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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横北故人归全文阅读

作者:茶烟善绿     青山横北故人归txt下载     青山横北故人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七十八)护着-上

    皇城中,一座精美的宫殿里,一位美艳高贵妇人气的摔了手边金银器具,那张倾国倾城脸上满是气愤,怒道:“这李家?反了天不成?既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抢了我的怜月?你们这些狗奴才都是饭桶吗?叫你们好好保护我的怜月,你们都在做的什么?滚~”

    跪着的奴才把头垂得极低,呼吸都不敢大点声,默默听着贵妃娘娘的训诫,心里恨急那李家小将军。

    听见贵妃娘娘叫他们滚。

    他们都安静的“滚”了。

    这怜月公主平日里就喜欢出宫玩耍却不准有人跟着,贵妃派去的人只好暗中保护,离的近了还要遭到公主厌烦,他们只能远远跟着,从前也没出过什么事情,可现在好了,那李家小将军的武艺高超马术厉害,骑得马匹跑的比谁都快,他们的人哪里那么容易追上?

    都怪李家那小子,现在苦了他们这些奴才和侍卫了,这京城谁不知道那怜月公主是萧贵妃和圣上的心尖尖?谁敢碰她?敢惹她?

    滚下去的奴才个个垂头丧气,也不知一会贵妃娘娘还怎么惩罚他们。

    贵妃娘娘平日里待他们倒是极好的,可这回?

    这可是关系到公主的事情啊。

    那些奴才又在心里把那李家小将军骂了一个遍,真是鲁莽漠北回来的匹夫。

    殿中那气煞的萧贵妃入宫多年,虽是三十好几的妇人了,可保养得益,盛宠不衰,她只有两个孩子,大的便是怜月公主,她这做母亲的恨不得把自己所能给的都给她,护着她一生一世,可如今出了事情......

    而且就在这长安城,就在她眼皮子底下。

    她能不气嘛?

    “公主接回来没有。”

    “回娘娘的话,公主...公主刚刚已经回了姣蓉殿...”

    “滚~”

    那贵妃娘娘又摔了一个茶杯。

    她站起身子来,“去,我要去娇蓉殿那。”

    “是,娘娘。”

    管事嬷嬷应声,连忙下去准备,很快贵妃娘娘坐上了撵轿,匆匆往娇蓉殿去。

    此时已经黑夜了,皇城中早就点上了红彤彤照明的蜡烛,撵轿被抬到了姣蓉殿前,贵妃娘娘被扶着下了撵轿,她急急忙忙朝着姣蓉殿进去。

    她一头青丝高高挽着一个朝霞篦,头上戴着一整套金丝嵌明珠凤簪,耳上同样垂钓着一对明珠耳垂,脖子上却并未佩戴项圈,贵妃娘娘穿着一袭粉牡丹轻纱宫装,腰上用白色腰带束起,白色腰带上还系着粉色细带,衬的她高挑身姿格外妖娆,她手上挽着白色软烟纱,这白色软烟纱远远望上一眼给她添加了一层朦胧美感。

    身侧扶着娘娘手的嬷嬷低着头不敢看娘娘,贵妃娘娘玉手生的都是极美,皮肤茭白细嫩,淡扫眉目,齿如含贝,一张脸真正美得倾国倾城。

    要说起来,这后宫,谁也没她美,别说后宫了,就说整个长安城也无人真正比的上她这副美貌。

    听说那常家四小姐是生的极美,也担的起倾国倾城,还年轻娇嫩些,可若是往这贵妃娘娘面前一站,瞬间被压的黯然失色,哪怕贵妃娘娘如今已经不再是二八年华。

    她急急忙忙走进姣蓉殿,一眼便望见了自己那个闺女正坐在软榻上发呆呢。

    她一进来,本来十分像她娇妹的怜月公主却瞬间被比了下去,公主像是像她,可到底还不是百分百的像,也没她五官生的精致完美,更没她这高贵冷艳的风韵。

    除去怜月公主,那些宫女更不要说了,宠冠后宫的萧贵妃一进来,她们姿色被压的什么都不是。

    “怜月?”

    贵妃娘娘放开扶着自己的嬷嬷手,连忙往自己闺女身边走,赶紧把她抱进怀中,怜惜的抱了一会,放开她仔细打量她,生怕自己的孩子掉了一根寒毛。

    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会又把她抱进怀中,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吓坏了吧?别怕,母妃在,母妃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一定要叫那李家狠狠的付出代价。”

    萧贵妃脸上露出愤恨阴险来。

    可她怀中的人却心惊了,母妃说要李家付出代价?

    她自是知道自己母妃的手段,还有父王对母妃的疼惜。

    她动了动身子,想说些什么,求情吗?

    不~

    本就是他的错。

    可不求情吗?

    他会不会被杀头啊?

    那傻子要是被杀头了......也好......可......

    她幻想了一下他被杀头的模样,好像有些可怜?她的心头好像有些可怜他?其实……

    其实那傻子......

    也蛮可爱的,其实他也只是想找个媳妇?大不了自己嫁给他便是?

    不。

    她怎么能有这个想法?她摇摇头。

    明明就是那傻子的错。

    他冒犯了自己,冒犯了一个公主。

    不过?他应该不会被杀头吧?

    高怜月心里想了想,那傻子他可是大将军,还是李家出的大将军,他们李家世代忠良,若是这样被杀头了,哪?

    “害怕了是不是?”

    抱着她的贵妃娘娘感受到了自己女儿的摇头,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替她理了理发丝,柔声道:“别怕,母妃在,这里没有那混球。”

    高怜月一听,那混球?

    是啊,确实是混球,是混蛋。

    她伸出手抱住了自己母妃的腰。

    姣蓉殿里贵妃娘娘好生哄了自己孩子许久,还在姣蓉殿中亲自陪自己闺女用晚饭,又哄着她睡着了才摸了摸她的脸颊,给她捏了捏被子,才起身出了姣蓉殿。

    一出姣蓉殿,柔和的神色荡然无存。

    她抬起头望了一眼天上的月牙,回头望了一眼自己闺女的姣蓉殿,开口问身侧侍奉的嬷嬷,“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娘娘的话,现在亥时了。”

    “今晚圣上歇在何处?”

    “回娘娘的话,今晚圣上歇在御书房。”

    嬷嬷顿了顿又道:“禀娘娘,老奴还打探到消息,说那......说那林尚书戌时进宫求见了圣上,那林尚书在御书房待了许久,不久前才出了御书房,这会估计圣上才歇下。”

    “林尚书?戌时进了宫求见了圣上?”萧贵妃皱起眉头来。

    “他戌时来宫里是为啥?”

    “奴才不知......”嬷嬷摇摇头。

    萧贵妃眼神暗了暗,“走,摆驾去御书房。”

(七十八)护着-下

    林府,林叶在书房等到了自己的父亲,见自己父亲从宫中回来了,男子急忙开口道:“父亲?圣上是何意?”

    “圣上倒是松了口,可贵妃娘娘那,恐怕还得想想办法。”林夫手背在身后,一脸平静,开口道。

    “若是圣上松了口,贵妃娘娘那也算好办了。”

    见自己儿子这样说,林府看了他一眼,书房燃着的蜡烛光线很柔声,他脸上却变得发青,“你可知晓圣上宠爱极了贵妃娘娘?”

    林叶点头,“孩儿是知晓圣上宠爱贵妃娘娘。”

    “哎.....”

    林父叹了口气,想到枕边风的威力,有些无奈。

    林父望了一眼不远处燃着的蜡烛火苗,也不知在想什么突然又把视线望了望关上的窗户,像是想要透过那窗户看什么一样,“也不知洵青兄那般稳重的人怎么生出个这般不着调的儿子。”

    说这话时,语气里有些不解,还有些无奈,好像还有些不忍。

    林叶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父亲的话。

    他离开长安时,父亲便交代过他,说李老将军一生戎马,对西吴又忠心耿耿,让他好生尊重尊敬李老将军,好好和他老人家学习作战,切不可意气用事,还有~

    还有他若是见到了李老将军的大孙子,对那小子好一些。

    当时他有些疑惑,父亲看出了他的疑惑,告诉他,林父自己和李老将军死去的长子颇有渊源。

    后来在漠北,他确实对李恒是用了真心的好。

    林父望着窗户,像是陷入了回忆,许久,他才回过头来,望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你先回去歇息吧。”

    林叶看着自己父亲一眼,点头。

    林府书院里的父子说完后,各种回了房中歇息。

    正房里一直没睡等着自己夫君的林夫人迎了上去,亲自伺候自己夫君歇息。两人一同躺在床榻之上,林夫人见自己夫君还睁着一双眼睛不睡,柔声道:“快歇息吧,明日还要上朝。”

    林父望着床顶,没回话,等了半响才突然说了一句,“这日子过的真快,咱们都老了。”

    林夫人一听,嘴角露出笑意,“可不是都老了吗?你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策马奔腾踏过长安城的少年郎啊?过些日子,你都要当家公了,再过些日子,可能都要当祖父了。”

    林父笑了笑,是啊,他都快当祖父了。

    正房中燃起的蜡烛已经吹灭了,门外偶尔有一阵秋风刮过,很快就要到今年的重阳节了。

    林府修建的不小,前院偏僻处种了一株茱萸,那茱萸本是不适合生长在长安城这地方,可也有意外的时候,它在这长的极好,枝头已经有了火红的果实,整株茱萸散发着香味。

    林府外间,隔上两条街道的李家。

    李家老夫人终于幽幽的醒了过来。一直守着她的二儿媳妇脸上见自家婆婆醒了过来,喜极而泣,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赶紧扶起老夫人。

    事情她已经听说了,她那苦命的侄儿怎么这般冲动?

    她知道时又气又忧可心里却觉得好笑,莫不是这李家的男儿都是一根筋?可也不对啊,她那夫君明明是个读书写字的好料子?

    可当年与她相识时还不也是......

    真是羞的让人想骂上几句。

    只他这侄儿简直了,也太笨了些,你说你要抢也偷偷抢吗?也要看人家姑娘愿不愿意?真抢了也别直接带回这本家啊?李家又不是没个别院......

    李家二夫人心里只要想到李庆云,对他便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李老太君醒了过来,抬起眼皮瞧了一眼自己的二儿媳妇,叹了一口气,之前她是被他孙儿做的那好事,气的往软塌上一倒,眼一黑,晕了过去。

    “你过来了?二郎呢?”李老夫人有两子,大的叫李洵青,小的叫李洵肃。

    “回母亲,肃哥得知了庆云那孩子的事情,出门了一趟,还未回府。”

    李老夫人点了点头,想起她那好孙儿做的事情,她就气急攻心。

    “那个孽子可还在祠堂跪着?”

    “回母亲,庆云那孩子还在跪着呢。”

    李家二夫人想了想继续道,“庆云那孩子也是可怜的,从小大哥大嫂就不在了,他又在漠北长大,我听说,那漠北民风简单粗鲁,那里的男子若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先抢了回去再说?还说这就是漠北的风俗?”

    李老母亲瞥了一眼自己的二儿媳,“胡扯,那漠北的风俗可不是这样抢!是要那两人情投意合,家里父母都准了,约好下了聘礼的日子男子那日才能去抢。”

    “是嘛?母亲不说,儿媳还不知道呢。”那二夫人浅浅的笑了笑。

    接着她伺候自己婆婆吃了些东西,喝了碗汤药,再哄好了老夫人伺候她躺下,这才出了正房院门。

    她一出正房院门,连忙对跟着自己的丫鬟道:“二爷回府了没有?”

    那丫鬟摇摇头道:“二夫人,二老爷还未回府。”

    她一听,捏了捏手中的手帕,叹了口气,“大公子那可有送饭过去?”

    丫鬟点头,“回二夫人,已经送过了。”

    “带的话带到了吗?大公子如何说?”

    “回二夫人,大公子说,他不怕受罚。”

    二夫人捏了捏自己手中的帕子,有些心疼道:“这傻孩子啊。”

    若是皇家真的责怪起来,受罚可不止跪跪祠堂这般简单,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她抬起头望了望李府大门的方向,也不知她那夫君能不能周旋好,这公主到底不是旁人,这抢公主的消息......

