直待在自己身边,抓着自己的手好像生怕自己会消失一样。

    现在早上了,他还这样!

    严秋落红着脸,垂下眸子,不去理他,这个坏人,色胚子,不是东西呢,亏自己心里感激他。

    “你饿不饿?”

    高悸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见严秋落没动静,可也知道她饿了。

    高悸转身在山洞里生起一堆火苗来,从石壁上取下洗干净的猎物,开始烤。

    听见了动静,严秋落回头瞧瞧望了他一眼,想了想,磨磨唧唧走到他身边坐下,陪着他一起烤猎物。

    火苗很旺,烤的人都热乎乎的,似乎是要把一身寒气都赶走,严秋落抬起头望了一眼高悸,想了想开口道:“他们说你死了。”

    高悸一愣,脸色极差起来,他望着火堆里的火苗,身子有点微微颤抖,高悸强忍住,继续烤猎物。

    “我听说了后,哭了好久。”

    说完这句话,严秋落脸红了不少,心里骂自己没出息,算起来自己都是老妖怪了,还动不动脸红什么?

    “为什么哭?”高悸低沉的声音响起,睁着好看的眼角望着严秋落。

    严秋落动了动身子,挨的他更近了,躲在他身侧道:“有点舍不得你死,有点难过。”

    确实,听说高悸死了后,她偷偷哭了很多次,高悸对她不错,她舍不得他死,太正常了。

    如今他又救了自己,她昨晚想了一晚上,就决定以后要好好对高悸。

    高悸心仪她,她不是不知道。

    就算她现在还不心仪他,可以后......

    嗯,以后她会试着慢慢心仪上他的。

    高悸听见她这话,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他叹了口气,开口道:“往后,别动不动就哭,你要自己疼自己。”

    “不管我在不在你身边,你都别哭,我不想看见你难过。”

    高悸盯着火苗,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心里有着苦楚。

    严秋落点点头,没多想。

    “昨晚,谢谢你救了我,你已经救过我两次了,谢谢你。”严秋落开口,声音真诚。

    “不用说谢谢。”

    高悸开口,望着烤肉继续道:“想看雪景吗?这些日子,我一人在山中,每回望着外面的雪景时都在想,那日能够带你去看看就好了。”

    “现在,我总算可以带你去看看。”

    “嗯,你.......你没死,为什么不来找我?”严秋落有些疑惑。

    高悸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她的头,感叹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去找你?我只是不敢出现在你的面前,我怕你厌恶我,毕竟我...如此肮脏不堪。”

    “你胡说什么?”

    严秋落拍了拍他的手,“什么如此不堪?不准你胡说。”

    高悸摇摇头,望着她的眸子道:“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想要陈锋死,我嫉妒他,嫉妒他生下来就有爹娘疼爱,嫉妒他生下来就能继承陈府的家业,我想要他死,他死了,他的东西就都是我的了,包括你,也会是我的了。”

    “我的内心就是如此肮脏,甚至会为了这事不择手段,我曾经想,要给你一个干净的我,至少表面是干净的,我还想要得到你的心,想让陈锋难受,我知道他心仪你,可我......”

    “可我却真正动心了,动心来的如此之快,快到我自己都会质疑。”

    “你知道吗?我那日从山崖上掉下去想的是什么吗?”

    高悸摸了摸严秋落的头,继续开口道:“我在想,我死了,陈锋要是对你不好怎么办?我在想,我死了,别人欺负你怎么办?我在想,我死了,你是不是会忘记我这个人的存在?我连心仪你这句话都还未开口,我怎么能死呢?”

    “就算我再肮脏,可我心仪你的这颗心,对你的这颗心是干净的啊,管他什么肮脏呢,我就是如此的心仪你,喜爱你,想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把你娶进回来,做我高悸的正头娘子。”

    “可惜......”

    高悸叹了口气,“可惜,我不想强迫你,可惜.......”

    可惜,天不遂人愿。

    高悸收回自己的手,别过身子去,差点眼红。

    平武临时死,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道符来,贴在他身上,笑着告诉他,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别满怀遗憾。

    平武说完后就烟消云散了,他也昏迷了过去。

    等他醒来,就到了这山洞里,这些日子,他心心念念的就是严秋落,如果不是她,他恐怕早就走了吧。

    严秋落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她垂下眸子,咬着下嘴唇道:“我和陈锋早就结束了,我也不是他的,我是我自己的。”

唯一(二十七)

    梦幻般的雪景让她有些迷茫,她望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高悸,开口道:“为什么这里还有雪?现在不是已经到了初夏了吗?”

    “深山之中气温低,雪融化的慢。”高悸开口,把自己身上的黑色披风脱下来围在她身上。

    严秋落摇摇头,把黑色披风取下来,踮起脚尖给他围上。

    “外面冷,我穿的不少,我自己也有披风。”

    给他围好后,站到他身前,帮忙系好锦带。

    “山上的雪景很美,我很喜欢,谢谢你。”

    严秋落站在他面前开口,末了,脸上扬起一抹浅笑,继续说道:“高悸,除了我爹娘,你是第一个真正对我好的人,谢谢你。”

    山上全是白茫茫的一片,远远望去,就是一座座雪山,山上的矮松上挂满了晶莹的雪花,看不见一丝绿色,也看不见一丝猎物。

    不远处的枯树上落满了雪,枯树干上粘着一层层的霜,严秋落踩在积雪上,脚印深一脚浅一脚,踩上去松软而好玩。

    她像是发现了新鲜玩意,看着印下的脚印里,明明暗暗,看着远处的阳光照耀在阴影的边缘。

    身后的高悸看着她高兴的模样,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容。

    落光了叶子的枯树上,挂上了冰凉凉、毛茸茸、白花花、亮晶晶的银条儿,严秋落跑过去扯,扯了一些下来,往高悸身上扔去,砸在高悸身上。

    见高悸没躲,她故作生气道:“你怎么不躲啊?”

    说完弯腰,捏好一个小雪球,打在高悸身上,高悸见她要开口说自己了,笑了笑,也弯腰捏好一个小雪球,砸过去。

    他陪着她玩了许久,地上的雪厚厚的,又松又软,跑来跑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深山之中,传来女子如如银铃般的笑声,婉转清脆,空灵轻快悦耳。

    雪花纷纷扬扬,她的思绪也如同雪花般纷飞、飘落……

    万种前程往事好似都可以如过眼云烟,云动风起,积雪成川,高悸把她抱在怀中,闭上眼睛,低头道:“哪怕痴人说着梦话,情之所钟只有你啊。”

    严秋落没动,没推开他。

    明净照人的雪光里,整整齐齐的一排一排枯树,突然显得格外精神挺拔起来。不远处的白茫茫一片的雪山,好像慢慢在融化了。

    不知道是太阳光线太温热,还是太灼热。

    积雪慢慢融化,汇成雪水流向山脚下,山脚下有青色的嫩草还活着,泛出萧索冷静的淡淡黄绿来。

    晶莹模糊的一层水雾,渐渐盈盈流下来,露出玻璃后面的那个世界,是比玻璃更加温厚的雪白与晶莹。

    一阵风吹来,高悸替她挡住,她没感觉到凉意,只有暖暖的热气,高悸低沉着声音道:“阿落,我想照顾你。”

    雪花吹在脸上,凉丝丝的,看不清他的脸色,可严秋落明显感觉到他有些僵硬。

    她没开口回答他,只是伸手环抱着他的身子。

    山洞里地面上有许多着未清理干净的雪花,严秋落刚刚和高悸看完雪回到山洞,很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

    心里暗道一声不好,高悸抱着严秋落就跑,说迟那快也,几名黑衣男子从天而降,领头的是立甬。

    立甬望着高悸,他眼里有贪恋,好像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高悸抽出寒剑奋力一挡,和周围的黑衣人动起手来,眼看着黑衣人败落,高悸拿出一道符,念着咒语。

    高悸缠着黑衣男子除掉一个,冲出山洞,往外面飞去。

    立甬带着人群随后追赶,混乱之中,高悸中了一剑,眼看不好,高悸抱着严秋落往悬崖处飞去,像只鸟儿一般飞往悬崖下。

    留下那群黑衣人站在悬崖边,守着。

    立甬用手指掐算着,笑道:“有趣有趣,走,回去再说。”

    回到卢江县客栈里,立甬附在刘盈盈的耳边说着事情,听完后,刘盈盈有些惊讶,开口问道:“你是说,你见到了一只魅鬼?还是一只有自己意识的魅鬼?”

    立甬点头,笑道:“是啊,我也没想到这次收获这么大,会在这种地方遇见一只魅,要知道木魅山鬼,风嗥雨啸,力量可不小啊,何况这只魅还有自己的意识,若是为我们所控制......”

    刘盈盈点头,真是越来越好玩了,若是那只魅鬼听命自己的话,又是一大助力。

    “快说说,你是怎么发现这只魅鬼的?”

    立甬点头道:“我派人一起去抓严秋落,没想到遇见那只魅正抱着严秋落,我也很惊讶,那只魅鬼怎么和严秋落在一起?要知道,一般鬼魅的形成很难,一定是要有强大的不甘,加上天时地利才可以。”

    “和严秋落在一起?”

    刘盈盈皱起眉头,那日那个卫越说是去杀掉严秋落,没想到被严秋落逃走了,本来以为是什么高人救了严秋落,现在想想,恐怕就是那只魅鬼了,可魅鬼和严秋落有什么关系?

    “去,唤人把陈锋和卫越叫过来,我有话要问他们。”

    “好。”立甬点头,转身出门去了。

    刘盈盈看着他背影离开,陷入沉思。

    魅鬼,她在从前的世界听说过的,传说有魅鬼出没的地方草木不生,传说魅鬼是人死后拥有强大的不甘和怨气结念而成。

    这个严秋落还能和魅鬼搅合在一起,看来真是不简单,她本以为就是哪来的高手救了严秋落,还想斩草除根,免得此事闹到京城去,破坏她的名声。

    若是起名声,她还是有些在乎自己的名声的,特别是想以后能做摄政王妃,要做摄政王妃,就得注意名声。

    而且......

    而且摄政王喜欢温润良善的女子,她可不能在他那里失了自己维持许多的形象。

    也不知怎么的,这么多男子对自己忠心对自己心甘情愿,可就除了那位摄政王,有点让她捉摸不透,有点似真似梦,用她没穿越之前家乡的俗话来说,就是让她没有安全感。

    刘盈盈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想起摄政王那张俊逸的脸来,嘴角荡起一抹笑意。

    摄政王只能是她的,何况他承诺过自己,等到时机成熟,他就会娶她,让她做他的正妃。

唯一(二十八)

    陈锋和卫越过来,被问到严秋落的事情。

    陈锋淡淡道:“她救过我一次,和我说起要我以身相许,后来...我没应允。”说这话时,陈锋莫名的想起了严秋落,想起了那天,他醒来后第一眼看见她时的模样,还......

    想起了,她倚在灶房前,穿着灰白色罗裙,和周围景色染成一道风景。

    不知怎么的,他心底突然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有点刺痛。

    可很快这种感觉就被自己压了下去。

    刘盈盈望了他一眼,有些吃味道:“你还记得她救过你一命啊?”

