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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茶烟善绿     青山横北故人归txt下载     青山横北故人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八十四)秦夙风

    天色越发暗了,慢慢的,完全暗了下来,守着庄主院子外的任须提心吊胆的,他望了一眼这天色,只求庄主平安度过。

    他心中无奈,庄主在后山练的什么功?

    走火入魔了不说,还中情毒?

    他回头,往院子中望了一眼,听见了响声……

    练武之人,听力总比平常人好上一分,他静下心来仔细听了一会,慢慢尴尬起来。

    不过,随着而来的有一丝欣慰,又有一丝担忧,毕竟,那苏姑娘平日对他们也是不错的!

    可他,好像坑了苏姑娘?

    可那苏姑娘,本就是他们庄主未婚娘子,这样的事情不是她来做?谁来做?也就她适合啊?

    而且也要他家庄主乐意。

    不然,之前他把苏姑娘送进去时,还存有一丝理智泡在盛有凉水浴桶里的庄主终于点了头。

    在苏姑娘之前,他们这一群人可都在商量到底送谁进去?庄子中也有女弟子,女师姐师妹,可......

    也要庄主同意的。

    好在苏姑娘来了,不然......

    他都不敢想后果,以庄主的性子,恐怕要生生硬抗下去。

    这一晚,天隐庄气氛有些迷,大厨房的人早就烧好了水,并且一直温着,就等着庄主清醒过来,叫水,洗漱。

    庄主后院中,有个女子拿着手中荷包,望了一眼天空,心里愤恨起来。

    “阿梅,早点歇息吧。”

    一个穿着淡蓝色衣裙的女子站在房门前,看着石凳上的女子开口道,说完她打了一个哈切。

    石凳上的女子也穿着淡蓝色衣裙,这天隐庄的男子皆是灰蓝色长衫,女子皆是淡蓝色衣裙。

    “好。”她望了一眼阿绣。

    收好个荷包,她回了房中,这房中睡两人,她和阿绣。

    她脱了绣鞋躺在床上,睁着眸子有些睡不着。

    她盯着床顶,看了又看,还是睡不着。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那个庄主院子中的一个女子,她不是睡不着,她是没法睡。

    她惊悚害怕又无奈!

    第二日。

    天一亮。

    有人清醒有人迷糊。

    一个男子穿戴整齐,从房子出来,望了一眼院中,抬起步子往外间走,到了院门口,伸手把院门打开,他瞥了一眼院门外守着的三个男子,开口道:“去唤人送洗漱水过来。”

    “好咧!”

    任须见自己庄主总算清醒了,连忙跑去唤人送水过来,伺候庄主洗漱。

    男子扫了一眼已经消失的任须,转身回院子中去了。

    这院子不小,里面空旷,连棵树也没种,只有院中一排房间,一排三个房间,正房,侧房,书房。

    男子往正房去,他轻轻推开正房房门,小心翼翼关上房门,进了正房。

    脚步放轻,往屏风后走去。

    他穿了一身灰色长衫,长身玉立,炯炯有神。

    他是这天隐庄的庄子,武艺高强,颇有名声。

    秦夙风走到屏风后,看见罗床上那个女子,脚步站定。

    望着那女子一眼,给她捏好被子,眼中有柔意。

    半饷,想起一件事情,轻轻抬起脚步,出了正房,往书房中去。

    书房。

    这书房布置简单。

    他坐在案桌旁,在铺好的细薄宣纸上写下一封信件,装好,走到窗台前,把右手食指弯起来,放在嘴边吹了一声,发出独特的声音。

    没一会,一只飞鸽张着翅膀飞了过来,他把手中信件谨慎信件卷好,装进飞鸽脚边竹筒里。

    之后便让飞鸽赶快飞走。

    这么一动静,大厨房的水已经送过来了,看见庄主在书房窗户前站着,奴仆把水送到书房来,伺候他洗漱好。

    他洗漱好了,轻手轻脚去了正房一趟,寻了一套长衫出来,去了侧房,沐浴。

    秦夙风长衫一脱,结实健壮的身姿立马凸显出来,他泡在浴桶里,闭上眼睛好好泡着澡。

    泡好澡,再叫水洗好青丝,身子算是彻底干净清爽了。

    半响,他换好长衫走了出来。

    整个人神清气爽,和昨日那个从深山中急急忙忙闯回来一脸刹红走火入魔的男子判若两人。

    他望了一眼外间的天色,吩咐人送饭来,手下的人连忙应了。

    手下的人摆饭前,带着几个庄子里干粗活的人儿,去把屏风后洗澡水干净收拾干净。

    饭摆在侧房,一张饭桌前,他端着一碗白米饭,吃了一口。

    向来口味极好的秦夙风今日食欲不振,他嚼了嚼口中的米饭,扫了一眼饭桌上的菜肴,只感觉没胃口,可肚子有些饿啊?

    他拿着筷子拨弄了弄另一只手握着的白碗,又拨弄了弄离自己最近的那盘子菜肴,最后夹起一块菜肴送进嘴里,吃了一口饭,嚼了嚼,咽下了下去。

    他心里想着事情,胃口不好。

    他担心若心,也不知她身子骨怎么那般羸弱?

    往日他见她脸色尚好,以为她只是瘦弱。

    他摇摇头,这些日子自己功力也没突破,差点走火入魔,看来得抓紧练功,等到时候突破了,就能多输一些内力给她。

    秦夙风用筷子拨弄了一番碗中的米饭,想起信鸽之事,也不知道自己爹娘到底收到信件没有?

    怎么还没回庄主上?也没个消息传来?他要不要派个人去打探打探?

    他看着自己手中米饭,吃不下了。

    罗床上若心还没有醒来!

    爹娘也没个音信,他的亲事还要拖!

    他胃口彻底没了。

    秦夙风把手中筷子和碗筷放在饭桌上,盯着门外看了看,站起身子来,往正房去。

    推开正房的房门,脚步声放轻,里间的人儿未醒,他坐着罗床床沿边守在她,盯着她。

    昨日、昨晚是他不对。

    她这般羸弱的身子,可是他还……

    不,他也不想的,仅剩的理智告诉他不能……

    欺负她……

    可他误中情毒,他!

    不过,那情毒是哪里来的?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中的。

    秦夙风摇摇头。

    盯着还在睡的心上人,伸出一只手把捏好被子,撩开了她脸上一小撮有些凌乱的青丝。

    她实在太羸弱了,比往日里他以为的还要羸弱些,身子纤细不说,身子骨单薄的好像熬不过这个冬日。

    他心里心疼,担忧。

    他看着她这张妆容已经花了的小脸,也不知她这般羸弱的身子骨,这豆大点的力气当年是如何把他拖回她家中的?

    不过……

    他嘴角露出了难得的柔色,眸子里亮晶晶的,很好看。

    秦夙风从被窝中拿起苏若心的小手,输了一些内力给她。

    许久,躺着的女子脸上红润了些。

    秦夙风见状,放开她的手塞进被窝下,把棉被给她细细盖好。

    他心中疑惑,也不知那珞田这一会何时回来,到时候好让珞田给她把把脉,开几贴药给她调养身子、补补身子。

    这一回,他不会再被她几句话就放弃了这想法。

    从前他总觉得她身子骨羸弱,想要让珞田给她瞧瞧,可她三两句就给回绝了,还说她就是看着羸弱罢了?

    她脸色是极好的,她没事。

    当时他看她脸色确实是不错,她又说她不喜爱喝药,他就没再强迫,只能暗地里给她输些内力。

(八十五)天隐庄

    天隐庄在深山怪岭之中,庄子修建时费了好大一番力,从河岸口井入山庄,几乎都是陡峭之路,如今新开了一条平坦的路,是天隐庄庄主秦夙风专门吩咐手下修建好的,听说是为了那个和他有婚约的女子。

    天隐庄的人都知道,庄主从前便有婚约在身。

    他那婚约是由上祖师爷定下的,祖师爷是庄主的爷爷。

    据说昔年祖师爷山下论剑,结识许多豪情侠客,和其中一位侠客性情合拍,两人一起闯荡江湖,拜了把子成了兄弟。

    再后来,两人都成了家,有了家室,可感情依旧极好,也一直走着。

    两家娘子一前一后生下一个闺女,一个叫周思菲,一个叫秦因燕。

    两个姑娘关系颇好,一起闯荡江湖。

    祖师爷和他那兄弟心里却一直想着亲上加亲,可如何加?

    生的都是闺女啊!也没再生了啊!

    祖师爷一想,要不?

    就把亲事再往下一辈推?

    两家商量,一拍即合。

    留下信物,两个半月玉佩,一家一个,两句暗语一家一句。

    后来,周思菲远加南方苏家,带走一个半月玉佩,秦因燕招了一个夫婿,拿着一个半月玉佩。

    周思菲嫁的太远,联系越发少。

    几年后周思菲夫婿送了一封信件北上,说是思菲产下一女,却血崩而亡。

    周家大悲,却也没法子。

    又过了几年后,一个姑娘被一辆马车送来了周家。

    她爹死了,在苏家,再无依靠。

    苏父死之前交代她,回自己外祖家,得外祖庇佑,总比一人面对野心勃勃的二叔一家来得好。

    再说,她还有婚配在身。

    苏父担心自己走了,他这个还未及笄的闺女无依无靠,无人教导。

    把女儿往外祖家走,有岳母教导,总比待在周家好。

    可他哪知道,他自己没了这年,他岳母也没了。

    他的岳母得知远嫁独女没了后,心中悲痛,无法释怀,身子骨渐渐病弱,没熬几年死了。

    天隐庄这些年一直打理不错,门徒收的颇多,在江湖上名声颇好,而周家却越发走下坡路了。

    周家周老,性子本是淡薄,一身武艺高强,闯荡江湖后,便喜欢隐居过恬淡日子,昔年他就和妻子隐居在昆山山脚下一个偏僻村落之中。

    一间小院,一壶清茶,日子平平淡淡安安稳稳。

    周家那个外孙女,此时终于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有些茫然的望着床顶,她这是?

    她伸出一只胳膊,揉了揉眼睛,这是?

    苏若心看着床顶,脸一红,她想起来了,昨日昨日……

    那个可恶的坏家伙!

    羞死人了!

    她把手赶紧放下,伸回被薄中,轻轻动了动身子,身子骨有些酸痛,肚子很饿。

    房中有了声响,秦夙风轻手轻脚走了进来,迷蒙的油灯光线下,他脸色柔和,他开口,“你醒了?我去唤人摆饭,要喝水吗?”

    他心里有些尴尬,又有些喜悦。

    苏若心听见他的声音,赶紧侧过头去,不看他。

    想到身后那人!

    她脸色越来越红越来越红,最后干脆扯了扯被子把自己脸遮住,不要面对他,不要理他,反正现在不知道怎么理他。

    罗床前站着的秦夙风,盯着她小动作,知晓她一时半会羞涩,他也羞涩。

    他想了想,转身往外间走了,脸上带着一丝偷笑,去了门口吩咐人送饭菜过来,还叫人准备热水。

    秦夙风自己去倒了一杯茶水唤了一个女弟子送进房门。

    那女弟子叫阿绣,她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有庄主大人亲手倒的茶水,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正房里,飘散着一丝说不上来的味道,阿绣轻轻吸了一口,原来是一股子浓浓麝香味。

    闻到这味道,她突然想起了昨晚所听之事,脸颊染上一丝红晕,有些尴尬。

    阿绣迈着步子走到了罗床前,看见那把自己蒙住的苏小姐,心里有些好笑。

    她扫了一眼罗床,见罗床上最里边随意丢放着女子衣裙,脸颊上红晕更加重了些,可想到庄主的吩咐,她垂下眸子,收拾好自己心境,柔声道:“苏小姐,您口渴吗?我给您送茶水过来了。”

    被窝下的女子听见是阿绣的声音,脸更加红了,她现在可是什么都没穿。

    她可不愿意被这山庄的女弟子看见。

    她如今丢脸死了!

    都怪他!

    呜呜呜~

    “苏小姐?”

    阿绣又喊了一声。

    苏若心嗓子确实干渴,她俏俏把棉被拉下去一点点,盯着床顶,不看阿绣,红着脸道,“我是有些渴,你...你能不能把眼睛闭上?我接过茶水喝?”

    阿绣一听,望了一眼红着脸的苏小姐,点了点头。

    她走近些,把手中托盘端上前一些,闭上了眼睛。

    看见她听话的闭上了眼睛,苏若心低下头悄悄掀开了棉被,脸又红了红,她身上全是红印子!

    呜呜呜~

    她想打死那个人!

    哼~

    她红透了脸,动了动身子,用一只手掌撑着床面,另一只手抱着棉被,慢慢起身。

    苏若心发丝凌乱,脸上酡红,看了一眼闭上眼睛的阿绣,移动了动身子,伸手去拿那茶杯,茶杯是灰瓷暖陶,里面有温热的茶水,散发着一阵清香,她拿起来,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解了口渴。

    苏若心望了一眼茶杯,这茶杯是那人的,那个傻子!

    她看着喝剩下的茶水,里面还能看见她隐隐约约的倒影,她脸更加红了,赶紧把茶杯放在托盘上,躺了下去。

    “好了。”她开口,声音温柔。

    闭着眼睛的阿绣听见了苏小姐的话,点了点头,睁开了眼睛,房中油灯光线刺进她眼中,她连忙低下头,去适应房中油灯的光线。

    待适应了一会,阿绣开口道,“苏小姐,我先退下了。”

    “好。”苏若心背对着她开口。

    阿绣抬起头,偷偷望了一眼她的背影,扫了一眼罗床,闻了闻房中的麝香味,心里尴尬,出了房门。

    房门外,这少庄主就站在门口等着,见阿绣出来了,他开口道,“她可喝了这茶?”