    对了!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伸手示意自己身侧的贴身丫鬟,附身在她耳边说道一二,接着那丫鬟点头,领命下去了。

    看见丫鬟远去的背影,二夫人心里想,希望自己这样做,情况能好点。

    可是恐怕这会,消息早就传遍了个个有眼线的官家后院了。

    已经亥时了,李府却还是灯火通明,挂着回廊下的红灯笼,火红火红的亮着。

    二夫人一袭湖蓝罗裙,绸带轻轻束腰,身姿窈窕,手上捏着一方白色绣着兰花的秀帕,手腕上戴着一只羊脂玉手镯,瓜子脸,两腮润色,一双不大的眸子黑白分明,脸上却是担忧。

(七十九)福祸-上

    深夜,李府的二夫人终于等到了自家夫君回来,伺候他一同歇下。

    躺在自家夫君身边的她实在是困了,已经闭上了双眼,可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夫君,你说要是圣上和贵妃娘娘真要是怪罪下来可怎么办?”

    “庆云那孩子也是可怜的,大哥大嫂就他一个孩子啊。”

    李洵肃看了一旁的媳妇,宽慰道:“睡吧,事情没那么坏。”

    他生的俊朗,周身气质温润,说起话来很是温柔。

    李洵肃算得上文官,他也不知道怎么的生来就不喜欢舞刀弄枪,格外喜爱看书识字一些。

    不过他防身的功夫还是被逼着学了的。

    因为有哥哥在前头,倒是不用强迫他上战场。

    李家的门第和忠心都是实打实的拿一代代子孙的命换取得来的。

    可也不是每个子孙生来就喜爱舞刀弄枪,上阵杀敌。

    更多的是因为一份忠心和守护疆土的使命决心。

    生在这样的家族中,他自然也有忠心和守护疆土的使命感,可他不喜舞刀弄枪,幸好前头有他哥哥,他还能选。

    后来他进兵部。

    他想的很简单,既然他不喜欢上阵杀敌,那就待在长安城兵部做个“闲职”,这样至少,他的父亲和哥哥在边塞作战时,粮食和物资军饷他能亲力亲为,自己盯着,准时补给。

    “可圣上的心思和贵妃娘娘心思呢?我怕贵妃娘娘不会善罢甘休。”

    李洵肃听见自己夫人说的话,没及时回,只睁着眼睛看着床顶床幔。

    想他李家,世代忠良,为了西吴死去了多少好男儿?

    现在他那可怜的侄子,想要西吴一个公主又何妨?

    当今圣上虽是不喜李家,可他们李家还有用处,他那老父亲和侄子刚刚才打了胜战,父亲手中又手握兵权,圣上再不满,面子也要做做。

    再说,他可不像他那父亲和母亲,只一味的记得李家使命和决心、忠诚。

    到头来还傻傻的被皇城那位忌讳,若是那位真要除了他们李家,真要因为一个公主就要把他们李家赔个将军!

    逼了那位下台又如何?

    何况东宫那位,瞧着仁爱多了。

    他盯着那床幔,眸子里很深很幽暗。

    他李家的将军只能死在战场上!

    “你别担心了,睡吧,你这段日子,好好准备办喜事用的东西,大哥大嫂都不在了,母亲年岁又大了,这事就交给你办了。”

    “什么,喜事?你是说?”

    二夫人睁开眼睛侧着头望了自己夫君一眼,见自己夫君朝着自己狡猾一笑。

    好小子,他傻侄儿看来有福气了,那怜月公主生得可不差。

    第二日,一大早,萧家一位夫人往宫里递了牌子,想要求见贵妃娘娘。

    那夫人已经穿戴整齐,看着十分端庄,一张鸭蛋脸面,妆容精致,脸上却有些倦意,昨晚深夜,李大人来寻她家夫君,她也没睡,等到她那夫君和李大人商讨完了,送走了李大人,她夫君回了房,还和她细细交代了一些话,她记在心里。

    这番一闹腾,歇下时,已经很晚了。

    没一会,宫里传出消息,准了,接着她乘坐马车往皇城去,下了马车,进皇城,又被贵妃娘娘派来的嬷嬷领着进去。

    两人沿着道路走着,嬷嬷道:“夫人,能看见朝霞宫了。”

    萧夫人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抬起头望了一眼,能看见精美雄伟的宫殿一角。

    萧夫人来过这朝霞宫几回,可每来一次,都要忍不住赞叹,这朝霞宫,修的实在精美,她家那小姑,也是真的有本事,凭着本事一步一步住进了这朝霞宫。

    没一会,到了朝霞宫殿前,嬷嬷请她稍微等上一会。

    时日还算尚早,天边出现了一抹晨阳,昨日深夜她家老爷就交代了她,务必今早亲自求见贵妃娘娘。

    她站在朝霞宫殿前,琉璃瓦在晨阳的照耀下闪着五彩夺目的光芒。

    等了一会来了个宫女,领着她进去。

    走过第一扇门,换了一个宫女领着她进去,走过了第二到门,又换了一个宫女......

    一直到了贵妃娘娘歇息的正房中外,她才停下步子。

    萧夫人站在正房外,看不清里间,正房门虽是打开,可门框上还垂挂着一行琉璃珠帘。

    里间传出了声音,一个宫女把珠帘挽起,萧夫人领了命进去,然后便是下跪行拜。

    “起身吧。”贵妃娘娘出声,声音中好像带了丝疲惫,也确实是疲惫,昨晚闹到那般晚,还去了御书房求见圣上,后来,又伺候了圣上。

    “坐。”

    很快有两个宫女过来扶着萧夫人起身,又有两个宫女端着一张绣凳过来伺候萧夫人坐下。

    “是家中有什么事?”

    贵妃娘娘按了按额头。

    “回贵妃娘娘,是老爷让臣妇来探望娘娘。”

    贵妃抬起眼皮望了她这个嫂子一眼,“你们都下去吧。”

    “是,娘娘。”房中宫女嬷嬷赶紧退下。

    “说吧。”贵妃娘娘淡淡开口。

    萧夫人闻到了一股清香,她垂着眸子,应声道,“是。”

    萧夫人把自己夫君交代的话都转达说了出来,她说完了好一会,那坐在软榻上的贵妃娘娘都没动静,也没回她。

    她偷偷抬起头,慢慢朝着贵妃娘娘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娘娘今日穿了一袭蜜色宫装,白色云锦素腰,手挽白色轻烟白纱,发篦高高挽起,簪了两支镂空金步摇,脸上未施粉黛,肌肤光滑白嫩,明明是三十出头的人了,可那张素脸瞧着不过二十左右的模样,脸蛋十分十的美艳动人,一双桃花眼勾人心魂,此时脸上却有些怒意,小巧的红唇紧紧抿着。

    萧夫人赶紧收回了目光。

    不管见了多少回,自家这小姑子,这个贵妃娘娘依旧让她为之惊艳,她还记得初次见到贵妃娘娘时,心里就在感叹,世上竟然有如何美人儿?

    可一想到贵妃娘娘脸上的怒意她心里有些担忧。

    其实李大人说的没错,贵妃娘娘没皇子,若是公主尚了李家,往后,能多个依靠,他们萧家和李家也攀了亲。

    李家是世家,他们萧家不过是个新贵,这些年因为出了个贵妃娘娘才慢慢在长安城站稳了脚跟,可若是跟长安城的世家来说.......

    加上贵妃娘娘虽然得宠,可到底没个皇子傍身。

    到时候......

    君王总有一天会老去,容颜也有一天会逝去,可他们萧家还有新生血脉。

    退一步讲,贵妃娘娘生的公主,迟早要尚驸马啊。那李家小将军她虽然没见过,可听说是个英勇不凡的少年郎,不管是家世还是相貌、功勋在这长安城都是一等一的。

    不过她听夫君说了,当今圣上不喜李家。

    也是,功高盖主,圣上如何喜欢?

    可是,不喜一时半会也动不了啊?

    漠北边塞关口还需要李家军,李家军只听命于李家,李老将军手握军权。

(七十九)福祸-下

    第二日,长安城传出消息,说那忠心耿耿的李家小将军,喜爱上了贵妃娘娘所出之女怜月公主,又说那小李将军实在可怜,生下来爹娘为了西吴,死在了漠北,死在了夷朝之人手中。

    还说那李家小将军,因为没了爹娘,从小做事没个规章,也没人教他如何讨姑娘家欢喜,又说漠北全是糙汉子,哪里知道什么姑娘的心思,还说他们漠北有那习俗,说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管她愿不愿意,先抢了回去再说,漠北本就是野蛮之地。

    还说,李家那老李将军一心镇守漠北,哪里来的心思好好教导小李将军,小李将军从来没了爹娘又生长在漠北野蛮之地,实在可怜~

    听见此谣言的人纷纷摇摇头,感叹李家世代忠贞,感叹李家不知死了多少好男儿,感叹小李将军实在可怜,明明出生世家,却从小没了爹娘,养在那野蛮之地~

    说着说着,连他抢了怜月公主的行为都变得情有可原了,还说什么,那怜月公主,生得那般绝色,那个男子不爱?

    好像被抢,错在怜月公主生得美貌?

    李家。

    老夫人要李庆云自己去领法,自己去认错。

    祠堂里,李庆云摸了摸自己的膝盖,已经有些麻木了。

    昨天晚间,林叶听见了风声,来李家这祠堂寻了他,知道了他的想法,林叶却皱皱眉头看着他道:“求娶公主也不是没法子,只是......”

    “只是做了咱们西吴的驸马便不可再入朝为官。”

    林叶说完看了自己这个兄弟一眼,他知道李庆云能有如今的地位都是他拿命夺取来的,他确实是出生好,可他自己也得有军功在身,才能爬上来。

    可他是李家的嫡长孙,若是因为一个公主就不能再入朝为官?丢了他现在的将军之位?

    林叶望了他一眼,想到李家几代多是出忠贞将士,还手握兵权......

    如今的圣上看不清他是个什么心思,瞧着是个爱美色的平庸君王,可真的只是个平庸君王吗?

    林叶拍了拍李庆云的肩膀,“这事你先自己想清楚,若是你做了决定了真要求娶公主,再去和你家中长辈商量一番,切不可胡来。”

    他望了一眼自己的大哥,开口道:“只要她愿意嫁给我。”

    “不可入朝为官,却能请命去镇守漠北,没有先例的话,可以从我开始。”

    林叶见他这般说,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那行,大哥能帮你的尽量帮。”

    “多谢大哥。”

    李家祠堂里,李庆云站起身子,往外走去,他要老老实实去领罚。

    长安城皇城里,姣蓉殿那位他心心念念的小公主,正躺在罗床上还未起来。

    高怜月脑海中一直都在想昨日那人昨日之事。

    哼,那人太不要脸了,还说要求娶她。

    还说什么以为常家的四小姐是她?

    谁信啊?

    他不就是喜爱生的好看的吗?那常家四小姐生得也好的。

    她想到常家四小姐,又想到了自己的太子哥哥,太子哥哥都为之倾倒的女子......

    确实生得好。

    可他?李庆云?

    他还是和自己说的要求娶自己啊。

    高怜月扫了一眼自己的姣蓉殿,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脸,

    姣蓉殿外有两个得了消息的宫女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大宫女听见了声音,出声制止她们。

    高怜月也听见了声响,想了想,起身。

    她唤人进来伺候自己洗漱好,洗漱好了,她想起了之前听见的小宫女叽叽喳喳讨论音,随意问了一句,她们讨论什么呢?

    大宫女连忙福了福身,小心翼翼的回话:“回公主,她们是在说,那李家的小将军已经去刑部领板子了。”

    高怜月一愣,去刑部领板子?

    那不是打的皮开肉绽?

    对了!

    她差点忘了,昨日母妃还说,不会放过他,要替自己讨回公道。

    她神色一暗,那人真的要被打的皮开肉绽吗?

    她突然站起身子,脸皮一变,在姣蓉殿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不顾一众宫女嬷嬷的惊讶。

    算了,不管了。

    她走到软塌上坐好,暗暗警告自己沉住气。

    可好奇怪,她一想到那个傻子要打被的皮开肉绽,她心里,好像有一丝不愿?

    她想了想,跳下软塌,跑出了姣蓉殿。

    刑部。

    那李家小将军来领板子了。

    可刑部的人莫名其妙,上头没说要对这位爷怎么样啊?