    说完这话,她白了陈锋一眼,心里有点不悦。

    陈锋垂下眸子,冷淡道:“已经过去了。”

    “嗯。”刘盈盈点头,见他这样说,才心情好了。

    卫越被问到话时,一五一十的把前前后后事情说了个清楚,被问到那天严秋落是怎么被救走的。

    他顿了顿,猜到这位刘小姐估计已经查到了,如实开口:“那天,突然出现一道身影把我打伤,救走了她,我有幸望了那道身影一眼,好像是表少爷。”

    “表少爷?”刘盈盈有些不解,示意卫越继续说下去。

    卫越点点头,继续道:“表少爷本来已经坠崖,没想到他居然没死,武功还精湛了不少,已经在我之上了,至于他和严姑娘......”

    卫越顿了顿,望了一眼自家公子。

    “至于表少爷和严姑娘之间,应该是有情愫的吧,不然表少爷也不会及时出现救她,而且还是两次。”

    “不久前,严姑娘家中闯入盗贼,差点丧命,听说也是表少爷及时出现,救她于水火之中,那时我正在卢江县,在衙门前望见过他们,我见到表少爷眉眼温柔,低声细语在哄着严姑娘,还......甚是亲密。”

    听完卫越的话,刘盈盈点头道:“这么说来,这个严秋落很厉害啊,同时周旋于两位公子之间?表面要陈锋你对她以身相许,背地里和什么表少爷勾搭在一起了?”

    刘盈盈挑挑眉,望着陈锋。

    陈锋没反应,一旁的卫越眼皮却跳了两下。

    卫越心中无语,这位刘小姐真是脸皮忒厚,真好意思说啊,严姑娘有没有周旋于两位公子之间,到底事实是什么他不清楚,可他!

    可他清楚的看见,这位刘小姐周旋于自家公子和那位名叫立甬的公子之间,并且还很享受自己故意表现出来对她的崇拜、仰慕之情啊。

    想到这里,卫越心里一阵恶心。

    何况这位刘小姐还想要严姑娘那张脸?真是惊世骇俗啊,这世间居然有什么换皮术,居然有她这样脸皮厚的女子。

    没要到人家的脸,还想要除了人家!

    现在呢!

    居然还不放过人家?还想彻查?他真是对这位刘小姐服气了!

    对了,他听自家公子说过,这位刘小姐不是他能肖想的人,她和京城那位小小年纪开始就叱咤朝堂的摄政王两情相悦。

    公子呢只能默默守在她身边,希望她好,希望她过得幸福,希望她开心,希望她一世无忧,希望她......

    嗯,卫越要吐了,公子是被灌了什么迷幻汤吗?还是中了什么苗疆的情蛊?

    好吧,这是公子的私事,他作为从小陪伴公子长大的侍卫不能多管,也没资格管,可他心里恶心啊。

    要不是看在陈府养育自己多年,看在小菊的份上,他真是想,什么都不顾打公子一顿,让他清醒一些?

    刘小姐叫他除了严姑娘,公子还真就准备动手了?

    他真是无语了。

    再怎么说严姑娘也是公子的救命恩人啊?没半点情分了也有救命之恩啊?卫越想不透,为什么一个人的变化可以这么快?

    不久前,公子以为严姑娘死了,要死要活的在卢江县河边打捞尸体,还整日醉酒,把自己搞的认不认鬼不鬼,可现在呢?

    另一个女子叫他除了严姑娘,他可以毫不手软?

    卫越思绪已经飘到很远,等陈锋叫了他好几声,才发现两人已经不知何时出了客栈。

    客栈门口,是街道,街道两边有茶楼、酒馆、当铺,作坊。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

    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区。

    街上行人不断,卫越有些恍惚,好像是在做梦,有些无措的问:“公子您叫属下有何事要吩咐?”

    陈锋回头,望了他一眼,冷漠道:“你哪天真的看见高悸了?他还活着?”

    卫越点头,心里有些发凉,开口道:“确实是看见表少爷了,是他救了严姑娘。”

    陈锋眯起眸子,“是他救了严秋落?他为什么要救严秋落?”

    说这话,他好像不是在问卫越,而是在问自己。

    他眼里有些空洞,卫越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前方有挑担赶路的行人路过,还有驾牛车送货的路过,也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路过,更有看着是两情相悦的恩爱新婚小夫妻路过......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卫越也眯起眼睛,故作深沉道:“表少爷为何会救严姑娘,公子应当是明白的。”

    是啊,怎么会不明白呢?

    可陈锋就是又开口问了,“明白什么?”

    卫越垂下眸子,掩盖住眼里的无奈,淡淡的开口道:“表少爷心仪严姑娘吧,救他很正常,一个男子如果不能保护心仪的姑娘,那活着还有什么用呢?”

    “我想,表少爷也是这样想的吧,即使知道不安全,甚至会暴露自己没死的消息,可是他,还是要出现救了严姑娘。”

    其他的不论,可管说起在严姑娘这件事情上,表少爷确实是值得尊重的。

    而公子就......

    嗯,他想打公子一顿。

    “心仪?严姑娘?”

    陈锋愣愣的开口,有些迷茫?

    心仪?

    严姑娘?

    高悸心仪她?

    是啊,他想起来了,高悸曾经和他说过,想要门楣正娶一个姑娘,高悸说的就是严秋落了。

    可是没想到,高悸还是个痴情人了,都自顾不暇了,还想着严秋落?

    陈锋眼里有杀机,回头看了卫越一眼,想到刚刚刘小姐说的,要派人把高悸抓回来处理,他开口道:“你去带上人马,助立甬一把,把高悸抓回来。”

唯一(二十九)

    深不见底的悬崖下是一片山林,山林之中布满白茫茫冰冷刺骨的雪。

    高悸“哗啦”一声撕开自己身上的黑色中衣。

    披着白色披风的女子静静倚在雪地上,她脸上苍白着,失了许多血。

    高悸把自己从自己中衣撕下的布条绑在严秋落受伤的胳膊上,看着伤口被细细裹好,可还是渗出少量血迹,他有些无奈的抱起严秋落。

    明明他已经狠命护着她了,可是她还是受伤了,他却一点伤都没有。

    他恨不得这伤,伤在自己的身上。

    覆盖在地面的雪没有融化,渗透到泥里,踩上去就是一个深深的脚印。高悸踩在雪地上,有寒风刮过来,可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山洞,可里面全是白骨,高悸皱起眉头,找到一处干净的地方,把自己黑色披风披在地上,再把严秋落放上去。

    山洞里白骨极多,看着像是什么猛兽居住洞,他把山洞打扫干净,里面的白骨全部运出去,运出去后,还未回山洞,便迎来了一只野兽。

    高悸皱起眉头,望着身后的严秋落,随手捡起山洞口的一根白骨。

    混乱之间,野兽已经被打死,高悸冷静的出奇,用锋利的白骨把野兽剥了皮,想法子在山洞里捡了干草,生起火来,开始烤肉。

    火架子上烤着香喷喷的肉,他去弄了雪进来,找了个凹进去的石块容器,把雪放进去,放在火边,许久,等雪融成雪水,才在严秋落身上找到一方手绢,用手绢占着雪水替她擦拭额头,嘴角。

    严秋落慢慢醒了过来,一把抓住高悸的手,有些迷茫的望着四周。

    她身上很痛,胳膊有伤,随便动了动,伤口又裂了出来,涌出了少许鲜血。

    高悸见她醒了,干脆把人抱起,坐在火边,安抚她道:“别动,等一下伤口又出血了。”

    严秋落反应过来,之前是发生了什么,垂下眸子点了点头,听话的依偎在高悸怀中。

    她的手还抓住高悸的手,她脸有些发红,盯着高悸的手玩,发现这是一只布满老茧的手,可能是因为长期操练兵器而变的粗糙僵硬,抓在手里,被茧子磨得手微微发痒。

    她想了想,试探着将他的手指摊平,柔声道:“你受伤没有?疼不疼?”

    从那么高的地方飞下来,当时差点吓傻了她。

    途中她晕了过去,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两人又怎么会到了这里,可......

    她都受伤了,他能不受伤吗?

    她记得昏迷前,他一直环抱着自己,把自己护在怀中的。

    这般问着,她就想起身查看他有没有受伤了。

    高悸阻止她,开口道:“别担心,我没有受伤。”

    说着,从自己黑色中衣又撕下一块细布,给她把胳膊受伤之处仔仔细细再包扎了一层。

    严秋落抬起头望着他专注的眼神,脸越来越红,她明显感觉的到他的手指触到了自己的胳膊,那里有点温热,有点酥麻,好似什么东西突然钻进了她的心头里。

    “等吃点烤肉,我就带你出去,你的手需要草药医治,这里我没看见什么草药。”

    替她把伤口包扎好,他把她放在自己身边,柔声道:“疼不疼?”

    严秋落摇摇头,望见不远处有他的披风铺在地上,想到自己醒来是下面就是铺着他的披风,她起身,用自己没受伤的胳膊把披风捡起,拿到火边烤着。

    她就坐在他身边,抱着他的披风,慢慢烤着。

    火苗一闪一闪的,很热乎,和外面寒冷刺骨的冰雪天地形容明显的差别,等把他的披风烤热了,她站起身子给他披上。

    然后帮他把锦带系好。

    “我的伤,没事,从前本来就伤过一次,不过好的很快,说起来,那次也是你救了我,我已经欠下你好几条命了啊。”

    严秋落望着他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他救了自己太多次了,这回若不是他出现,恐怕他早就被刘盈盈派来的人杀死了。

    高悸摇摇头,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和自己一起烤火。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卫越为什么要杀你?我还没问原因呢?”

    严秋落愣了愣,想起那些糟心的事情,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我和他们无冤无仇,若说有仇的话......不对......”

    她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对,好像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她记得神女在冥界时和她说过,在这命数簿上,陈锋和自己本不该是前世那般的结局。

    是有个什么异世来的女子占用了京城某个世家庶女的位置,正好那个庶女算起来就是自己母亲的一母同胞妹妹家的庶女,也就是自己亲姨母家小妾生的闺女。

    原来跟严秋落算不上什么太大的关系,可偏偏,那位异世女子的到来影响了太多人的命数。

    而那位异世来的女子,好像名字就叫刘盈盈?

    是的,她记起来,好像确实叫刘盈盈。

    可......

    严秋落还是想不透,她好像从来没有得罪过那位刘盈盈吧?难道就是因为看她不爽?

    不对,还有什么换皮?

    严秋落想了想,把自己的事情和高悸全盘脱出,连自己是重活一世的机遇也和他说了。

    末了加上一句,“我重活一世归来,一直以为陈锋还是陈锋,想着和他再续前缘,想着他前世和我说过,要以身相许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所以......”

    “所以今生,我先说要他以身相许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可没想到,这话从我口中说出来,就全部变味了。”

    “不仅如此,还变成了他人羞辱我的缘由。”

    想起刘盈盈那日说的话,她心里发凉。

    高悸垂下眸子,从惊讶中慢慢变的接受,从前平武和他说过许多离奇的事情,何况......

    何况他自己现在不就是很离奇吗?

    没有痛觉,没有味觉,除了对她的这颗心,这份执念还在,其他的好像都不一样了。

    他不知道平武死之前给自己贴上那道符是干什么的,可很明显,他已经悄然发生改变了。

    好像,他根本已经不是活人了,好像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他望着严秋落,有些心疼她的遭遇。

    从前他以为自己受到的事情,已经够不公平了,够委屈了,可没想到,她经历的事情,也这样不容易。

唯一(三十)

    他安抚她道:“这世间从来都不公平,那些话从他口里说出来,可以是一桩美谈,一桩公子佳人的美事,可那些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就会变成你太大胆,你不矜持。”

    说到这里,高悸叹了口气道:“不过,现在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只心疼你。”

    说着,他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我有一件事情也要和你说。”

    严秋落扬起眸子望着他,“什么事?”

