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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芸渔歌     断鸿归处飞云乱txt下载     断鸿归处飞云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二十一章 请删除她号码

    周逸云的掖挪和翘起嘴角那微痞的笑意并没有让沈慕诗生气,相反此时的她感觉真的需要一个人,静下来听听自己的话。

    这件事正如一句话,不说出来憋屈说出来又有点矫情。

    这个边缘刚好适合周逸云这样的人,在沈慕诗看来算是损友,处境又比自己好不了多少,不会被一种自上而下同情虐杀。

    当周逸云带着笑容听了沈慕诗淡淡的诉说笑着问道:“他家又皇位?需要有儿子继承?”

    沈慕诗也被他的话说乐了,于是摇摇头叹口气:“我们不是一路人,我和何武差距很大,短时间他可能是需要一种安定,但终究我们不合适。就好像我和你,也不是一路人。”

    周逸云翘着嘴角不置可否:“他家到底什么背景?”

    “你我都接触不到的。”

    周逸云知道再说沈慕诗也不会问:“怎么样?难受不,用不用借个肩膀靠一靠??”

    “肩膀,我自己有!”

    “行,那庆祝一下,晚上我请客,想吃什么?”

    沈慕诗想了想:“随便。”

    “那就随便吃点,吃完带你去酒吧坐坐。”

    酒吧对于沈慕诗来说已经很陌生了,很多年没去过的地方,但是今天不一样,她的确想换个心情。

    周逸云也很多年没去酒吧了,那些年就泡在吴明的酒吧里,和宋世杰三个人,一起聊生意,聊生活,聊女人。

    现在宋世杰已经定居国外,吴明也很久没消息,听说会所后来不做了,再后来吴明结婚了,娶了个十八线小明星,后来跟人家去合作搞什么ip制作。

    现在,周逸云和沈慕诗在卡座对坐着,面前摆着一瓶洋酒,冰桶,软饮,桌上还摆着果盘小吃。

    舞台上短裙女孩儿热舞,台下有跟着音乐扭动身躯的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和霓虹交错中狂魔乱舞。

    酒吧里人很多,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他们的脸上洋溢着青春和对未来的无知。

    沈慕诗的目光在酒上和台上,手中杯没怎么停过,人生总要有几次豪饮。

    周逸云想到十年二十年前,那一段段往事,曾经也年轻过,疯狂过。而现在更愿意静静的喝着酒,看着对面这个被霓虹彩灯光线下愈发苍白的女人。

    她好像很放松,经历一次伤感的事,却如同在她身上只是浅浅划痕,不痛不痒。至于她心里怎么想,难猜。

    如果她哭,他可以给她擦泪,如果她累,他可以借她肩膀。

    没有如果,除了今天比平时略微放开的喝酒,仿佛一块铜墙铁壁在周逸云面前,无法攻破。

    回家的路上,两个人散步走回去的。一路上,略带酒意的沈慕诗打开了话匣子,给周逸云讲了自己很多糗事。

    那些中二的事,听起来确实好笑。

    又说了些自己小时候的经历,从对父母的怨念,到后来被现实逼着低了头。

    说道友情,说道爱情。

    “你知道吗?我觉得我没你想的那么好,那么善良。”被大半瓶洋酒冲的沈慕诗指着周逸云。

    “这话怎么说?”

    沈慕诗将手揣在大衣的口袋里,迈着还算稳的步子,她知道自己可以放松的去喝,放心的去说但是没醉。

    没醉微醺,就是神志清醒,清醒到旁边有人在听自己讲话,却不去想是谁。

    “我坑了薇薇。”

    这件事有点出乎周逸云意料,他嗯的发出一声疑问。

    “薇薇对我没什么防备,她和老胡的事我一直猜测直到确认,说心里话我早就想到了我和老胡的结果,但是是我不肯认输。薇薇的每一个男人,我都会轻描淡写的告诉老胡。就是想让他知道,他们看重的东西,最终也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周逸云第一次听到沈慕诗自己把吴薇薇和老胡的事说出来,虽然之前有所猜测。

    “这么说,你一直都知道,他们在乎什么?”

    “知道!吴薇薇说过我很自私,说过老郭自私。”

    “可笑,是他们出轨,怎么会说你自私。”周逸云摇头冷笑着。

    “不不不,我觉得,这件事我很腹黑了,我明明知道问题的症结,却放任失态的发展。明知道他们之间还有机会,甚至都会有不一样的人生,可我就是要让老胡知道薇薇是多么不堪。”

    周逸云有点不解“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薇薇的人生不是你能决定的。再说....”

    沈慕诗打断了他要说的话:“有句话,世上哪有遮天树,无非一物降一物。薇薇的本性也不坏,只是没有能降的住她的人,老胡本来是的。”

    周逸云笑了:“你想的太多了,真不知道你心里还放着这么多事儿,你这么能怎么不给自己看看,什么人能降的住你?”

    “我需要吗?”沈慕诗倒走了几步,看着身后的周逸云:“我不需要谁降的住我,我又不是孙悟空,我需要是的是有人宠着,需要的是安全感。”

    她的脚下微微拌了一下,一个踉跄,周逸云急忙拽稳了她:“要人宠好办,我可以,不过安全感是什么?钱?婚姻?”

    “谢谢!”沈慕诗站稳转身并排和周逸云走着:“安全感这东西除非自己有,任何人都给不了。”

    “何武呢?”

    “和他在一起,很轻松。但是不真实。”

    “其实,这才是你真正决定离开他的原因,何雯只是催化剂,提前揭开了这个结果对吗?”

    沈慕诗的手还插在口袋里,手里的手机已经震动过很多次却没拿出来看过。“你知道太聪明的人会是什么结果吗?”

    “被灭口?”周逸云笑着问道。

    远离繁华区酒吧街的街道很冷清,街上的车辆间断着穿行,如今马路上行人很少,更少有骑着车赶路的人,因此,两个在街上边走边聊的人也成了夜色中的一景。

    四十多分钟的路程,边走边说也似乎并不太遥远。也许是酒精的缘故,走了这么久,踩着高跟鞋的沈慕诗竟然没觉得脚累。

    周逸云也渐渐明白,难怪何武的事似乎对沈慕诗来说伤害不大,他总算是稍微放下了一点心。在他觉得,沈慕诗的心路经历,很难有什么事再给她掀起波澜。

    这样,好也不好。

    分手的街口,周逸云问道:“真的不需要肩膀?”

    沈慕诗摇摇头,拍了拍周逸云的肩膀:“你这身子骨,抗不住。”

    回到家看到线上何武的信息,大致意思是告诉沈慕诗,北京有个工作机会,一个外资金融公司打算在国内做办事机构,本来是要请何武过去,而他正在准备去另外一个地方。何武推荐了一些人,其中包括沈慕诗。

    “我不去!”沈慕诗回复了三个字,又看了看手机上的未接电话。

    “谢谢你一直帮我,我知道你不会再经历一次异地的恋情,虽然我们并不遥远。但是距离是很现实的问题,我也没想过再去北京,这件事没办法调和。我们到这里吧。再见!”