    “回庄主,苏小姐喝下了。”阿绣点头。

    “你退下。”

    “是。”

    阿绣捧着托盘退了下去,接着往大厨房走,她要去把这茶杯好好清洗一番,这茶杯是庄主个人所用,整个庄子也只有两个。

    有一个还在库房里,阿绣端着托盘去了大厨房,她低头看着那茶杯,感叹一声。

    庄主不喜旁人动他的东西,别说用了,碰都不会让多余的人碰!

    可每回苏小姐来,吃的,用的,都是和庄主在一块,就连这茶杯?

    她嘴角一笑,也是用同一个啊?

(八十六)阿绣

    阿绣端着托盘,心里感叹,庄主对苏小姐的心意,太明显了。

    她想到自己那个好姐妹,摇了摇头,阿梅那丫头,那心思,真的是要该放下了。

    庄主疼爱喜爱苏小姐?

    整个庄主上谁不知?

    阿梅为何还要单相思呢?

    阿绣抬起头,正好遇见从大厨房迎面而来的阿梅,大厨房房檐下挂着红灯笼,照亮了四周。

    迎面而来的阿梅身姿苗条,身影玲珑,一张小脸白皙,静和娇美。

    “绣姐姐,你这是?从庄主的院子来?”阿梅先开了口,扫了一眼她端着的托盘中的茶杯。

    “是啊。”

    阿绣点点头。

    “那苏小姐醒了?”

    “醒了。”

    “庄主还守着她吗?”

    阿绣点头。

    开口问的人却垂下了眸子,脸上露出失落。

    “你快回院子洗漱一番准备歇息吧,这样的天气早些睡才好。”

    “我等一会和绣姐姐一起去歇息。”

    阿绣见她这般说,笑了笑。

    两人一起进了厨房,阿绣前脚一踏进厨房,厨房便热闹了起来。

    “哎,阿绣啊,可看见你了,来,你快帮帮我这老婆子炒菜,你手艺好,我这实忙不过去了。”一个看着中年的壮实婆子道。

    她是这庄主是厨娘,大家都叫她一声苗婆,她手艺不错,为人热情,很喜欢阿绣这个姑娘。

    阿绣一听,赶紧放下托盘。

    “这是?那巡山的弟子又回来了?”

    “可不是?又是这个点,一群人和狼似的,已经送了好几道菜去了,还说没吃饱!这不,又要抄几道菜,我还寻思着早点歇息呢,瞧这样子,今晚恐怕得忙活到半夜洛。”

    “幸好米饭蒸的多,不然米饭还得蒸。”阿绣看了一眼蒸笼。

    “呵?米饭蒸的多?你还不知道那群寻山的汉子?我这米饭都是蒸了第二笼了。”

    “他们辛苦,是吃得多一些。”

    阿绣说着,已经撸起袖子帮着厨娘抄菜。

    厨娘转身又去切菜,边切边开口道,“哎,你说说,咱们庄主没事吩咐这么一群弟子去寻山做啥?咱们庄子上的人出行还怕那山中猛兽不成?再说了,咱们那出行的路,周围都洒了那么多药粉!”

    “庄主这不是折腾人吗?这大冷天的,其他时节派他们去也就算了,这个时节冰天雪地的,还得去!”

    “庄主不是锻炼他们吗?再说他们寻山还能给咱们庄主上添几道新鲜菜肴。”阿绣答道。

    “哎?锻炼他们?可别说了,咱们庄上弟子练武的时间还少?参加比武大会的还少?”厨娘苗婆道。

    “你说到菜肴我就来气!那些什么猎物皮子可难剥了,煮也不好煮,咱们庄上哪里缺那几道菜肴?”

    阿绣一听,嘴角笑了笑。

    庄主的心思,他们能说什么?

    一旁的阿梅听着她们说话,蹲下身子去看灶洞里的火,添上几根柴禾。

    添好了后,她站起身子去拿阿绣端过来的茶杯,伸手,拿着那茶杯,摸了摸上面的轮廓,眼中有眷恋,想起心爱的男子长年用这个茶杯喝水……

    她摇摇头,又摸了摸,想到苏若心!

    阿梅脸色一变,直接去打冰冷井水来冲洗。

    大厨房门口不远处有一口井,这井水供庄子大厨房所用,她打了井水上来,用木盆盛满冰冷井水,把茶杯小心翼翼放了进去泡着,接着把手放进木盆里,细细洗着茶杯。

    厨房里正在忙活的阿绣扫了一眼她的身影,见她那边仔细洗着那茶杯,心里叹息一声。

    她收回目光,继续炒着菜,这道菜已经快熟了。

    香味早就浮了出来。

    “对了,苗婆,庄主叫的饭菜准备好了吗?”

    “哎呀,庄主叫的饭菜我那敢不准备好?早就精细的炒好让人送去了。”

    “哎,那苏小姐可醒过来了?她那身子骨?可还结实?”苗婆嘴角偷笑又好奇。

    她可听说了,庄主和苏小姐发生的事情。

    “苏小姐醒过来了,看着还是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说嘛,今日阿桃那死丫头还一个劲的说什么苏小姐经历这么一遭恐怕要把命搭上了,说什么了苏小姐羸弱的很,哪里受到了折腾!肯定命都没了!气的我骂了她一顿,她也不想想,苏小姐是什么人?她可是咱们未来的庄主夫人!谁给她脸诅咒苏小姐的!”

    “何况庄主那么疼爱苏小姐,即便庄主意识迷糊了,可总也尚存点意识吧?要不然?怎么不应了那任须他们的建议?”

    任须他们昨日担心庄主,想要寻个自愿的女弟子,送进去,可庄主不是也没同意?既然没同意,证明他还是有些意识的。

    阿绣听见苗婆这般说,没回话,只扫了一眼阿梅,果真见她神色都变了,阿绣叹息一声,转移话题。

    “哎,苗婆婆,这炒好的菜我来端过去吧,你免得再唤人呢。”

    “好,好,你这丫头贴心。”。

    阿绣笑了笑,把炒好的菜盛出来,端着出了大厨房,去隔壁的饭厅。

    饭厅里正亮着火红的油灯,一群汉子正围着一张大桌子吃着饭,其中一个汉子看见阿绣端了菜肴过来了,笑道,“可算等到新炒好的菜了,不然我等兄弟得吃白米饭了。”

    “是是是。”

    另一个男子笑道。

    “众位师兄弟好生吃着,苗婆婆还在吵新菜呢。”

    阿绣俯身把手中这盘子菜肴端过去。

    “有劳阿绣师妹了。”

    “师兄说哪里的话。”

    阿绣笑靥如花,一双漆黑的眸子也染上了笑意。

    “哎,对了,众位师兄这会可有逮到什么新奇的猛兽?”

    阿绣扫了一眼众位师兄弟,见他们个个脸上还有些风霜,开口道。

    “这会是啥子也没逮到,阿绣师妹还不知道?咱们这庄子附近哪里还有猛兽敢出没?”

    “就是。”

    “且不说我等时常要轮着去巡山,就连庄主自个也时不时就去巡山,再多些猛兽也怕洛。”

    阿绣一听,笑了笑,饭厅里热热闹闹,她叮嘱师兄弟好生吃着,自己退了出去,往大厨房走。

    回了大厨房忙活了一会,她和阿梅一同往她们歇息的院子走。

    她和阿梅是一块入了这山庄的,两人是同乡,多年前她们家乡闹饥荒,家人饿的饿死,失散的失散,走丢的走丢,后来遇见秦夙风的母亲好心收留了她们,把她们带回来庄上,又传授她们武艺,她们才存活了下来。

    两个女子走在回廊之中,阿绣看了一眼阿梅,扫了一眼周围,这个时间点,庄子上的人差不多已经歇息了,她伸手,拍了拍阿梅的肩膀,阿梅侧着头望了她一眼,有些疑惑。

    “阿梅,我有事情想和你说。”阿绣开口道。

    “何事?”

    阿绣扫了一眼四周,把自己声音压低些,小声的开口道,“阿梅,咱们是一块进这庄子的,师傅和庄主对咱们如何?”

    “师傅和庄主对我们很好。”

    阿梅答道,当年若不是师傅,她现在恐怕已经饿死了。

    至于庄主?

    那个她心中所爱之人,自然是极好。

    “是啊,师傅对咱们很好,庄主也好。”阿绣感叹道。

    “那苏小姐是师傅昔日的姐妹之女,又和咱们庄主心意相通......”

    她看了一眼阿梅,不忍心顿了顿。

    可不忍心她也不想自己的好姐妹再执迷不悟下去了。

    “阿梅,咱们不要喜欢一个心里有旁人的男子,就算喜欢上了,也放下好吗?”

    “这世间的男子千千万万,不只有庄主一个,你总会遇见其他值得你全心全意去喜欢,去交付的男子。”

    “庄主他,心里有苏小姐,而苏小姐,是他未婚妻,名正言顺。”

    阿梅一听,眼圈红了,她望着阿绣,这样的事情没发生在阿绣身上,所以她可以这样说吗?

    她一心一意喜欢的男子,怎么说放就放下?

    哪怕知道他有心上人,她也甘之若饴。

    “阿绣,你不会明白的。”

    阿绣皱了皱眉头,“你一定要执迷不悟吗?”

(八十七)乖巧

    天色已经彻底晚了下来,天隐庄灯火通明。

    秦夙风站在门口,稍微冷静了一下,转身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房中的女子已经洗漱好,穿上衣裙,吃过送来的饭菜了。

    秦夙风盯着她,见她脸色怎么?

    如何不好?

    苏若心坐在绣桌前的绣凳上,见他进来,脸一红,耳尖也红了。

    她忍不住又望了他一眼,垂下眸子。

    秦夙风见她这样,心里倒是没那么尴尬了。

    他走了几步,坐在她身侧,咳嗽一声,一本正经道:“歇息的可还好?”

    苏若心一听,捏起拳头,朝着他捶打,“不理你!”

    她一头青丝还未干透,披散在脑后,脸蛋红透。

    “你想打就打,喃,给你打,使劲打,我不怕疼。”

    秦夙风挺挺身姿,露出宽阔胸膛。

    “你!坏蛋,呜呜呜~”

    “你欺负我!”

    “呜呜呜!你还偏偏要提!”

    苏若心捶着他胸口。

    “我哪里提了?”秦夙风一脸无辜。

    “你就是提了,你刚刚在说什么你不知道嘛?呜呜呜~”

    “你明明知道我会尴尬,你还要说!”

    秦夙风握住她的手,嘴角含笑,眼眸明亮。

    苏若心要抽回自己的手,他不然,握了好一会,他才放开。

    他站起身子去寻个一块干净柔软的棉布帕子,帕子呈现灰白色,很干净,没有花纹。

    他拿着帕子过来,走到苏寸心身侧。

    “你发丝还未干透,容易着凉。”

    说着已经动起手来,轻轻用手中棉布帕卷起她的一捋青丝,仔细擦着,他手很大,手上有些老茧,是他常年拿刀剑所致。

    他年纪不大,和苏若心同年,不过十六岁。

    肌肤不算白皙,一身肌肤古铜色,模样尚佳。

    苏若心见他给自己擦青丝,红着脸反手去抓他。

    他直直着身子,让她抓着玩。

    她抓了一会见他没反应,有些无聊。

    苏若心望了一眼身侧的绣桌,绣桌上铺着青色桌布,桌布上绣着菊花,很漂亮,生机勃勃。

    她伸出自己宛若无骨的手却有点红肿的手,摸了摸那青色桌布,摸了摸离着自己最近的生机勃勃的菊花,看着自己红肿的小手,脸更加红了。

    这个坏人!

    这个大坏蛋!

    呜呜呜!

    就会欺负她!

    只要没人在,就要欺负她。

    明亮的油灯光线中,身姿高大的少年庄主,正温柔的继续给自己心爱的姑娘擦干青丝,他喜爱她,让他替她做什么都愿意,哪怕是他这条年轻的小命。

    苏若心摸了摸那绣着的花果,绣娘绣活精湛,一朵白色一朵橘黄色,看起来很真实,栩栩如生,鲜活的花朵。

    叶子绿色的,很绿,有春日的味道。

    秦夙风盯着她,借着柔弱灯光细细打量她,见她后颈白皙脖子上还有一点点红印,秦夙风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个傻丫头,苦了她了。

    等爹娘回来,他立马就娶她进门。

    好好疼惜她,好好疼爱她。

    哦,对了,也不知道南边新修的院子好了没有。

    那院子是他专门请了南方木匠来规划修建的,全按照南方小院来修建,等修建好了,他想给她一个惊喜,她应该会高兴吧?

    他还想和她住在里面,嗯,再生几个孩子,等孩子长大些,他就亲自教导他们习武练剑,然后一起护着她。

    想到这里,他心头一暖,俯身吻在苏若心的青丝上,把头凑在她耳边。

    含情脉脉道:“昨日之事,我也尴尬,是我不好~”

    他顿了顿,闻着她身上的气息,柔声道:“若心,我喜欢你,我爱你。”

    这个男子,这个少年郎……

    苏若心动了动身子,转过身,突然伸手抱住了身后的男子。

    靠在他身上,很安静,很羞涩。

    她在用行动告诉他,她也喜欢他,也爱他。

    秦夙风脸上带着笑意,空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昨晚,是不是吓到你了?”