    “说出来我怕你嫌弃我。”高悸脸上露出笑意,“若是我不是活人了,你怕不怕我?”

    严秋落摇摇头,一张小脸,眼珠子黑漆漆的,两颊晕红,周身透着一股柔美的气息,肤光胜雪,眉目如画,就算她额头有伤,也是一个绝色佳人。

    有那么恍然之间,高悸突然觉得自己眼光很好,他看上的姑娘竟然比他想象的还要好看,性子还要柔和。

    “我怕什么?我连冥界都去过,我怕什么呢?就算你是什么怪物,我也不怕,何况......”

    “何况你对我好,就算你是什么猛兽,我相信你也不会伤害我。”

    严秋落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娇美娇俏,说不尽的柔情小意。

    高悸见她这样说,突然笑了。

    他把脸凑到她,带着一丝丝诱惑道:“你捏我的脸捏一下,我感觉不到疼,我好像没有知觉了,可是也不对,我这里会因为你而痛。”

    说着话时,他伸手捂住了自己心头。

    是啊,他说的都是实话,他确实没有知觉了,可是好奇怪,他心脏所在的地方会因为担心她,而心疼,而心痛,而难过。

    严秋落别过脸去,不看他,可没受伤的小手慢慢抚在他脸上,用力捏了一下。

    不红,他也不痛。

    “痛吗?”

    “不痛。”

    “真不痛?”

    “真的?”

    “那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严秋落秀美的娥眉淡淡蹙着,在她倾国倾城的脸蛋上扫出浅浅的忧虑,让她添了一份我见犹怜的韵味。

    严秋落嘟起嘴,眉头舒展开来,想了想,开口道:“管他的,反正你还活着就行,还在这世间就行。”

    高悸本来提着的担忧被她这样的话压了下去,他噗的一声,笑了起来,双眼彤彤有神的盯着她。

    她与其他女子好像就是不一样,除去相貌娇美,肤色白腻,除去绝色的容貌,她给他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啊。

    “不知道为何,从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你给我感觉就是不一样。”高悸开口。

    “怎么不一样?”严秋落挣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他。

    “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可就是不一样。”高悸道。

    严秋落听完,憋憋嘴,“好吧,你也不一样。”

    “我怎么不一样了?”

    “不告诉你。”

    严秋落故作神秘,就不告诉他。

    “告诉我好不好?”

    “不好!”

    “真不说?”

    “不说?”

    高悸想了想,突然动手挠她痒痒,惹得严秋落哈哈大笑,连忙求饶。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只觉得你生得不错,相貌真好啊。”

    “可我感觉你好像不是个好人,后来还对我献殷勤,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那时候我有点讨厌你,可后来.......”

    “后来你救了我,我就不讨厌你了。”

    “真的?”高悸开口,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真的。”

    “那现在呢?”

    “现在也不讨厌啊!”

    “只是不讨厌吗?”

    “嗯。”

    “没有其他的了?”

    “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

    “......”

    外面的雪景很美丽,山尖全都发着白,远远望去,是一座又一座的雪山,干净无瑕。

    山上的枯树矮矮站着,上面挂满了晶莹的雪花,突然又下起了雪来,雪下的纷纷扬扬,好像要把这个地方彻底侵略一般,

    地上雪积得愈厚,随风飘起细雪,天地间都变成了干净的世界,太阳高高挂起,看着暖暖洋洋,和雪景混夹在一块。

    雪悄无声息地下了一个晚上,严秋落醒来时,身边没有高悸。

    她披好白色披风,走到山洞口,往外间看,想找找高悸。

    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没看见高悸的身影。

    她有点担忧,走出山洞,想去找找他。

    山洞外有他的脚印,深深浅浅的,她沿着脚印走着,途中摔了好几跤,都扑在这湿软的雪地里,没觉得疼。

    雪好像融化了不少,她看见了藏在底下的野菜,她继续走着,沿着脚印,想赶紧找到高悸,不知道他去哪了,她有点担心。

    途中,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盯着她的一双眼睛,当她瞄到前方的身影时,整个人僵住了,手哆嗦了起来,往后跑,一声脆响的摔在地上。

    她僵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估计了一下之间的距离,猛兽只需要跨上三四步就能抓到她。

    猛兽看着她,她也盯着猛兽,连目光的转移都不敢。她心里害怕,像座大山似得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不敢呼吸,不敢说话,不敢眨一炸眼睛。

    猛兽突然扑向她,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突然之间人被带起,飞到半空中,她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回到了山洞之中。

    在山洞里,她微怔片刻,猛地抬头看清楚了高悸的身影,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捏起小拳头,捶打在他身子,哭腔着道:“你去哪了?你去哪了?你去哪了?”

    痛苦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你知道不知道我很害怕,很担心你?万一你没了,你要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你去哪了?你都不和我说一声?你去哪了?”

    呜呜~

    她趴在他怀中哭了起来,刚刚吓死她了。

    “刚刚吓死我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高悸拍着她的背,安慰她道:“没事了,没事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严秋落不理他,继续抽涕。

    外面雪越下越大,山洞里面又生起了一堆火。

    高悸把草药放嘴里嚼碎,敷在她伤口上,然后重新帮她把伤口包扎起来。

    他刚刚出去其实就是去找草药了,这地方偏,总不能真的等找到药馆再看她的伤吧?

    可没想到,她醒的早,也担心他。

唯一(三十一)

    酒楼小巷两边有些破旧而古朴,长满青苔的临近平民院落的院墙,院墙上还铺陈着密密麻麻绿油油的爬山虎藤蔓。

    院落里,有大夫正在给严秋落看诊,她伤的不算很深,慢慢敷上膏药,再多煎几贴草药喝下就成。

    可她额头上的伤......

    长着白胡子的大夫有些可惜道:“姑娘额头上的伤我看不了,不过,我师兄能看。”

    他的师兄在京城里开了医馆,听说生意很好,他师兄本就比他医术更加高明,说起来,两人虽是同门师兄弟,可近况却是不同的。

    高悸听了,付给他银子,把人送出去。

    这处破旧的院子,是他当年在陈府帮着操持家业时,自己秘密攒下的,算是他的家业。

    还好,还有这么个落脚的地方。

    院里种了几棵树,树荫下有不少杂草,杂草下面的土有松动的地方,在杂草狭长的阴影下,似乎将这夏季的闷热扫荡走了一些,有了些许清凉的感觉。

    高悸回房,叮嘱严秋落先休息一会,他去抓药。

    大夫写了方子,他要去医馆一趟,再买些东西回来。

    严秋落点头,叮嘱他小心些。

    高悸嗯了一声,把房门关好,出去了。

    这里是清东县下面一个小镇,属于德州管辖范围内,但是离德州城有很长一段距离,离卢江县也有很长一段距离。

    他们在这里不用担心轻易被人认出来,更不用再受冷受饿。

    高悸当年买下这方小一进一出的小院子时就做了许多打算,院里树下他埋了一个箱子,那里面有些金银细软,够他们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今早赶到这里时,他已经把箱子挖了出来。

    此时高悸拿着钱袋往镇上医馆去,买好了草药,又去了成衣铺买了几套适合严秋落穿的衣裙,再买了两套自己能穿的衣物。

    买好了这些,他叫掌柜的一会派人把东西送到他家里去,他把地址告诉了掌柜的。

    从店铺里走出来,粗粗一看,街上人头攒动,杂乱无章,两边货摊上摆有刀、剪、杂货,有卖茶水的,有看相算命看相的。

    不知怎么的,高悸看见那算命的选择绕道而行,去了反方向的杂货铺买了不少柴米油盐酱醋茶、药罐等等,然后叮嘱掌柜的一会派人送到自己家里去,把自家的地址告知了掌柜的。

    一路回来的路上,还去买了许多东西等。

    做好了这一切,再去酒楼买了些熟食,连食盒一起买下,提着食盒回了自己的院子。

    打开院门,正好看见严秋落在院里忙活。

    光影打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一层金光,听见声响,她抬起头便看见了高悸。

    高悸嘴角露出笑意,开口道:“我打水给你洗洗手,咱们吃饭。”

    严秋落点头,她在这无聊,见外面有些杂乱,正动手除草,想把院子里打扫干净一些。

    高悸提着东西放在正屋桌面上,去灶房找了一只破破旧旧的木桶出来,然后去了后院。

    后院是一方不大的空地,空地中间有一口水井,他打水出来,先把木桶洗干净,再打干净的水上来。

    等他忙活好,严秋落已经过来了。

    她就立在他身边,看见他忙活。

    男人俊美的脸上有一层薄薄的细汗,男人高大的身影,忙来忙去,样子熟练又仔细。

    她不清楚高悸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可看见他做这些杂事这样熟练的样子,想必从前......也没少忙活吧?

    垂下眸子,有些心疼道:“你先洗把脸,脸上都出薄汗了,这些事情一会我来做,我想把家里仔仔细细打扫一遍,打扫干净了,咱们才能住的舒服。”

    高悸嘴角一笑,倒是听话的先洗了一把脸,把手也洗干净,把木桶里的脏水全部倒掉,再给打了一桶干净的井水上来。

    等严秋落洗了手,两人一起去吃饭,高悸才开口道:“一会你就坐在椅子上歇息,家里的事情我来做,你现在受了伤,等你伤好了,就你来做行不行?然后我出去做活挣银子。”

    院子有些破旧,图书馆是仿西方的歌德式建筑,采光确实极好,如今是秋、夏日的午时,光线就从大片的金光,淅淅沥沥的散落进来,照耀在他的脸上。

    她听清楚了他说的话,脸上微微发红,垂下眸子,轻轻的点头。

    他这方院子说大也不算很大,说小也不算很小,整齐的一进一出院落,一进门,就是一个院子。

    虽是经久未住人,但里面的布局也是有模有样的,她吃着碗里的饭菜,不敢看他,她朝着院落看了一眼,看见几株野花,风一动,摇曳生姿的。

    她突然觉得,好像以后就跟着他在这里过下去,也是很好的。

    到时候她来操劳家里的所有事物,他在外面做活,挣点银子,然后......