    留下了留言,沈慕诗关闭了电脑。

    奶奶搬完了家,一间一居室的房间里和之前一样的格局摆着常年跟着奶奶的老物件。进屋就好像回到了奶奶一直住的房子里,不变的柜子不变的床,摆出来了不变的效果。

    变的是奶奶又老了一些,大部分时间都老人都躺着。

    正如沈慕诗找当医生的同学咨询的一样,这个年纪的老人,身体的癌细胞和她自身一样,一样缓慢的发展,所以不用担心并发太快,也不要抱着幻想。

    大部分时间奶奶都是沈父沈母陪着,在一个城市的奶奶的子女象征性的分了班,比如周几谁来值班替替大哥大嫂。

    这段时间沈奶奶的精气神也不错,只是眼睛看不清楚,好几年的白内障越来越严重。

    老人决定去做眼睛的手术,用她的话说,很多东西她想看的再清楚些。

    手术预约在了下周,周末沈慕诗在奶奶那呆了大半天,回家下了出租车,看到对面小区门口看到了何武的车正朝小区里开去。

    站在原地沈慕诗犹豫了,何武一定是想跟自己好好谈谈,他一定会说服自己,会再做一次努力。

    沈慕诗从来没想过,自己在何武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位置。她也从来没觉得,自己会有一个很重的分量。

    何武对她来说就像一个走下神坛的偶像,只有光芒。哪一种顺势而为的情感经历,只是适当的在某个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没有波澜改变不了人生。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周逸云,你吓我一跳!”沈慕诗的埋怨着,口袋里的电话忽然想起。

    就好像自己的电话声可以传到对面小区一样,心虚的沈慕诗忙拒听了电话,转身朝周逸云家走去。

    “谁的电话,怎么不接啊?”周逸云快步跟了上来。

    “没谁,你怎么又买这么多酒?”沈慕诗看了一眼周逸云手上的袋子。

    “闲着也是闲着,你不是说最近有事吗?”

    “我有事跟你喝酒有什么关系?”沈慕诗反问道。

    “你有事,君如说怕我一个人带不了牛牛,牛牛闲着淘气的很。所以我就闲着了?”

    上楼开门,周逸云闪开让沈慕诗进了客厅。

    手机还在震,沈慕诗将手机拿出来,拿在手里犹豫着。

    周逸云凑过来看了一眼:“何武啊,怎么不接?”

    “不知道说什么。”

    “你没跟他说清楚?”放下手里的袋子,周逸云从里面掏出一包兰花豆一包花生,这些都是他下酒的东西。

    “我以为我说清楚了。”

    “你这样,不是办法。我想他最多也就是想问个为什么,你干嘛不跟他说清楚。”

    沈慕诗握着手机低头不语,她是个可以把事做到极致,却没办法把话说道绝处的人。

    “用不用我帮你回了他?”周逸云带着询问的目光问道。

    “这怎么行?那样太伤人了。”

    “你这人真是,要跟人家分手还怕伤人,你自己犹豫让别人觉得暧昧。”

    “我是这样的人吗?”沈慕诗问道。

    “是!你已经让我误会很深了,好在我这个人,心够强大,脸皮够厚。”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样的玩笑,沈慕诗瞪了他一眼。

    “我说不对?你别犹豫了,我都替你着急,赶紧接了电话说清楚吧。”周逸云一旁催到。

    “说什么,他现在就在我家楼下,我怕见了他事情有变化。”

    “什么变化,你怕见了他你会决定跟他走?”周逸云问道。

    “不是,我怕我们关系会不清不楚维持下去。”

    “你会那么做吗?”周逸云表示不信。

    沈慕诗却认真的点点头:“我真的会,会保持这样的关系,保持着我对他的欣赏,然后保持每周见面却不再深入生活。”

    “啧啧啧,想不到你是这样的沈慕诗。”周逸云撇着嘴。

    “所以,我不能接电话不能见他。”

    “所以,你啊就是还有放不下。”

    “我当然放不下,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如果我想做点什么对的事,至少对别人来说对的事,就是找个合适的男朋友,把自己嫁了,把日子过好。你不觉得,我曾经认为何武是最合适的人选吗?但是,我也说了,我不想把生活建立在让别人看着好的基础上,不想去证明什么了。你知道我有多纠结吗?”

    “你是在给你自己找男朋友过你自己的日子,不是给别人找,你现在这样一点都不利落,这么犹豫不决怎么做交易,这就是你性格弱点。”

    沈慕诗一愣:“我决定了啊。”

    “执行啊!你的执行呢?!”周逸云看着沈慕诗,鼓励期待以及自己心里那份希望替她执行的冲动。

    “电话!给我!”周逸云朝沈慕诗伸出手,命令口吻。

    真的执行不下去,她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何武,甚至觉得有点舍不得将话说的完全没余地。

    周逸云从好不反抗的沈慕诗的手里拿过电话,他摸不准沈慕诗的想法了,也不想去摸。

    “你好!我是周逸云。”

    听到这个名字,何武一愣,此刻他坐在车里,从车窗看着沈慕诗家的窗子希望有些动静。

    “你好,听沈慕诗提起过。”何武表达的很绅士。

    “你来找她有事吗?”周逸云举着沈慕诗电话问道。

    是聪明人都明白周逸云的出现一定有有原因,何武平静了一下心情:“最近联系不上有点不放心,路过她这过来看看。”

    “她很好。”

    “那就好,谢谢!”何武大概明白了。才准备放下电话,又听周逸云说道:“不用客气,麻烦删了她的电话吧。”

    “好的!”何武挂断了电话,又看了一眼沈慕诗家毫无动静的窗,接着关上车窗将沈慕诗的号码删除了,驱车离去。

    “解决了?!”周逸云将电话扔给沈慕诗:“还想喝酒庆祝一下吗?”

    沈慕诗略带一丝苦笑:“我是该歇歇你呢,还是该歇歇你呢?”

    “不用谢,回头接牛来帮我多带带就行了。”周逸云表现的很大方。

第四百二十二章 灰了

    既然没有惊心动魄,解决的自然是云淡风轻。

    成年人的交往,说散也就散了。

    沈慕诗也曾暗自揣测,当时的何武会是什么样心情。只是当着周逸云的面,她不想浓墨重彩的将感情表露出来,这种掩藏的情绪似乎形成了习惯。

    周逸云对于沈慕诗的表现反而有几分好奇:“你就不问问他说什么了?”

    沈慕诗好像洞察了一切,只是淡淡的说道:“他什么都不会说。”

    这下轮到周逸云沉默了:“看了你很了解他?”