    再说,他们也不敢轻易对这位爷如何。

    可这位爷不走,赶也赶不走,刑部的人无奈,只好派人端了张椅子来好生伺候他坐好,还给他上了一壶好茶。

    李庆云坐在椅子上,靠着身子,十分不雅,可也不能怪他,他昨晚跪了一夜,身子很疲惫,腿也有些不舒服。

    这样靠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很舒服,许久,他困意袭来,迷迷糊糊睡着了。

    皇城大殿上,那位坐在龙椅上的圣上,扫了一眼大殿中请命为公主和李庆云赐婚的大臣,没说话。

    皇城另一边,怜月公主骑着一匹骏马连忙冲出了宫殿,往刑部而去,好像怕晚一点,那个人真的就被打的皮开肉绽了。

    一路上到了刑部,公主跃身下马,急急忙忙冲了进去,本以为会看见被打的皮开肉绽男子,可哪知,在刑部院子中看见一颗杨柳树下,一张椅子上,一个男子随意坐在上面睡着了。

    他睡的十分宁静,他坐着的椅子旁边摆了个小茶几,茶几上面放了一壶清茶,一个茶杯。

    怜月公主愣了愣,这?

    这就是她以为已经皮开肉绽的男子?

    人家明明好生生好惬意的在睡觉呢!

    怜月公主也不知哪里来的气,突然跺了跺脚,叉着腰,没好气的走上前,想去问问他,不是说他是来刑部领板子了吗?

    怎么好好在这睡着了?

    她走近他,想伸手推醒他,可瞄到了他眼角下微微发青,她便没再伸手。

    不仅没伸手,还仔细打量起他来。

    这个男子生得不丑,还有些俊美,脸部线条柔软,嘴唇轻抿,好像含了几分不屑。

    迷迷糊糊睡下的李庆云感觉到了有人靠近,打量自己,警觉睁开了双眼。正好对上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他一惊,她怎么在这?

    李庆云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顺势把她扯进了自己怀中,盯着她道:“我打听了,你没婚配。”

    高怜月低呼一身,脸有些红了起来。

    “没婚配管你何事?”

    李庆云笑着看着她,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她有些粉红的脸额,开口道:“你来这刑部是为何?”

    “你!反正与你没关系!”

    “真的?”

    “你脸红了。”

    “无耻,你,你放开本宫!”

    “不放。”

    李庆云任由怀中的女子折腾,“你若是今日没来这刑部,我还有那么一丢丢可能会放开你。”

    “你......”

    什么意思?

    李庆云看着她脸越来越红,摸着头回想了一下林大哥是怎么哄媳妇的。

    学着温柔道:“别气别气,什么都听你的~”

    “你?”

    高怜月拍开他的手,红着脸,一双美目不可置信的瞪着他。

    这人太不要脸了。

    “你可知我是谁?我是公主,我告诉你你别乱来!小心你的脑袋......”她俏脸红彤彤的,嘟起嘴巴瞪着眼睛气愤道。

    李庆云看着眼前的女子小嘴一张一合,俯身碰了上去。

    怜月瞪大了眼睛,连骂人恐吓的话都忘了。

    李庆云是第一次亲女子,技巧生涩,乱啃了几下便放开了她,然后在她惊慌失措注视下,抱着怀中的女子站起来,往外间走。

    刑部的人瞧见了这位爷抱着公主?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他出了刑部。

    莫非?

    那谣言千真万确?

    可公主没反抗啊?

    莫非两人是郎有情妾有意?

    李庆云怀中的公主哪里是没有反抗,是她惊吓的忘记了反抗。

    她把头埋进了男子的怀中,无比羞耻的想遮住自己那已经红透了的小脸和自己的羞涩不安。

    他......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可以...对她?

    这样?

(七十九)得逞-上

    天色渐渐晚了,高怜月才被李庆云送到皇城外。

    公主低着头进了皇城,红着脸,往自己姣蓉殿走。

    那人太坏了,公主心里暗想。

    不过,他好像也......不讨厌......

    高怜月回头望了一通往皇城之外的大门,见那男子还在外间侯着,她脸一热,赶紧回过头去,加快了脚步。

    那个人,忒不要脸,不,他就没脸!

    从刑部出来,他便带着自己往玉带河畔去。

    他还抱了自己~

    真无耻。

    那可是长安城街道,这下好了,整个长安城的百姓恐怕都要误会了。

    可他还不要脸的在她身后搂着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这般招摇就是想让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心爱的女子,往后谁都别想和我抢。”

    说着,他还抱紧了她,把她羞的垂着头,不敢抬起,可他倒是好,居然……居然还把她抱起转了个身子,让她把头埋在他怀中。

    然后她羞涩的捏起拳头捶了他好几捶,他却喊疼,说自己胸膛有旧伤,让她捶别处,她去捶肩头,他又喊疼,说那里也有旧伤……

    最后倒是好,她直接放下拳头,干脆把头埋进他怀中,什么也不管了,反正她是公主,谁敢真的说她?

    可那到底是光天化日之下……

    高怜月心里悔恨,怪她自己当时听见他有旧莫名心疼……

    不过,她以为他想对做啥?

    可没想到,他却正经的在玉带河边和她聊起心事来。

    他们聊的还有点多,他和她说心里话~

    高怜月想起白日。

    玉带河畔边。

    他说他想求娶她,还说娶了她以后,就不能入朝为官了,但是他想请命去漠北,他的祖父年岁已经大了,这回他祖父没回来,有个原因是因为身子骨有些旧伤没彻底好全,不易奔波。

    可他还是想换回祖父,让祖父回长安城,陪在祖母身边,在长安城好好安享晚年,还能请长安城的太医给他祖父好生调养身子。

    她盯着他,坐在他身侧,听见他的打算,心里有些触动。

    高怜月想到自己打探来关于他的消息,知道他从小就没了爹娘,生长在漠北荒蛮之地,跟在祖父身侧,可漠北边疆时常有小摩擦,战乱、荒野。

    高怜月越想越心疼,他对自己做的那些野蛮事情好像都给他寻有了借口。

    她看着自己身侧的男子,他明明出生极好,明明可以和长安城里贵公子一样,金贵娇养的,可他爹娘因为西吴,没了性命~

    此时他说着想换回老将军他祖父回长安城的话,她想,他和老将军感情应当是极深的,而他还是个孝顺的。

    她心里有些心疼他,对他的敬佩加深了几分。

    是的,其实第一次见他时,她就敬佩他。

    这从小生长在漠北的男子,在她眼里和长安城的贵公子是不一样的,从第一次见到他时,她便敬佩他,便关注他。

    敬佩他为了西吴征战沙场,敬佩他忠心耿耿。

    高怜月抬起头,望着他,想了想,好奇道,“漠北是怎样的光景?”她想问问他,他生长的地方,他征战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

    李庆云见心爱的女子这般问,脸上突然露出笑意,英俊面孔格外柔和,他想起漠北,陷入回忆,柔声道,“漠北冬日每年都下雪,下雪时,特别美,我就喜欢站在城墙上看着天空飘落雪花,白茫茫的一片,往后,我想带着你一起站在漠北的城墙上看雪景。”

    “春日时,漠北一望无际的大地上长出新的杂草,绿油油的,草长莺飞,我从前喜欢自己骑着一匹马肆意游玩。”

    “以后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在那片草地上骑着俊马惬意游玩?看看漠北大好风光?看看大好河山?”

    “到时候咱们可以多生几个小崽子,教他们骑马射箭……”

    他说着说着,脸上越发柔和,神情充满了向往。

    等他说完,望着她一张倾城倾国的脸,看着她娇嫩雪白的肌肤,沉思一二,又开口说,“漠北危险,你这般娇弱,还是不要学我母亲,跟我爹一起去了。”

    “为什么?”高怜月不解的开口,她才被他说的有些向往。

    “我的母亲,和你一样娇弱,她死在了漠北,我怕你,出什么事情。”

    高怜月一听,皱死眉头,想了想,摇头道,“我是一国公主,我从来都不娇弱,也没人敢用娇弱来形容本宫。”

    见他又要开头,她伸手,捂住他的嘴,盯着他继续道,“我是公主,我不娇弱,我会骑马,也会弓箭。”

    她神情认真。

    李庆云见她这般,伸手,抓住她捂住自己嘴唇的手,无耻的伸出吻了吻她手心。

    该死的,明明是那么好的气氛。

    被他的无耻,又给破坏了。

    顶着一张红透了的脸高怜月回过神来,望着已经到了的姣蓉殿。

    讪讪有些羞涩的在一众宫女嬷嬷注视下进来姣蓉殿,她急急进了自己正殿,倒在罗床上,想到白日那人,无力的捶捶罗床床单。

    可傍晚,她穿戴整齐,去了自己母妃宫殿中求见。

    据说这晚,贵妃娘娘气的脸都扭曲了,还摔了好些瓷器,可气过后,却沐浴更衣,换上圣上最喜爱的宫装,去寻了圣上。

    皇城中,一个宫殿里,明黄黄的床幔下。

    圣上他那个常年宠爱的贵妃躺在他身侧,温声细语求他给怜月和李庆云赐婚。

    圣上起初疑惑不解,愣了半响?

    昨晚,嫣嫣不是还要他下旨狠狠的责罚李家吗?

    圣上伸手拿起贵妃娘娘一撮青丝玩捏道:“嫣嫣怎么改变主意了?”

    贵妃娘娘闺名唤萧嫣,圣上私底下唤她一声嫣嫣,已经唤了十几年了。

    “圣上~”

    萧贵妃娇声道:“还不是你那好闺女,原来她也瞧上了李家那个小将军~”

    一追问才知道,原来是他那闺女自己去求了他的爱妃,说她也心仪于李家小子,愿意嫁给她,还请母妃求父王给自己和李家那小子赐婚。

    他忍不住怒骂一句没出息的东西,合着被人在大街上抢了去她自己也是乐意的?

    皇家的脸面都被她丢尽了!

    只他那爱妃笑嘻嘻的跟他闹,柔声细语的说哪日也要扮做良家小姐,要他上街抢上一回~

    身侧的女子这般说着,还给他画着大饼,勾得他心中痒痒的,他暗搓搓的想着哪日微服私访时要不要试试看?

(七十九)得逞-下

    长安城最近有几件大喜事。

    第一件是那护国将军林叶娶了陈大学士家清丽无双的陈小姐。

    第二件事是李府那李小将军李庆云娶了那高贵美丽的怜月公主。

    李府中,高怜月端坐在床头,喜帕下的她有些紧张,她想起今天出宫前,被嬷嬷们伺候着沐浴更衣,又被老嬷嬷绞面,还往她脸上擦了许多细粉,她平生很少给自己上扮,这般浓妆她有些不习惯,可那老嬷嬷说了,这是西吴的习俗,和她同一日出嫁的陈家小姐也要上这般浓浓的妆,她无奈的只能任由殿里的嬷嬷们折腾。

    装扮好了,皇后娘娘和母妃们一同来给她添妆,还说了一些吉祥话,而她母妃寻个机会,压低声音小声问她,前些日子给她的册子看了没有?

    还说什么那是新娘子要学习的……

    她想起来就羞红了脸,那样的东西,是每个新娘子都要学习的?

    她这个高贵的公主也要学?

    可她母妃一脸正经的点头,仔仔细细交代她今晚不要怕……

    絮絮叨叨像个老嬷嬷一样说了许多足以让她羞涩的话。

    后来,母妃亲眼看着嬷嬷给她端来一碗红枣莲子羹让她吃了三口,那嬷嬷又说了许多喜庆的话。

    再后来,外头热热闹闹的,她那个几个皇弟皇妹围着她嬉闹,说着一些不害躁的话,说什么他们要看驸马爷~

    再后来,她记得都不大清楚了,好像是大皇兄背着她上了花轿,二皇兄还在一旁说着酸话,说他也想背呢~

    一路迷迷糊糊的,她明明是做好了准备要嫁给那个傻子的,可真到了成亲这日,她却被折腾的晕头转向。

    至于下了花轿,进了李家大门,什么闹腾,什么跨火盆,什么拜堂,她感觉自己好像成了木偶一般,任由折腾。

    可她心里是欣喜的,今日是她和他的大婚,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公主出嫁礼俗繁杂,她也得认了。

    正房里有许多女眷,正热热闹闹的说着什么,外面噼里啪啦还在喧闹,听动静好像是这会放起了烟花。

    前院里,李庆云终于脱了身,往自己的正房来了,他心里想自己新娘子想的慌。

    今日他穿着大红喜服,喜气俊朗。

    正房里女眷见是驸马爷来了,欢声笑语起来,怂恿着驸马爷快快看看新娘子。

    房中有几个皇子公主,他们拉长了脖子想要看看今日做新娘子的皇姐。

    李庆云红着脸拿起一杆红绸檀香乌木玉角秤小心翼翼揭开大红盖头。

    高怜月缓缓的抬起头望着他。

    呼,众人一惊,女眷们忍不住低呼一声,有那调皮的小公主道,“皇姐你今日好美!”