    她脸越发红了起来,风动之间,树叶摇晃,她好像看见了院落里有两个孩子在玩闹,一个孩子长得像他,另一个孩子长得像她。

    吃过饭后,她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忙来忙去,看着他把家里打扫干干净净,看着外面有人敲门把成衣和一些厨房里的东西送来。

    她想帮着忙把东西放好,他却不让她动。

    他继续忙活,忙活到下午,总算打扫了个干净。

    看着天色不早了,他带着她出门,说一起出去吃点东西,她点点头,和他一起把院门锁好,走在小街上。

    此时正是黄昏,路旁是一排排的她叫不上名字的树木,树木还开着粉嫩小花,叶子遮着的一段是暗绿色的,花瓣里筛下的却是嫩粉红。

    余辉阳光透过班驳的树叶,洒落在他身上,他就走在树下的影子里,忽明忽暗的,风吹影动,柔柔软软。

    她盯着他,挨着他走近了些。

    高悸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伸手递给她,她脸色红红的,想了想,把小手放在他的手心。

    手心好像有些微湿微热,她抬头,想说些什么,却见他开口道:“咱们就在这以夫妻相称,旁人问起来,就算咱们小夫妻从前在外地做点小买卖,后来你受了伤,咱们是过来养伤的。”

    她睁着清澈的眼眸,咬着下嘴唇,点了点头。

唯一(三十二)

    前面有混沌的吆喝声,她抬头望了一眼,见是两个老人在街边搭起了混沌摊,在卖一碗碗冒着热气的混沌。

    她突然想起那日从陈府出来,坐在混沌摊上吃了一碗混沌,听见隔壁桌的人讨论起他来。

    她盯着冒着热气的混沌摊位,想了想拉着他开口道:“咱们去吃碗混沌吧,当初我本来要离开陈府了,在街上吃了一碗混沌,听见隔壁桌有人说起你,说起要对陈锋不利,后来...后来我便回了陈府。”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道:“这一切都怪我,对不起。”

    高悸却摇摇头,安抚她道:“不怪你,是我自己执念如此,是我想贪图陈府的一切,不过......”

    “如今,这些已经过去了,咱们不要去想那些从前的事情了,好好过以后就好,咱们去吃混沌吧。”

    严秋落点点,两人往混沌摊去,坐在小桌子前,要了两碗混沌,吃完后,付了银子,高悸带着她在街上闲逛着。

    他想趁着夜色还未来临,街上店铺还未打烊,带她购置一些物件,姑娘家的总要添些东西,那些东西他不一定都很清楚,所以带着她来选最适合不过了。

    两人在街上走着,买了些东西回了家中。

    灶房里,他开始煎药,坐在灶洞前的小凳子上烧着火,严秋落被他赶到房里去,可她在房里待了一会又过来了。

    高悸没法子了,只好找了一张小矮凳放在自己身边,让她坐着。

    严秋落望着他熟练地烧这火,她安安静静的,盯着灶洞里的火苗,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她才开口道:“你从前还干过这些吗?”

    作为陈府的表少爷,还需要干这样吗?

    为什么这么熟练?

    高悸却淡淡的笑道:“干过啊,从小就干了。”

    “我一生下来,家里就开始破败,可实际上家里还没那么贫穷,但是我不得爹娘疼爱,在高家过得日子和下人没什么区别,我母亲她......美目其名的是要从小锻炼我,要我吃苦,把我丢在下人堆里生活。”

    那样的日子,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

    “后来,陈府的老夫人看我可怜,把我抱回去养,那几年是我过得最舒心的日子吧,可是好景不长,后来......”

    “后来,又把我送回了高家。”

    “高家的日子不好过,我求了老夫人,又回来了,不过这一次是在陈府帮忙操持外面的家业。”

    严秋落点点头,望着灶洞里的火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许久,她动了动身子望了他一眼,把头放在他肩头。

    高悸见她如此,笑道:“累了就睡会,今日忙活一整天了。”

    “等喝了药再睡,天色还早。”

    高悸点点头,“那好,等会再睡。”

    灶洞里那燃烧着的火苗热浪,他感觉自己的脸都要被这火苗热浪给烤焦了,他伸出摸了摸她额头上已经结痂的伤疤,担忧道:“过些日子,等你的胳膊伤好些了,咱们就去京城吧,找个大夫,替你看看这伤疤。”

    严秋落摇摇头,“算了,留下疤痕又怎么样?不去看了,况且......”

    “况且,京城离咱们这路途太遥远了,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和你待在一块,不想再奔波了。”

    京城什么人都有,那位刘小姐也是京城的,而且帝王身边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奇能异士,若是发现了高悸的不一样,对高悸不利怎么办?

    现在这个小镇生活很好,若是不安全,可以换个小镇生活,天大地大,总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这是还是德州管辖范围内,我怕不安全,陈锋不知道会不会放过我,休息几日,等你的胳膊伤好了些,咱们还是要搬家。”

    高悸有些担忧开口,那日他救下严秋落,被卫越看去了容貌,卫越是陈锋忠心耿耿的侍卫,一定会把实情告诉陈锋。

    还有......

    高悸很明显的感觉到了,那日在山洞外来围剿他们的侍卫和那领头的男子不一般,他身上好像和平武有同样的气息,所以......

    他们可能是同类人。

    若是如此,他们更要躲着些了。

    严秋落点点头,“那咱们早点走吧,我的伤势没关系的,喝几幅药就行了。”

    “至少也要先把这几贴药喝下,咱们再走。”

    “好吧。”

    严秋落点头,知道他今天抓了好几幅药回来,不过喝上一两天应该就成了,到时候他们就出发,去其他地方。

    许久,中药总算煎好了,严秋落喝下,高悸便开始烧起热水。

    忙活了一整天,加上在山洞待了许久,两人若是今日再不沐浴,那还真是难受。

    过了一会,高悸瞧着锅中的水已经烧沸了,他看了一眼身侧的严秋落,开口道:“我在耳房里准备好,你去拿今日新买的成衣进去,准备净净身子。”

    严秋落一听,脸有些微红,灶房里点着的油灯光线折射在她身上,她点点头,出了灶房,深呼了一口气,去找衣物,去耳房净身。

    等她洗干净后,高悸已经在后院用井水冲了凉,换上了新衣物。

    月光下,他穿了一件白色长衫,简单又不失大雅,清俊如玉似嫡仙般风姿卓越,落凡尘世的嫡仙,他一双但灿然的星光水眸盈盈的望着严秋落。

    严秋落抬头望进他眼里,好像能看清楚他的明眸属于银墨色,像是无底漩涡一样,看见了自己在他眼中的倒影,她好像陷了进去。

    月光穿过树荫,月明如昼、月笼轻纱、皎皎明月,在幽静的夜里显得高雅与清高了,恍然间,好像已经远离红尘琐事,这世间只有他和她。

    时光好似静止了一般,天地之间,她只看见了他。

    看见了一个翩翩俊逸的公子哥。

    她嘴角莫名扬起一抹笑意。

    月光悄然弥散,在风的指尖上游动,她垂下头又抬起头,看到的依然是他那清俊的面庞,看见他微微一笑,她感觉到整个身心好像都欢悦了起来。

    听着他的脚步声响起,一步一步好像很轻快,然后走到她的面前。

    月光柔柔的,像刚刚洗涤后的绸缎,泻下的清辉与窗中溜出的橘黄色的油灯光忙,构成了一幅风景作品。

唯一(三十三)

    小镇上的生活每一天都过的很舒心,很快。

    她喝完最后一幅药后,伤势已经好了不少,白胡子大夫又来给她把了把脉,叮嘱了一些事宜,最后望着她额头上的伤疤道:“我还是要劝你们去一趟京城,不然贵夫人这样的相貌就这般毁了,实在可惜。”

    “我有个师兄,在京城开了一家名叫同康的医馆,我来之前写了一封信,你们带着信件去同康医馆找我的师兄,他会给贵夫人医治的。”

    说着,白胡子大夫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件教给严秋落,严秋落接过,连忙道谢。

    这两日她已经梳起了夫人发篦,既然要对外称他们是夫妻,做戏肯定要做全面些。

    白胡子望着她的容貌,望着她额头上的伤疤,叹了口气。

    转身走之前,突然开口道:“贵夫人可否告知老夫,你的姓氏?”

    严秋落有些疑惑,望着白胡子大夫不解。

    大夫见她不解的模样,摸了一把自己的胡须,望着院里的几棵树木开口道:“贵妇人像极了我在画像上见过的一位女子,说来话长,那女子是家师心心念念的意中人。”

    “家师临终之前交代过我们师兄弟,若是有朝一日见到那女子,或者见到那女子的后人都要以礼相待,给予帮助。”

    严秋落一听,更加疑惑了,她望了高悸一眼,两人摇摇头,十分不解。

    要说她长得像她母亲?可她母亲即便还是也不过是和这白胡子大夫一般大的年岁,至于他的师傅?

    他师傅应该比他大很多吧?这辈分?

    严秋落望着这大夫,想到今日行李反正已经收拾好了,开口道:“我姓严,我母亲姓王,是清河王氏,我相貌生得和我记忆中的母亲有些像,不知道大夫您口中的女子是?”

    “清河王氏?”

    大夫回头望了她一眼,点点头道:“怪不得我从见到夫人第一眼起就觉得夫人气度不凡,原来夫人来头和老夫想得一样不小。”

    清河王氏,铃兰严氏等都是京城的世家大族,家族人群错中复杂,势力庞大。

    白胡子大夫看了她几眼,开口道:“还想请教,贵夫人的外祖母姓什么?”

    这个问题还真难倒了严秋落,她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外祖母姓什么,只听母亲说过外祖母原先是京城某个芝麻小官家的嫡小姐,一次在庙里上香,被出自世家大族的王氏嫡长公子看中,纳了去。

    可怜外祖母倾国倾城心有所属,有一位情深义重的表哥,根本不愿做妾,可根本抵抗不了王家家大业大,只能委屈求全。

    严秋落想了想,没把这点事情告诉白胡子大夫。

    能说的,她已经说了,再说下去就不好了,何况这还是老一辈的事情。

    事情说到这里,白胡子大夫见她没再说什么,也不好追问了。

    大夫一走,高悸带着严秋落随后拿起行李,准备搬家。

    这里还是德州管辖内,不算安全。

    他们要去远一些的地方。

    拿着行李,外出准备去城门口叫一辆马车。

    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小,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有个算命的走在街上,瞥了一眼高悸,又瞥了一眼严秋落,皱起眉头,心里有些惊讶。

    很快,他拦住二人,望着高悸,又望着严秋落。

    他像是半疯半癫一般,盯着严秋落道:“夫人容貌倾城,应当富贵安康,怎么如今弄成这番模样?连相貌都破了?命脉也改了?”

    说完他掐指一算,大惊。

    望着严秋落哆嗦道:“夫人命脉改了应当是好事,只要夫人按照自己的心意走,一定会心想事成。”

    严秋落皱起眉头,高悸有些生气,把这半疯半癫的老道赶走,最后带着严秋落坐上城门口的马车,扬长而去。

    那半疯半癫的老道也坐上一辆马车,跟随两人而去。

    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区,街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

    高悸早就察觉到了那老道还在跟踪自己和严秋落,没感觉到什么杀意,也就任由他跟着。

    马车一路停停走走,走走停停,很快来到了幽州。

    幽州,离京城有点近,不似德州那边远了。

    在幽州一家客栈住下后,高悸带着严秋落去找了医馆看伤,这些日子,一直奔波着,每到一个地方歇息时,就找医馆给她看伤。

    她伤势已经好的**不离十了,额头上之前结的痂已经自动脱落了,留下的疤痕比她想象的要好很多。

    本以为会留下两道很深的疤痕,可没想到结的痂掉落后,只有淡淡的伤痕,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什么。

    高悸请医馆的大夫给她看完隔壁上的伤势后,给她开了一些药膏来摸额头上的伤疤,这位大夫医术好像高明许多。

    他幽幽的开口道:“把这药膏摸上去,坚持十日之久,应当恢复如初了。”

    高悸点点头,严秋落也高兴的点了点头。

    那有女子不在乎自己容貌的,何况......

    何况她最近越来越在乎高悸的看法了,高悸虽然说不在乎,没关系,可她在乎啊,她想漂漂亮亮的和他在一起啊。

    现在伤疤好的差不多了,她实在高兴。

    从医馆出来,她抓住他的手道:“真好!”