    苏若心脸一红,想到昨晚。

    真是羞涩难当~

    可更羞涩的是这庄子的弟子恐怕都以为他们已经~

    她摇摇头,她没有被吓到,她只是担心他的身子,看见他那个样子,她害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你以后不要练那什么心法了,若是练不成就算了,别强迫自己,万一真走火入魔了可怎么办?”

    她知道他最近这个时间段在专心练习什么心法,到底叫什么名字她忘记了,但是她记得那心法练起来很危险,一不小心会走火入魔。

    “没事,我下回小心些就好。”秦夙风重新拿着帕子替她擦拭着青丝,低声道。

    “不行,你不能练了,你答应我。”她抬起一张脸,望着他。

    她是坐在绣凳上的,他站在她身前。如今小脸一抬,身后发丝轻垂洒落,脸蛋十分柔美,一双丹凤眼,含着莹莹泪光,很是娇媚。

    秦夙风呼吸一紧,赶紧点头,盯着她道,“你说什么我都应你,你说不练了我就不练了。”

    “那好。”

    苏若心见他这般说,点了点头,把头垂下,重新靠着他,温声道,“夙风,以后你不要做危险的事情,也别时常下去和旁人比武,管他什么武林第一第二高手?我只在乎你的性命,只担心你的身子,我不想看见你和他们比武。”

    她想起从前每每他比武时的她的提心吊胆,吸了吸鼻子。

    “从前我知道你喜欢和旁人比试,我担心你,可是我只想着如你的愿,你开心做那件事情,我就支持你。”

    “可是,如今我不想你去和旁人比什么武功,论什么剑术了,天隐庄的名声已经很好了,我不想你再去冒险,你身子有多少刀痕剑痕?”

    苏若心脸红透了桃子一样。

    “昨日我都看清楚了,我还数了,一共27处伤痕,那么多伤痕我光看着就心惊。”

    秦夙风见她这般说,听她声音已经哽咽了,他伸手摸了摸她头,安慰她。

    “那些伤痕早就好了,对我的身体也没造成危险。”

    接着,他低下望着她。

    “不过,我应你,以后我少应邀旁人的论剑和比武。”

    苏若心点点头,听见他这般说,一颗泪水突然涌出双眸,滑落脸颊,掉了下来,“好,谢谢你,夙风。”

    “那你别哭,我真没事。”

    苏若心点点头,伸手把自己的眼泪一擦,重新靠在他身上,任由他给自己擦拭青丝。

    “对了夙风,你派个人去神医谷请他们大弟子过来给你再瞧瞧,我听哑婆婆说,神医谷大弟子少眠医术不错,请他来给你瞧瞧你中的...情毒...”

    秦夙风有些惊讶?神医谷?大弟子?

    他这点毒去神医谷请人?

    “我这点毒素还不如下山陪你一同回家时让哑婆婆给我看看就好。”

    “不一样的~”

    苏若心摇摇头,其实哑婆婆根本就没和她说什么神医谷大弟子,只是因为前世的一些事情,她知道神医谷大弟子少眠那个人,也知晓他是个爱恨分明君子。

    “夙风你就派个人去请,呜呜呜,你让我安心好不好。”她撒娇道。

    秦夙风点了头。

    房间里,柔和的油灯光十分明亮,房间外天空中升起了一拢明月,月亮很圆,很亮,周围还有几颗繁星。

(八十八)金疮药

    冬日的季节,不止是下雪下雨,也有晴天,夜色这般暗时,从远处看好似是天边一处仙府,身后有白茫茫的白雾,身侧有奇山怪岭,身前远处有河畔流水。

    这处位置很好,也很美,这个季节没有大雁,等到大雁出行的时节,它们从山庄上空飞过时,这处更加像一处仙府。

    秦夙风给自己心爱的女子擦干了青丝,红着脸从怀中掏出一支金疮药膏来,递给她。

    苏若心一愣,看清楚了他递过来的是什么药,抬起眼眸,娇嗔了他一眼,推了推他。

    “不需要用这个。”

    秦夙风拿出这金疮药已经有些尴尬羞涩了,现在见苏若心娇嗔了自己一眼,心里越发羞涩,他假装镇定,脸上染有红霞。

    他知道刚刚若心就说了,意思是不要再提昨日,可……

    昨日他猛撞混乱了些,他那会已经极力控制了,可他中了情毒啊,还差点走火入魔,神志是有些迷糊的。

    “可我昨日,有些莽撞。”

    “可能伤到了你。”

    苏若心一听,娇嗔了他一眼,斥声道,“反正我不要用这个药。”

    手推了推他,恨不得推走他,这个坏人,她都说过不要提了。

    “不用?”

    秦夙风红脸盯着她。

    她把头一垂,恍若无骨的手推开他,站起身子来,几步往房门走,边走边道,“你留着自己后背用吧!”

    她可把他后背抓伤了不少。

    说完她已经开了房门,往侧房跑了。

    平日里,她来寻他就是睡在侧房。

    推开侧房门,她呼了口气,赶紧往屏风后罗床边走。

    走到罗床边,坐下,呼了两口气,脸又红了起来,这人,怎么还提这个?

    想到他刚刚递金疮药过来的模样,推开他的模样,厚着脸叫他留着自己后背用,她一双眼眸笑意盈盈,柔美的脸颊有着红晕。

    她附身正准备脱绣鞋,房门吱呀,有了动静,直接被推开。

    进来了一个身影,是秦夙风。

    秦夙风朝着屏风后走了过来,他已看见她坐在床沿边,一只脚已经没了鞋子,荡起穿着白袜的小脚丫,另一只小脚丫还穿着鞋子。

    秦夙风把手中的药瓶放进自己怀中,蹲下身子,替她把另一只鞋子脱掉,又帮她把白色袜子脱掉,把她这只小脚丫放在自己怀中,伸手拿过她另一只荡着的小脚丫把白色袜子脱了。

    “快躲进棉被里,这天气冷。”

    苏若心点头,赶紧把脚丫缩回来,钻进棉被里,又回头白了他一眼,红着脸,“今晚我要自个睡。”

    “往日也是你自个睡的啊。”

    “可昨日不是!”

    她一开口就知道自己提起了什么,脸越发赶紧热了,赶紧垂下头,“总之,今晚我要自个睡!”

    秦夙风忍住自己笑意,坐在床沿边。

    “我过来是想要你帮我给背后上药,我看不见背后,不方便上药。”

    上药?

    苏若心抬起头偷瞄了他一眼,是咧,他后背被她抓伤了,她点点头。

    “那我帮你上药好了,不过上了药你就走。”

    “好。”

    其实他后背的伤痕根本算不了什么,只是见她跑了,他想来寻她,顺便叫她帮自己擦点药而已,也顺便来多看看她几眼。

    苏若心跟着自己外祖父住在天隐庄河畔那头一个小村庄之中,大多时日是秦夙风去看她,偶尔她想给他惊喜时,便会偷偷过来寻他,如今难得碰上她来了,每一分一秒,他都想珍惜。

    苏若心给他后背抓痕上个了药,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你昨日那?情毒可好了?”

    昨日晚上她用饭时,那来送饭的女弟子告诉了她庄主是中了情毒,还带着一丝解释的意味,苏若心一听就知道那女弟子应当是授命于他,来和自己解释的。

    其实她也惊讶?

    前世听说他受过情毒?

    还知道对他身子骨有损害?

    可她不知道他第一次中情毒是哪日啊?

    苏若心没想到这回她来?

    误打误撞遇上了?

    想到那女弟子的解释,她脸上越发红,暗想他应当也是羞涩、尴尬的,若是不羞涩尴尬,他在自己醒来后她不理他,他立马知趣跑去外间了避开?

    可他脸皮又那般厚,总是提。

    “应当是已经好了。”

    “应当?”苏若心有些疑惑,

    说起这疑惑,她脸上红晕越发重了,因为昨晚,真是太混乱了……

    可是他。

    到底没有冲破那最后一道屏障,只不过……

    也是有点点疼的……

    可是最糟糕的是她的手遭了殃,现在还有些红肿呢。

    她摇摇头,不想再去想。

    “珞田在不在山庄?先请他给你瞧瞧?”

    “珞田不在,我没事。”

    要不是苏若心和他说要去神医谷请什么大弟子,他根本不会派人去。

    这点毒,他就没放心上,只是那下毒的人,他得唤人去查查。

    “怎么没事了?”

    苏若心扳正他的身子,使得他面朝着自己。

    “珞田不在先算了,可是你明日切记要派人去请神医谷的大弟子。”

    秦夙风盯着若心的脸,点头。

    “我身子没事,倒是你,身子骨太羸弱了,等你说的那大弟子来了,让他给你把把脉,开几幅补身子的药。”

    苏若心一听,张了张嘴,眸子里有些惊讶,羸弱?

    她心头一抹苦涩和害怕涌了上来。

    想起神医谷,再想到神医谷和天隐庄的路程,应当要等上好几日。

    她摇摇头,假装无事,转移话题,伸出恍若无骨的手,碰触到他的身子,“你快把衣物穿上吧,怪冷的……”

    “明日咱们下山请哑婆婆给你好好看看,熬几贴药给你补补身子也好。”秦夙风看着她白皙瘦弱的小脸。

    他刚刚要她帮他后背擦药是解开了上衣,这会他动手穿好。

    “我这身子骨本就瘦弱,不是羸弱~”苏若心却摇摇头,“对了,我来寻你,想在庄子上陪你两日,要你陪我去天隐山看日出日落,若是要下山?我何必来?”

    她眸子眨了眨。

    “而且也不急这两日~”

    “再说了哑婆婆整日陪着我,她怎不知我的身子骨状况?”

    苏若心面上一笑,“我身子骨好的很,就是瘦弱些。”

    看日出日落?

    “那行,明日一早我带你去。”

    “好。”

    天隐庄名字由来是顺应这附近有座山脉叫天隐山,天隐山极高,站在山顶处像是真正入了仙界,周围雾气重,远处景色朦胧,像是笼罩在一层轻纱之中,当太阳升起第一轮半圆时,山脉山雾气慢慢淡去许多,火红的阳光照进山脉,灵动鲜活。

(八十九)山顶

    天还未亮,秦夙风轻手轻脚起了身子,摸黑穿戴整齐,拿屏风上挂着的女子外衫,替被窝下还在熟睡中的女子轻轻穿了起来。

    他把苏若心抱起,点了她睡穴,小心翼翼帮她把衣物都穿戴好。

    秦夙风起身去梳妆台上拿了根发带来帮她把一头青丝绑扎起来。

    这样的事情他已经做过好几次了,绑扎很熟练。

    等弄好了,他拿了一瓶金疮药膏出来,苏若心小手上了药膏,她恍若无骨的手心还有些红肿,手腕处也有些红肿。

    上好了药膏,秦夙风拿着她的小手,想起前日,痴痴的笑了。

    他附身亲吻了那睡熟中的女子一口,这丫头,大概整个山庄都以为她已经被他坏了身子,可是,他哪里舍得还未和她成亲就真的坏了她的身子?

    秦夙风摸了摸她的脸,替她捏好被子,回了一趟正房取下自己黑色绒缎披风,披在身上。他再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干净的白色绒缎披风回了侧房,把白色绒缎披风给苏若心披好,抱起来,起身往外头走。

    外头天是黑的,好在练武之人要比普通人看的清晰些,他抱着怀中的人往山上去。

    山路不好走,他直接运用轻功上去。

    灰白群山重重叠叠,奇险是山,怪岭是山,天隐山山顶有小亭,小亭四面挂上了白色轻纱,亭中摆放一方石桌,配上四个石凳。

    秦夙风抱着苏若心坐在石凳上,解开她的睡穴,抱紧她,望着轻纱外日出的方向。

    山脉之上有微风,雾气重,气温低。等了一会,他望见天边已经有了点点日出的迹象,秦夙风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子,柔声喊她。

    怀中的女子被喊醒,她伸手揉了揉眼眸,有些迷糊呆萌的神色望着抱着自己的男子,等反应了过来,伸手推了他推,“快放下我~”

    秦夙风摇摇头,示意她往天边看。

    苏若心朝着天边看去,透过飘扬的轻纱,望见天边火红越扩越大。

    “放我下来,我不坐石凳,你陪我在外间走走,我们站到亭外去看看。”

    “亭外凉。”

    “能有多凉?这轻纱也不挡风,就是好看。”

    她脸上笑意盈盈,实际上这轻纱当初也是她要装的,她当日就图好看,和这仙境般的天隐山搭。

    听她这般说,秦夙风站起身子把她放了下来。

    苏若心一被放下来,伸出小手拉了拉他,往外头走。

    两人走到外头,外面杂草修整的干干净净,周围无树也无石,可以直接明了的看日出。

    他们望着天边,苏若心吸了一口空气,清晨冬日的空气有些凉意,可她无所谓。

    山长水远,山高如画,木亭静立。

    小亭木构黛瓦,色彩素淡,斗拱、月梁、角梁,出檐平短,细部简单,挂落白色轻纱,素雅清逸。

    日出东方,雾气渐薄,一个披着白色披风露出柔美脸蛋的姑娘,手拉着身侧长身玉立的少年郎,少年郎披着黑色披风,生得俊朗,他一只手握住了女子的手,两人并立而站,仿佛和天地间融为一体。

    健康强壮俊郎的庄主,羸弱娇妹少女,十分般配。

    天蓝白云,山河日出。

    秦夙风比身侧的苏若心高出一个头来,他望了一眼天边,把视线放回身侧的她身上。

    她在看风景,她在看日出,而他在看她。

    窈窕佳人,君子好逑。

    他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这一生能遇见她,是他最大的幸运;这一生能爱上他,是他最好的缘分。

    这一世,只愿与她看尽芳华,山河月下,竹边饮酒,可愿携手一世。

    秦夙风放开她的小手,把苏若心搂在怀中。

    这一世,择她终老。

    “夙风我刚刚许了一个心愿。”苏若心开口。

    “什么心愿?”