    “你知道吗,何武跟我说过一个例子,在很久以前别人问他交易判断的时候,他经常也会拿出论据,比如交易的依据是什么,但是后来慢慢的他不会说。这里一个是讲多了累了,再一个真的很多时候还是有直觉的因素,这种直觉是长期锻炼出来的条件反射。和何武交流多了,就会对他的行为有些直觉。”

    周逸云摇摇:“我倒是觉得不是什么直觉,而是默契。你们都属于比较理性的人,而我倒是认为,生活太理性了就没意思了。就像我从十六岁辍学,学着理性的去对待生活,可是到头来结果却未必是自己想要的。”

    “只是时间没到而已。”

    “关键是人生未必给你这么多时间。”周逸云的手习惯性的揉着自己的眉骨,每当这时候便会让人不自觉的想起那道改变他生活的疤痕的来历。

    沈慕诗总觉得,周逸云和她曾经印象中的那个少年变化很大,她虽然知道他经历了很多,但是性格上的东西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转变?

    这些话题谈起来未满让人伤感,于是沈慕诗打算换个话题:“马上开春了,你是不是又要忙了。”

    说起这件事周逸云显然提起了些精神:“是啊,去年一年的运作还算不错,今年的固定投入会小很多,应该可以赚到钱。现在觉得当初合同签三年有点短,年前我跟辉哥去看了看,准备多签两套院子。”

    “那可是恭喜你了,赚了钱要请客啊?”

    “必须的,另外等天气暖和了请你去那边玩几天,山里空气好,比天天闷在家里强,网络也有,你在哪能看行情也都一样。”

    沈慕诗被他说的还真有点动心,但是转念想想奶奶的近况还是说的:“到时候再说吧。”

    周逸云并没有刻意留沈慕诗一起吃饭,他也看出来她多少有点心不在焉,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哪怕她不表露半分,至少这样的分手多少还是让人伤感,她的伤只能让她自己静着慢慢的消化。

    回到自己家打开电脑,群里的小姐妹们正和平常一样叽叽喳喳的聊着。

    “安歌,去哪了?”一上线alan,就在群里问的。

    称呼沈慕诗安歌的都是很多年最早接触网络的那些人,她们因年龄爱好结社,十几年的相处偶尔的吐槽,生活中的互相鼓励,职场上的问题交流都已经成了未见过面的闺蜜。

    “处理点私事,你们在聊什么?”沈慕诗想让自己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支撑着心情问道。

    “当然是小九的事,九儿要撒喜糖了。”一个叫网名的女孩的回复着。

    “啊,这样的好事,惭愧惭愧。”沈慕诗是真的惭愧,小九可不是别人,当年的小妹妹陈青,那个做翻译的小女孩,在这些人当中她年纪最小,排行小九。

    按说陈青和沈慕诗应该是最亲热的,正如何武举过的那个例子,自己的好朋友要结婚自己不知道,显然是平时的关注不够,这也是沈慕诗真正觉得惭愧的地方。

    alan:“小九结婚你是应该惭愧,什么时候我们也吃上你的喜糖啊。”

    这句话引来群里姐妹们的符合:“是啊,你那个周末小哥哥进展怎么样了啊?”

    最近一段时间,每逢周末沈慕诗都几乎不上线,偶尔透露过有朋友来看她,于是女孩们就敏感的觉得沈慕诗应该好事将近,顺便也就给何武取了个周末小哥哥的昵称。

    “吹了!”沈慕诗回答到。

    :“啊,怎么这么突然,不是好好地吗?”

    这让沈慕诗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alan:“安歌,你不是很欣赏他吗,而且你们紧张也很顺利啊。”

    “他和家人会考虑到我去不去北京,已经要不要孩子。这些问题我都做不到。”当着这些可以吐槽的姐妹,沈慕诗觉得说出来轻松了许多。

    陈青忽然冒了出来,她在群里说道:“沈姐,我怎么觉得没这么简单。是不是这里有云哥什么什么事啊。”

    陈青问的直接,沈慕诗打出了一个问号。

    “哎,君如姐和云哥分开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再说我听我家那位也说了他们的近况,还听说君如姐经常会把牛牛送过去,你帮着看,有没有这事啊?”

    沈慕诗看不到小九的表情,但是直觉上文字上觉得小九并不太赞同这个事情。

    alan:“小九,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陈青:“本来我和沈姐就是现实里的朋友啊,沈姐你忘了,我家医学博士还是云哥和君如姐给介绍的哦,君如姐的事医院都知道,而且很多人竟然赞成他们分开,觉得云哥会是个拖累。沈姐,你就不怕被拖累?”

    这么一说沈慕诗竟不知道如何解释:“真的和你云哥没关系。”

    大家好像并不太在意沈慕诗的介绍,反而都话题问向陈青,他们口中的云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年轻时候很能干也有点帅,混社会的,赚了些钱。但是家庭背景不太好,自己身体也不好,得过肾癌摘了一个肾,现在有个四岁左右的儿子,我刚说了离异了,而且接近净身出户。沈姐,我不是说云哥人不好,但是你真的要考虑清楚。”

    :“沈姐慎重!”

    alan:“沈姐慎重!”

    蓉蓉:“沈姐慎重!”

    ..........

    几个人排成了整齐的队列,沈慕诗知道大家都是好心,但是她们似乎真的误会了。

    但是怎么解释这件事和周逸云没关系,周逸云只是替自己回了个电话,自己还不知道内容。更何况沈慕诗真不想再把何武的家境背景以及其他不相关的事再重新叙述一遍,那样只能再一次提醒自己的自卑。

    为了避免再次尴尬,沈慕诗将话题转移到陈青身上:“小九,你结婚这么大事,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办事?”

    “下月下月,到时候欢迎大家都来,沈姐你可是必须来啊。”

    “那当然,时间地点告诉我,肯定到!”