    “是啊是啊,皇姐你今日好美!”小皇子复议道。

    “我皇姐最美了!”一个小公主双手插着腰笑着道。

    “我皇姐最美了!”一个小皇子笑着道。

    盖头下的高怜月一张小脸美艳生辉,眉宇间带着几分皇家的英气、贵气,一双美目盈盈似水望着自己夫君。

    红烛妖娆,怜月公主的美貌她们女眷早就有所闻名,也有那平日里早就见过公主的,可如今做新娘子的怜月公主真真让她们惊艳了一回。

    粉嫩的瓜子脸上有着精致柳黛眉,一双桃花眼魅惑动人,嘴角含羞带怯。

    李家二夫人看这情形,赶紧唤来一个婆子,那婆子端着一碗饺子上来了,请新娘子尝上一口,高怜月尝了一口,婆子问她,生不生?

    她红着脸道,生。

    确实是个生饺子。

    屋里女眷大笑,高怜月反应了过来,明白这是礼俗,可心里有些羞涩,她垂下头,红着脸。

    “怜月~”

    李庆云也反应了过来“生”是什么意思,他脸红红的,不同的是他不是羞涩,是紧张和期待。

    他突然想起前几日他红着脸去寻他那好大哥,和他讨要几本册子,嗯,就是传说中“册子。”

    林叶见他那样子,明白过来他要的是什么东西,假装平静的去替他寻了,末了还丢下一句,“这事情不是作为一个男人的本能?”

    那意思好像是在笑他李庆云不是个男人?

    他心里委屈,他这不是怕洞房花烛夜表情不好?

    他怕公主委屈?

    再说,他又没试过那滋味,那事情,他这不是怕自己太过生涩了丢脸?

    高怜月听见自己夫君唤自己,她抬起头瞄了他一眼,嘴角含着笑。

    李庆云对上她的桃花眼,看着她嘴角的笑意,愣了愣,傻乎乎的道,“咱们是不是要去喝酒?”

    高怜月红着脸点头。

    听见说交杯酒,一个小公主道,“我们要看到皇姐和驸马爷喝交杯酒。”小公主满脸笑意,她听身边的嬷嬷说了,今日皇姐大婚是要喝交杯酒的。

    “我们也要看。”另一个小公主道。

    “我们也要看!”一个小皇子道。

    “我们喝。”李庆云望着自己的新娘子。

    接着热热闹闹的,这对新人被起哄喝交杯酒。

    高怜月闻着酒杯的酒,这酒水似乎很可口,她一口干了,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喝下交杯酒。

    眸光在一瞬间相对,高怜月心怦跳,入囗的酒一路滑烧下腹,她低下头。

    有些头昏,几个弟弟妹妹还在闹腾着,她被自己的弟弟妹妹惹的羞红了脸,有那眼尖的嬷嬷捂嘴笑道,连忙哄着几位小皇子小公主出去。

    李家二夫人赶紧带着众女眷热热闹闹下去了,把空间留着这两位新人。

    见众人都走光了,李庆云红着脸,望着自己娘子。

    “今日折腾坏了吧,你累不累?”李庆云道。

    高怜月摇摇头,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她心里莫名生起一股紧张,她随意了一眼桌上的龙凤红烛,见那火苗燃的妖娆,她张张嘴,“你呢?你累不累?”

    “我不累。”李庆云摇摇头,想起自己今日骑着高头大马,十里红妆把她娶了回来。

    “你后悔吗?”高怜月突然开口。

    见她这般说,李庆云知道她的意思,在西吴娶了公主,做个驸马便要放弃自己所有的功勋,升官和驸马再无关系。

    “我李庆云从来不做后悔之事。”

    高怜月一听,抬起头,望着他。

(八十一)忠烈-上

    一年后。

    嫁入李家的怜月公主产下一子,给李家带来了新鲜血脉。

    怜月公主产子,宫中圣上大赏,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众多贵主子都派人送来许多好东西。

    万千宠爱的贵妃娘娘求了圣旨,出宫来了李家看望自己闺女。

    贵妃娘娘今日装扮低调,一身浅粉色喜庆宫装穿在她风韵犹存的身姿上,一头青丝挽起一个飞天,只簪了两支步摇,几朵娟花。

    贵妃娘娘被李家众人迎进李家,她高贵优雅亲和,和李家老夫人、二夫人说了几句话,便去了已经闺女的院子。

    高怜月住的院子布置华美,只见院中檀木作梁,雕花画璧,镂空香窗,珍珠门幕。

    门口台阶用上好石块为础,上面打磨光滑明亮。

    贵妃娘娘被嬷嬷搀扶着走了进去,正房里,淡淡香味袭击而来,多闻上一口,可使人舒适平缓。

    正房中屏风上用金丝线绣着精美双面绣,上面的蝴蝶栩栩如生。

    屏风后的床边悬着轻丝宝罗帐,帐上遍绣着海棠花朵,此时房中关紧了窗户,若是平里里,不关上窗户,偶尔刮进一阵微风,风起罗账动,如梦如幻。

    罗床上设着白玉枕,铺着软杭细绵,叠着玉带暖衾,公主殿下趟在上面,盖着一袭薄软绣有海棠花薄被。

    听见动静,她睁开双眼,扶着自己身子准备起身。

    一旁侍奉的丫鬟见了,连忙上前去扶着她。

    “母妃~”

    怜月公主开口。

    生产九死一生,虽然活了过来,可如今见到自己母亲,她心里突然有些心酸。

    “傻孩子,你受苦了。”贵妃娘娘上前,坐在床边,抱住自己孩子,给她把薄被盖好。

    “母妃,您怎么来了?驸马爷在军营忙活着呢。”

    高怜月开口,怕李庆云不在,惹得母妃生气。

    “我知晓,我这回是悄悄求了你父王过来的。”

    贵妃娘娘开口,扫了一眼自家闺女的闺房,怎么看怎么觉得简陋了。

    地上虽然地铺光滑地板,梁上雕花为莲,花瓣鲜活玲珑,窗户按着琉璃水晶玻璃,有热光透过琉璃水晶玻璃打了进来,按桌上放有几样摆件,都是蓝田玉雕刻而成的。

    看着倒是还算过的去,可这里究竟不能跟怜月出嫁前住的宫殿比。

    “这样简陋的闺房你可住的习惯?”贵妃娘娘开口。

    “母妃这里那儿简陋了?”高怜月开口道。

    她这和李庆云的住房都是她布置的,李家的库房钥匙直接给了她,里面的东西随便她挑,这样的布置,她觉得还不错。

    何况她虽是公主,可到底已经出嫁了,这里是驸马的家,就该有驸马家中的样子,不能太过奢华。

    “母妃这都是我之前布置的,驸马爷随我怎么弄,老夫人和二夫人也疼惜我。”怜月公主娇声道。

    “你啊。”贵妃娘娘摇摇头,她其实是知道自己闺女在李府的光景,李家一家确实是好的,可这是她闺女,她总想把更好的给她。

    贵妃娘娘突然了一眼自己闺女带着的歪歪扭扭帽子。

    她伸手把帽子给怜月带正了,“你这帽子是哪个绣娘做的?这般丑?”贵妃娘娘皱皱眉头。

    说到帽子,高怜月愣了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帽子,她想起来了,这是那傻子自己做的。

    想到那人傻乎乎的和绣房中的绣娘学习刺绣,拿着针线一针一针的给她做了两顶帽子,她可稀罕了。

    “母妃,这是您那傻子女婿亲手做的。”高怜月一笑。

    “他?亲手做的?”贵妃娘娘有些不敢相信,那个不着调的粗鲁少年,除去那一张脸,他就没一点入贵妃娘娘眼的。

    “是啊,母妃,这是他亲手做的,还有一顶粉色的,这帽子虽然不大精美,可他那拿刀剑的手能做出这东西来,我已经很开心了。”

    高怜月想了想,继续开口道,“母妃,他其实很好的,他那人虽然看着不着调,其实是个热心肠的好男儿,他熟读兵法,写的一手刚毅好字,疼惜女儿,对西吴又忠心耿耿,我很幸福。”

    高怜月说完,靠在自己母妃怀中,继续开口。

    “母妃,谢谢您和父王成全我们。”

    贵妃娘娘一听,叹了口气,路是自己闺女要选的,所幸李家这孩子目前看也没辜负她的闺女。

    只要她的闺女自己开心,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啊,只要你过得好,母妃还有什么可说的?那驸马爷到底是母妃外孙的爹爹,母妃还能真的不喜他?”

    “母妃,您真好,只还有一事……”

    高怜月顿了顿。

    “母妃,驸马爷想请圣旨去镇守漠北换回李老将军,父王还没有准许~”

    说到这事,贵妃娘娘皱起眉头来,“怜月,我听说了这事,我听说驸马爷也要带着你们母子去漠北?”

    漠北那是什么地方?

    她是一万个不同意自己闺女去的,原先她以为是哪里来的假消息,可如今怜月这般说了,那消息铁定是真的了。

    “母妃,不是驸马爷要带我们母子去,是女儿我自己想去,驸马爷原先一万个不同意,说女儿这身子娇弱,说孩子还小,可女儿自己想去,女儿想去漠北看看,去漠北看看咱们西吴的大好山河,去和驸马塞上牛羊看春花,看冬雪,再镇守漠北。”

    “母妃,女儿是西吴的公主,享受着公主的身份,享受着城民的敬仰,女儿也想为西吴做点什么。如今正好有机会和驸马去漠北,我很开心。”

    “母妃,我知道您心疼女儿我,可您想想,我是西吴的公主,我从来就不娇弱,何况还有驸马在,我们娘俩怕什么?”

    “驸马说了,只要他在,漠北就在,我也同他说了,只要他活着,我们娘们便活着。”

    “母妃,您和父王说说,求了他同意吧,就当成全了女儿和驸马的心愿。”

    贵妃娘娘哑然,她惊讶的望着自己女儿。

    漠北那地方,她如何都舍不得她去,可贵妃娘娘知道自己闺女的性子,她叹了口气道,“怜月,你和母妃如实说,你是心甘情愿去的吗?还是说舍不得驸马?”

    高怜月叹息一声,笑道,“母妃,怜月从来都是心甘情愿。”

    贵妃娘娘叹息一声,想到自己那个傻子女婿,心里算是服气了。

    李庆云娶了她的怜月,从此以后升官和他再无关系,不仅没有关系,哪怕他去漠北,去征战沙场,去上阵杀敌,他也不会再加封官职,也不会给这李家带来任何嘉善。

    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要去,还是自己请命去,明明圣上不喜李家,已经开始培养新的将领要接替李家的地位。

(八十一)忠烈-中

    贵妃娘娘从李府回来后,心情有些沉重。

    她躺在贵妃椅上,闭上眼睛,心里想着事情。

    后宫不可干政,可到底能不能干政,真不好说。

    她记得少年时,她父亲还在,父亲和她说,“嫣儿,你进宫吧,你想想,咱们家在长安城这般地位,你哥哥在朝堂之上无足轻重,若是随意得罪了谁,连在圣上身边求个情的人都没有,太可怜。”

    后来,她进了宫。

    好在,她运气好,遇见了当今圣上。

    从她进宫起,萧家地位蒸蒸日上,终于在长安城站稳了脚跟。

    而她哥哥,即使偶尔办砸了点事情,圣上也不会追究。

    贵妃娘娘睁开眼睛,想起怜月和驸马。

    她站起身子,准备去寻圣上。

    李府。

    高怜月躺在罗床上,准备歇息一会。

    母妃已经应了她,帮忙和父王周旋,她如今已经放下了心。

    母妃走时,还告诉她,“你若是真要去,那你们便放心,后宫之中有母妃在。”

    高怜月心里高兴,往后朝堂之上有二叔,后宫之中有母妃,她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哪怕父王不喜驸马,她摇摇头,父王应该不是不喜驸马,而是忌讳李家。

    可李家有什么好忌讳的?