    “看日出日落,听雷声,摸冬雪,住小院,绣衣袍,柴、米、油盐、酱醋、茶。”

    “没听明白?”

    “相夫教子,白首不离。”

    “和谁?”

    “和你。”

    周身刮来一阵微风,雾气在微风下吹拂着,身后小亭轻挂轻纱也飘了起来,阳光在天边越升越高,染红了周围云霞,头顶云朵慢慢发生了变化,远处是奇峰怪岭被照射进光芒,仿佛清晰了许多。

    苏若心嘴角含着笑意,牢牢反手握住少年的手,转为十指相扣。

    不久,太阳全部露了出来,云朵被染成一片片玫瑰色,万物苏醒,朝霞渐渐扩散到他们这边。

    “往日咱们成了亲就在这修建一处院子,你想来住多久就来住多久。”

    苏若心望了他一眼,露出微笑来。

    她闭上眼睛,她也想和他成亲以后在这里修建一处院子啊,每每晴日她都可以让他陪着看日出,日落。

    到时候他练剑,她绣花,他伐木,她织箩,他狩猎,她养兔,他种菜,她洒水.......

    苏若心想了想。

    “夙风,住在天隐庄也无妨,你不用为了我,勉强自己,不用住这里也无妨。”

    秦夙风伸手摸了摸她的青丝,摸到了那根他替她绑好的发带,笑道,“从来没有勉强,只有心甘情愿,你想住何处就住何处。”

    “夙风~”苏若心眼圈一红,把头靠在他的怀中。

    这一个男子,她如何舍得他,如何放的下他?

    她这一生心里都是他,无论在冥界还是人间,她只爱他,也只有他一个男人。

    她伸手,抱紧他。

    “等爹娘收到我的信件,回来了咱们就办亲事,到时候我要风风光光的把你娶进门。”

    “嫁衣我已经让平时给你量身做衣服的绣娘们在做了,回了庄子,咱们可能去看看嫁衣,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样的,我准备让人做两套,一套是按照南方的习俗,一套是按照北方的习俗。”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

    “到时候你别担心,爹娘很好相处,庄子上的人也很好相处,你是庄主夫人,是我秦夙风的妻子,没人敢对你不敬。”

    “外祖父那边要不要我派人去请他早点回来?”

    苏若心摇摇头,靠在他怀中。

    “不急,我还没及笄,等我及笄时,外祖会自己敢回来的。”

    “我急。”

    “你急什么?就几个月,都等了这么久了。”

    “就是因为等了这么久了,我才急。少时我就知道我有一个指腹为婚的妻子,我时常在想,她长什么模样?脸蛋是圆圆的脸?还是小小的瓜子脸?我还想她喜爱穿什么衣裙?蓝色还是紫色?或者粉色?我还想……”

    “你以为我没想过啊?我也想过和我指腹为婚的男子生得是什么模样?俊不俊郎?品行如何?长的多高?”

(九十)南方菜

    从山上下来很快,两人回了山庄。

    一回山庄,秦夙风唤人端温水上来伺候二人洗漱,洗漱好了后,一起吃了饭。

    吃完饭,秦夙风领着苏若心去绣房看嫁衣。

    绣房里有三个绣娘,正在仔仔细细绣着大红嫁衣。

    苏若心进了绣房,看见大红漂亮的嫁衣,看着上面的龙凤呈祥,看着上面用金线绣着的一朵朵繁花,眼泪哗哗直接掉落了下来。

    可能,每个姑娘都会期待自己嫁人的那一天,那一天穿什么样的嫁衣,那一天梳什么样的发式,那一天簪什么样的发簪,那一天所嫁之人是不是心中想嫁的人?

    她拿着手帕擦掉自己眼泪,俯身摸着上面的花纹,要把它们牢牢记在心头。

    苏若心站直身子,伸手去握身后男子的手。

    “新郎的袍子呢?有做吗?我想看看。”

    “有的。”秦夙风吩咐绣娘去拿。

    绣娘拿出新郎大红喜袍。

    苏若心一双小手摸在上面,脸上十分眷恋,她能幻想出夙风他日若是穿上这喜袍该是何等的风采。

    高头大马,风华新郎。

    两人在绣房待了一会,出了绣房。

    秦夙风去练剑去了,苏若心进了他院子,在他正房里收拾来收拾去,准备把他柜子里的衣物一件一件整理好。

    等整理好了,她去了大厨房。

    大厨房的苗婆瞧见她来了想,笑的一脸开怀,“苏小姐啊,您怎么来了?”

    “苗婆,我想过来给夙风做几道菜肴~”苏若心开口。

    “好好好,苏小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我这老婆子帮忙的尽管说。”

    “好的,谢谢苗婆。”

    “苏小姐说哪里的话,我这老婆子可受不起。”

    苏若心笑了笑,在大厨房找了些食材,准备给秦夙风做几道菜。

    “苏小姐要我这老婆子帮忙吗?”苗婆婆走近苏若心,笑的温和,还时不时打量她,见她今日脸色不大好。

    “苏小姐,我给您熬些汤水,一会您喝喝。”

    苏若心一听,望了一眼苗婆婆,不好,她今日忘记给自己上薄妆了!

    她垂下头,假装羞涩道,“苗婆婆,谢谢您的好意,我……我今日精神不太好……”

    她这么一说,果然苗婆婆如她想的那般一样,想歪了。

    苗婆婆大笑两声,昨晚庄主歇在苏小姐房中,她可是听说了的!

    这苏小姐本就娇娇弱弱的,又没武功在身,这庄主……

    她悄悄看了苏小姐几眼,心里暗想,嗯,年轻人啊,要节制,要心疼自己的媳妇。

    苏若心被她看的不好意思,找了个借口回房中一趟,等再来时脸上瞧着精神了不少,她给自己上了精致妆容。

    这天隐庄,可不是每个人都和她的夙风一样好哄好忽悠。

    苏若心在大厨房继续忙活,许久。

    香味飘了出来,她做好了几道菜肴。

    她放进食盒里,添上两碗饭、筷子、勺子等,然后自己提着食盒往秦夙风练武的场地去了。

    路上偶尔遇见男弟子女弟子提出要帮她,她摇摇头,一定要自己亲自提着去。

    到了秦夙风练武的地方,苏若心唤了他一声,秦夙风收回自己手中剑,朝着苏若心迎面走来。

    苏若心拿出自己手帕替他擦拭额头汗水,秦夙风接过她手中食盒,“怎么自己提着过来?”

    “我想自己提着过来,这菜肴都是我亲手做的!”

    “怎么你自己做?”

    “我想自己亲手做给你吃!”

    秦夙风笑了笑,领着她去了一旁歇息的房间,房中有一张桌子配了四张凳子,里面墙面挂着许多武器。

    秦夙风提着食盒放在桌面上,打开,一层一层,还冒着热气。

    “也不知你吃不吃的惯,我抄的味道很辣。”苏若心看着冒着热气的菜肴道。

    “不过,这是我家乡的口味,辣一些,我想要你陪我尝尝~”

    苏若心眨眨眼睛。

    “无妨,我难道还怕辣椒不成?”

    两个开始吃饭。

    她夹起一块瘦肉给他,笑道,“这是我当年在本家最喜欢吃的一道菜,你尝尝~”

    青椒炒肉,辣香入味,最普通不过,南方小城苏若心家乡最受欢迎的一道家常菜肴,南北口味不同,苏若心商贾之女,从前不会做饭,来了北方后,在外祖家帮着哑婆婆做过饭菜,这南方家常菜是她凭着吃过的记忆做出来的,好在味道还成。

    她知道他是北方人,她从前还跟着哑婆婆学了北方菜肴,就是想着做给他尝尝。

    可如今,她想让他吃一回她亲手做的南方菜。

    辣就辣吧,就这一回。

    她想让他记住,记住她的家乡,记住她的生活习惯。

    秦夙风夹起若心夹到自己碗里的瘦肉,闻着味道就感觉辣,他夹起丢尽嘴里,嚼了嚼,呼,真是的辣啊~

    他脸一红,望了苏若心一眼,刚刚还说难道还怕辣不成?

    这回脸感觉好烫,感觉自己啪啪啪被打脸了。

    苏若心盯着他笑了,“是不是很辣?我也觉得很辣~”

    “是不是吃不下?吃不下就算了~”

    秦夙风却摇摇头,咽了下去,猛烈吸了一口气,看着她道,“这是你家乡南方的口味,我这南方苏家的准女婿总要尝尝。”

    “好~”苏若心盯着他。

    “可是好辣,都把我辣哭了,可能是我来了北方太久,有些吃不惯这家乡的菜肴了~”

    她夹了一块青椒丢进嘴里,吃着吃着,眼泪掉了下来。

    秦夙风伸手,摸了摸她的眼角,柔声道,“以后你若是想吃家乡的菜肴,咱们寻个南方的厨子自己做给你吃,辣椒放的适宜就成。”

    苏若心点头,她吸吸鼻子,不再哭泣。

    不过,真的好辣。

    秦夙风时不时看着她,发现她比往日多吃了几口饭,有些惊讶,从前他怎么没注意?

    若心是南方人,口味自然和他是不一样的,可从前两人在一起吃饭时,她总是笑盈盈吃着,还说菜肴不错,现在想来,是他疏忽了。

    他想到往日在一块她从未说庄子上的菜肴吃不惯,心里有些心疼,自己吃一回这南方菜就有些受不了,可她吃了那么多回北方菜肴。

    秦夙风盯着她,心头不禁越发心疼感动,暗想,她待自己如此,自己定然不会辜负她。

    他还想,一会就吩咐人下山去寻个会做南方菜的厨子来,最好家乡是若心本家一个地方的。

    这个庄主,他不过十六岁,他注意的事情很多,可他疏忽的事情也不少。

(九十一)瀑布

    两人吃完这顿饭,他已经被辣的有些头昏眼花了,可是苏若心却吃的津津有味。

    吃完饭后,苏若心拉着他就往庄子大后院那口泉眼处跑,秦夙风有些惊讶,若心往日很少见有这般热情活波大胆的。

    她拉着他跑着,新穿的素色罗裙裙摆飘了起来,自己重新动手挽好的发篦一半挽起,一半垂下,垂下的青丝飘扬了起来,细细梦幻,时不时刮到身后少年郎的衣襟前上。

    苏若心拉着秦夙风的手,她一双小手生得白皙娇嫩,恍若无骨,可抓他却抓的紧,像是这一生都不舍放开。

    她偶尔回头望他一眼,脸上笑容明媚,甜丽无比,肌肤白皙胜雪。

    秦夙风心砰砰砰跳的飞快,他反手抓进了身前抓着自己的小手,用手挠了挠她的手心,惹得少女娇笑出声音来,还停下脚步娇斥了他一声。

    秦夙风却用手挠的更加开怀,惹得她又娇笑了起来,笑声像一串银铃铛叮响,如银悦耳。

    一声一声敲打在少年郎的心头,他盯着她,也被感染,露出了笑意,心里暗想,往后要时常逗她多笑笑。

    他喜欢她这般笑,灵动,美好,潇洒。

    少女不甘示弱伸手也挠了挠少年的手心,笑着看少年郎。

    “夙风,以后你多笑笑,就像现在这样。”

    “好。”

    “嗯嗯,那再笑一个?”苏若心一脸期待的望着他。

    他扯大嘴巴,果真笑了一个,可是这笑容有些故作姿态,极丑。

    苏若心娇斥了他一声,摇摇头,干脆拉着往后院她要去的那处走。

    天隐山庄后院有一处泉水,很大,一年四季有清澈泉水从岩缝间汩汩,周围修建了一条小渠,泉水可以沿着小渠流到山庄外,悬崖下,形成一道瀑布,瀑布冲落入悬崖下,汇成一弯清泉,再从乱石丛中穿过,从荆棘丛生灌过,奔向远方。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长长久久,日日月月。

    此时这泉水源头处,苏若心拉着秦夙风已经到了,她放开秦夙风的手,俯下身用手捧起一弯清泉喝了下去。

    秦夙风走在她身侧同样弯下身子伸手捧了好几捧清泉喝了下去。

    虽然冬日,可这清泉不算凉,很甜,清澈见底,泉水冒着一片热气。

    苏若心站起身子,素色衣裙,素色宽腰带微微束腰,身段羸弱,薄施粉黛,脸蛋柔美,身上有一股很淡很淡的薄荷味,她就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笑意,柔顺青丝半垂,淡雅脱俗。

    她盯着秦夙风,心里无限依恋。

    秦夙风喝了好几口泉水,口中久久无法散去的辣味终于彻底散去了,他站起身子,望一眼身侧的少女,伸手拉住她的手,扫了一眼周围,这处很安静,有些萧瑟,还有些凉意。

    “咱们回房吧,这儿凉。”

    苏若心却摇头,笑道,“不想回房,想和你在这,自由自在的待一会。”

    “那好。”

    秦夙风想了想,不知从何处寻了个竹椅来,摇椅上铺着坐垫,他让少女坐在摇椅上,自己在周围几棵树下寻了些干枯树枝,用怀中火折子生起一堆火来。

    火苗很旺,四周顺利温热了许多,凉气减少了不少。

    苏若心坐在的竹椅就在火堆前,她伸手烤了烤火,开口唤秦夙风和自己一块坐着。

    秦夙风点头,走了过去,苏若心站起身子让秦夙风先坐,自己坐在他身侧,主动碍着他,把头靠在他肩头。

    秦夙风倒是有些惊讶,往日里,她在庄主中和他总是会注意些,今日她却主动靠在自己身侧?