    这下,大家又议论起陈青的彩礼嫁妆婚纱酒席以及要到哪里度蜜月。

    话题顺利转移了出去,沈慕诗默默的关闭的了群聊。

    关闭群聊的一瞬间,沈慕诗看到了何武上线,第一次,沈慕诗将自己的状态变成了隐身,默默的看着那个亮着的头像。

    许久,头像闪动一条信息发了过来:“我已经删了你的电话号码,如果你有话想说,我会接听。”

    何武qq头像的颜色变成了灰色。

    沈慕诗关闭了电脑,回到床上看着握着自己的手机。

    她也想说,就像对姐妹们说的那样,这件事和周逸云没关系,可是那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隐隐的,她觉得自己是个恶人。

    就像对周逸云说起吴薇薇,那种潜藏在内心的,一种不甘,一种对胡晓天潜移默化的影响,那种沈慕诗认为自己还存在的某些心机。

    就像对待何武,他教了自己那么多东西,他是善意的,至少初衷是,哪怕是到后来也是打算朝一起走,不然他就不会对家人提起。

    然而将自己的生活规划像是作报告一样都要经过和家人商议,这样的家庭模式后面的背景,不是沈慕诗这个层次所谓小百姓能理解的。至少,何武要交往,将来要生活在一起的女性需要经过家庭成员的审核。

    这个时候,不是给自己找理由的时候,这个时候,沈慕诗只感觉到自己心里那个小小的自责,像是有人指着自己问,你到底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因为他能给你不一样的东西,你所需要的,你所要学习的,你对他又企图,只是你不知道将来如何面对,你对自己没信心你对未来没把握,所以才会有个周逸云出现,你没有那么弱,需要别人帮你解决问题,你现在的做法就是在逃避。

    沈慕诗甚至暗自觉得,自己是有点恶的,因为没有因为何武而很深难过,她想起似乎也没有因为立刻胡晓天难过过。

    暗夜里握着手机,自我的审视让沈慕诗忽然有点庆幸,庆幸自己那对谁都温温和和,不呵斥不发怒不争不妒的背后,还有那么一点点自己会认为的恶意。这点恶意,让沈慕诗觉得自己还算是有点人性的正常人。只是人性本应该有恶的一面,否则真的活成刘慧芳那样人,连自己都觉得太假。

    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去,从此之后何武的头像再没亮过。

    沈慕诗也明白,何武应该删除了自己。

    天一亮,手机就响了声儿,周逸云的电话把自己吵醒:“起床了,吃早饭去。”

    “不想去!”

    “快起快起,你看你现在,以前不还跑步吗?多久没跑了,不锻炼也就算了早饭也不吃,早上一杯咖啡解决问题,这样怎么能行,快起,不然我砸门了啊。”

    “我不在家!”沈慕诗说完挂了电话接着睡。

    奶奶的白内障手术很成功,这种手术的难度不大,大夫说一周之后就可以拆纱布。

    沈母是个孝顺儿媳妇,每天按时上药,吃饭也是端过来喂到嘴里。这段时间,老太太很安逸的享受着这种照顾。

    拆了纱布的沈奶奶看什么都是清清楚楚的,这下她能好好的看清楚眼前这个世界。

    用老太太的话说,蚊子从眼前飞她都能看出公母。

    沈慕诗从来没觉得奶奶的眼睛有问题,看不清楚的她只是不说。只不过现在的奶奶笑容增加了很多,知道奶奶喜欢看戏,沈慕诗买了很多京剧,评剧的光盘。

    每逢沈慕诗去,奶奶总是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大孙女。

    “看看,咱丫头现在头发多黑,小时候跟小黄毛似的。”

    “看看,咱丫头胖了点,小时候跟柴火棍儿似的。”

    “现在奶奶可看的清楚了,什么时候把对象带来让奶奶看看。”

    遇到这样的问题,沈慕诗管用的伎俩就是搂着老太太的脖子使劲的腻着撒娇。

    “这么大了,还这么腻,人家都腻爸妈,你怎么不去?”奶奶拍着沈慕诗半嗔半笑。

    沈慕诗还真不会,如她从小就羡慕表妹们可以在父母面前撒娇,这也造成了她每次看到周逸云抱着牛牛玩,心里总是生出莫名的喜悦。

    白天看盘,晚上看书听个,偶尔刷刷剧,时间过的很快。

    经常刷美剧都刷到半夜,有时候也会从网络上看看大片。

    在没跟何武接触之前,有很多年沈慕诗不看电影,而现在经常会找出一些片子来看。

    偶尔脑海里会闪过,两个人靠着沙发,眼前摆着笔记本,看着电影对着剧情聊着天。

    只是一闪,沈慕诗便将念头挥散去,偶尔也会想起那最后的几个周末,心里隐约有些莫名冲动,难道真的是到了虎狼之年,人的本性需求?那些自己鄙视的不认为会需要的东西,难免会闯入心里,然后再被自己漠视。

    周逸云倒是经常骚扰沈慕诗,她似乎对这种骚扰不算反感,至少周逸云的手艺还算是对沈慕诗的胃口,两个人的话题也的多,聊聊股市聊聊人生聊聊共同的朋友,聊聊周牛牛。

    这天,沈慕诗正眼泪巴巴的看完了2012,周逸云又来了。

    科幻片不是周逸云喜欢的题材:“至于嘛,看个电影能把自己看感动了?”看着眼圈红红的沈慕诗周逸云笑着问。

    他坐在那里快进的看了剧情:“2012又没真发生,你这后补的科幻也能让你哭一下,太脆弱太脆弱。”

    “少废话。”沈慕诗红着脸。

    “重说,这话说的没力度,少废话!语气再硬气一些,你啊,就是不会表达自己,尤其是让你生气,愤怒的事,一定要发泄出来,不然只能对着电脑自己掉眼泪了。”

    “少废话?”

    “不对,语气再重些,你得学会拒绝,刚才我说你你不爱听,就得对我说出来,少,废,话!”

    对于沈慕诗来说这是个世纪难题,她可以尝试理论,却没法痛快的表达。叹了口气沈慕诗道:“你都不知道我感到在那里,看到最后那个胖子托着自己两个孩子上船吗?那是个多么自私吝色的人啊,然而在自己孩子身上,那种父爱.....”

    沈慕诗有些说不下去,她对父爱感是模糊的期待的,甚至她知道自己也有,只是不论是沈父还是自己,都不会去表达。

    周逸云沉默了,被沈慕诗带的,他又开始想周伯涛了,是死是活人在哪里。

第四百二十三章 手术风波

    陈青的婚礼沈慕诗还是要去的,作为多年的好姐妹这个场是一定要捧。

    婚礼上周逸云和王君如作为双方介绍人,被安排在一起。

    “他们两个关系挺好啊?”有些知道两个人情况的来宾不免窃窃私语。

    石莹和医院里几位董事也都来了,不免说道:“谁说离婚了不能当朋友。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嘛。”

    只是她说的时候,目光却不由得看向新娘来宾里的沈慕诗,沈慕诗的怀里正抱着周牛牛。

    看上去周牛牛和沈慕诗的关系不一般,出来进去小手都牵着沈慕诗的手,看上去十分亲昵的样子。

    典礼结束了正式开席,周逸云也坐到了新年那边亲友的坐席上,挨着沈慕诗,周牛牛在沈慕诗的怀里不肯下来。

    石莹小声问王君如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周逸云的女朋友。

    “如果是就好了,那女孩不错的。”

    “你的心可真够大的,看样子倒是很温和,人畜无害的,越是这样你越的小心。”石莹不免碎碎念起来。

    “我小心什么?你知道吗,她自己没小孩,这才是我最希望云子和她的原因,要是万一云子找个带小孩的,将来我还怕牛牛受了委屈。”