    明明这么多年都是忠心耿耿?

    可君王心思,她哪里猜的透?即使这君王是她父王。

    “怜月~”门外有了声响。

    是李庆云的声音,他刚刚下了军营,从军营过来,听说了贵妃娘娘来了李府,他急急忙忙赶回来,下人却告诉他,贵妃娘娘已经摆架回宫了。

    “你回来了?”高怜月爬起身,李庆云走进来,见她这般,连忙坐在罗床边,扶着她。

    “母妃已经走了。”高怜月开口。

    “庆云,我求了母妃,到时候咱们一家都去漠北。”

    “你说什么?”李庆云一急。

    他不愿意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跟自己去漠北,他是个粗人,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他在乎她和孩子的性命,漠北那是什么地方?

    从前他想过要带着她去,可那是他傻,想的不够周全,如今娶了她,他舍不得她受到一丁点危险。

    “庆云,我要和你一块去,还要带着咱们的孩子一起去。”高怜月抬头望着他。

    李庆云刚想开口说什么,她伸手捂住他的嘴。

    “庆云,你听我说。”

    “漠北是什么地方,我心里明白,敌军若是来犯,你们一旦上了沙场,就要有战亡的准备,也因为如此,我才要跟着你去,我告诉你,不管你干什么,我都跟定你,你若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我已经冠有“李”家姓,我这辈子都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我已经和母妃说了,我要去,母妃现在应该已经去求了父王。”

    她今天白日和母妃撒谎了,李庆云根本就不同意她去,也没想过要带她去,她也没有自己说的那么伟大,作为一个公主想如何如何,其实她就是想陪着他一起去漠北而已,什么危险,她都不怕,她早就明白自己的心意,从第一眼看见他,她就留意他,她就动心了,后来嫁给他,两人感情越发好,她明白他决心,也体谅他的决心。

    可他只想她留在长安城,留在这个平乐祥和之地。

    可是这平乐祥和之地是怎么来的?

    是和她驸马有着同样决心的人拿命换来的。

    她不要留在这里,她要去陪着他。

    他生,她陪着他,他死,她也要陪着他。

    “怜月,我不想你去。”李庆云开口,他说的认真。

    “庆云,你说过你都听我的,我要去,你阻止不了我,我是公主。”高怜月望着他,狡黠一笑。

    李庆云见自己妻子这般,抱紧了她。

    他确实阻止不了她,她是公主,她也是他的妻子。

    “只是你要记住,你有我陪着就好。”

    李庆云把她抱的更紧了,是啊,他有她了。

    他的妻子,他高贵的妻子,他这一世从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他从小在漠北那个地方看惯了生死,他早就把自己生命看淡。他的功勋都是他不要命得来的,可是这一刻,他突然想要好好活着,他怕,怕自己没了,他这个傻妻子会做出什么不要命的举动来,就和他母亲一样。

    他这条不在乎的命,好像突然变得珍贵起来。

    “庆云,到时候咱们一去就请祖父回来,让他老人家在长安城这地方安享晚年,不用再受战乱之苦。”高怜月开口。

    “好,谢谢你。”李庆云点头。

    “谢谢上天把你赠予我。”李庆云望着怀中的妻子,心满意足。

    这些年,他没爹没娘,虽是活在祖父身边,身侧也有好多关心他的叔伯,可是很奇怪,他心里总有一块地方空荡荡的,那块地方到底缺什么东西,他说不清楚,等到后来娶了她,他那块空荡荡的地方,才感觉被填满了。

    “我也感谢上天把你带到我的身边。”身份高贵的公主开口笑道。

    她是他的妻,她爱他,她育有他的血脉,她冠有他的姓氏,她会关心他,她会呵护他,她会陪着他。

    已经是黄昏时刻,外间刮起了微风,抚在李家老宅上,老宅中的祠堂里,李老夫人正跪在列祖列宗面前,她穿着一身桃胡色袄子,发丝全挽,头上簪有一支雕花发簪,发簪成色很好,可样式看着普通老旧。

    这发簪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相思簪,是她年少时,她夫君送给她的,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视如珍宝。

    这发簪一直陪着她,陪着她度过许许多多个思念担忧的日子。

    她的夫君远在漠北,她的长子死在漠北,她的长媳死在漠北,往上翻,她的家公也死在了漠北.......

    每次漠北传来战役时,她都心忧,她都要来祠堂,在列祖列先牌位前跪拜祈祷,希望列祖列先保佑李家子孙,保佑李家军。

    如今她已经年老了,来祠堂来的更加多了,她感觉自己恐怕已经活不久了,她想她那个少年时就镇守在漠北关口的夫君,她很想他,想在死之前见见他。

    “求列祖列先保佑李家军,保佑我夫李蘅。”

    李家老将军,名叫李蘅。

(八十一)忠烈-下

    林家少夫人被丫鬟搀扶着来看望做月子的公主殿下,她大着肚子,整个人圆润了一圈,她怀有身孕八个月了。

    她今日穿着石榴红锦罗裙,脖颈上带着一个玉色项圈,上面刻着吉祥如意,已经挽着妇人发篦,头上簪有蝴蝶碧玉钗,双华珍珠簪,鎏金环扣钗,几朵细碎绢花,耳上垂着一对碧玉耳环,皮肤白皙,容貌清丽,微微笑着。

    李府丫鬟见她来了,连忙去向公主禀告,公主发了话,丫鬟们才敢请林少夫人进来。

    “公主金安。”林少夫人按照礼俗福了福身子。

    “快,给林少夫人端椅子来。”坐在床上的公主开口道。

    “你这身子还来看本宫?林将军放心嘛?”

    陈惠仙一听,脸一红。

    “臣妇身子还算好,大夫交代我多走走,有利于生产。”

    “是该走走,确实有助于生产。”公主笑道。

    她望了一眼陈惠仙的肚子,想起自己那个傻夫君说的话。

    “驸马爷总说等你生产了若是个姑娘,便要给咱们家那个小子定下娃娃亲。”

    陈惠仙一听,点了点头,她听李庆云已经说过好多回了,说两家要亲上加亲。

    两人聊了一会,陈惠仙去看了小公子,小公子长得粉粉嫩嫩像个胖胖的团子,她伸手忍不住捏了捏他小脸,笑得开怀。

    若是将来真得这小胖子做女婿,她倒是也乐意。

    时光匆匆,她和公主同一日出嫁,还一前一后有了身孕,如今公主已经产下这小胖子,她大约还有一月左右也要生产了。

    一个月后。

    林府。

    林府少夫人产子,高兴坏了上上下下,而那个一心要给自己儿子定下娃娃亲的驸马爷却翘着嘴角,一脸无奈,心里还在想着,算了,那等第二胎吧。

    两个月后。

    林府。

    一名男子从院子里走进来,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明日便出发去漠北。

    林叶入眼的是一名如花美眷,一身气质优雅恬静,清丽无双的面容上满是笑容。

    陈惠仙见自己的夫君回来了,她放下自己手中的绣品,笑道,“回来了?”

    林叶点头。

    他身后跟着一身黑衣的木乘。

    木乘是跟着他来和夫人告别的,他明日便要跟着将军出发了。

    木乘昔日被当成车夫侍从侍卫使唤,后来又去了漠北宴庄给宴庄了送了答谢礼,他本是一个暗卫头领木乘,后来被当成侍从用,现在还从了军。

    惠仙看见木乘,有些惊讶,她都好久没有看见他了啊,陈惠仙看着他,想起了另一个暗卫。

    “哎,木乘,木岸回来了吗?”陈惠仙好奇道。

    林将军身后的木乘摇摇头。

    那小子,回来了啥?

    什么影子都没看见了。

    原先冷着脸说着不愿意跟那南疆的小丫头去,可回来后也不知道怎么的,总是摸自己下巴,不仅总摸,还时不时脸红。

    他可亲眼看见过,那小子的下巴被南疆大胆的丫头强亲过一口。

    陈惠仙见他摇头,脸上出现笑意。

    远方的南疆。

    一个女子,手上拿着一束花色的野花,蹦蹦跳跳的走着,小腿上有银饰发出叮叮响声,她看了一眼站在树下看着远方的男子,讨厌他那冷冰冰的气质。

    “你想回去就回去呗,我不拦你了!”

    树下站着的木岸,听见了声音,回头望见她蹦蹦跳跳走来,蛮手上拿有一束黄色的小野花,他那冷冷的脸,终于缓和。

    长安城。

    晚间。

    林府。

    林家人坐在饭厅吃完饭,他明日便要出发,他去书房和父亲、母亲聊了一会,随后回了房间。

    “夫君,你们要注意安全,我有些担心。”陈惠仙想到了他们明日就要去漠北。

    前些日子,圣上准了驸马爷带着公主去镇守漠北,换李家老将军回来。

    林叶随后和家人一商量,请了命前往漠北。

    李庆云年轻,林叶不放心他一人前往,漠北地势险峻,夷朝人还喜欢玩阴的。漠北关口是西吴第一道防线,也是最重要的一道防线被破。

    若是漠北关口被敌军拿下,到时候西吴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到时候我和驸马先去,你和公主随后再去。”

    他的妻子生产完不久,他的孩子还小,不易这时操劳。

    陈惠仙点头,伸手拉住林叶的大手,她盯着这个男人。

    “那我和公主随后再去,可你和驸马爷要小心。”

    她说完,她的夫君伸手,把她搂进怀中。

    陈惠仙感受着自己夫君的胸膛,吸了吸鼻子,她伸手抱着他,这个男人,这个胸膛是她自己今生的依靠,是她的归属。

    她曾经失去过一次,她如今再也不愿失去。

    其实她是不愿意他去漠北的,她自私,她没那么大度,她不大义,她就想他活着,就想看着他。

    可是他要去,那就去吧,她明白他是怎么想的,她知道他怕李庆云一人太年轻,她知道他担心自己那个义弟,她知道他和李庆云情同手足,她知道他关心在乎那个不着调的李庆云,她还知道他心系西吴疆土。

    漠北那地方,不可有一点闪失。

    她记得他说过。

    只要他活着,敌军别想抢去西吴一块疆土。

    这个男人是个武将,是个将军,她爱上了一个将军,她体谅他,可她也自私,她害怕。

    她伸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夫君。

    “你在乎我吗?”她哽咽道。。

    “我在乎。”林叶抱紧自己的妻子。

    “那你答应我,要爱惜自己这条命。我和公主随后就会到,你和驸马爷在这期间要爱惜自己的命,我和公主会想你们的,我们会守候你们,你们不能轻易死去,公主和我说了,驸马爷应了她,要带她在漠北骑马看春花,看冬雪,你也要带我看,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一起去看,我们每年都要去看。”

    “好。”

    “你要记住,你是西吴的将军,可你也是我的夫君,你要守护西吴疆土,可你也要替我遮风挡雨,要陪我走过春花冬雪。”

    “好。”

    黑夜中,男子重重点头。

    外边的天空灰蒙蒙,除去风声外再无他。

    第二日清晨,林叶穿着中衣,抱紧自己的妻子,他深深凝望她一会,终于起身,轻手轻脚披上外袍,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罗床上女子,闭紧着双眼,坚忍的泪水,终于滑落。

(八十一)忠烈-结

    漠北。

    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刻,炙热黄沙拂着微风,白天的炎热被扫去了些灼烧感。

    李老将军站在漠北城墙上望着关口外,他身边站着军师,军师身边站着一排排勇兵,他们手持弓箭,常年守在漠北。他们眼神尖锐,精力集中,盯着城墙之外。

    城墙之外天空夕阳的晕轮十分美丽,极目望去是一片片平望无际的土地。

    他们从来不会惹事,不会挣抢别国疆土,可还是会糟其他王朝袭击。

    可他们也不会怕,西吴不惹事,并不代表西吴怕事,只要他们活着,他们的身,他们的心,都在守护西吴。

    圣上下了圣旨来,让李老将军回去安享晚年,李老将军从来没想过这辈子会回去,可如今已经接到了圣旨,他望着漠北这块土地,心里有担忧。

    虽说如今夷朝和其他几个王朝降了,可西吴同样损伤众多,经不住漠北关口外的其他原来想坐收渔翁之利王朝。

    李老将军心里担忧,他守了漠北几十年了,他原先想着等自己死了,一把火烧成骨灰,洒在漠北地界,用他的神魂继续镇守漠北。

    可如今圣上让他回去,让他的长孙和林将军前来。

    他摇摇头,他不是不相信他们小辈的两位能力,他就是不放心。

    “老将军,回去了长安城也好,老夫人应当很高兴见到您。”身侧的军师道。

    李老将军愣了愣,老夫人?