    高悸也高兴,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夫人,咱们现在就去吃饭。”

    严秋落一听,白了他一眼,随后两人去酒楼里吃了饭,回到客栈后,严秋落开始和他商谈找个地方安家。

    两人赶了这么久的路,也是该找个地方安家了,总不能一直这样赶路吧?

    高悸点点头,问她对这个地方还满意吗?

    她心里是满意的,可是幽州也是繁华的地方,万一有那个什么刘盈盈的眼线怎么办?

    她不知道刘盈盈会不会放过她,可总要注意些才好。

    严秋落考虑了很多,才提议道,两人要不找个偏僻的村庄,隐居起来?找个风景好的村庄,找个好地方隐居起来。

    高悸应了,第二天就去打听有没有偏僻的村庄。

    打听了几个,他却一个也没选,而是带着严秋落赶路,越赶越偏僻,最后上了山。

唯一(三十四)

    这座山上有十几户山民,见来了人还赶着马车大包小包的,有些惊讶。

    高悸编了一个完美的理由,和山民买地买房子,最后以十分快的速度在这里安了一个小家。

    山村里早上一轮叠一轮的鸡叫把人吵醒了,逼得严秋落睁开眼睛。

    她翻身起来,看着这个小土胚屋,屋里整齐干净却极其简陋陌,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和高悸已经来到山里住下了。

    这是他们买的房屋,三间房加左边一间小一点的灶房。

    中间的那间房屋做堂屋,可以在里面吃饭、待客,旁边两间房他们暂时一人住一间,等自己和他成亲了,就搬进一间房,以后要是有了孩子,孩子就住空出来那间房。

    想到这里,严秋落脸红了又红,她摸摸自己的脸,抓着薄薄的被子,暗骂自己一句,没出息,一个女儿家,总想着嫁人干嘛?

    她赶紧起来穿好了衣,穿戴整齐后,头发还有些散乱,她摸了摸凌乱的发丝,咬咬唇想给自己绑上一个妇人发篦,可两人还没成亲啊,也没和这里的山民说他们是夫妻啊。

    她想了想,还是梳了一个未出阁姑娘的发篦,这才勇气推开门。

    推开门便是一个小院,四周用木篱笆围了起来,院子里空落落,没有鸡鸭,也没种树。

    她又望了一眼,才看见高悸背着一捆柴禾从院外回来,她嘴角露出笑意,连忙跑去把矮低低的院门打开,让高悸进来。

    “怎么起这么早?就去捡柴了?”

    男人身段结实,阳刚有力,看了她一眼,笑道:“早上要生火做饭,需要柴啊。”

    山村的早晨太阳并不毒辣,严秋落却看见高悸额头上出了细汗,她拿出自己的手绢,想给他擦擦。

    高悸把柴禾放在灶房门口,回头边看严秋落,边说:“水已经打好了,你先去梳洗吧,这里条件艰苦,还要夫人多多担待。”

    严秋落脸一红,突然感觉有点晕厥,她咬着下嘴唇进了灶房。

    灶房里,有一个盛满溪水的木桶,还有一个洗的很干净的木盆和棉帕、柳条。

    “你先梳洗吧,我去做饭,饭做好了,咱们就吃饭。”

    严秋落点点头,认真梳洗起来。

    高悸随后也进了灶房,开始生火,做饭。

    他要做的饭简单,先揉些面团,等锅里的水烧开了,把面团扯成一小一小个,扔进去,煮熟了,盛出来,放点砂糖,就能吃了。

    甜甜的,很饱腹,也有营养。

    她洗漱后,早饭已经做好了,高悸把早饭端去堂屋,去洗洗手,等着严秋落一起过来吃。

    哦,对了,他起床时就已经洗漱过了。

    “昨天折腾得太辛苦了,多吃点,早上匆忙,只能将就点,中午我给你做好吃的。”高悸开口。

    严秋落赶紧摇头:“说什么将就?这个很好吃的,我以前在酒楼帮忙干活时看见后厨的厨子做过,上面散上砂糖再撒上细碎的新鲜桂花,又香又甜,客人都很喜欢。”

    说起酒楼帮忙干活的时候,好像已经是很遥远很遥远了。

    “酒楼?”

    高悸愣了愣,有些疑惑,随后又想起了在山洞时她告诉过她发生的事情,反应过来点点头道:“你觉得好吃就成,这东西也是我当年在厨房看见厨子做的,自己学了学。”

    那时候他表面是在陈府帮忙打理家业,实际上日子过得和下人一般,高家的人不喜欢他,庄子上的那些奴才也知道,总有那么几个不是什么好东西,巴不得想尽法子欺负他。

    两人吃过早饭,要去捡些柴禾回来。

    上山的时候他们买了许多东西,最近这段时日是能凑合过下去的,可家里柴禾少,要用就得去捡或者砍啊。

    高悸要出门,严秋落跟在他后面一起出去。

    山林里,光线暗暗,沿山路蜿蜒而上,进入密林深处,林子里的泥土夹着清醒的气味,草叶慢慢地探头,在树根下,在灌木丛里,在她的脚下,安静地蔓延着浅绿。

    有些野草她是认识的,她顺势摘了不少野菜,高悸捡了一大捆木柴。

    她准备回去,高悸却告诉她,带她去个地方。

    微风柔柔地吹着,闻到了一股山泉水的甜腻,山泉水从林间流过,留下一串叮叮当当的旋律。

    林中有黄莺鹧鸪等鸟儿们把这山林当做自己的地盘,自由自在地在树枝间飞来飞去,发出婉转迷人动听的声响。

    周围有不少参天大树,她叫不出什么名字,只看见那些树木一排一排整整齐齐的立着,像是百年前,旁人特意这般种下。

    山坡上有挂满了又红又大果子的树木,万古长青的松树伸展着苍劲的枝干,她认识的香樟大树撑起绿荫大伞。

    山上山下,全是绿叶茂密的树林,他们一直走着,她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拿,侧头看见他严肃的模样,心里有些紧张。

    前面山高林密,绿树成荫,大风吹过,万木倾伏,目之所及,都是绿的。

    进入一处谷幽隘险处,她有些紧张抓着他的衣服一角,他却笑了笑把背起的柴禾放下,拉起她的手,让她把装满野菜的竹篮也放下,一会过来拿就好。

    她点头照做,心里莫名紧张。

    他握住她的手走近山谷,路过狭小的通道,看见一方广阔的景色。

    这处山花烂漫、五颜六色、红绿两叶漫山遍野,与天边蓝色交相辉映,相辅相成。

    大片大片的花开,让她有些迷茫,她放开高悸的手走到花丛中,回头望了高悸一眼。

    高悸正站在山谷处,望着他。

    公子清俊如嫡仙,让她有些如梦如幻,花香飘过来,悦耳的鸟鸣传过来,深谷下潺潺的溪流声传过来,她看见他朝着自己走过来。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然后看见他走近自己,低着头对自己道:“嫁给我,好不好?”

    嫁给我,好不好?

    嫁给我,好不好?

    严秋落脑子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她是怎么点头答应了也忘记了,夜里有风从窗户处吹动她的衣衫,她盖好被子,望着窗户外面的月光。

    她傻傻的想,成亲改准备些什么,改买些什么?

    母亲可没告诉她这些事情啊?

    静夜中的屋里,总有清爽的芬芳扑面而来,那朦胧的月光之下,小院里的人儿心意满足。

唯一(三十五)

    如果可以再重活一次,她一定不会选择招惹陈锋,也不会选择招惹高悸了吧?

    如果不去招惹他们,不认识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然后,高悸还能好好活着?娶妻生子?

    严秋落的眼泪无声的掉落下来。

    刚刚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高悸突然就被打的灰飞烟灭了呢?

    她眼神空空洞洞,有些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在哪里,她不愿意相信,高悸就这样没了。

    他们不是准备要成亲了吗?

    他们不是准备要好好过这一世吗?

    可为什么?

    为什么高悸就没了?

    旁边疯疯癫癫的老道看她可怜,叹息道:“到时候我把你送去京城,去找你的祖父和你的外祖父吧,他们能庇佑你。”

    她没有反应,继续坐在树下,呆呆傻傻,只知道流泪,像是被抽了魂魄一样。

    前面山高林密,大风吹过,万木倾伏,卷起飓风,刹时间,波涌浪翻,轰轰声响不绝,下起大雨来。

    老道见情况不对,拉起她,施法就逃。

    头顶灰色的天空,倒映在死寂的睡眠,空气,让人窒息。

    大雨倾盆而下,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黑云密布,雷声殷殷隆隆。

    一直到回了严家,她还有些呆呆的。

    直到有人来请她,说是那老道快要死了,她才终于有了反应。

    严家给她住的一处院子不算很大,但也不错了,任由丫鬟梳洗好,上了轿子,去看那老道。

    老道住在郊外一家寺庙里,那寺庙人来人往,香火旺盛,她进了寺庙后院一间厢房之中,老道躺在床上,正看见她进来。

    老道开口,把身边守着的人赶出去,只留下严秋落。

    她守在老道床前,看着老道苍白的脸色,想起那天的事情,眼泪又落了下来。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

    她做错了什么?

    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还记得那天,她明明和高悸准备下山采办举行婚事的物件,在半道上,突然看见那个叫什么立甬的带着一群人围住他们。

    两方争斗了起来,高悸一直护着她......

    后来她亲眼看着高悸被那个叫立甬的用一把上面贴着符纸的木剑捅进身体里......

    后来是怎么逃出来的?

    好像是高悸抱着她突然一下就换了一个地方,然后高悸伸手想说什么,身体慢慢就开始化为尘土,慢慢消失......

    后来......

    后来就是这老道出现,在立甬带着人群赶来时,带着她逃了出来。

    然后他带着她跌跌撞撞跑来了京城,再是找他什么师兄师弟,算什么天象,批了她的命脉,然后她莫名其妙认祖归宗了,被接进了严家,还认回了外祖家王家。

    她哭的难过,那老道看的也心疼,知道她在为高悸难过,他也听说了她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呆呆傻傻。

    老道感叹着开口:“他算是个痴情人,那日我见到你们,就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他早就不是活人了,就凭一道符纸,一口怨气,一些不甘存活到现在。”

    “你要节哀顺变,他这样离去,对于他而言何尝不是解脱呢?你想想,若是他一直以不人不鬼的面貌活在世间又有什么意思?”

    “倒不如早早的去了,说不定还能转世投胎,下辈子能有个好命数。”

    哭声突然变得疯癫,严秋落望着这老道,哈哈大笑起来。

    “你不用安慰我,我不是不懂,我曾经在冥界待过,我听鬼差说过,灰飞烟灭的人是不可能进入冥府的,也不可能转世投胎的,因为......”

    她顿了顿,带着哭腔继续说道:“因为他们已经消失在天地之间了,已经彻底消失了。”

    老道愣了愣,有些不解的看着严秋落。

    半响他才回过神来,开口道:“老夫果然没看错,你是天命之人。”

    这老道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他师出正派,师兄师弟都秘密替国主办事,这次他出行,可不是简单,会出手救了严秋落,也不是白救的。

    十几年前,他们师兄弟突然发现,天降异象,对龙脉不利。

    帝王拍他们师兄弟出门查找缘由,查找了多年后,终于发现了异象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天命所谓,所有人的命运在悄然发生改变。

    好像每个人寿命短了一点,傻了一点,然后被什么东西吸收去了,和灵气、灵力,好像在源源不断的流汇成大海,去了某一处。

    今年,他们总算查到异象是出自刘家女,那个叫刘盈盈的女子身上,他们禀告圣上,本想直接斩草除根。

    可刘盈盈势力已经庞大,背后又有摄政王和不少其他王子撑腰,圣上无力,如今圣上都被架空了,想除去一个女子居然这样难?