    “这倒也是,你还好只有一个,我这马上就三个了。”石莹摸着自己没多久预产期的肚子。

    沈慕诗挑了些周牛牛能爱吃的饭菜,放在面前的吃碟里,自己却很少动筷。

    “待会儿,直接接牛过去呆两天。”周逸云给牛夹着菜,抬头问沈慕诗。

    沈慕诗却微微皱着眉头,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胃口一个劲的难受,胀气感十足。

    “君如同意吗?”沈慕诗朝王君如的座位那看了看,王君如也正朝她这面看来,相视一笑。

    “姑姑,姑姑你怎么不很妈妈坐一起,你们不是好朋友吗?”小牛牛在沈慕诗的怀里问道。

    “是啊,姑姑和妈妈是好朋友,不过今天你看这么多人,座位都是安排好了啊,就像牛牛在幼儿园里,老师安排好的座位不能乱换的哦。”沈慕诗笑着耐心解释着。

    周逸云听着也笑了笑,他也看到石莹他们那些诧异的目光。“你知道吗?他们以为你是我女朋友了。”

    “他们?连陈青都问了我几次,现在我都懒得解释。”沈慕诗说道。

    周逸云嘿嘿一笑:“那就让他们猜去吧,对了,你的脸色有点不大好看,没事吧。”

    “有点胃不舒服,你一会看看吧,要是君如带了牛牛换洗的衣服,就接牛牛去过去呆几天,正好你那也快忙了,再说牛牛已经开始上幼儿园,想像以前那样抽个时间就能接几天也不太可能了。”

    周逸云也觉得有道理,不过还是特意多看了看沈慕诗,见她也不怎么吃东西偶尔还皱着眉头,身体略微前弓着似乎有些隐情。

    找个机会把牛牛带到王君如那,问了问王君如,得到答复是这两天孩子刚刚去幼儿园不哭闹,再让他习惯几天再送过去。

    这个回答反而让周逸云有点如释负重。

    酒过三巡,新娘新郎各桌都敬了一圈酒,沈慕诗找个机会给了贺礼,便打算提前告辞。

    “我跟你一起走。”周逸云让沈慕诗稍等他一阵,和王君如说了一声,这次转回头追上已经悄悄撤退的沈慕诗。

    这一幕还是落在石莹眼中:“你看,我说没错吧,一起来一起走,我觉得差不多。”

    “顺其自然吧!”一旁的王君如倒是很看的开,她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和周逸云之间更像是一份兄妹亲情,那是孩子的父亲,却在生活和感情上和自己无关。

    回去的路上,沈慕诗时不时的用手揉着胃。

    “你这什么情况?”周逸云关心的问道:“没看你吃什么东西啊?”

    “不知道,从昨天晚上就有点胃疼。”

    “以前有这情况吗?”

    沈慕诗想了想:“以前?”她想起上次这情况还是很多年以前,当时还是吴薇薇陪她去的医院,胆结石的问题引发炎症,当时打了三天点滴就解决了。

    “有,很多年前。那时候老胡还在。”

    “说的就跟老胡不在了似的,我送你回去吧,有什么解决办法吗?”周逸云小心翼翼的跟在沈慕诗身边。

    “喝杯热牛奶,也许管点用。”

    沈慕诗确实病了,回到家胃疼的窝在沙发里。周逸云看了一下沈慕诗的冰箱,又开始了一堆速冻过日子。牛奶也没有新鲜的,于是下楼买了牛奶麦片,走的时候从茶几下面的隔层带走了沈慕诗的备用钥匙。

    这疼的劲头好一阵坏一阵,到了晚上开始低烧。

    周逸云想带沈慕诗去医院,沈慕诗倒是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吃点消炎药可能就会好些。

    结果越来烧的越高,胃也越疼越厉害。

    本来打算离开的周逸云还真放心不下了,给沈慕诗试过了表,看她不但烧不退,整个像个虾米一样蜷缩在沙发里。

    “这样不行,必须得去医院。”

    沈慕诗这次真疼,疼的拒绝的力气都没有。

    不容分说,周逸云拉起沈慕诗,把她的胳膊搭在肩头撑着她下楼打了辆车直奔医院。

    这次沈慕诗真病的不轻,结石堵住的胆管口,胆囊也发炎。

    医生的建议是消炎,然后手术,可是折腾到了半夜,越烧越严重。

    实在熬不住了,沈慕诗要求手术,疼的迷迷糊糊的一直听到周逸云在不断和医生沟通。

    从进医院,周逸云就跑前跑后的,还给沈慕诗租来了轮椅。

    有周逸云在,沈慕诗莫名的觉得安心了许多。

    做手术需要家属签字,这下可是难为了沈慕诗和周逸云。

    沈慕诗的电话打到了沈英豪的手机上,大半夜沈英豪跑过来,来的时候还拉着沈父沈母。

    今天也是凑巧,在外地定居的两个姑姑这几天回来看奶奶,想着让大哥大嫂休息两天,二姑便陪着奶奶住下。

    沈父沈母刚好回家去住,沈慕诗的电话内容他们自然也就知道了。

    胆结石手术也不算大手术,沈母让沈英豪送沈父回去,自己留下来照顾女儿。

    手术前的一通忙碌,周逸云跑到医院临时的家属休息区,定了一个单间给沈母休息。他自己守在病房外,等着上手术台的时间。

    医院是市里的无人陪护的示范医院,沈慕诗情况特殊直接办的住院,住院部的护士负责全程护理,这点上倒是省了不少家属的心累。

    也因为有护士全程陪护,倒不至于需要周逸云侍候太多。

    熬到快天亮,值班的手术大夫加了一台手术,周逸云推着沈慕诗的病床来到手术室前。

    除了冷,沈慕诗暂时感觉不到其他。

    倒是周逸云给她讲起自己手术前的经历,还有自己当时的一些糗事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上了手术台没多久沈慕诗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手术已经做完了。

    回到观察室,大家都彻底松了一口气。

    周逸云回到家属休息室告知沈母一切顺利,沈母也算安下了心,这才注意到这个一直跑前跑后陪着沈慕诗的陌生男人。

    “你是小诗的男朋友?”