    是咧。

    他的妻子。

    想到他的妻子,他心里柔软起来。

    远处天空与大地相辉映成一片金黄,贫脊的漠北疆地不像富贵多彩的长安城,更没有长安城的宏伟高院。

    天边夕阳慢慢落下,萧瑟美感让人直想落泪,像是在告别。

    李老将军看着黄昏落日,看着漠北风光,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接了圣旨了。

    后记。

    西吴勋帝三十六年,出自世代忠烈李家的驸马爷李庆云和舔过血刀子的林尚书之子林将军前往漠北。

    同年,高贵的怜月公主同林家少夫人携带幼子前往漠北。

    勋帝三十七年,狼子野心的夷朝再次联合周边王朝军突袭漠北。

    守城驸马爷、林将军率领李家军苦战,同年,返回长安城安享晚年的李老将军李衡披起铠甲,领着长刀,赶往漠北援助。

    漠北战役严峻,时有敌军夜袭,见老将军持长剑护守护城墙之上,肝胆傲骨,护城神将,杀气三时做镇,宝刀未老,纵死不屈。

    勋帝三十八年,驸马被困,林将军生死不明,李老将军战死。

    同年,西吴那个高贵的公主殿下和林家少夫人亲自披上黄金铁甲,领兵杀敌。

    马蹄踏疾声,挥刀戈敌军,白骨横夜。

    年末,大雪,西吴处劣势,夷朝请援兵。

    勋帝三十九年初,漠北宴庄一百六十好汉提刀援助;年中,南疆圣女率领着南疆战士抵达;年尾,西吴众多好汉纷纷前往漠北。

    冲天破阵杀敌寇,将士脚下尸万千;铁马荒野将军坟,长枪硬守漠北土。

    勋帝四十一年,敌军退。

    漠北童谣:血脉存,西吴在。

(八十二)前世-上

    黄沙飘散,浓重血腥味,尸体杂乱无章。

    一个男子匆匆忙忙跑进了营帐,急忙道:“杜大夫,快,老将军受重伤了!”

    杜大夫一听,连忙放下手中东西,交给徒儿,背着药箱往主帅营帐走。

    主帅营帐中,一位花甲之年的老将军昏迷不醒。

    老将军肚子上中了一箭,白袍已经染上血渍。

    杜大夫用刀子花开白袍,老将军身上全是大大小小伤口,染上血渍。

    他唤人打来水,麻利给老将军清洗身子。

    清洗好了,杜大夫动手把刀子烧热,取出深埋老将军肚子中锋利箭头。

    “怎么样?老将军何时醒?”

    一直守在一旁的军师道。

    “无事,这回没伤到凶险处。”

    “不过老将军要多歇息,老将军已经不年轻了。”

    军师点头,心里有些难过。

    老将军已经不再年轻,小将军已经身死。

    李家武将越来越少,李家血脉越发薄弱。

    三日后。

    一封降书送了过来。

    主帅中已经清醒过来的老将军看着降书不动声色,一旁的军师心里冷笑,这夷朝又送降书来?

    他们不是纠结了四国兵力?

    入夜。

    老将军派人把军师寻了过来,两人商讨许久,最后降书送往长安城。

    请西吴君王做决定。

    长安城。

    君王看了降书后,看见上面要俯首称臣的夷朝,脸色不变。

    他放下降书,扫了一眼御书房跪着的大臣,站起身子,往外间走。

    长安城皇城中,宫殿殿宇精美雄伟。

    宫女们穿着粉色罗裙忙活着手中的活计,侍卫们巡视着皇城四周。

    君王走到御花园,望见了一丛白色的雏菊,他走过去,俯身摸了摸白色雏菊,闻着花香,神色莫测。

    第二日。

    西吴又一次接受了夷朝的降书。

    皇城后院,姣蓉殿里公主听闻了消息,凄苦一笑。

    她站起身子要往姣蓉殿外跑。

    大宫女和一众婆子反应极快,像是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她这样,大宫女拦住公主,不让她跑出去。

    公主赤着足,披着一头零乱的青丝,眼睛红肿,一身素白衣袍。

    她看着四面八方拦着自己的鲜活人群,未语泪先流。

    姣蓉殿的嬷嬷丫鬟见自家主子又哭了,哭的如此伤心,有那不忍心的嬷嬷跟着红了眼眶,有那心疼的小宫女默默抹了一把泪。

    小宫女抹了一把泪,又抹了一把,她心里实在心疼自家的公主,可是有什么办法?

    李将军已经死了啊!

    李老将军也征战了夷朝,可夷朝又送了降书,现在总不能为了一个死去的将军,不,或者是两个将军,听说原先莫名其妙没了的林将军也是被夷朝所害。

    可是总不能为了两个将军,要一直征战?

    战争无情,刀剑无眼,死了西吴好多男儿。

    她悄悄吸了吸鼻子,泪水又掉了下来,她的哥哥也在漠北军营,还不知道是不是活着。

    姣蓉殿的主人,怜月公主哭着哭着倒在罗床上,累的睡了过去。

    没一会,一个美艳无双倾国倾城的妇人疾步赶来。

    妇人神色担忧,她坐在公主床边,伸手摸着公主苍白小脸,看见心爱闺女变成这般模样,心神剧痛。

    姣蓉殿里灯火通明,睡了公主迷迷糊糊梦见了一个男子。

    某日。

    大军班师回朝,听说英勇善战林将军在到达长安城的前一晚没了。

    穿着一袭嫩橘色宫装,三千青丝用一根黑色发带挽起的高怜月诧异,林将军没了?

    她还等着去看班师回朝打了胜战的大军,和那些英勇的将军呢,可现在就已经没了一位将军?

    可没了一位将军,大军还是照样回朝。

    然后,她偷偷躲着看她那父王赏赐大军。

    她躲在金銮殿旁,瞄到了一位穿着黑色战袍的男子,男子背挺笔直,生得十分俊美,神色却悲痛的将军。

    她扶着门框想,这位将军?

    是怎么了?

    她可看见父王给他的赏赐最多了。

    然后,父王体恤这几位将军,在皇城大摆宫宴,给这些将军接风洗尘。

    她听了消息,先回自己所住宫殿吃了东西,掐着时间,听说宫宴开始了,她一个人偷偷摸摸跑过去,想看看那些将军,嗯,再瞧瞧那位神色悲痛的将军。

    她悄悄爬到一座假山上望了望,没看见那位将军。

    高怜月心里疑惑,想从假山上下来。

    假山空隙处,可容下三个人行走,她跳下山,看见了一个身影,有些惊讶。

    不远处坐着一位男子,有些颓废,他背靠着假山,喝着酒水。

    公主捏了捏自己鼻子,这可真臭,全是酒味,她扫了一眼他的脸,呼!

    原来是他啊。

    那个生得俊美,神色悲痛的将军?

    他怎么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父王摆的宫宴上吗?

    难怪她刚刚没望见他。

    她有些好奇,朝着他走近。

    李庆云听见了动静,抬起头,一双深幽眸子看着来人。

    高怜月离他越发近了,脸上带着好奇,“你怎么在这喝酒?还这般颓废?”

    李庆云望着她,看清楚了她的容颜,心头猛震。

    其其韶华,一眼入情。

    他突然一笑,失去大哥的伤痛抚平了不少,他开口道,“你生的真好看,我想娶你。”

    “不过要等我办完一件事情。”他苦笑。

    “等我办完了那件事情,就来求娶你可好?”

    “你是哪家小姐?还是那宫的小宫女?”

    李庆云见她挽起发,实在简单随便,以为她是哪个宫女?

    或者小姐?

    总之他不会想到一个公主会这般打扮?

    在他想法里,公主定是十分高贵,装扮又无比精致的。

    高怜月一楞小脸涨红,他说什么?他说要娶自己?

    “登徒子!”怒斥道。

    可又瞄了他一眼,好奇道:你要去办一件什么事?

    “去漠北。”

    “漠北?你不是刚刚才回来?”高怜月越发好奇。

    李庆云一笑,看着这个姑娘,心情愉悦,他想娶她,想她成为自己的妻子,管她是宫女还是小姐。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玉佩来,扔给她。

    “这玉佩是圣上赏赐给我的,我觉得好看。”

    “现在给你了。”

    高怜月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接过的玉佩,是上好羊脂玉,上面还微热,染上了他体温。

    她感受到了,脸上涨得更红,她嘀咕道:“你送我这个干吗?”

    她才不稀罕这羊脂玉佩,她库房里多的是。

    “想送给你,你可以当做是定情信物。”

(八十二)前世-中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天边升起一轮明月明月。

    皇城中,挂着的红彤彤灯笼亮起。

    皇城中的主人大摆宫宴为将士们接风洗尘,其中有个将军拿着一坛子酒,早就偷偷退了下去,坐在高位上的男子瞥见了退下去的身影,没有责怪。

    他听说林叶对李庆云极好,李庆云还认了林叶做大哥,如今林叶没了,李庆云心情郁闷,他也是能理解的。

    宫宴不远处假山。

    拿着玉佩的高怜月,想扔掉这玉佩,她感觉好烫!

    这个人说什么!

    说定情信物!

    她涨红着脸,拿着玉佩,吸了吸鼻子,周身都是酒气,感觉自己有些头晕。

    高怜月稳住心神,瞄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男子,开口道:“你喝醉了,我当你说胡话,不和你计较。”

    她说完,偷看了他一眼,想到他好歹为西吴出生入死过,不喝醉酒酒鬼计较。

    “地上凉,你别坐着。”

    李庆云没回话。

    她等了许久。

    “哎,你这人和你说话,你怎么不听!”

    女子嘟起一张嘴,走了几步,弯腰去拉他,想把他拉起来,这人是个将军,冻傻了怎么办?

    “你叫什么名字?”李庆云突然开口?

    名字?

    高怜月一愣,丢掉他的胳膊。

    “我叫怜月,好听吗?”

    高怜月了他一眼。

    “好听。”

    “我叫李庆云。”

    枉车登兮庆云,祥瑞之气。

    “你名字也好听。”

    “你还没回答我,你要去漠北干嘛?”

    男子拿起酒坛喝了一口酒,放下酒坛,看着远方,“报仇。”

    报仇

    报什么仇?

    报完仇之后呢?

    还.......来娶自己吗?

    “报完仇之后呢?”

    高怜月好奇道。

    “求娶你。”

    李庆云脸上露出了笑意,有着向往,“然后带着你一起去漠北,看漠北的雪景,看漠北的春日,镇守漠北。”

    女子脸大红,娇怒道,“谁要嫁给你了?”

    一溜烟,跑了。

    姣蓉殿。

    睡梦中的女子眼角流出了泪水。

    守在罗床边的贵妃娘娘看见了,拿起一方绣帕给她擦拭,贵妃娘娘哽咽道:“怜月,你醒了吗?”

    “怜月你是西吴的公主,你不能怪你父王,那李家小将军已经没了,我朝已经出过一次兵了……”

    睡梦中的女子仿佛听进了自己母妃的话,泪水渐渐不再涌出。

    可她打了个冷颤,像是进入了噩梦。

    漠北。

    战鼓四起,硝烟滚滚。

    战马横列,人仰马翻。

    刀剑寒光,殊死拼搏。

    一个穿着黑衣战袍的男子杀红了双眼,四周全是尸血。

    他手持着一把长剑砍杀一个敌将。

    突然一支锋利羽箭,射入他后背。

    李庆云手突然一顿,继续砍杀了敌将。

    又有一支长箭射杀过来.......