    秦夙风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把自己的头靠在她小脑袋瓜上,两人一起烤着火。

    身后有参天高大古树,叶子已经全部掉光,很萧瑟,身前不远处是一汪泉水,泉水泉眼用青石砌好,泉水只能从一条小渠流出,泉水上头冒着白雾,再远些是山庄修建的围墙,再远些是茫茫大山。

    山庄本就修建在山脉之中,小山头之上。

    若是时光就这样静止,也是一副怡然自得的美景。

    两人什么都不用做,就这么过着。

    吃饭有人做,穿衣有人裁。

    银两库房有,首饰柜箱有。

    竹椅上的秦夙风伸手搂住身则的女子,柔声道:“我觉得就这样待着也很好。”

    是的,就这样待着,什么都不用做,有她陪着,天长地久,佳人在侧。

    秦夙风看着苏若心盯着那火堆没回自己,他想了想,继续开口。

    “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

    “那时,你突然出现救了我。”这回苏若心回答了,她声音柔盈。

    “我这一生救过无数人,可我最开心的是顺手救了你。”

    秦夙风开口,他想了想继续道。

    “你也救过我。”

    “若不是你,我这一生不知会如何。”

    他这一辈子,最开心最幸运的事情大概就是十五岁那年受邀下山论剑时顺手救下了她。

    不然,他不知自己会有多后悔。

    那年,他下山偶遇山贼强抢姑娘,他不过是随手搭救。

    当日那姑娘睁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眸盯着他,和他道谢,那姑娘便是苏若心,他印象深刻,倒是也没当回事,只是那时的他不知道他们往后还会有交集。

    救了苏若心后,他便走了。

    苏若心随从侍卫已经身亡,好在随行的车夫还健在,一路车快马加鞭把苏若心送到了外祖父家。

    某日,苏若心跟着外祖父上山祭拜了外祖母。

    她的外祖父武艺高强性情中人喜欢自由自在,她来之前家中寄了信件过来,外祖父在自家等了自己外孙女过来时,却失去陪伴多年的老伴。

    他心里郁闷万分,现在接到了外孙女,看见她和自己那闺女几分像的脸颊,更加伤感,再想到自己那已经没了的老伴,心里越发难受,他索性安顿好了外孙女,自己便出门了。

    周家院子里有一个哑婆婆帮忙做饭,还有那哑婆婆的夫君帮忙看家,有这两人在,周老把自己外孙女放在家中也放心。

    何况那二人还是有武艺在身的,加上隐居的村子民风朴实,他走的无所顾忌了。

    十几日后,某日。

    苏若心出了门,一人往葬着外祖母的山上去了,上山有小路,她一路上山。

    她从小没了娘亲,几个月前爹爹也没了。

    爹爹死之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要把她送到外祖父家中来,她知道爹爹的心思,是想她有外祖母教导和外祖父庇佑。

    可是,她来的路上,外祖母便没了。

    如今,外祖父又出了远门,她望着这陌生的北方,心情悲凉。

(九十二)从前

    她不过十五岁的姑娘,在苏家时,从小活在二伯母的管家之下,自家爹爹虽是撑起了苏家的生意,却时常要出远门,在苏家老宅,她活得约束。

    算不上寄人篱下,因为那也是她的家。

    可也算的上寄人篱下,因为那是旁人的母亲掌家。

    如今不过几个月,一连串发生的事情,她脆弱的心身创伤。

    心头悲痛,可也无能为力。

    日子还是要好好过下去。

    她猜的到外祖父离家原因,大概是看见她这张像她娘亲的脸?想起了娘亲?她听爹爹说过,她模样生得和娘亲有三分像又和外祖母有四分像。

    若是这般,想必外祖父看见她,一时半会心里也是想起逝去的人,心里也不好受,所以索性离了家?

    她一路走到了山上,坐在外祖母坟旁,静静的待着。

    此时正值秋日,山上树木叶子黄了不少,山间不少大树杂草。萧瑟秋风刮起,时不时吹落一片树叶,林中有鸟叫声,不知是不是饿了的幼鸟饿了在寻母亲。

    她侧着头望了一眼外祖母的坟,悲从中来。

    她是早产儿,不足月娘亲摔了一跤,动了胎气拼命生下了她,自己却血崩而亡。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娘亲,只能在爹爹的口中知道自己娘亲的事迹,也只能从爹爹画的画像中见见自己的娘亲。

    少时她见族妹都有娘亲疼,她也想有,可她没有。

    她躲在被子里悄悄哭过许多回,可哭也哭不来娘亲疼。

    好在,爹爹很疼她。

    六岁那年,她晕了过去,爹爹一脸悲痛看着她,再后来,爹爹寻遍天下名医给她看身子,她便开始了长达多年的喝药续命。

    喝药喝了多年再是吃丹药续命。

    如今她的身子还要靠着丹药,当年她不知自己发生了什么,直到爹爹要去了前唤她单独在正房里,告诉她,她从小生下来便被二伯母所害,下慢性毒药,损害她的身子,不过好在现在调整了这么多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让她来外祖父家开开心心自由自在的过日子。

    在北方,不会像是在苏家那边约束。

    她当时哭红了眼点头。

    难怪几个月前二伯母突然没了,二叔和她爹爹吵了一架,还动起武来。

    爹爹叫她不要哭,要坚强,要少哭。

    以后好好过,在外祖父家开开心心的,也不要想他,他终于要去和她娘亲团聚了,他已经等了很多年了啊。

    苏家在南方,本家原先是经商发家的,大儿子文武双全模样端正,二儿子有文有武模样。

    按照苏家组训,继承家业的应当是大儿子。

    大儿子年少时出门谈生意来到了北方,认识了周家女,两人慢慢有了情谊。

    后来,周家女远嫁南方苏家。

    她陪着自家相公一起经商,可她出生到底不同。

    她会武功,但性子太单纯直爽,不适合经商。

    周家女有了身孕以后干脆在家中待着不出门了。

    可肚子里孩子还未满足月,她在苏家大院摔了一跤,当日早产,血崩,可怜的是连自家夫君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那日苏家那个大儿子还未归家,还在赶回来的大船上。

    周家女,少女时和秦家女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品性良善,哪里懂得后宅大院之中的勾心斗角,她以为真心待旁人,旁人也会真心待她,殊不知从她怀孕那一刻起,苏家刚刚进门的二少奶奶就准备好了对付她。

    或许是周家女太单纯,也或许是她识人不清,又或许是她蠢,总之她死了。

    多年后,那苏家二少奶奶趁着苏若心的爹爹不在家中,对她下了慢性毒药,为得就是要了她的命。

    周家二少奶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有朝一日,可以光明正大的继承苏家家业。

    可是,苏家那个昔日意气风发的大公子也不是傻子,他从自己闺女被下毒起就开始怀疑了,一开始怀疑的是自家生意场上的对手,又或者是他打压过的家族?

    可没想到是他那个佛口蛇心的好弟妹。

    线索一点点一点的查,最后查出她和自己娘子当年的死还有关,他气不过,直接派人给那二弟妹弄死了。

    可弄死了二弟妹,他那好弟弟和他成了仇家,其实他也无所谓了,他的身子这么多年,已经闹得油灯枯竭了。

    若不是还想多陪陪自己闺女几年,他早就想随自己的娘子走了。

    少年夫妻,两情相悦,恩爱无比,成亲不过两年,却落得个生死离别。

    走的时候是心尖尖上的人,走了还是心尖尖上的人,午夜梦回时想的是她,念的还是她,可惜阴阳相隔,再不复相见。

    好在,他报仇了,他要去见她了。

    山上的苏若心,流出一颗颗泪水来,她伸手,摸着外祖母的坟上杂草,眼泪越掉越多。

    她以为,来了北方,可以见到外祖母,可以看见听说和母亲有几分像的外祖母。

    可惜,外祖母和娘亲一样化作了一捧黄土。

    说来也命苦,来时路上她遇见了劫匪,要不是遇见了恩公,她会自行了断。

    若真是那样,她现在恐怕也是一捧黄土了。

    她伸手又摸了摸外祖母的坟墓杂草,静静坐着。

    苏若心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站起身子,拍了拍自己衣裙,抹去眼角眼泪,往山下走。

    山路光秃秃,两边有树木,景色还算好。

    苏若心望了一眼天色,脚步加快了些,这些日子,她跟着哑婆婆在这村子附近已经逛熟悉了,算是了解了当地民风,因此一人来这倒也不害怕。

    山下便是外祖父住的村庄,山上即便有人大多也是同村的。

    可她走着走着,看见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晕倒在山路上?

    她心里一惊,望见那身影眼熟,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居然是自己恩公?

    苏若心心头砰砰跳,又喜又忧,连忙唤他,可恩公已经晕了过去,她望了望四周也没人,想着若是下山去唤人,来回这么一耽搁,会不会迟了?

    她狠狠心,使劲扶起恩公,连拖带拉使劲倔强的要把他弄下山,弄下山了才能寻大夫来给他看。

    可怜她人本就生得羸弱,多年来要用药养着续着命的身子骨,再使劲扶着他拖着他,也难,不仅难,她自己还连连摔了好几跤,手臂胳膊擦破了皮,跌的肿青,也因为她这般折腾,她那可怜的恩公有了意识。

    满身是血的秦夙风睁开眼瞧见了一个少女一脸倔强,细小的胳膊使劲拖着他。

    她双目红红肿肿,欲哭似哭,额头上磕破了一小块皮,鲜血流了下来,还肿了起来,身上衣裙有些狼狈,一双白皙的小手紧紧抓着他。

    他唤了一声“你~”

    突然电光一闪,半空中轰隆隆打起雷来,眼看就要下雨,苏若心又急又忧,咬着牙,拼了命也要把他拖下去。

(九十三)初识

    半夜,月亮渐渐升高,秦夙风睁开了双眼。

    房中点着油灯,是他熟悉的地方。

    秦夙风有些惊讶。

    这里是周爷爷的家,逢年过节他都要来拜访的周爷爷家。

    前些日子周家婆婆没了,他还来送过行。

    这一次他回庄途中遭人暗算,往这边逃也是想着来就近的周家避避。

    可他不是在附近山上晕了吗?

    对了?

    他记得有个姑娘拼命拖着他?

    可现在怎么?

    秦夙风动了动身子就要起身,厢房外头的人听见了声响,一个白了发丝精神却尚好的老头儿走了进来,这老头儿是哑婆婆的夫君,武艺高强。

    他早年承蒙周老得救,周老隐居后,他带着自己妻子一同过来伺候周老,说是伺候,其实也是住一起,互相照应、照顾。

    他有个儿子,早年娶了妻,和自己妻子到外头过活去了。

    “秦小子醒了?”老头儿开口道,他这般叫秦夙风叫习惯了。

    “哑爷爷?我这是?”

    “你的伤已经无大碍了。”

    老头儿的老伴哑婆婆给秦夙风开了药,他给秦夙风包扎,还输了不少内力给秦夙风。

    无碍了?

    秦夙风低头打量自身一番,自己身上的衣物已经换上干净长衫,胸口刀伤已经包扎好,手上伤口也被包扎好。

    “多谢哑爷爷。”他抬头,看着哑爷爷。

    哑爷爷不哑,哑婆婆也不哑,只是这么尊称他们。

    老头儿露出笑容,“要说谢,你还得去谢谢小小姐,若不是她,你这小子还在山头。”

    小小姐?

    秦夙风有些疑惑?

    不对?哑爷爷是什么意思?

    难道拼命拖着自己的那姑娘是周家小小姐?据他所知周家周老只有一位姑娘,后来嫁到南方,生有一女,和他指腹为婚。

    他心头一惊?

    那姑娘?他随手搭救的姑娘?拼命拖着他的姑娘?

    是他未来的娘子?

    这也?太巧合了些。

    “小小姐为了救你,把自己摔的一身伤痛,你那哑婆婆给她包扎时,心疼的流了不少眼泪。”

    哑婆婆年轻颇懂医术,不算太精湛。

    后来随着年岁大了,加上她一路学习医术,现在的哑婆婆也能担得起一个大夫的名号了,平日里,村里人若是有病有痛都来寻她给瞧瞧。

    “小小姐?”秦夙风盯着哑爷爷。

    “是啊,小小姐,从南方苏家来的小小姐。”

    老头儿想起苏若心,嘴角露出慈爱笑意,他是把苏若心当成自己孙女来疼爱的。

    秦夙风一听,青涩脸颊瞬间红了起来。

    那姑娘?

    真是和他有婚约在身的女子?

    他垂下头,仔细回忆那姑娘的相貌,仔细回忆那姑娘在山上拖着他下山的情景,仔细回忆她那双倔强的眼眸……

    良久,他露出了笑容。

    第二日。

    天一亮,他醒了过来,身上虽有伤,倒不妨碍他起身。

    秦夙风站起身子往房间外头走。

    小村外,太阳渐渐升起,光辉照射大地,晨光透过院子那棵经历不少岁月的桂花大树层层枝叶散在这青竹小院之中,小院灶房上空有烟囱冒出缕缕炊烟。

    秦夙风一脸惬意往灶房里走,造房里有他熟悉的哑婆婆在做早饭,哑婆婆看见了他进来,眼圈一红,赶紧打水让他洗漱。

    他看着哑婆婆,脸上露出柔意,像是孙儿一般乖乖听话,洗漱,还安慰哑婆婆,他没事。

    之后秦夙风和已经起身洗漱好的哑爷爷一起用了早饭。

    早饭用好后,哑爷爷和秦夙风进了歇息的房间,给他疗伤。

    良久,哑爷爷头上冒出一层细汗,功力收了回来后,问他,这回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夙风开口,告知哑爷爷,他自己是受邀贾城派论剑,本是赢了,返回途中却被贾城派的弟子暗算,气得他屠了不少暗算他的人,后来身受重伤,想就近来周家,却晕倒在山头。

    哑爷爷一听,皱起眉头。

    “若是这般,等你周爷爷回来,我和他一同前往贾城派看看,讨个说法!”