    “嗯!”周逸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应下了,他总觉得这样沈母会踏实许多。

    “小诗这孩子,命苦,一直不顺,都这么大年纪也没落个安慰。”沈母叹着气说道。

    周逸云想了想:“其实,小诗人很好,很善良。”

    沈母上下打量着周逸云。

    从周逸云和王君如生意越来越顺开始,周逸云的衣服都是王君如帮着挑选。他本身属于看上去有点社会样子的人,王君如给他选的衣服基本都属于比较张扬颜色略鲜艳。

    第一眼看周逸云,沈母并不喜欢。

    沈父沈母都是属于很传统的家庭,对于略带社会性质的人,平时都避而远之。

    周逸云看着就有点不那么正经的样子,但是从见到他这么尽力,以及对沈慕诗的评价,沈母心里竟然默许了,毕竟沈慕诗的年轻不小了,身边总要有个伴儿。

    医院住院部的制度是每天只有下午四点到晚上八点允许家属探视,病人饭由食堂统一配置,配置的时候是根据医嘱。

    病区内十分安静,沈慕诗浑浑噩噩的度过了术后的观察阶段。

    又烧了一天,沈慕诗才彻底清醒,这段时间她知道姑姑来看过她,最让她感觉欣慰的是小姑也来过了。

    小姑很久没去奶奶那里了,母女不知道闹了什么矛盾,现在心结似乎解开了,小姑也去看奶奶了,自然也就知道了沈慕诗住院手术的消息。

    这几天只要是探视时间周逸云都在,陪着趟在病床上的沈慕诗。

    “你跟你姑姑挺像的。”周逸云这么对沈慕诗说。

    “怎么可能,我姑姑们都是人精,而且哪个都挺漂亮。”现在沈慕诗有了点说话的精气神了。

    “你也不丑啊,精是没姑姑们精,但是体形气质挺随的。”

    “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会说话了?”

    周逸云笑着看着躺着病床上的沈慕诗:“我一直都这么会说话,可是你不爱听啊。”

    “你跟着瞎跑什么,不是说趁着你那不忙接几天牛牛吗?”沈慕诗捂着被绷带缠的紧紧的腹部问道。

    “没有你,我自己弄不了。”

    周逸云说的是实话。

    “你都跟我妈说什么了?”沈慕诗想起沈母看自己的眼神,以及提起周逸云时候的态度问道。

    “没说什么,你妈妈问了问我的家庭情况。”

    沈慕诗撑着想坐起来:“我妈干嘛问这个。”

    “因为你家人觉得我是你男朋友。”

    “你承认了?”沈慕诗不由得瞪起眼睛?

    “你傻啊,什么样的关系,才会送你到医院,安排手术,跑前跑后的,还天天来看你。”

    沈慕诗被周逸云说的有点不好意思:“那个,花了多少钱,等我出院的时候给你。”

    “算了吧,回头从分成里扣,不够的话你就等着给我打苦工吧。”

    沈慕诗苦笑了笑,这几年收入将将持平,才把差点破产的窟窿添上,这下又要是一笔大支出,想想都刀口疼。

    周逸云一旁安慰道:“你别想那么多了,谁让我冒充你男朋友呢,我这也是为了不让你爸妈担心多想,再说,你不知道你要手术那天。你爸走的时候,擦着眼泪走的。”

    沈慕诗震惊的看着周逸云:“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的。哎,你啊!”

    被周逸云这语气责备着,好像沈慕诗做了多少对不起父母的事。

    沈慕诗心里也是酸酸的:“你知道吗,我从小就跟我爸拧着,上学,工作,谈恋爱,结婚。就没怎么让我爸妈顺心过。”想到这些心里竟然一阵伤感涌了上了。

    “我爸是不知所踪了,我妈呢现在忙着照顾老高头儿。沈慕诗,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说着是咱两住的近,又赶上一起走。这要是你自己在家,真有什么事几天没人知道,你还不得疼死。你这性格跟别人又不一样,我听你妈可说了,你从小就是报喜不报忧,而且真是胳膊折袄袖子里的主,你身边没个人,你爸妈得多不放心,他们只是平时不说而已。”

    沈慕诗被周逸云说的呆呆的无语。

    “家属差不多就走吧,病人都需要休息了。”巡视的护士推开病房门朝病房里说道。

    “知道了!”周逸云答应着。

    “谢谢你。你走吧。”

    “走什么走,楼下家属休息室我约定了十天,你这两天能排气的话就能吃东西,想吃什么随时打电话告诉我。”

    “你定那么多天干什么啊?不是我妈说这几天就不过来了吗?”

    沈母虽然嘴上这么说的,但是抽空还是跑过来看看,只是家里那边还要照顾奶奶,即便是有姑姑在,老两口还得带着自己的孙子。

    “难道定了单间只能你妈来了休息啊,我就不能休息啊。再说,我想回家随时就回去了。我就是不放心你,万一有什么事,我能尽快赶到。”

    周逸云的话是真的感动了沈慕诗,从心里她也知道周逸云对自己的心思,只是自己不愿意面对,究其原因沈慕诗始终觉得,他们之间更像是朋友。

    但是现在,听说父母对自己病了之后的态度,沈慕诗隐隐觉得自己应该让他们放心一点,至少身边有个愿意这么照顾自己的人。

    “行了,就这么定了。哦对了,陈青还问起你,你方便的时候给她回个电话。还有,她埋怨跟你联系不上,你的手机不是安卓系统,没微信什么的。我买了部新手机,应用都给你装好了,能上qq,还有个什么微信,现在他们都用这些,病房里呆着闷,你拿着玩吧。”

    周逸云说着从包里掏出新买的安卓手机递给沈慕诗:“我教你怎么用。”

第四百二十四章 有言在先

    微信是这两年新出的东西,周逸云给沈慕诗带来的新手机的同时也配上了流量卡,新卡新号顺便注册了微信号。

    习惯了qq的沈慕诗还是装上了手机qq,并在群里通知姐妹们加上自己的微信。

    陈青见沈慕诗上线了,赶紧表示关心的问起沈慕诗的病情,当听说沈慕诗也开始有了微信号陈青开玩笑道:“这下沈姐不用抱着机箱摇了吧?”

    陈青这话一说出来,满屏的笑脸,沈慕诗也跟着笑起来。

    一个没忍住的笑,让腹部裹着绷带的伤口跟着疼,可是又有点收不住,沈慕诗只好使劲压着伤口微喘着笑意,眼泪都快憋出来了。

    “什么事这么好笑?”一旁周逸云好奇的问道。

    沈慕诗又捧着新手机笑了会,好不容易收住,从身旁拽出张抽纸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你不知道,之前她们说微信好玩,还有什么摇一摇。我那会儿只知道微信是个应用,根本不了解是手机上的,还以为和qq一样就是一个聊天软件,我就问陈青,怎么摇?摇电脑机箱还是显示器?”