    他心里烦躁,派人想法子。

    王天不负有心人,让他们师兄弟算到了另一处意象。

    具体这处意象会带来什么,他们师兄弟不知道,可冥冥之中好像能感觉这处意象就是破解刘盈盈这个死局的法子。

    这老道是寻着线索而去,让他好运,找到了。

    “老夫想要交代你一点事情,还请你看着老夫对你有救命之恩的份上仔细记住。”这老道开口。

    严秋落一听,望了老道一眼,想了想,点了头。

    “你想报仇吗?为他报仇。”

    严秋落点点头。

    “好,想报仇就好。”

    “你要记住,只有刘家姑娘死了,你的仇恨才能报了,不让老夫看,不是你死就是她活,你真想放过她?让高悸白白没了?”

    严秋落摇摇头。

    “那好,你听老夫接下说的。”

    “那女子来路不明,会影响国之大计,一定得除掉。”

    “老夫的师兄弟会暗中帮你,你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了。”

    严秋落望了老道一眼,淡淡的开口道:“我根本不关心什么国之大计。”

    老道一听,脸色一变,刚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严秋落继续开口了。

    “我只是不想让高悸白死,这个仇恨,我一定会报,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我也一定会报的。”

    哪怕让她去死,也要把仇恨报了,也要拉上刘盈盈垫背,还有那个立甬!

    严秋落咬牙切齿,再不像之前的呆呆傻傻。

唯一(三十六)

    寺庙人多,她一出来正想乘坐轿子回去。

    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多逛逛出了事情不好,可身边的贴身侍女如喜开口道:“小姐,咱们这洪福寺可灵了,您要不要去上柱香。”

    她愣了愣,回头望了一眼如喜,如喜这个丫鬟是祖父放在她身边的,她知道这丫鬟应当就是祖父的眼线。

    如今见如喜这样说,恐怕今日出行不只单单看这老道这么简单。

    何况......

    她垂下眸子,掩盖住自己心底的情绪,何况出门之前,如喜唤了贴身丫鬟给她仔仔细细打扮了一番,她身上这套罗裙,比她这些日子穿的都要好看。

    “走,既然来了这寺庙,咱们也去上柱香吧。”

    如喜点头,见自家小姐应了,笑着扶着她往前院去。

    本以为如喜会把他领到前院人多的地方去,可没想到来的却是一间清幽僻静的偏殿,偏殿没人,她望了一眼,弄不清处如喜想干嘛。

    可这处幽静,倒是很合她的心意。

    严秋落刚刚跪在蒲扇上,如喜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几炷香递给她,她接过后,拜了几拜,上完香,起身,如喜扶着她从偏殿一侧走出去。

    出了侧殿,走廊上走着,秋落总感觉不对劲,将眼眸一转,回头望了一眼,竟与一人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那人目光如巨,一动不动的望着她,嘴角微含着笑,眼中却无笑意。

    秋落心中有些惊讶,匆忙收回目光,想和如喜赶紧走。

    虽是匆匆一瞥,那男子的相貌却被她记在了心里,无他,只因为那男子实在俊美,他穿着一身锦袍,白玉腰带,乌黑的细发套在一个精致白玉发冠里,那张脸,她不知道如何形容,可已经在她心底留下痕迹。

    快要走出回廊时,她心思一动,想是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又望了一眼,只见那人目光犀利的盯着她,她不由的脸一红,忙将眸光收回,拉着如喜匆匆逃走。

    停在回廊上的男子,看见前方美人脸红着快步逃走,素色罗裙上绣着一朵朵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绯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她窈窕身姿。

    外披的纱衣有些波光流动之感,勾勒着女子栩栩风姿。

    他身后有人等侯在侧,看到那位小姐和丫鬟两人跑了,才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没想到天下还有这样的美人,比起昔日的洪家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微微躬身,开口道:“主子,不知这位姑娘是哪家的小姐,既有这等好相貌。”

    “奴才听说圣上又要选妃了,不知这位小姐是何想法。”

    摄政王含有些不悦道:“他又要选妃了?”

    含神色不悦,身后的人生怕这位主一个不高兴自己小命就不保了,他有些忐忑的开口道:“奴才是听宫里的人说的。”

    含想到刚刚那个脸羞涩一红的小姐,皱起眉头道:“这样的绝色若是进了宫,还真是可惜了。”

    摄政王喜爱美色,众人皆知。

    传闻他心仪刘家庶女刘盈盈,却迟迟不见他求娶或求纳刘家女,就是因了刘家女的相貌不合他意。

    众人早就议论纷纷,说摄政王虽是心仪刘家女,可从心底是瞧不上刘家女那番相貌的。

    刘家女虽是才华纵横,得京城众多王孙贵族喜爱,可那相貌实在算不上什么绝色,顶多就是个十分清秀的小美人,小家碧玉的姿态,在京中众多小姐之中,她的相貌最多算是中庸。

    就算这些年,她一出现实在吸引人的目光,可还是难掩她的相貌配不上摄政王。

    是的,摄政王好歹也是我朝第一美男,众多世家小姐仰慕的对象,怎么能娶她一个连绝色都算不上的女子?

    听说当年,摄政王还不认识刘家女时,是对洪家嫡小姐洪媛有意的。

    洪家小姐,洪媛也确实和摄政王般配。

    洪媛出身门名,世代忠良之后,父亲是京中二品大臣,她又是嫡长女,还有着一张倾国倾城美艳的小脸,至于才华,那更不用说了。

    当年,她一曲高山流水惊艳众人,听说与她相识的公子小姐都称,她是个兰心蕙质的奇女子。

    只是可惜了......

    后来洪家一家被戴上谋反的帽子,全族男子被斩杀,女子被流放。

    现在的洪家小姐,已经不知道流放到何处。

    也有老百姓猜测,恐怕已经身死。

    众人心里感叹,红颜薄命,这样的美人实在可惜。

    出了寺庙,刚刚要乘上轿子,严秋落回头问了如喜一句,“你刚刚可瞧见了?我身后那位公子姓谁名谁?你可知?”

    如喜脸上喜悦,带着女儿家的娇态道:“小姐,刚刚那位公子是摄政王爷。”

    老爷交代过她,事情办妥后,她想要的也会成全她。

    何况,这天下,摄政王算是已经掌握了一半,若是小姐真能跟了摄政王,何尝不是好事?

    今日,这一出都是设计好的,老爷老早就派人来告知过她,摄政王大约会在什么时刻来寺庙,会去寺庙那处等等。

    看那老道不假,可让小姐引起摄政王的注意也不假。

    “摄政王?”

    严秋落有些不解,可潜意识里觉得那男子和刘盈盈关系不浅,她不再追问,坐回轿子回了严家给的小院。

    回了小院后,严秋落才拉着如喜,故作亲切道:“如喜,你给我说说,那摄政王的事情?我瞧他......”

    说到这,她脸色微微一红,落在眼里的全是女儿家的娇羞。

    如喜点头,把自己知道关于摄政王的事情全盘拖出。

    比如,摄政王是先帝最小的儿子;比如,摄政王十二岁就上阵杀敌,与北蛮厮杀了五年,一路靠在军功赢得大家仰慕;比如先帝本想把地位传给摄政王,却被摄政王拒绝;比如当年圣上心里不喜摄政王,一直想除掉他,可又拿他没办法......

    再比如,摄政王原先对京城第一美人洪家小姐有意,可半路杀出一个刘家庶女刘盈盈,不知道怎么的魂好像被刘盈盈勾了去。

    后来洪家出事,摄政王袖手旁观。

    再比如,刘家庶女虽是厉害,勾搭摄政王言听计从,可哪有如何?摄政王迟迟就是不娶刘家女,估计是心底瞧不上无盐的刘家庶女刘盈盈。

唯一(三十七)

    再比如,摄政王府有消息传说,摄政王曾经在一次醉酒时说过,这一生一世,只娶相貌能与自己配得上的女子。

    他爱好颜色,爱无可挑剔的美人,几乎已经成了众人皆知的消息。

    再比如,摄政王是京中众多女子心中完美的夫君;再比如刘家庶女自不量力居然想做摄政王的正妃......

    闺房里,严秋落坐在软榻上,望着窗外盛开的海棠,粉粉嫩嫩的海棠花格外惹人怜爱,却让她想起了那个被刘盈盈羞辱的晚上。

    “我听说有个孤女救过德州守备家的嫡公子一命,然后要人家以身相许呢!”

    “严姑娘,我看你像是有几分涵养,我想问问你,那位孤女莫不成还想做德州守备家嫡公子的正头娘子?”

    “一介孤女,还想做人家正头娘子,莫不是痴心妄想,就是自不量力。”

    “陈锋,你说这件事情是不是那位孤女自不量力?”

    “是。”

    那样漆黑的夜晚,阴风冷冷的嚎叫着,她被人骂自不量力,痴心妄想。

    若是如喜说的是真事,那事情就好笑多了。

    她对如喜说的话半信半疑,不过至于说摄政王喜欢好颜色,她是有些信的,因为那个刘盈盈不就是想和她换脸吗?

    一个女子,一张脸,如此重要,却想和她换?是和居心?是何用意?真的只是觉得自己相貌不满意吗?

    恐怕是心底知道,自己那张脸还不足以牢牢抓住心上人的心?所以才有了找张满意的脸来换上?

    对了,还有洪家小姐。

    她记得,神女说过,前世陈锋就是被上头的人派去查询洪家冤案一事的出的事,而洪家冤案一事造成的悲剧缘由,就是因为刘盈盈看不惯比自己美艳无比的洪媛。

    她垂下眸子想了想,恐怕刘盈盈不是只嫉妒洪媛的相貌,而是嫉妒洪媛得过摄政王的喜爱?

    想到这里,她心里突然冷笑了笑,开口问如喜,“你口中那位刘小姐可是真心喜爱摄政王的?我来京城的时候听说过一些关于那位刘小姐的事情。”

    她顿了顿,继续开口道:“我听说那位刘小姐身边才华纵横的男子极多,家世优渥的男子也极多,她还会只在乎一个摄政王吗?”

    如喜一听,脸上不好,那位刘小姐算是京城许多小姐和女子的公敌了,她们都不喜欢她,确实不喜欢。

    我朝虽是颇为开放,女子上街做买卖无事,女子出去抛头露面也无事。

    可那位刘小姐不仅如此,还喜欢和众多公子玩暧昧,那魅惑男人的模样,她曾经看了一眼,心里作呕,可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可有些男子不一样的,有些男子家中早就娶了正妻,早就有了妻儿。

    因为刘盈盈,却不顾家中妻儿,不顾家中定下的未婚妻。

    一年前,有位公子明明有个未婚妻表妹,可在认识刘盈盈后,被刘盈盈勾搭走后,不管不顾那位表妹。成亲之日,那位公子被刘盈盈叫去帮自己办事,新婚当天,新郎官不见,也不迎亲,丢尽了那位小姐的脸面,气得那位小姐当天夜里投了湖。

    如喜心里厌恶刘盈盈,巴不得她进不了摄政王府。

    所以,当她第一眼看见这位自己上门认祖归宗的便宜小姐时,听见老爷交代她的事情时,她心里高兴极了。

    也让刘盈盈尝尝被抢去心上人的滋味,心上人变心的滋味啊。

    天道轮回,苍天能饶过谁呢?