    血红晚霞慢慢消散,血腥与厮杀交织的天地中,李庆云倒了下去。

    他怀中突然掉出了一个系着红绳的精美平安结,平安结环扣了一个白玉环,还有一丝意识的李庆云伸手想去抓。

    这平安结,是他离开长安城时,那个叫怜月的女子,抬着下巴,摆着一副高贵冷艳姿态塞给他的。

    “你要平安归来,你说过要娶我,就算我不嫁给你,你也不能食言,你若是食言,我有的是法子对付你。”

    如今,恐怕,他要食言了。

    他在长安城待了一个月之久,周旋了一个月左右。可是,圣上不愿意再出兵,更不愿意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去攻打已经对西吴俯首称臣的夷朝。

    而他,只好带领自己的亲信,杀入夷朝。

    不想,夷朝早就和周围几国谋划好,暗中埋伏,就等着杀了他这个姓李的将军。

    李庆云躺在地上,他望着平安结,他想抓住。

    他的大哥,他的嫂子,他还没有报仇。

    他想娶的姑娘,还没有娶。

    可他就要死了,他也真的死了。

    长天之下,不瞑不目。

    充满血腥味的空气中,突然出来了一个女子。

    女子披着一件斗篷,踏着一堆尸体而来。

    霜玲子紧紧抓着自己斗篷,走到死不瞑目的李庆云身前,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打开,白色粉墨洒在李庆云尸体上,边洒还边念着蛊语。

    夷朝有传说,王氏供奉蛊女,精通巫蛊,可使人不动声色死去,能禁固亡人魂魄,使亡人魂魄无法进入冥府,投胎转世。

    不仅如此,她还把亡人魂魄练就听话妖物,为之所用。

    姣蓉殿中。

    蜡烛燃着,蜡烛上罩着灯笼。

    坐在床边的那个贵妃娘娘摸了摸自己公主小脸,一颗清泪滑落下来。

    贵妃娘娘穿着白色宫装,腰肢纤细,青丝高高挽起,簪上一支步摇,一支嵌着珍珠发钗,几株精美的绒花。

    她有一双桃花眼,含着泪水,躺在罗床上的公主很像她。

    公主身子一颤抖,猛然睁开了双眼。

    吓了贵妃娘娘一跳。

    高怜月飞快爬起身子,望着自己的母妃,跪在她身前,恳求道:“母妃,您一定要帮帮我,我要去漠北,我要去镇守漠北!”

    贵妃娘娘扶着公主,要她起身。

    “你那点心思,母妃知道。”

    “你是西吴的公主,你享受公主身份,你要当起公主责任,不可因为一己私欲任性妄为。”

    她知道怜月不是真心要去镇守漠北,她知道怜月就是想去报仇,怜月已经求过她很多次了,恳求她去圣上面前周旋。

    “西吴的将士,西吴的百姓,命也是命,他们也是血肉之躯,他们也有父有母,更有妻有子,还有等着他们回去求娶的姑娘!”

    “他们的命也珍贵,他们不喜欢战乱。”

    跪在自己母妃身前的公主,红肿着眼睛,抬起头,望着自己母妃,苦笑道:“我的将军,也有等着他回来求娶的姑娘。”

    “我的将军,命也珍贵,他也不喜欢战乱。”

    贵妃一听,愣了愣,抱住自己的闺女。

    “怜月,这都是命,这都是命,你们不该遇见的,不该遇见的。”

    高怜月冷笑,“从来就没有该不该。”

    “不,你们不该遇见的,不该啊~”

    “他是李家的将军,你看看,这李家的将军死了多少个在战场?”

    “遇见他们李家的将军,你就错了!”

    “就算不死,也得提心吊胆!”

    高怜月摇头,“我从来不后悔遇见他,什么李家的将军?”

    “母妃刚刚说了,我是西吴的公主,那李家为了西吴死了那么多将军,有一个将军想要求娶我,我该嫁。”

    “何况,我还心仪他。”她嘶哑。

    “可是那个将军已经没了,已经死了,你该认清。”

    高怜月摇头。

    “我的将军从来没死,他一直活在我心里。”

(八十二)前世-下

    勋帝三十五年的冬日长安城下了好几场雪,积雪未消,新雪又落,格外冰冷。

    皇家宗庙缭绕云烟中,祭坛端肃,里面跪着一个女子。

    她一身素色长裙,青丝垂落,背影单薄。

    宗庙外守着大宫女,眼中含泪,面色憔悴,近来要照顾有些疯癫的公主还要承受贵妃娘娘的责备。

    大宫女偷偷朝着里间望了一眼,希望公主不要真做傻事。

    天地还在下大雪,这样冰冷的天气,实在让人心闷。

    一个宫女跌跌撞撞,打扰了宗庙两边梅花林里一群乌雀,乌雀本来在雪地里蹦蹦跳跳,如今被惊动,呼啦全部飞走。

    “公主,公主,圣上准了,圣上准了,圣上准了!”

    宫女跌跌撞撞跑到宗庙外,扑通一声跪下,圣上终于准了,他们主子不用再折腾了。

    宗庙里的高怜月一愣,回过头望着外间,站起身子跑出去,抓住跪在地面上的宫女,急声道,“你说什么?”

    “公主,圣上刚刚下了圣旨,准了您去漠北!”

    小宫女红着双眼,发篦凌乱,衣裙沾染尘灰,脖子上有许些薄汗,胸前气息急促。

    高怜月一听,放开小宫女,舒心一笑。

    三个月后。

    听闻那个任性妄为的公主要前往漠北。

    长安城大雪未停,雪花飘飘悠悠地落,像柳絮,像芦花,像蒲公英随风飞。

    朝霞殿。

    贵妃娘娘梳妆好,她站起身子牵着一早接过来的小公主准备动身。

    殿内炭火绵绵,她望了铜镜里的自己一眼。

    贵妃娘娘今日穿了一件紫色宫装,宫锦钿花紫色锦衣上衫,配着同色的百褶罗裙,长及拖地,外罩品白狐玉兰飞蝶氅,衣袖袖口绣着精致的金纹火狐,外面罩着一层白色的狐狸披风,领口处绣着几粒光滑南珠,梳复杂的妆髻,戴着八宝珍珠璎珞,斜插海棠滴翠步摇,斜插碧玉簪,斜插镶嵌珍珠钗,斜插镂空兰花钗,颈脖上戴有白珠项圈,娇嫩耳垂上垂戴珍珠耳环,全身散发贵气,美艳迷人。

    她牵着的小公主个子不高,灵动俏皮,容貌像她三分。

    “准备好了吗?”

    她开口问。

    “回娘娘,一切准备妥当。”管事嬷嬷答。

    “走吧。”

    “是。”

    没一会,她们母女到了皇城脚下。

    皇城脚下,一面是自由自在的天地,一面是处处约束的皇宫。

    高怜月已经等在此处。

    她母妃要来送她,她知晓。

    贵妃娘娘牵着小公主走过来,望着怜月,泪水掉落了下来,有些失态。

    “怜月,你要是想回来就给母妃送信。”

    她的闺女,真想去,就去吧,若是想回来,就回来,这皇宫大院,君王天下,有她这个宠惯后宫的母妃在,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会呵护自己的孩子,站在自己孩子身边。

    她本来一百个不愿意,可还是四处周全,使劲浑身解数终于让那个高高在上,主宰西吴一切的男子点了头。

    “母妃,谢谢您。”

    高怜月一笑,她今日换上一身黑色劲装,青丝用玉冠高高束起,英姿飒爽,好像这个才是她,好像她生来就应该做个女将军。

    “傻孩子~”

    贵妃娘娘上下打量怜月一番,看着自家闺女唇红齿白娇嫩柔弱,想到打听来的漠北状况,担心道,“你这细皮嫩肉如何受的了漠北那地方?”

    “我听说,漠北刮风都和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

    “你要是现在后悔,还来得急,母妃可以去求你父王。”

    高怜月摇摇头。

    “母妃,您在宫中好好过,女儿会好好照顾自己。”

    她看了一眼母妃身侧的胞妹,对她露出笑容。

    她弯腰,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一母同胞的妹妹,柔声道:“怜盈,你要好好听母妃的话,做一个合格的公主,做一个高贵的公主,不要和皇姐一样任性。”

    小公主懵懵懂懂,望着自己的皇姐点了点头。

    贵妃娘娘见她这般,知道她是铁了心要去,不再劝她。

    “怜月,母妃给你准备了许些东西,就在那马车上,你平日里用的,穿的,喜爱吃的都有,往后每年母妃都会派人给你送东西。”

    “谢谢母妃。”

    高怜月站直身子,她生得美,和贵妃娘娘很像,同样的桃花眼,眼眸中含着水汪,娇娇嫩嫩,肌肤胜雪,顾盼之际,足够所摄。

    “你不要怪你父王,也不要恨你父王。”贵妃娘娘突然开口。

    高怜月一听,苦笑一声。

    父王接受降书,父王不愿意出兵,父王不喜欢战乱,父王不会下令为将军报仇。

    她生在帝王之家,她知道父王的不易,可她怪父王吗?恨父王吗?

    她怪的,她怪父王为什么在李庆云请命领兵去替林将军报仇时,父王不准?

    她恨的,她恨父王为什么在老将军领兵征伐夷朝时,又接受夷朝降书?

    可是父王到底是她的父王。

    “母妃,您在长安城好好照顾自己。”

    她不愿意回答母妃刚刚问的问题。

    贵妃娘娘见她如此,叹息一声。

    “怜月,你切记以大局为重,不可再任性胡来。”

    “漠北,没有母妃在。”贵妃娘娘又开口。

    “母妃,我知晓的。”

    高怜月笑了笑,时辰快到了,她和母妃、妹妹告辞,转身走出皇城,跃身上马准备出发。

    皇城外。

    一行侍卫在等着她。

    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朝着皇城而来,华贵的马车中坐了一个男子,男子白皙玉手撩开马车帘子,高怜月听了声响,望向马车。

    她骑着骏马朝着马车而去,马车之中的人,叹息一声,“皇妹,你好生保重。”

    “皇兄,你也好生保重。”

    接着不远处又有了马蹄声,一匹骏马上有一个生得清俊的贵气少年,他后面还跟了一辆马车,马车中有几个小少年和小萝卜头。

    二皇子看着高怜月,老远便道:“皇妹,我们来送你一程。”

    马车中的几个小小少年和几个小公主见马车停了,急着下去,朝着高怜月奔跑而来。

    “皇姐,那夷朝的坏蛋,你不能放过他们!”

    “就是!”

    “皇姐,我们会想你的!”

    “......”几个半大的孩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高怜月看着几个弟弟妹妹,脸上露出了笑意,她望了一眼骏马上的二皇子,点头道:“二皇兄,你们也好生保重。”

    “还有你们,好好听话,不可调皮。”

    一个小公主双手叉着腰,撅起小屁股,怒怒嘴,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其他的公主拉住了。

    高怜月扫了他们一眼,看了一下皇城,摸着自己腰上系着的玉佩,笑了。

    自此,长安城再也无那个倾城之貌却任性妄为的怜月公主。

(八十二)前世-结

    三年后。

    勋帝三十八年。

    病榻上的李老将军近来爱回忆从前往事,他唤人请来怜月公主,和她聊了许多,还聊了自己嫡长孙少时趣事。

    五日后,李老将军去了。

    这几年,李老将军的身体越发不好,早年所受伤掏空了他的身子。

    他走后,漠北接连十几日大雪,这场大雪仿佛是神灵用来送这位老将军。

    老将军的尸身在一堆旺火中烧了,由军师亲手在城墙上往下撒。

    李老将军生前吩咐过,他死后,尸身烧掉,把他的骨灰洒在漠北疆土。

    城墙之上。

    洒着老将军骨灰的军师红了眼眶,他跟了老将军一辈了,见证了老将军戎马一生。

    军师看着骨灰,他想老将军不在人世了,怕是也想化作一捧黄土来守护这片属于西吴王朝的疆土。

    站在军师身侧的高怜月很安静。

    她看着身侧的军师抓起一把又一把骨灰洒下去,城墙上很冷,湿冷雪花时不时飘到她的脸上,不疼。

    她已经来了漠北三年,适应了漠北的天气,不会怕点湿冷雪花。

    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刚刚到达漠北就水土不服,病了大半个月的女子。

    她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刚刚到达漠北就想着报仇,冲动的女子了。

    一年,两年,三年了。她已经来了这里三年。

    高怜月伸出一只手来。

    她接住了一小撮雪花,盯着那雪花,想起了记忆中那个男子。

    “报完仇之后呢?”