    “噗!”周逸云手里捧着一杯水正往嘴里送,听到沈慕诗这话一个没憋住笑喷了。

    “哎,你看你。”沈慕诗嗔怪着,也跟着笑起来。

    小护士从外面探头朝病房里看了看,本来两人的病房,这两天收入的病人不是很多,现在成了一个人的单间。虽然不影响其他人,但是这是无人陪护医院,还是管理比较严格的。“家属差不多该走了,一会关大门了。”

    周逸云回头朝小护士挤眼笑道:“待会儿就走,辛苦妹子了,保证按时离开不会让检查的说你的。”

    “这还差不多。”小护士露出笑容:“那你别走太晚了啊,有什么话等病人出院回家慢慢聊去呗。”

    周逸云朝小护士露着招牌痞笑:“我这不是正好好表现,好把小姐姐带回家嘛。”

    “哦?”小护士迟疑的看了一眼:“行,在给你十分钟,加油!”笑着接着推着装着一堆瓶瓶罐罐的医疗器械推车朝下一个病房走去。

    周逸云这才回头看了看沈慕诗,她正举着手机熟悉着微信的功能。起身掂了掂床头柜上的暖瓶,里面还有大半瓶水,低头从床底的架子上拿出脸盆,兑好热水给沈慕诗洗了一把毛巾:“擦把脸,我去给你暖瓶打好水。”

    沈慕诗说着谢谢接过温热的毛巾,又见周逸云拎着暖壶朝门外走去,他的背影略微弯成一个s弯。

    在沈慕诗的印象里,周逸云就没怎么太站直过。

    年轻时候,社会上那些闲散人员,从来都是外八棱的站姿,后来有段时间自己开始做公司的时候,倒是挺精神一个人,却依然带着一种雅痞的味道。

    做了手术之后,他的腰好像更是很少直挺挺的了。

    沈家人,向来讲究站姿坐像。真不知道沈母是怎么认为周逸云是自己男朋友的,更是奇怪沈母沈父丝毫没有过任何表态。沈慕诗怀疑是他们已经太了解自己的性格,那种根深蒂固骨子里的叛逆,所以干脆不发表意见。否则,这么一个站没站像的人,相比一大家子都不会太赞同。

    怎么会想到这个问题?

    这就相当于默认了眼下的这个结果。

    沈慕诗知道,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决定复出代价,将来是好是坏,一定是因为此刻的一念起。

    就好像何武的事儿,如果不是自己对何武的倾慕,一定当时有所图,所有日后即便是有所失,也正暗示了因果。

    故此,沈慕诗并不是不难受,只是知道初衷并想到了可能的结果。

    现在,事情在朝另一个方向发展,她看到了周逸云的好,并且已经慢慢的接受。

    她知道,自此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便会不一样了,会有一个人相互照顾,相互作伴,甚至多少有点相依为命的感觉,她眼下接受了这个事实,就意味着将来一样,会为眼前的这份所需付出相应的代价。

    没有表白,没有誓言,没有脸红心动,也没有脉脉含情。

    有的只是看似一切水到渠成的顺理成章,周逸云需要沈慕诗,她的安静,她的耐心,她的善良。

    沈慕诗也需要周逸云,一份关心一份照顾,一份担当。

    出院的那天,沈英豪开车带着沈母来接沈慕诗回家。

    放下大包小包从医院带回来的日用品,沈母和周逸云客气了几句,便和沈英豪一起离开了。

    一次手术多少有点伤元气,而且沈慕诗摘除了胆囊,本来可以微创取石的手术,拖到最后弄了开刀,腰部还围着一圈绷带,刀口还时不时隐隐作痛。

    周逸云让她休息,自己拿了抹布擦了一遍十来天没人居住落了一层灰的家具,开窗通风又拖了地。整个过程他都开着音响,放着沈慕诗平时爱听的音乐。

    那些淡淡忧伤的爵士,西村由江及的钢琴曲,都曾是何武和沈慕诗都喜欢听的。现在听着这些曲子看着周逸云忙碌的身影,沈慕诗竟有些怔怔的发呆。

    “太高雅了,听着这些犯困。”周逸云换了一个专辑。

    徐誉滕的专辑,总算是中文歌,娓娓道来的感觉周逸云听着是挺顺耳。

    那首给星爷御用配音的石班瑜配开头旁边《小明,你还好吗》,周逸云听得一愣

    旁白:

    小明,那你还好吗?

    哇,不会吧,我都不记得了你?!

    是我!这么多年没见了,你过得好不好啊?

    从前,我们总是喜欢把未来挂在嘴边,

    直到现在,我变成了忙忙碌碌

    默默无闻一事无成,花心思装酷

    都换不来回头率的路人甲,

    才发现,从前那些轰轰烈烈的未来根本都是屁!

    哎,你的那些未来实现了吗?

    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摆在你的面前,

    就连你人在哪里我都不知道。

    哎,人生就像一颗蒲公英,越经风雨飘得越远。

    周逸云并不知道,这个专辑里的歌,被何武弹唱过很多次。只是听到这旁边,竟心里多了几分感触,看看躺靠在床边的沈慕诗,她低头看着手机神情有几分严肃。

    多好的词,人生就像蒲公英,越经历风雨飘的越远,而自己就好像是小明,多少轰轰烈烈的未来,而现在可能就是个屁。

    但是至少,现在还有个沈慕诗摆在自己面前。

    旁白结束,周瑜戳着拖把看着电脑上提示的歌词,竟楞在那听完了整首歌。

    而他还不知道,沈慕诗的几个小姐妹群都炸开了锅。

    “你到底看上他什么啊,他现在和净身出户没什么区别,你还得帮他们看孩子,而且,他身体又不太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人怀着好意提醒着沈慕诗。

    “各有所图,各取所需,大概这就是能在一起的伴侣的样子吧。”

    对于了解或者不了解沈慕诗的人,她就是一个冥顽不灵的石头,只有陈青这时候话少了许多。

    沈慕诗偶尔抬头看了看从卧室外的客厅,周逸云认真的听过那首歌悄悄的记了下来,接着拿着拖布继续拖地。

    音响里顺序的播放着下一首,找个天使替我去爱你。

    “关了吧。”沈慕诗说道。

    “什么?”周逸云大声的问道。

    “音乐关了吧,咱们两个需要谈一谈。”沈慕诗稍微提高了一些音量。

    周逸云关掉了音乐,将拖布洗好拧干挂好,这才洗了手来到卧室。进屋先给沈慕诗的保温杯倒满了水,然后拽了椅子坐在沈慕诗的床边。“想聊什么?”

    周逸云一本正经的样子,反而让沈慕诗有点不自然:“过两天拆了线,我得去看看奶奶。”

    周逸云是何等聪明的人,立刻明白了沈慕诗的意思,他点头道:“说吧,需要我注意什么。”

    沈慕诗很想告诉周逸云,要注意仪态,比如站如松坐如钟。

    她抿了抿嘴唇,却没说出口。“没什么注意的,你本来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好了。”

    “行,奶奶喜欢什么,你告诉我我去买。”

    “那到不用特意,买些水果,牛奶就可以了。”

    “就这事?”周逸云微微向前倾着,看着沈慕诗。

    “就这事!”