    秦夙风却摇头,“哑爷爷,江湖之事,留给小辈们自行解决便好。何况贾城派暗算我的弟子已经被我杀的差不多了,就算留下一两个没死的,也活不了多久。”

    “哑爷爷和周爷爷已经退出江湖,夙风不想因为这事麻烦二老。”

    哑老头儿见他这般说,想了想,没再说什么。

    可他心中暗暗想到,等周老回来告知他一声,这贾城派做出这等事,不讨个说法,也要昭告天下,让江湖人人皆知,贾城派如此无耻!

    外头阳光越发炙热,不远处田野里麦子早就被收割好,捆起归家,被树木山脉一同环抱的小村,平静宜人,不知是谁家的小鸡小鸭出门散步在觅食,村口来来往往有村家行人,笑语嫣然,一派祥和。

    村尾这周家,小院是用青竹搭建而成,修的别致漂亮,院落旷大,院后种了一排绿树,绿树叶子已微微黄,时不时会掉下几片。

    小院有个昨日摔倒受了伤的姑娘已经起了身,穿戴整齐,洗漱好,吃了早饭。

    哑婆婆搬来一张竹椅,让她坐在院中那棵桂花树下晒晒太阳,闻闻花香。

    秋日里,桂花已经开了,淡黄浅白桂花散发出香味,清香飘洒在院中,她今日穿着一身淡黄色罗裙,披着淡黄轻纱,她身段羸弱,身姿纤细,青丝半挽,一支翡翠制成的玉簪子斜插发,几朵细碎绒花点缀发,脸蛋娇美,妆容精致,一双丹凤眼看着自己恍若无骨的小手拿着哑婆婆给她折下枝桂花。

    柔情的阳光透过桂花树枝吖照射在她身上,如雾若幻,她脸上带着笑意,双瞳剪水,顾盼流莹。

    秦夙风走出房门望见的便是这副画面。

    那少女拿着桂花枝吖,俯身用小巧挺立鼻尖闻了闻,好像很清香,她笑意深浓,梨涡魅惑。

    她额头上包着白布,宽大衣袖下的手腕也包扎了白布,罗裙下的双腿同样包扎了白布。

    秦夙风想,那应该是她受伤的地方。

    空中飘来一抹桂花香,他闻到了,香味来源处坐着一个姑娘,是和他有婚约的姑娘,醉人的阳光透过桂花树照射在她娇美侧脸,摄魂夺目。

    他这颗青涩的心,急速跳了起来。

    十五岁的秦夙风,第一次真正见自己从小就知道就存在与自己有婚约的姑娘。

    曾经,有多少个日日夜夜幻想过的姑娘,如今终于真实的鲜活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苏若心回头,望见了他,愣了愣,心头猛然跳了一拍。

    昨日里,哑婆婆告诉她,他就是和她指腹为婚的男子。

    她一双丹凤眼对上他的视线,脸渐渐红了起来,垂下眸子,心头砰砰砰跳的飞快。

    恩公就是和她指腹为婚的男子?

    就是她?从懂事起幻想过无数遍的未来夫君?

    她喜出望外,一夜辗转难眠。

    也许喜欢上一个人很容易。

    初遇,你品性良善、侠肝义胆于危难之中救了我一命,我感恩戴德,从此心心念念记得你的恩情又挂念你这个人。

    再遇,你身受重伤,命悬一线,我拼尽全力也要救你一命,你是恩公,也是我心心念念的人。

    后来,你是我指腹为婚的男子,还是我懂事起就幻想过的夫君?

    秋日里山上果树果子有些已经熟了,散发出诱人的清秀,仿佛在告知旁人可以摘取了。

    农家村尾,青竹小院,少女脸红,少年心动。

    秋日硕果,山头微风,情根深种。

(九十四)苦命

    天隐庄后院泉水边,秦夙风看着身侧女子,他伸手抚了抚她的青丝,柔声道,“幸好,那日遇见你。”

    苏若心脸上一笑,把身子靠近了些他,扫了一眼这周围。

    “这里和当年你伤好后带我上山摘野果时,我们歇息的山洞很像。”

    秦夙风扫了一眼,点点头。

    “确实有很像。”

    苏若心伸手,抓住他的手,万般柔情,千般眷恋。

    “当年你也是这般生起一堆火苗来,还厚着脸皮和我表明了心意。”

    说道这,抱着她的秦夙风脸烧了起来,当年他?

    确实是厚着脸皮和她表明了心意。

    那会,他或许不太懂什么情爱,可是心头的跳动不会骗人,心头的渴望也不会骗人。

    他想要她,想娶她,想一辈子都看着她,守着她。

    他想告诉她他喜欢她,也想拥有她,呵护她。

    说道那日,两人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那日山洞中的火苗和这日的火苗很像,有些旺,十五岁的秦夙风红着脸和十五岁的苏若心表明了心意。

    苏若心脸上更加红润,像只粉嫩熟透了的桃子一样,她心里全是羞涩,恨不得拨腿就跑了。可她没跑,不仅没跑,还大胆的道出了自己心里想法和情愫。

    她这一生很少大胆说要什么,也很少主动去追求什么。

    可是面对秦夙风,她不想回避,更不想错过。

    她苏若心喜欢他,就是喜欢他。

    苏若心喜欢秦夙风,苏若心只喜欢秦夙风。

    一生中,最大胆的一次,大概就是她接受了他的心意,也道明了自己的心意。

    两两相许,情深入骨,只愿今生不负卿卿不负君。

    “夙风,谢谢你,遇见你,我很幸运。”

    苏若心开口,抱紧自己心爱的男子。

    她终于明白当年哑婆婆给她把脉后,为什么会哭了,也终于明白当年哑婆婆看着她和秦夙风互生情谊露出担忧,却时不时露出笑意。

    那时的哑婆婆是纠结矛盾的吧?

    哑婆婆恐怕早就知道了她的病情,知道她活不了多久。

    可哑婆婆看着她和秦夙风种种,看着她笑的那般喜悦天真,就算想说出真相,告知她,她活不了多久,可如何说?

    可不告知?

    哑婆婆内心或者还觉得对不住自己看着长大的秦夙风?

    秦夙风爱上的姑娘,和他有婚约的姑娘,身子骨早就毒入脉髓,这一世无药可医,注定要死。

    何其悲凉,何其悲痛,也许一开始就不该遇见,不该爱上。

    可命运,哪有该不该的?

    可哑婆婆到底是没说出口,也许是哑婆婆可怜她,可怜她从小便没了母亲,十几岁又没了爹爹,来到外祖家想要寻求外祖母疼爱,那知外祖母又没了,自己还从小被人下毒,活不了多久,即使用丹药拖着,也活不了多久。

    这样的她,当哑婆婆看着她有了心仪的少年,看着她笑脸盈盈,看着她和秦夙风两情相悦,哑婆婆如何开得了口?

    也许哑婆婆是想让她在最后的时光活的开心一些,就像爹爹从前不告诉她,她的病情一样。

    爹爹只说,“愿你在北方活的无拘无束些,开心些。”

    苏若心垂下眸子,心里发苦,抱紧了身侧的男子,感受他的气息。

    她想多闻闻,还想多记记。

    “遇见你,我也很幸运。”秦夙风开口。

    他很喜欢她,这姑娘是他从懂事起在黑夜里、暗地里幻想过无数次的未来娘子。

    还是倔强的要拖身受重伤的他下山救治的女子。

    她那双倔强的眸子,那道娇弱的身影,早就随着山头秋风山头雷雨刻在了他心头。

    一生一世,永不磨灭。

    冬日里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不热,有柔意。

    苏若心摇摇头,压下心中苦涩,把头埋进他怀中,低声道,“夙风,我从小就没了娘亲,十五岁那年又没了爹爹,来外祖家中途中本是悲痛悲愤万分,还遇见了歹匪,若不是你,我这条命不知道还在不在。”

    “我生在南方苏家,苏家是倒卖布料起家,我爹爹是大公子,根据祖训爹爹他生来就要继承家业,他一直都很忙碌。娘亲走后,他心中悲愤也不好好顾及自己身子了,爹爹操劳家中家业多年,最后硬生生把自己身子骨弄的油灯枯尽,若是我娘亲泉下有知,定然心生不满,伤痛万分。”

    “我娘亲肯定是不愿意我爹爹那样糟蹋自己的身子骨,即便她不在人世了,她应该也是希望我爹爹好好活着,好好照顾自己,爱惜自己身子骨,长命百岁。”

    “若是可以,我娘亲应当也是愿意我爹爹遇见一个真心待他的女子,让那女子来陪着我爹爹走过这一生。而不是要我爹爹时常记挂牵挂她,最终拖垮了自己身子,早早的丢了性命。”

    秦夙风抱紧了些她,心疼道,“以后,我的爹娘就是你爹娘,你爹娘还在。”

    “夙风?你可知我为何说我娘亲的心思是那般?”苏若心开口。

    “我娘亲和我爹爹两情相悦,敢独自一人从北方千里迢迢嫁到南方,就知道她有多爱我爹爹。”

    “这样的爱,她定然是愿我爹爹好的,不管生与起。”

    苏若心想了想,又表达了一番自己的意思。

    “即便她死了,她也是愿我爹爹好好活着,好好过日子,只有这样,她才走的安心。”

    “她走了,没法陪我爹了,这世间若是出现一个真心待我爹的人,她也是愿意让那人陪着我爹爹。”

    说道这样,苏若心吸了吸鼻子,真心道,“我和我娘一样,爱上了一个人,就是喜欢他好,希望他好好活着,爱惜自己的身子,长命百岁。”

    她又吸了吸鼻子。

    “哪怕有朝一日,天崩地裂、日月生死,我苏若心也希望秦夙风好好活着,平乐活着,长命百岁,有妻有子,延续血脉,让天隐庄后继有人。”

    秦夙风一听,摸了摸怀中女子小脑袋瓜。

    “傻瓜,我会好好活着,健康活着,你也会好好活着,健康活着,我们都会长命百岁,平乐无忧。你会给我生儿育女,你想生几个就生几个,我们的孩子会延续我们的血脉,会成为天隐庄下一任家主。”

    秦夙风笑道,“你娘亲她愿你爹好,可也许她不愿意你爹再娶妻呢?”

    “自己心中所爱之人,如何看他娶了旁人?”

    苏若心摇摇头,“不,我娘亲已经没了,已经不在人世了,她陪不了我爹爹,自然是不想我爹爹孤苦一生的,我想,我娘亲是愿意我爹爹再娶一个真心待爹爹的女子。”

    秦夙风摸了摸她的头,心疼道,“你爹娘也是苦命人。”

    苦命人?

    说道这苏若心眼圈一红,他们何尝不是苦命人?她何尝不是苦命人?

    她有些哽咽,“是啊,我爹娘是苦命人。”

    秦夙风听出了她的哽咽,抱紧了她,安慰道,“那些都过去了,你爹娘现在应当已经团聚了。”

    “好在咱们不是苦命人,以后我会好好待你,你身子骨羸弱我就请最好的大夫来给你调养,把你养的结实些、壮士些,如果你愿意,我还可以教你练强身健体的武功,我要你陪我一生一世,我们永不分离,做一对恩爱自由的佳侣。”

    苏若心一听,眼圈发红,哽咽的没回话。

(九十五)阿梅

    这日上午,苏若心派人唤阿梅来见。

    侧房里,苏若心倚靠在软榻上,身子骨有些疲惫,昨日疯闹了一番,今日身子骨越发脆弱了。

    秦夙风在时她还强撑着,秦夙风去练武艺了,她再也不想强撑。

    门外有了动静,苏若心抬起眼皮望了一眼,看见进来了一个穿着淡蓝色衣裙的女子,女子身姿苗条,容貌尚美,气色上佳,健康面色,比她这仔仔细细用脂粉精心装扮的容颜面色好上太多。

    阿梅走了进来,扫了一眼不远软绵绵依靠在软塌上的苏若心,苏若心穿着一袭粉色石榴裙,外披白色轻纱,仙仙欲飘,三千青丝半挽半垂,发斜插一支掐金红宝石步摇,一支掐金镂空蝴蝶簪,簪有几朵细碎珠花,小巧耳垂上垂着金丝缠红宝石耳坠,腰带上挂着一个半月玉佩,她妆容精致,秀美水晶。

    阿梅多看了苏若心腰带上挂着的半月玉佩几眼。

    那玉佩她认识,庄主也有一枚,庄主常年带在身侧,很是爱惜。

    “你来了?自己寻张绣凳坐吧。”

    苏若心开口,唇红齿白,妩媚的丹凤眼望了阿梅一眼。

    阿梅点头,寻了张绣凳,坐在苏若心不远处。

    苏若心见阿梅坐好了,她用手撑了起身子,看着阿梅。

    “你喜欢夙风。”

    不是问阿梅,而且肯定阿梅喜欢秦夙风。

    阿梅一愣,有些惊讶的看着苏若心?

    她怎么知道?她说的这般直白?