    反正在她心里,小姐嫁摄政王已经嫁定了,就算得不到摄政王的心,也能得到摄政王妃的名头。

    这严家的小姐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嫡出的大小姐嫁给了太子殿下,做了东宫正妃;嫡出的二小姐嫁给了默默无挣的二殿下,也是正妃。

    庶出的三小姐、四小姐、五小姐、六小姐、七小姐、八小姐等等,都进了朝着各王孙贵族的府上,混了个侧室。

    严家为保数年屹立不倒,除了在朝中有子孙能做出政绩来,还有联姻,那联姻赌注可不会只压在一个王子身上。

    宫里的淑妃娘娘就是如今严家家主严老爷最小的庶女,听说上一代严家的家主也是这么过来的。

    而如今,只有摄政王府上,他们还没能塞进人去。

    不过现在好了,小姐回来了,哪怕只是个便宜小姐,有用就好,给按个好听的名头,过得去的身份,就能给严家谋利。

    “小姐,这事不假,刘小姐身边确实才华纵横的男子极多,家世很好的男子也极多,可他们能和摄政王比吗?”

    “小姐,您今日见过了摄政王就该明白,这个道理啊,这摄政王是何许人物?身份无比尊贵不说,身上还有实打实的军功啊。”

    “再说了,谁不喜欢盖世英雄呢?奴婢听说,摄政王爷就没打过败仗,王爷武功也是极好的,加上王爷那样的相貌,有几位公子能和王爷相平并论呢?”

    严秋落嘴角微微一笑,做出一副很欢喜的模样,开口道:“是啊,谁不喜欢盖世英雄呢?”

    看来,刘盈盈是真的很想进摄政王府了?

    那她今日那一抹羞红的模样,没白折腾了啊?

    不过她还得好好准备一番。

    进摄政王府,可不是那么简单。

    午饭过后,她唤来丫鬟给自己换了一身衣物,她要外出一趟,要再去寺庙,找那位老道一趟。

    一顶素雅的轿子在寺院最偏远的殿门口停了下来,轿一落地,丫鬟如喜便走上前,伸手撩起幕帘,对着轿子里的人说:“小姐,我们到了。”

    轿子里缓缓走出一个人,虽然这几日已经见惯了小姐的容貌,可如喜还是瞬间有种空气被抽走的感觉。

    严秋落从轿子里走出来,抬头一望,还是那间偏殿,她嘴角含着笑,带着如喜闯过偏殿,像是在回味之前在偏殿的一切。

    走过回廊,绕到后院,走到那老道歇息的厢房里。

    老道还算清醒,周围围了许多和他打扮相通的男子,严秋落看了一眼,唤如喜在外面候着。

    她走进去,突然跪在他们面前道:“小女资质浅薄,被师傅交代如此重要事情,小女实在恐慌,可......”

    “可小女回去仔细想了想,师傅对小女有救命之恩,小女应当竭尽全力完成师傅交代的事情,往后,还请众师伯师叔助小女一臂之力。”

唯一(三十八)

    众人有些惊讶,躺在床上的老道也是。

    不过半响后,他心里却是欣喜的。

    严秋落行这般大礼,等他死后,他这些师兄师弟更要暗中助她了,如此,他心中所想之事,更容易办妥。

    年龄最长的男子,开口让她起身。

    外面刮起一阵微风,后院清幽非凡。

    许久,严秋落走出后院厢房,淡淡低笑了一下,回头吩咐如喜回去吧。

    几日后,严府老宅里突然派人来接她。

    她梳洗打扮后,去了严家老宅。

    老宅之中人物众多,一时间有些恍然,座位上的老太夫人见了她,微微笑道:“过来,给祖母瞧瞧。”

    严秋落点头,恭恭敬敬上前行礼。

    这老夫人是她父亲的嫡母,也是她的祖母,可实际上她真正的祖母却只是严家家族严老爷的妾氏,她这几日已经听说了,她那个亲祖母已经去世了。

    一番见面后,莫名其妙的她有了新的身份。

    她成了严家二房的嫡小姐,在众多姐妹之中排行第九,改名为严宛秋,对外称是一直体弱,养在别院里,最近才接了回来。

    一番折腾后,她收了不少礼,也见了不少人,本以为还要回之前住的院子,哪知道给她安排在严家老宅住下。

    她站在院中间,望着院里的一切,严家到底是繁华富贵的,就她这方小院,也是精致无比。

    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下来,如喜忙里忙外,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她在院里待了一会,望了侍奉的丫鬟奴才一眼,回了正房里歇息。

    正房里的罗床比她之前睡过的罗床要柔软许多,罗床上的雕花潜金丝边很是繁华,她闭上眼睛,有些恍惚的准备睡去。

    从此以后,她就叫严宛秋了,再也不是严秋落。

    窗外,雨滴就像千万个伞兵,从空中跳下来,安全地降落在地面上,天气说变就变。

    如喜有些不悦的躲在屋檐下,身旁的小丫鬟倚燕见了如喜,望了正房一眼,拉着如喜跑进偏房里去躲雨。

    两人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倚燕拿出手绢给如喜用,如喜接过,笑着说了谢谢。

    倚燕摇摇头,突然又开口道:“如喜姐姐,您是之前在外头就跟着小姐了,您可以和我说说小姐的性格吗?不然我怕以后自己伺候不好小姐。”

    如喜皱眉,望了这丫鬟一眼,开口道:“小姐性格很好,不拘小节。”

    倚燕点点头,支支吾吾半天,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说什么,弄得如喜有些生气道:“还想说啥,你直说,在这里支支吾吾干什么?”

    倚燕脸一羞红,支支吾吾道:“如喜姐姐,我也是怕自己不得小姐喜欢,才有些忐忑。”

    如喜皱眉,还想说什么,却被这倚燕把话圆了过去。

    窗外又大雨变成了蒙蒙细雨,滴滴的小雨点,掉在屋面上“嘀塔嘀嗒”,溅起一朵朵小水花。

    风呼呼地刮着,远远看,楼房和树木都是模模糊糊的,细雨霏霏,飘飘洒洒,如丝如雾如烟。

    雨水洒下来,各种花草的叶子上都凝结着一颗颗晶莹的水珠。

    入夜,小雨停了。

    虽是雨停,可路上还是滑得很,倚燕从侧房出来,赶紧去了前院找人。

    下人小院里,有个嬷嬷在房里坐着,看着面前的倚燕说着委屈。

    “嬷嬷,您说说,这像什么话?哪家的小姐夫人第一次回府不给院里的丫鬟奴才些赏赐,可咱们这九小姐,怎么就......”

    接下来的话,她没说了,可这嬷嬷也知道其中意思。

    九小姐确实不像话,可......

    嬷嬷叹了口气,老夫人不是说了吗,九小姐是常年体弱,养在外面别院里,不拘小节也是正常的。

    何况......

    何况京城的小姐都这样客客气气,规规矩矩的,也不见得就都是好的。

    这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二等嬷嬷,年龄已经上长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严家的小姐她都是看中长大的,也都是看着出嫁的,确实个个美貌聪慧,明白事理。

    这嬷嬷是老夫人特地派来照顾这九小姐的,老夫人也没说请个嬷嬷来教导九小姐礼仪,就让她管好九小姐的生活起居,让她自由自在就好。

    “嬷嬷,我不想在九小姐这里侍奉了,我想重新寻个好去处。”倚燕开口,心里有些委屈,她们做丫鬟的,就想找个聪明大方的主子,不然万一以后主子做了什么错事,还不是连累她们?

    “倚燕,你先待在这里侍奉,不要多想。”

    “姑母...我......”

    这嬷嬷其实是倚燕的亲姑母,所以她才敢如此放肆。

    “倚燕,我是你亲姑母,如何会害你?跟着九小姐吧,以后啊,有你们的福气。”

    老夫人的意思她看不透,可也能猜到一二,今日九小姐回府,行为举止皆是粗鲁,可老夫人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反而很喜悦。

    她当时就觉得奇怪,后来听说了一件事情,心里算是明白了。

    九小姐虽然和大家小姐比起来行为举止粗鲁,可何处不是一种自由可爱?何尝不是一种独特、洒脱?

    这样的女子最能夺得从小受到约束长大的王孙贵族喜爱。

    毕竟他们看惯了身边小心翼翼,行为举止优雅约束的女子,偶尔来个不拘小节的,和其他解释淑女礼仪长大的小姐不一样的,说不定更能引起他们的喜爱。

    就像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尝尝素菜馒头,也是好的。

    像刘家庶女不就是吗?

    行为举止那般粗鲁,可还是有那么多王孙贵族喜欢。

    何况,九小姐比刘家庶女生得美艳十倍不止。

    如今王宫大院里,局势不定,到头来到底是谁赢了都不知晓,严家已经把能压的赌注都压了,如今就剩下一个摄政王,迟迟无法拿下。

    摄政王喜爱好颜色,九小姐容貌倾城,可配。

    这嬷嬷看得长远,开口劝自己的侄女好好跟着九小姐。

    九小姐样貌倾城,好好侍奉她,以后,前途无限光明。

    倚燕却心里不悦,她可不想跟一个不知世家小姐礼仪,又抠门的小姐啊,就算自己姑姑再劝她,她还是坚决求姑姑帮忙,她要换个地方侍奉。

    这嬷嬷无奈,只好满足了倚燕的要求。

唯一(三十九)

    她高兴了,出门一路喜悦着,回了九小姐住的院子。

    在院子里碰见如喜,嘴角扬起淡淡的微笑道:“如喜姐姐,跟着九小姐可辛苦你了。”

    她这话绵里藏针,院里其他伺候的丫鬟听出了是什么意思,如喜自然也听出来了。

    如喜想还嘴,身侧的丫鬟拉了拉她衣袖,如喜看了那丫鬟一眼,是平日里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姐妹圆然。

    等倚燕走了,圆然小声道:“你和她计较啥?她那样的性子以后吃亏了有她可受的,现在她有她姑母护着,可往后呢?”

    圆然这话不假,老夫人总有一天会老去,等到那时,她身边昔日的老人,在府上的地位也就无足轻重了。

    可现在,倚燕有她姑母撑腰,也不好对付。

    如喜点点头,望着院里的一切,压低声音开口道:“圆然,其实小姐她...人还不错的。”

    圆然点点头,“我知道,小姐不拘小节,性子和善,我看面相就看得出来,往后咱们好好侍奉小姐就行,旁的咱们不用去想。”

    如喜点头。

    外面的天又阴暗了起来,好像又要下大雨,如喜心里叹了口气,话虽这么说,可真是这样吗?

    自己来到小姐身边,老爷答应过自己等事情办妥就应了自己的愿望,那圆然呢?她能这么冷静,老爷又答应了她什么?

    如喜眯着眼睛想了想,她能来到小姐身边,是她有一身不俗的武艺,而圆然?她又会什么?