    “求娶你。”

    “然后带着你一起去漠北,看漠北的雪景,看漠北的春日,镇守漠北。”

    “谁要嫁给你了?”

    她流出泪水。

    漠北的雪景不错,如今她已经看见了,不仅看见了,还独自一人看了三年。

    这三年,她睡他睡过的营帐,吃他吃过的大锅饭,拿他拿过的长枪,看他看过的兵书,学他学过的武术,骑他骑过的马,爱他所爱的人。

    可惜他看不见,他不在,她很想他。

    她有时候会想,若是当年,她想的周全些,拦着他不要冲动?

    或者,她陪着他来呢?

    一国公主,如果那样死了。

    西吴的君王是不是就要下令报仇了?

    那西吴的君王是不是就不会接受夷朝降书?

    可怜那年轻俊美的小将军,他还没有娶自己心仪的姑娘,他还没有替大哥报仇,就死了。

    死后尸骨化作浓血,灵魂练做妖物,为敌朝所用。

    十年后。

    听说夷朝新任的那个王和王后,被漠北第一高手无宴和南疆圣姑联手暗杀了。

    而无宴和南疆圣姑,都是由当年离开长安城的怜月公主重金请来。

    夷朝大怒,夷朝王氏势死要替报仇雪恨!他们联合周边王朝,攻打西吴,要斩杀无宴,斩杀南疆圣姑,活捉怜月公主。

    漠北边塞,城墙上,高怜月穿着黑色战袍,黑发如墨高高束起,身形笔直,气质高贵,望了一眼城墙下黑压压的敌军。

    她手中拿着的弓箭被拉成半月,一支黑色羽毛弓箭直直朝着城墙下夷朝将士而去,射中了她瞄准的那位夷朝将士。

    她的箭法已经出神入化了。

    她站在城墙上,露出了阴森笑容。

    天知道?

    她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十三年了,十三年。

    金鼓连天,一个身穿黑色战袍肩披铁灰银亮甲胄女子,满身煞气骑着战马领着铁血硬汉李家军冲出城门!

    乌云密布,生死仇敌。

    杀尽外邦百万兵。

    腰间宝剑血犹腥。

    百战沙场碎铁衣。

    一剑独灭夷朝兵。

    黄金铁甲,汗血宝马。

    铮铮傲骨,视死如归。

    几年后。

    长安城要派来了一位李家的将军。

    李家小将军喜欢穿黑衣,墨发高高束起,用一个玉色发冠箍住,两耳垂下几缕乌黑的发丝,飘逸摇曳,仿佛春日杨柳,骑着一匹骏马从长安城抵达漠北。

    漠北城墙门下奔驰而出两匹人马,身穿黑袄,肩披甲胄,两肩披甲胸是鹰头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们是人人赞扬的李家军。

    两人利落勒马,为首的男子脸上带着笑意,“是小李将军吗?你可来的!公主正等着见你!”

    李长苏拱手笑道:“有劳二位出门迎接,长苏受宠若惊。”

    “客气客气,小将军快随我们去见公主吧!”

    李长苏被将士领着去见边塞如今的主子,西吴的公主,高怜月。

    李长苏扫了一眼边塞,突然想起少时父亲见他喜爱练武说的话,李家终于有了新的小将军了。

    等他长些,才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

    是的,李家有新的了小将军,他会来给漠北边塞注射新鲜李家血脉,会给漠北边塞延续李家传奇。

    李长苏被领着进了主帅营帐,向公主行礼。

    公主看了一眼这李家的血脉,心里有了难得的温意。

    小李将军偷偷瞄了一眼这公主,发现她和传说中的完全不一样,长安城说这位公主当年在长安城柔弱、任性、娇蛮,后来又闹着要去漠北,一个是公主的女子,许是运气好,带领进士打赢了几场战役,还屠灭了夷朝整个王朝,使得这世间再无夷朝,也再不会有夷朝降了又反悔......

    可现在看着她,明明稳重冷血煞人,令人胆寒。

    没有半点柔弱姿态,没有半分娇蛮气息。

    李长苏不知道,怜月公主从前确实柔弱、任性、娇蛮,哪怕身在皇家学过骑马、射击、防身的功夫,可比起这漠北的铁血硬骨心思缜密将士来说,还是柔弱、任性。

    可也不知这李长苏,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女子本为弱,因爱可刚强。

    女子会任性,无依可稳重。

    李长苏穿着一身黑衣,不知是不是他们李家的将军都喜爱穿黑衣。

    离他不远,坐在主帅营帐中的女子仔仔细细打量着他,看着和记忆中那人有着几分像的眸子,有几分像的轮廓,她脸上浮出了一丝笑意。

    半响,突然开口道:“其中我更愿意,你尊我一声,大伯母。”

    相思已入骨,惊觉从不悔;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很想他,很想很想,她一直都在等,等那个说要求娶她的男子回来求娶。

    明知缘浅,奈何情深。

    纵然万劫不复,她也生死不离。

    喝你喝过的酒,守你想守的城,疼你会疼的人。

    痴心残忆君逝,青丝白发不嫁。

(八十三)少庄主VS羸弱小姐

    一艘船载着一行人在河畔上划着,船只不小,灰木色,外形线条流畅,整体空间不算小,除去船头渔夫坐的,里面帐篷可以容下好几个人。

    河畔不算宽,却很长,两边是一座连一座的山脉,山脉上生长了许些灌木,杂草等,山脉高顶上望去有白雾。

    这艘船船尾处,站着了一个姑娘,她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头,神情有一丝疲惫。

    划着船支的船夫看见一个岸口,把船支划了过去。

    朝着后面喊道:“姑娘,你要去的地方到了。”

    船尾的姑娘应了一声,从包袱里拿出铜板来,付了铜板,从船只上下来,到了岸口。

    “姑娘,你是要去那沐庄吧?到了岸上,你赶紧赶路不然等一会天黑了,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出来!”

    划船的船夫好心提醒道,说完,划着船支走了。

    划船的船夫回头望了一眼那个姑娘,叹了口气,这姑娘独自一人搭了他的船只好几回来这地方了,也不知道她是寻谁?

    看着模样生得不错,可她一个姑娘家总来这里?

    不怕遇上?

    山中奇峰怪岭,什么猛兽野物都有。

    他摇摇头。

    那姑娘站在岸口,背着一个包袱,包袱是素灰色,穿的衣裙也是素灰色,上衫下裙,发丝半挽,斜插一支镂空雕花银簪,耳垂垂挂着一对镂空雕花耳环,颈脖纤细,脸蛋柔美,上了精致妆容,体态羸弱,一双丹凤眼,泛着莹莹泪光,若水若媚。

    她从家中来,要来这附近寻一个名叫天隐庄的庄子。

    庄子里庄主名叫秦夙风,和她心意相通男子。

    她要来寻他,要赶走他庄子上一个女弟子。

    初冬的季节有些寒冷,深山之处还临近河畔,气温越发的寒冷。

    她四处打量一眼,沿着熟悉的小路走着。

    天色已经不早了,天边太阳就要下山,她脚步加快了些。

    山路不好走,山上大树显得有些萧瑟,这姑娘叹了一口气,继续走。

    走了许久,爬过一处一处陡峭处,总算到了一处庄子前。

    庄子门前有两尊石狮子,门匾上写着“天隐庄”,姑娘看了一眼,连忙去敲门。

    庄子里的门徒听见了声响,赶紧跑过来开门。

    门吱哑的打开。

    “是苏姑娘!是苏姑娘!苏姑娘,您来的正好!”

    开门的门徒见是苏若心,一脸大喜,庄子中正堂满是紧张无奈的气氛,因为她的到来,冲散了不少。

    听见是苏姑娘来了,一群正在商量此事如何是好的人,连忙站起身子往大门看去。

    苏若心有些惊讶,前世她没遇见这么一出啊?

    这是怎么了?

    “苏姑娘啊,您快去瞧瞧庄主,庄主他!现在需要您!”

    那门徒望着苏若心,咬了咬牙把话一说出口,正堂里的那一群男子也听在耳里,他们张了张嘴,没阻止。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这事?

    确实是苏姑娘最合适?

    可不和她说清楚?

    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而且,她还是未来的庄主夫人啊!

    万一以后责备他们?

    可是?

    庄主性命攸关!

    苏若心看了一眼那门徒,她认得他,这门徒叫任须,十分生动洒脱的人。

    他武艺不错,年龄尚小,看着不过十四岁,是由秦夙风亲自教导。

    “秦大哥他?”

    “庄主他!现在需要苏小姐您!”

    说着任须领着苏若心就要庄主的院子中去,苏若心见他这般说,看他脸色着急,心里也急了起来,背着包袱连忙往秦夙风的院子中去。

    任须风风火火穿着一身灰蓝衣跑在前面,看他那模样,恨不得立马把苏若心扛起来运用轻功给庄主送过去!

    可男女授受不亲,她又是和庄主有婚约的女子,还是未来的庄主夫人,那想法也只能想想了,做不得!

    这天隐庄不小,里面大大小小院子,药花异草种了不少,基本都是天隐庄里面那个药师珞田种的,珞田在天隐庄多年,医术不错,负责给庄子上的人看病看伤,他心里良善,常喜爱独自一人背着药箱出了庄,去给附近村庄村民免费瞧瞧病痛,这不他前两天又出去了,瞧着又要一两个月才能回庄子。

    苏若心跟着任须一路从正门往庄主住的院子赶,能闻到不少味道的药草花香。

    此时那庄主院子前,正站着两名男子和两名女子。

    两名女子看见苏若心,有些惊讶,其中一位生得有几分英气女子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那任须已经领着苏若心进去了。

    站在院门口模样有几分英气的女子往身后院中看了一眼,眼中有些失望,她本来,以为今日……

    能进去的不是她,就是阿梅了!

    她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好好接近那整日看着冷漠的庄主啊!

    可没想到?

    现在苏若心来了?

    呵!

    她心里冷哼一声,心中有些不甘愤怒!

    她眼珠子流露不甘,往了身侧的阿梅看了一眼,见那阿梅也瞧了她一眼,阿梅脸上平静。

    阿桃望着阿梅那张平静的脸,嘴角露出讽刺。

    心里却骂她,装什么平静?

    若是真平静?

    还自荐做啥?

    不过现在好了,没她们两的事了,庄主那个没一丁点武功的未婚妻来了,这事轮到她头上了!

    不过......

    她打量阿梅一番,又低头望了望自己,再想想刚刚进去的苏若心,心里冷笑。

    苏若心?

    就她那羸弱身板?

    能承受的住?

    阿桃心里嘲讽,他们庄主相貌生得好不说,武艺也高强,身板不动脑子想也是忒结实的!

    再想一想那苏若心?

    呵?

    何况这还是庄主失去理智的情况下?

    阿桃这么一想,心里好受多了,甚至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她就等着,说不定明日,那苏若心别说身子骨能不能承受的住了,恐怕连小命都保不住。

    这么一想着,她心里忒开心,她回头,又往院中望了一眼,见院中有了动静,是那任须出来了,任须脸上有些细汗,他跑来了院门前,啪的一声把院门关紧,扫了一眼在院门口的四人,开口道:“梅姐姐,荷姐姐,你们先回去吧,庄主这里,有我们守着就行了。”

    四人互相望了一眼,“好,那我们先下去了。”阿梅先开口道。

    “行,那我们先下去了!”阿桃看了一眼任须,也开口道。

    走时,阿桃回头望了一眼庄主住的院子,嘴角露出了冷笑,她身侧的阿梅,倒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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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横北故人归介绍:
谁都没曾想到,东氏一族尚存的那个小小神女,也会有一天手持神器,与天地为敌。那日,凤狂龙躁,朽木死灰,她看着自己所爱男子,开口道:“你后悔吗?”那男子却突然笑了。温润如玉,一如初见。她血脉高贵,无忧无虑,一场父辈恩怨纠葛却使得她在神界再无依靠,她被逼得用手中天机镜扭转人界乾坤,送那些冤魂重活一世~送冤魂重活一世?说是那些冤魂都有未了心愿?据说这世间皆是遗憾,又皆是阴差阳错~不是每个人都能看透这世间的情爱,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释怀、放下。总有些人不愿意喝下那一碗孟婆汤,忘记前程往事~而那个不愿意忘记的人,最终归来,只求与你再续前缘~青山横北故人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青山横北故人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青山横北故人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