    苏若心见她惊讶的神情,嘴角露出笑意,动了动身子,寻了个安稳的姿势,靠在软塌上。

    “喜欢夙风也没什么,我也喜欢他。”

    苏若心又开口。

    “你别惊讶,我今日是有事和你商讨。”

    她看着阿梅,“我想请你自己离开天隐庄。”

    阿梅又是一惊?

    什么意思?

    离开?

    凭什么?凭什么要自己离开?

    凭她是庄子未来的女主人吗?

    可她还不是!

    别说她是庄子的未来女主人,就算她是了,那又如何?

    自己是庄主母亲收下的弟子,凭什么轻易要她走?

    软塌上的苏若心见阿梅脸上变了又变,摇摇头。

    “你哥哥是神医谷的弟子,你跟着你哥哥会有个好前途。”

    “这世间的男子不止夙风一个,我猜你哥哥应当想要给他所能给的最好给你,他肯定想要给你挑选一个优秀男儿陪着你过完一生。”

    阿梅惊悚的差点站起身子,她怎么知道?

    苏若心的怎么知道?

    知道自己哥哥是神医谷谷主弟子?

    当年家乡闹饥荒,她和家人走散,没想到多年后哥哥得了机遇成了神医谷谷主的弟子?并且还偷偷寻到了她?

    哥哥想要带她走,可她不愿意!

    这件事情自己连阿绣都没说,如今被苏若心说穿?

    苏若心望了一眼她眼中的惊悚,无奈道,“你给夙风下的情毒也是你哥哥帮你配制的吧?”

    阿梅脸色尴尬,惊讶的盯着软塌上柔柔弱弱的女子,她怎么知道?苏若心为什么知道?

    不,自己不会承认的!

    只要自己不承认,苏若心还能拿她怎么办?

    证据呢?

    她可没留下证据!

    “我不知苏小姐在说什么?什么哥哥?什么情毒?这些与我何干?”

    “苏小姐若是想要瞎编乱造,我就不奉陪了!”

    她站起身子,“乱造谣可不好,要说什么得拿出证据来。”

    阿梅眸子一沉。

    “即便庄主疼你,你这副蛇蝎歹毒心思、赶人模样若是被庄主识破了,看他还如何疼你!”

    苏若心愣了愣,很快反应了过来。

    是啊,这才是阿梅。

    这才是她。

    苏若心一笑,一双丹凤眼仿佛看穿了她一般,不再好言相劝,直接戳她心窝子!

    “夙风疼得是我这个人,好的坏的他都疼,我们之间从来不存在什么识破不识破。”

    “他和我一样,不管他是庄主还是落魄少年或者是心思歹毒者,只要他对我好,他疼我,他都是我爱的男子,疼我的男子。哪怕他与整个江湖为敌,做尽坏事,我都爱他,疼他。”

    “同样的,不管我是良善的苏若心,娇弱的苏若心,还是对你心思歹毒的苏若心,我都是他的苏若心。”

    苏若心邪魅一笑,“不信,你去亲自问问他?”

    一双丹凤眼泛着笑意,望着已经站起了身子的阿梅。

    门外守着任须,是苏若心请来的。

    她可不敢一点武功也没有就这般和阿梅摊牌,若是阿梅下狠心、下狠手,自己万一被灭了?

    “你!”

    阿梅神色大变,露出愤怒,她知道,苏若心说的都是事实,可是她不甘心!她从小就认识秦夙风,和他相识多年,算是青梅竹马。凭什么一个外来女子就占据了秦夙风的心?

    “你就这么自信?”阿梅愤恨道。

    苏若心笑了笑,不理会她这个问题。

    “你不用狡辩,这些事情我昨夜已经和夙风说过了。”

    “即使这一时半会没有证据,可若是动用天隐庄整个庄子的实力还怕往后查不到?”

    她打量了一番阿梅,“我和你商讨是看在你是秦姨座下弟子的情分。”

    若不是这般,她早就可以和秦夙风说起这事,再把事情一查,整个天隐庄都会知晓她的心思。

    她本想给阿梅留一份情面,看来阿梅自己是自己不要这份情面。

    苏若是盯着她,厉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走嘛?”

    “这世间情感千千万,喜爱一个人是没错的,想和他在一起也是没错,错就错在明明知道他不喜自己却不择手段。”

    “你如今一己私欲就会下情毒?往后是不是还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这天隐庄喜爱夙风的人不止你一个。”

    “旁人就不想追求自己喜爱的男子?可为什么就只有你会起歹毒的心思?伤害夙风?”

    “你难道不知道情毒情毒?为什么叫情毒?是药三分毒,对身子骨会一定伤害都没有吗?”

    “若是没有?为什么平日里夙风练功没有走火入魔?”

    阿梅盯着苏若心,见她咬定了就是自己下的情毒,心中愤怒,她自认为这事谁也没说?

    会是哪里出错了?

    难道是阿绣?

    对了?

    只有阿绣同她亲密些?

    可?

    阿梅一脸愤怒的望着苏若心,大约是苏若心不拿出证据来,她是不会走的。

    苏若心盯着她,有些无奈,若不是自己没两日活命了,不想把精力花在这阿梅身上,她一定会找出证据来让她心服口服。

(九十六)直说

    苏若心看着阿梅,见她一脸愤怒,咬牙切齿不承认。

    “既然你不承认,我也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你下去吧。”

    苏若是闭上眼睛,养精气。

    阿梅愤怒的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个该死的羸弱女子,死不活的模样!她为什么会知道她做了什么?还知道她哥哥的事?

    她恨不得现在了结了苏若心,让她永远闭上这张嘴,可任须就在门口守着。

    “你最好记住,没证据的事情,不能乱说!”阿梅眼中露出愤怒,转身往外头走。

    “你也记住,你做的事情总会有人知道。”

    苏若心看着她背影,突然想到前一世阿梅也算可怜,孤苦等了一辈子也没等到。

    “早日放下不喜你的男子,早日离开这里,于你而已,许是好事。”

    阿梅一愣,嘴角浮出讽刺笑意,脚步未停。

    好事?

    呵?

    要苏若是这般好心?

    阿梅心里不甘,自己去寻秦夙风。

    听着动静,苏若心开口唤任须进来,请他去唤人寻秦夙风过来。

    阿梅急促走着,她想去解释,她要去解释,那该死的苏若心到底是如何和秦夙风?

    很快到了武场,秦夙风正在练剑,今日清晨起来若心就赶他来武场,说是自己要办点事情,晚些和他说,他也没多想。

    阿梅走上前,站在不远处,唤了一声庄主。

    秦夙风听见了声音,收回自己手中长剑,站立身子,疑惑的望着她?

    “庄主,阿梅什么都没做,阿梅不想走~”

    说着女弟子眼圈一红,落下泪来,我见忧怜。

    秦夙风皱了皱眉头,心里疑惑,刚想开口,来了一个男弟子,男弟子开口道,“禀告庄主,苏小姐请您回房一趟。”

    秦夙风把手中长剑丢给男弟子,转身便走。

    眼圈红了的阿梅,怒怒嘴,一脸楚楚可怜样追了上去,挡在秦夙风身前哽咽道,“庄主,阿梅和你从小一块长大,你该知道阿梅的性情,我什么都没有做。”

    秦夙风更加疑惑?

    这什么跟什么?

    “你要说什么?”秦夙风开口。

    阿梅哽咽的望着他,一脸眷恋,想到苏若心说的话,干脆把心里的话全部道出来告诉秦夙风。

    她脸颊红了起来,开口诉说。

    “庄主,其实我从小就喜欢你,从第一次师傅领着我和阿绣上庄子时,看见你在练剑时就喜欢你。”

    她吸吸鼻子,楚楚可怜。

    “我知道你每次练完剑术就要去沐浴更衣,我知道你喜欢吃桃子柿子,我知道你思念两位师傅,我知道你每回生辰时都爱喝酒赏月,我知道你夜间喜欢晚睡房中油灯要很晚才灭,我知道你喜爱穿灰衣穿素色长衫,我知道你很想师祖爷,我知道你喝茶时习惯用左手拿,我知道你靴子喜爱穿黑色......”

    “我从小就默默关注你,默默喜欢你。”

    字字真心,她喜欢他是真的喜欢,想要得到他也是真的。

    她起了歹毒心思是真的,下了情毒也是真的。

    可她,归根究底也只是想和他在一起。

    小时一见,多年相处,青梅竹马,芳心暗许。

    回廊中,一身灰色长衫,身长玉立的秦夙风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个拦着自己的女弟子?

    她?

    说什么?

    喜欢自己?

    他从来都是把她们当作师妹看的,对她们并无一点儿女情长。

    他从小就知自己有个指腹为婚的姑娘,从小就被教导要学爹爹一样,一心一意待自己的娘子。

    以他的性子,以他的家训,他不会在未见到自己指腹为婚的姑娘前轻易爱上谁。

    可是他是何时?

    让师妹喜欢上的?

    他有些无奈。

    眼前的师妹满脸泪水,双目通红,情意绵绵的望着他。

    秦夙风静静等着她哭了又哭,说了又说,总算说完了,他算算时辰,一会要运用轻功去寻若心了。

    终于等师妹说完了。

    秦夙风看着她开口,“阿梅,你值得更好的男子。”

    “多谢你的真情,可我受不起。”

    他有些尴尬,像是带着安慰,冬日的微风刮在他脸上,好看的眉眼带着认真坚定。

    “阿梅,多谢你的心意,你值得更好的男子,这世间的男子千千万万。”

    “我已经有若心了,我喜欢她,也只喜欢她。”

    说完转身唤来刚刚来通风报信的男弟子,吩咐他好生送阿梅回房,秦夙风自己提起步子运用轻功走了。

    很快,秦夙风进了自己院子,他走进侧房里,侧房软塌上的若心正等着他,见他进来了,露出笑意。

    他也露出了笑意,疾步朝着她走去。

    这个女子才是他的心尖尖,是他所爱的姑娘,是他秦夙风想要的姑娘。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思之如狂。一往情深深白首,情归处,情所终。

    “是有何事?”秦夙风坐在她身侧,柔声道。

    苏若心动了动身子,倚靠在他肩头,柔声道,“夙风,我想和你说一件事情。”

    “何事?”

    “你有个叫阿梅的师妹,她有个哥哥,早先就想寻她了回去,她那哥哥早年和她走散,入了神医谷,做了神医谷谷主弟子,听闻一身医术不错,寻了自己妹妹多年。”

    “前几日你中了情毒,那情毒就是阿梅下的。”

    “药应当是她哥哥给的。”

    这些事情她都知道,前几日不说,只是不想破坏她和秦夙风最后这点时光,还怕说早了,有些事情,她圆不回来。

    秦夙风中的情毒就是阿梅下的,只是前世他是硬抗过去。

    说是硬抗可到底损害了他身子骨。

    不过今生?

    苏若心脸红了起来,今生他们?

    秦夙风有些惊讶,若心为什么三番五次提及神医谷?

    还知晓这般多?

    他有些疑惑的望着苏若心,苏若心看出了他的疑惑,垂下眸子,瞄了他几眼,故意柔声道,“夙风?你身上的毒还没清干净?那神医谷的人还没来。”

    “要不~”

    “我先帮帮你解读?虽然我不会医术,可熬熬药应该没问题。”

    她柔美脸上红红的,真的羞涩,为了转移话题,她这是连脸都不要了。

    秦夙风一听,有些惊讶,望了她一眼,见她脸上带着红晕,嘴角含着笑意,想到她刚刚说的话,他耳尖也染上了红晕,厚着脸皮道,“我也不知这毒到底消散清干净没?”

    “即便那神医谷大弟子不来,等我们成亲了应该可以好,毕竟……拖的太久,毒素应该可以消散?”

    “...嗯...”

    苏若心脸一红。

    “我在和你说正经事。”

    “好,说正经事。”

    他说的也是正经事啊,他恨不得现在就娶她进门,和她成亲。

    “你说的那事可是事实?”

    苏若心伸出恍若无骨的手,把他大手握抓起,“是事实,你可以派人查查。”

    秦夙风还想问她是如何知晓的?

    可看着她在挠自己的手心,刚刚还说了那般大胆羞涩的话……

    他心里疑惑,却没有问她。

    苏若心一只小手略带苍白,放在他手心上。

    “我和你说这般说,是想按照你们庄子上的规矩来办事?然后想要你把那阿梅送到她哥哥那去,我不想她再留在庄子上了,更不想留在你身边。”

    “好。”秦夙风点头。

(九十七)不甘心

    下午,阿梅的行李收拾好,被送出了庄子,要送往神医谷。

    阿绣去送她,眼中含着泪水,哽咽和她道别。

    庄主直接下了命令要送阿梅去神医谷,是说寻到了阿梅的亲哥哥,阿绣虽是舍不得她,可仔细想想?

    若是阿梅走了,去寻她哥哥也是好的。

    如此离庄主远些,说不定就能忘记庄主。

    阿绣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花,哽咽道,“阿梅,好好保重,来日再见。”

    阿梅的眼圈已经红肿了,她站在天隐庄庄子大门口,嘴角露出冷笑,一定要赶她走?

    她眼中出现愤怒,想起那个男子来,她最后想求他见上一面也不见!

    还有苏若心!

    没有证据凭什么赶她走?凭什么?

    就凭几句枕边风吗?