    如喜猜不透,告诉自己算了。

    天空阴沉暗淡,细雨又丝丝飘来,湿了窗子,丫鬟们赶紧把刚刚打开透风的窗户关上。

    后院里,雨若细绵,轻轻地飘舞起来,夏雨点点滴滴,花草碧绿亮,芳香数日,秋天来了。

    时间过得极快,某日天晴的一天,如喜唤其他小丫鬟帮她梳洗打扮好,在她耳边小声嘀咕道:“九小姐,京城有名的茶楼里今日有诗词会要开,九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秋落看了一眼如喜,垂下眸子想了想,开口道:“我能随意出门吗?”

    据她所知,自己既然进了严府的大门,就要遵守严府的规矩。

    如喜却很随意的开口道:“九小姐,您放心吧,老夫人心善,对您啊疼爱的很,您想要出去可随意出去,这是老夫人吩咐下来的。”

    严秋落点点头,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开口道:“那多谢祖母疼爱了。”

    一番梳洗打扮好,她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开口道:“这样装扮太过庄重了,我喜欢素净一点。”

    说着,把头上的簪子娶下几支,只留下两支做工精美的玉簪斜插在发篦上。

    身后的梳头丫鬟眸子闪了闪,却不敢说什么。

    严秋落站起身子在铜镜中照了照,果然是人靠衣装梳扮,这些日子在严府好好养着,肌肤白皙光滑了不少,气色也好了许多,姿色比从前在卢江县时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她心里满意,有副好皮囊做起某些事情来,说不定会容易许多,毕竟...天下的男子不是都很看重女子容貌吗?

    京城的秋日有点薄凉,阳光生硬地从厚实的云层里挤出,周边云亮的惨白。她坐进轿子里,闭目养神。

    斜阳洒在玫瑰色花纹的轿子上,透出丝丝细小的金辉,很快到了茶楼,下了轿子,严秋落望了茶楼一眼,扶着如喜走了进去。

    店面不小,里面很宽敞,可光线不太好,严秋落努力睁开眼睛,看见二楼有个男子望见了她,那男子好像有些惊讶,却像她招了招手。

    严秋落心里疑惑,可面上不变,朝着二楼走去,如喜在旁边小声嘀咕道:“小姐,那是六公子。”

    六公子?

    严秋落想起来了,那日在祖母的院子里,她是见过这些他的,可严家人太多,她哪能立马就把所有人的面貌都记住。

    不过,人物的关系她倒是强迫自己记了重要的,这位六公子,是她便宜哥哥,本该是她堂兄,但是她现在的身份是严家二房的嫡小姐,这位六公子也是二房的,是二房的嫡公子,变成了她亲兄长。

    严秋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遇见六公子?她看了一眼如喜,没说什么,干脆寻了过去。

    到了二楼,见了礼,六公子嘴角含着笑意,把他引进二楼雅间,雅间之中还有几位公子和两位小姐,严秋落垂着眸子,偷偷望了一眼,这些公子和小姐,她一个也不认识。

    不过他们衣着都很朴素,可个个气度不凡,像是刻意避免张扬才打扮成这样。

    严秋落这些日子在严府待着,也听说了一些事情,知道贵族的公子小姐们从小就耳濡目染受着周围环境的教育,他们的气质是与周围人不同的。

    严秋落见过的外人不多,见过的贵公子小姐们也并不多,但这样的感觉还是能察觉出来。

    六公子替她引荐各位公子小姐,见过礼之后,她正想开口说话,走廊里却出现了一道身影。

    是那日见过的摄政王含,含笑着道:“严六公子也在这?”

    那人和六公子说着话,她把头垂的很低,一步退到六公子的身后,有些羞涩,有些迷茫。

    含早就看见了她,不然也不会过来,这些日子府上的下人打听了许久,总算得了消息,说她是严家二房的嫡小姐,自幼体弱,养在别院里。

    含瞥了她一眼,对六公子道:“进去吧。”

    雅间许多人早就起身和摄政王见礼,摄政王淡淡的扫了一眼众人,没说什么,就在这样在这待着。

    雅间的里的其他公子小姐也是见过世面的,和摄政王攀谈起来。

    可他到底是王爷,此时在这里待着他们没了之前那样的肆意雅兴。

    严秋落垂着眸子,一直坐在自己哥哥身侧,听见六公子和含介绍自己,听见六公子说她羞涩单纯,从小体弱养在别院里,吃了不少苦,最近才接回来等等。

    她还感受到含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像是看猎物一般有些让人胆战,耳边听见含开口道:“九小姐眉目间和六公子颇为相似,生得很是貌美。”

    众人笑了起来,附和着含的话。

唯一(四十)

    严秋落把头垂的低低的,仿佛是真的很害羞一样。

    说她和六公子眉目间颇为相似?那也是正常的,她本就是严家血脉,是六公子的亲堂妹。

    可这看似很平常的一句话从含口中说出来,好像有不同的意思。

    雅间里的人心知肚明,前朝就有不少达官显贵,找个美貌小姐安排一个恰当的身份,然后送进宫中去,或者送给自己想要巴结的官员。

    含现在这般说,像是告诉大家这位凭空而出的九小姐是真正严家小姐。

    他是摄政王,他说的话,这天下没几个人会反驳、敢反驳。

    严秋落摇摇牙,想了想,这事明日估计就会传遍贵族后院,大家都会知道严府的九小姐是严府真正的小姐。

    店里十分热闹,一楼好像开始比起诗词里,雅间里的公子小姐们出去看了,留下严秋落一人坐在雅间。

    她从嘈杂的声音之中分辨出含的声音来,他的声音在嘈杂中很好辨认,那种低沉之中夹杂着威严感,丝丝动听。

    严秋落仔细听着,站起身子带着如喜静悄悄下了茶楼,到了茶楼门口,她开口道:“如喜,我还不想回去,你帮我牵匹马来,我想骑马出城看看。”

    如喜有些为难,可望见了小姐身后的人影,点头连忙去找茶楼小二,借匹骏马用用。

    这茶楼养了不少骏马,平日里就是借给客人们临时用的。

    等她把骏马牵过来,九小姐上马,夹着骏马往城外走,如喜有些迷茫,突然想起自己是要保护小姐的,赶紧再去借匹马来。

    京郊风景不错,林里阵阵秋风吹来,微微凉爽的秋风带走了疲倦,也带来了阵阵果香。

    她穿着一身兰色云雾纱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茉莉,用一条深蓝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乌黑的秀发随风飘荡。

    到了幽静小溪处,她下马任由马匹去吃着嫩草,自己坐在小溪边望着溪水。

    半响,她伸手放进溪水里玩弄起来,发出铃兰笑声。

    身后的男子望着她,静静出神。

    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看见她骑着一匹骏马出了城,他也跟了过来,此时又有些傻的站在这里望着她。

    她的笑声,像是一抹浅浅的微凉,抚过了这个淡淡的初秋,惊醒了一袭风华,一袭悠闲。

    严秋落像是感受到了目光,缓缓回头,望见了他,嘴角荡起一抹羞涩笑意,站起身子望着他。

    穿着一袭轻纱般的蓝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她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溪水,绝俗的面容上带着羞涩笑意,灵动中颇具含情脉脉,勾魂摄魄之态,足以让人魂牵梦绕。。

    含与她目光相对,眸子里闪烁着点点光芒。

    天空开始淡去了深邃的帷幕,蒸腾起淡淡的红雾,变成了红彤彤的一抹云霞,秋日的阳光温馨静谧,少了夏季的狂野。

    凉风掠过,心底却生出舒适、安逸,令人忘记世俗喧嚣,忘却宠辱得失。

    两人静静地坐着,听见碧清的溪水流撞在周围的大石头上,翻起了层层的小浪花。

    这条小溪清澈见底,里面还有两条鱼儿在游荡。

    “你没有过烦心事吗?”

    严秋落开口,没唤他摄政王。

    含望着她侧脸,反问道:“你呢?有过烦心事吗?”

    严秋落眼里突然蓄满泪水,泪水像是突然要滑落,苦笑道:“有啊,太多了。”

    她脸色突然苍白,像是有病容一般,虽是阳如霞,照在她脸上却无半点血色,可这样的她,更显得清雅绝俗,姿容惊艳无比。

    世人常以倾国倾城或国色天香几个字来形容女子之美,但倾国倾城、国色天香究竟如何美法,谁也不知,含此时望着她,心底却觉得她当的起这几个字。

    严秋落只说到这,眼泪含着泪水,不再说下去。

    半响,她红着眼睛望着含,开口道:“谢谢您。”

    含有些诧异,像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道谢?

    “您今日在茶楼说我和哥哥眉眼间破为相似。”

    含一听,嘴角勾起淡淡柔意,想来她也是个聪慧的,摇摇头道:“无事。”

    严秋落嘴角含着笑,回过头继续望着溪水,溪水流畅自由自在,实在让人羡慕。

    “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这样自由自在,才是我喜欢的,可惜......”

    “您知道宫里的圣上是个怎样的人吗?我知道这样问不妥,可我听说您是皇叔是摄政王,问您应该是最清楚的。”

    含有些疑惑,疑惑她问这个是何意?

    “前些日子,我听我院子的丫鬟们小声聊起过圣上,说到圣上下个月初就要选妃了,说严府...要把我送进去。”

    她这个理由倒也说的过去,含脸色却有些不好,想到自己那个大哥,都可以做她爹了。

    他心里烦躁,语气冷了下来。

    “你很好奇圣上?”

    严秋落却摇摇头,有些苦楚道:“我不好奇圣上,我只是想知道圣上容不容易相处。”

    “我听说,宫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害怕...”

    初秋日的阳光出没神秘,这会躲进了厚厚的云层,色调恬淡,随意取一处风景,变幻的淡淡色彩犹如轮廓光,勾勒出景物风光,。

    含回眸,望见她不顾礼节躺在青草上,眼里空洞道:“命运好像从来都没有掌握在我手上,也没有眷顾我,我想嫁的人恐怕这一生都嫁不了,我想要的生活恐怕这一辈子也得不到。”

    含愣了愣,跟着她一起躺在青草上,望着天空不说话。

    这个和他才见过两次面的姑娘,好像很容易牵动他的情绪,她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笑起来铃兰羞涩,带着一点洒脱悠闲;她难过起来又楚楚可怜,让他恨不得一直希望她能笑着,不要难过。

    这些年,他一直好像都在等待什么,又象是在寻找什么,曾经以为洪媛是他要等的那个人,可到底没有那种极其想要占有,想要拥有的心思。

    后来,刘盈盈很特别,给他的感觉不一样,也让他以为她应该就是自己要等的那个人,可...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差了点什么,不愿求娶。

    但是现在?

    含猜不透,也不知道怎么自己是怎么想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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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横北故人归介绍:
谁都没曾想到,东氏一族尚存的那个小小神女,也会有一天手持神器,与天地为敌。那日,凤狂龙躁,朽木死灰,她看着自己所爱男子,开口道:“你后悔吗?”那男子却突然笑了。温润如玉,一如初见。她血脉高贵,无忧无虑,一场父辈恩怨纠葛却使得她在神界再无依靠,她被逼得用手中天机镜扭转人界乾坤,送那些冤魂重活一世~送冤魂重活一世?说是那些冤魂都有未了心愿?据说这世间皆是遗憾,又皆是阴差阳错~不是每个人都能看透这世间的情爱,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释怀、放下。总有些人不愿意喝下那一碗孟婆汤,忘记前程往事~而那个不愿意忘记的人,最终归来,只求与你再续前缘~青山横北故人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青山横北故人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青山横北故人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