    “阿绣,迟早我会回来的。”她望了一眼阿绣,开口道。

    阿绣一愣,有些惊讶的看着她,反应了过来,“阿梅,其实离开了庄子也是不错的,庄主他,你就别想了。”

    想到秦夙风,阿梅脸上露出凄苦来,嘴角一寒。

    “阿绣,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他。”

    “可是,庄主他心有所属,你为什么就这般执迷不悟?”阿绣摇摇头,有些无奈。

    阿梅却没再理她,转身跟着要送自己去神医谷的人走了。

    她穿着一身淡蓝色罗裙,手上拿着一把剑,背着包袱,脸上凉意阴狠越发深重。

    阿绣望着他们背影越走越远,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山庄。

    天色越发暗了些,看着再等上一刻钟太阳就要落下。

    山庄一间厢房中,秦夙风给苏若心系好披风,带着她出了山庄,从山庄往天隐山山顶赶,路并不好走,出了山庄后,秦夙风本想抱着苏若心运起轻功上山,可苏若心不愿,想和他在山脚下先走走。

    他只好应了她,她想如何就如何,只要她开心。

    山路上有一排排不知名的树木,有的叶子已经掉的光秃秃,苏若心的小手被握在少年手中。

    “夙风,今日我想和你慢慢走上去,能走多远就走多远,等我实在走不动了,你再运起轻功带我上山顶。”披着白色披风的苏若心道。

    “好。”

    秦夙风点头,身子靠近了些身侧的她,“你想走多远就走多远。”

    她点点头,抬起头往了一眼往上走的山路,想起往事来。

    “那日,也是这样的山路,我见你晕倒在地上。”

    她侧头看着他,小嘴一瘪,笑道,“你比我想的还重!”

    “那日害得我摔了好几跤,额头磕破了手臂磕破了,脚也磕破了。”

    秦夙风一听,心里泛起怜惜,捏紧了紧她的手,“山路险峻,你不该把我拖弄下去的。”

    苏若心笑了笑,没回他,把视线又放在山路上,牵着他的手,往山上走,走了一会,她身子骨实在疲惫,可她坚持着,一直走,一直走,好像心里有个愿望,就这么想和他走下去,执他手,到尽头。

    山顶处有小亭,他们一同走了进去,苏若心累的就要坐在石凳上,秦夙风伸手,挡了挡,自己坐在石凳上,要苏若心坐在他身上。

    “石凳凉。”他道。

    苏若心有气无力的解开披风,走了山路,热的很,她抱着披风听话乖巧的坐在他腿上,任由他抱着自己。

    小亭外,天边处太阳就要下山了,山顶时不时刮来一阵风,刮起小亭四面挂着的轻纱,秦夙风想了想,把怀中女子抱起,去把他们对面的轻纱挽起,挂在一旁,免得一会挡住他们看夕阳。

    等他弄好了,回头重新坐下,两人一起迎接夕阳的来临。

    苏若心伸出自己娇嫩苍白的手,附在他大手上,和他十指相扣。

    冬风灌进小亭,青丝被刮起,身上白色轻纱也被刮起,秦夙风腾出一只手来,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披风,护着她。

    苏若心靠在他怀中,一会,落日夕阳慢慢照射进来,两人抬起头,往向天边的夕阳,夕阳余辉染红了大片白云,霞光照射山脉,红光洒在重峦上,很快暮色灰暗,残阳如血,金光残隐,晚霞散尽。

    夕阳落下,小亭中的苏若心强撑着身子,感受着秦夙风的气息。

    她心里楠楠暗语,陪你看遍日出日落,可否陪你共度流年与韶华?

    她想着,慢慢却睡了过去。

    秦夙风望着怀中已经睡了过去的女子,摸了摸她的小脸,握住她的一只手,输送内力给她。

    轻纱随风飘扬,夕阳一走,夜晚很快就要来临,山中不安全,秦夙风抱着苏若心,把白色披风给她披好,下山了。

    一下山,进了山庄,把她放在床榻上,这一番动静苏若心倒是醒了过来。

    醒过来后,她和秦夙风一起吃饭。

    吃饭时,饭桌上一桌子苏若心家乡南方菜,她愣了愣,接着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男子,张了张红唇,“夙风,我吃的惯北方菜。”

    秦夙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辣椒,放进嘴里,嚼了嚼。

    “我也吃的惯南方菜。”

    辣椒香味袭来,苏若心盯着他,眼圈一红,这样的他,她如何死的甘心?

    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可是有什么办法?

    不甘心!

    她的命数是那般!她得认!

    她是一个最最普通的凡人,生死早已经定下。

    苏若心垂下眸子,深呼了一口气,拿起筷子,夹起菜肴,吃了起来。

    山庄上空有几许繁星,月光还是小小月牙状,宁静的夜晚,吃完饭后,男子去沐浴了。

    留在厢房中的苏若心,正附在案桌上提笔写字。

    毛笔小字,诉说尽心思,凌乱微弱的油灯光线照射在她身上,她脸上露出悲痛来,长长睫毛遮住苏若心眼中的无奈,也遮住了她灵魂深处的绝望。

    重活一世的人,本该喜悦,开心。

    可是她,即便重活一世也多活不了两日。

    红尘往事马上就像要离她而去,她抬起头望了一眼门外黑夜,等今日一过,她就要离开这里了。

    油灯忽明忽暗,一阵冬风刮了进来,她低下头,写完最后一个字。

    “不得哭,潜别离。不得语,暗相思。两心之外无人知。

    深笼夜锁独栖鸟,利剑春断连理枝。河水虽浊有清日,乌头虽黑有白时。惟有潜离与暗别,彼此甘心无后期。”

    这是她从前在书籍上看过的一首诗。

    看着那诗句,她放下笔,闭上眼睛,许久,她睁开眼睛,拿起写着诗句的宣纸,站起身子往一旁的油灯去,她把宣纸放在一旁的油灯上烧了起来,这诗句,算是先烧给自己了。

    她盯着燃烧完的宣纸,她两世,所求,不过是和他厮守厮终,可是,求不得,兜兜转转,终究是一场梦,一场过眼云烟。

    这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她自己清楚的知道哪一天哪一日,她会离开这个世间,她会和深爱的男子死离别。

(九十八)离开

    第二日,苏若心用过早饭,收拾好自己行李,她走了。

    站在天隐庄大门前的秦夙风愣愣的看着她背影。

    少女背影纤细,一身灰色罗裙,背着包袱,越走越远。

    直到她身影完全看不见了,秦夙风才反应过来,张了张嘴,好似这冬日越发凉了,空气里像是冰块一般,他吸了一口,心头猛然冰冷刺骨。

    若心说什么?

    退婚?她适应不了北方?

    她要回南方?要回苏家?他若是心里真有她就不要去强迫她?挽留她?阻止她?

    已经走远的苏若心搭上了,来时那趟载着她的船只,她准备回外祖家。

    划船的船夫还是送她来的那位,见她上来了,脸上露出笑意,唤了个半大的孩子给她拿了一张矮凳,放在船尾让她坐着。

    这是这姑娘的习惯,她从前坐他的船只时总会和他讨要一张矮凳坐在船尾看风景,久而久之,船夫就习惯了。

    “姐姐你下次来多披件披风,这天又要冷了。”半大的孩子开口道,他和苏若心算熟悉,他是船夫的儿子。

    神色有些呆滞的苏若心抬起头看了半大的孩子一眼,眼泪滑落。

    下次?还有下次吗?

    她把头转过去,不让那孩子看见,她望着河畔两边山脉,眼泪一颗一颗接着一颗滑落了下来。

    苏若心伸出冰冷指尖,摸了摸眼角泪水。

    小船划着,不久到了一处岸边。

    那划船的车夫唤了一声,苏若心听见了声音,擦干净眼泪,站起身子从包袱里拿出银钱来走过去递给船夫,自己下了船只。

    下了船后,她站在岸口,回头望着已经慢慢划走的船只。

    河畔水面,一艘船,一个船夫,一个半大的孩子,几个搭船的行人。

    苏若心多看了船夫一眼,多看了那半大的孩子一眼,转身回村。

    她沿着小路走,小路两边有灰黄杂草,走过一条小路,能看见大片大片的田野,麦子已经收割,望过去有些空旷寂虚。

    苏若心背着包袱,深呼一口气,假装无事,继续走着。一路上偶尔遇见两个背着锄头的叔伯,她笑一笑,打了招呼。

    经过几家小院,看见坐在院门口的大娘婶子、姑娘,她也笑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苏姑娘?你这是又从山庄回来?”

    一个青衣粗布手中提着竹篓的妇人刚刚从自家菜地里回来,整了整她家那些大白菜,这冬日里,大白菜是她们家冬日里最重要的蔬菜,她种了很多,等明个天气好,她喊出家里一大家子都去收拾大白菜,全部砍回来,放在地窖里,存一些,再整一些做酸菜。

    苏若心见是离外祖家较近的一位婶子,她轻启小唇喊道,“是啊婶娘。”

    妇人嘴角一笑,走近些苏若心,看出了她眼睛微红,疑惑道,“你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像是哭过?”

    苏若心赶紧摇摇头,解释道,“婶娘看错了,我揉了揉眼睛就这样了。”

    妇人不信,“莫不是秦家那小子欺负你了?”

    “你别怕,你告诉婶娘,到时候咱们和你哑婆婆哑爷爷一起去山庄闹一闹,为你出口气!”

    苏若心摇头,看着那妇人。

    “婶娘,你还不知道夙风?他如何会欺负我?”

    妇人一听,嘴角一笑,打趣道,“我就打趣打趣你,我这婆子看人还是准的,我瞧着那秦小子是个不错的,哎,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啊?日子可定了?”

    这一年来她问了她的老邻居哑婆婆好几次呢,哑婆就是说不知晓,要看看两个小辈的心思。

    什么小辈的心思?他们这些长辈把事情一定不就成了吗?

    说道这事她又想起了一事,“你外祖父啥时候回来啊?

    “你祖父是怎么想的?一个外孙女千里迢迢从南方过来,也不多在家待上几日。”

    苏若心听这妇人这般说,有些尴尬,只讪讪和她说了几句,便寻了个借口赶紧往家中赶。

    妇人见她走了,摇摇头,接着提着手中竹篓一旁院子往正坐在不远处的妇人婆子聊了起来。

    “这周家那外孙女,到底啥时候成亲啊?”

    “我也想知道,可还没个消息啊?”

    “莫不是那山庄秦家反悔了?”

    “我看不会吧?看那秦小子不像那样的人。”

    “不像那样的人?”

    “哎,这人纳!看表面怎么就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再说了,周家这情况和山庄秦家也不搭啊。”

    “确实是不搭。”

    “可我听说周老那外孙女本家境况是不错的?”

    “什么不错的?她爹娘都没了,就算从前家里有点家财,可比得上那天隐庄?我可听说天隐庄有的是钱财,何况那秦小子还是庄主。”

    “也不知这苏姑娘和那秦小子的婚约是如何来的?”

    “如何的来的?听说是指腹为婚?”

    “啧啧啧,这苏姑娘一身羸弱,身子骨如此单薄,那秦小子看着就是个建硕的男子,还有武艺在身,这两人合适吗?”

    “我听说那天隐庄女弟子可不少?”

    “……”

    她们继续在讨论着,那头,苏若心已经到了外祖家小院前。

    青竹小院,院门打开,小院里种了棵桂花树。

    哑婆婆正在树下,坐在一张小矮凳上择着菜,顺便等小小姐回来。

    苏若心进了院子,走上前,就要蹲下来帮忙,哑婆婆赶紧阻止。

    “小小姐,这可使不得,你快去把包袱放下,我灶房里药罐中熬好了汤药你先去喝了。”

    苏若心见哑婆婆这般说,点了头,回了自己房间把包袱放下,转身去灶房。

    灶房里,哑婆婆已经先进来了,她用抹布包拿着药罐把熬好的药汁倒入一个准备好的瓷碗里。

    倒好了,她寻了一个勺子放在瓷碗里,端起来。

    苏若心一进来,哑婆婆就端着递给她。

    苏若心接过,双手捧着热热的瓷碗,看了自己手中瓷碗中药汁一眼,又抬起头望了哑婆婆一眼,还未开口,眼泪便落了下来。

    “哑婆婆,谢谢您。”

    这些年,她还没有遇见对自己这么好的婆婆。

    她祖母祖父在她出生前就去了,母亲又在生她那日血崩而亡,后来一直在二伯母手底下过活,府上婆子还算尊重她,可没几个真心疼她。

    “哑婆婆,马车您帮我寻好了吗?”她又开口。

    哑婆婆一听,眼圈也红了,点点头。

    “寻了寻了,你先喝了药。”

    “一会啊,老婆子就带你去。”

    说着,哑婆婆抹了抹眼角泪水,她眼睛红红的,打量着这个还有一个月就要及笄,却永远等不到自己及笄的小小姐。

    即便见过无数生死,可这样年轻鲜活娇嫩的姑娘就要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让人惋惜绝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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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横北故人归介绍:
谁都没曾想到,东氏一族尚存的那个小小神女,也会有一天手持神器,与天地为敌。那日,凤狂龙躁,朽木死灰,她看着自己所爱男子,开口道:“你后悔吗?”那男子却突然笑了。温润如玉,一如初见。她血脉高贵,无忧无虑,一场父辈恩怨纠葛却使得她在神界再无依靠,她被逼得用手中天机镜扭转人界乾坤,送那些冤魂重活一世~送冤魂重活一世?说是那些冤魂都有未了心愿?据说这世间皆是遗憾,又皆是阴差阳错~不是每个人都能看透这世间的情爱,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释怀、放下。总有些人不愿意喝下那一碗孟婆汤,忘记前程往事~而那个不愿意忘记的人,最终归来,只求与你再续前缘~青山横北故人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青山横北故人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青山横北故人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