    “整的这么正事,吓我一跳,还以为你要跟我说什么呢。”周逸云放松下来靠着椅子背笑眯眯的看着沈慕诗。

    沈慕诗低下头笑着说道:“我跟你说什么能吓你一跳,还至于这么紧张?”

    周逸云道:“结婚!”

    这个回答有点出乎沈慕诗意外,是啊,如果两个人真的考虑在一起相处,又都是单身要不要结婚?而且去见家长了,万一问道这个问题怎么办。于是她诧异的盯着周逸云,想从他那很少特别正经而此刻偏偏又特别正经的脸上寻找到一些答案。

    “蹬着我干什么,别告诉我你没想过这事。”周逸云又向后斜了些身子,挑着眉头看着沈慕诗。

    “我真没想过!”

    “嗯,这样啊,那最好。”

    “你什么意思啊?”本来不打算想,被周逸云这么一提醒,在加上这种略带敷衍的语气,感觉周逸云想交往的打算那么没诚意。

    周逸云叹口气道:“我真的想跟你相处,别说咱们之间合适不合适,就个伴儿总是没问题。但是这里有两个比较重要的事,我想应该跟你说清楚,而且在我跟你说清楚之后,希望你好好的考虑。”

    “你说。”

    “第一个事,我和君如之间有个约定,虽然离婚但是房产暂不分割,也就是说,我基本是净身出户。但是这也是对牛牛权益保障最好的办法。但是这也意味着,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一无所有。”

    沈慕诗看着周逸云,微微的嗤的笑了笑:“第二呢?”

    “第二,我少一个肾,生活上会有些影响,不能干重活。而且肺部还有个结节是隐患,另外免疫力也有问题。所以,我没办法给你婚姻。”

    沈慕诗听着周逸云的话,她确实没想到周逸云会说这些。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算是坦诚吧,我觉得婚姻也是一样,真小人比伪君子要好些,起码先让对方知道底线在哪里。”周逸云如实告知,见沈慕诗似仍有困惑,于是笑笑将气氛放松下来说道:“当然,我先说的只是不好的一面,其实还有一些好的地方,比如我会做饭,会照顾人。你跟我在一起,不能说衣食无忧,至少可以踏实的去做你想做的事。你不是想学习,喜欢安静爱看书吗,这些都可以由着你的性子去做。可能对于你来说,需要的除了资金之外,就是时间和经验的积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尽量给你更多的时间,让你做你想做的事。”

    “周逸云,我没有高估自己,也没有低估你,我确实需要时间上的积累。你说的这个,我认同接受。”

    周逸云点点头,沈慕诗的回答和他认知里的没什么差别,所有人都觉得沈慕诗活的不现实,包括她网络上和生活里的朋友。

    但是只有周逸云知道,她不是不现实,是太看清楚现实。

    他们的相处到底有没有结果,谁都不知道,至少相处的安逸平和,舒服舒适以及默契,才是此刻让他们用这样的方式表达的原因。

    “好了,我说完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周逸云看着病床上的沈慕诗,她面色苍白,神情十分坚定宁静。

    “我的过往没你的那么简单,而且何武的事你也知道,我不希望这件事某个时间成为我们矛盾的导火索。”

    周逸云笑笑:“这算什么事,你随时有合适的人都可以离开我,毕竟我还不能答应给你未来。而且,你现在能愿意让我照顾你,我已经应该感到荣幸,毕竟你照顾牛牛那么久。”

    沈慕诗道:“说到牛牛,我还是挺感谢你的。一种之前没有体会过的感受,是牛牛给我的,可以说,君如和牛牛才是我们的介绍人。关于你说的所谓你和君如之间的约定,其实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别说你是不是净身出户,你和君如所有的一切那都是你们的事。至于你的身体,你自己保重,就像你说的尽量给我时间多一点吧。”

    沈慕诗没再说下去,这半天两人的话已经说的够多,够明白。他们都清楚,此刻,彼此需要的是什么,能做到的是什么。就像两只小心翼翼的刺猬,尽量的保持着距离,既不用拔掉自己的刺,又刚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第四百二十五章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沈慕诗一直有个规划,要在自己四十岁“退休!”

    她信奉一句话,人所谓的自由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可以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就像上班这件事,十几年的职场生涯,在外人眼来看来顺风顺水,只有沈慕诗自己知道所付出的努力以及最后触碰到的天花板。

    从北京回来这几年,勉强可以持平收支。她也知道,只要自己不作妖,按照目前的周期和模式做好最坏的打算,至少维持几年稳定的生活还是可以的。

    小富即安不是说沈慕诗,她并不存在小富,而是确实没什么太多生活的奢望。

    而正是沈慕诗这种无欲无求的态度,让周逸云颇为心动。

    沈慕诗拆线之后,就带周逸云去了趟奶奶家,那天刚好姑姑们在。

    周逸云倒是没显得拘束,几个姑姑他都见过,在沈慕诗住院的时候姑姑都去探望过。

    小姑悄悄的将沈慕诗拉到一边,好奇的问怎么不是上次在路上见到的那个。“现在这个,还不如那个了,那个起码看着够档次啊。”

    沈慕诗笑笑:“那个不是异地吗,省的将来麻烦。”

    从衣着档次上,周逸云的衣服包包手表,并不太逊色何武。只是他那副挡着眉骨疤痕的茶色变色墨镜,以及脖颈上那沉沉的项链,还有平时那几身颜色俏艳的衣服,怎么看都和沈家的家风很冲突。

    “像个暴发户!”小姑轻视的小声嘟囔着。

    “他就是暴发户,而且是净身出户的那种,所有家当都在身上。不过,没所谓。少年夫妻老来伴,对我好久行了。”

    尽管这么说,沈慕诗还是觉得自己解释的有点多。

    奶奶一如既往,拿个曾经上过私塾,写得一手毛笔字,喜欢看戏的老人,总有她独特的姿态。用已经看得清透的目光,看着来来往往的孙男娣女以及自己亲生的儿女们。

    沈慕诗前脚带着周逸云离开,后脚便有人问起老太太对周逸云的看法。

    “我是不喜欢,谁知道,小诗怎么会找个这样的。”小姑不满的说道。

    “我听小诗妈妈说,这人身体也不太好,好像得过肾癌啊。”二姑也念叨着。

    小姑的脸色略沉吟了一下,小姑父一旁和事道:“这个没事,现在医学发达了是不是,及时防御及时治疗,都不是事。”

    二姑仿佛也明白说错话,收不回来又怕小姑多心,补充着:“这倒是,慢慢调理没多大事,就是外形嘛有点渗人,看着就不像好人。”

    三姑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这要是咱爸在,进门都不会让。当年老爷子那买卖,伙计稍微歪站一点老爷子都要骂人的。他三姑父最近身体也不好,我得早回去,你们慢慢聊。”

    “等等我们,二姐你今天还在这?”小姑和小姑父也纷纷起身。

    “你们走吧。”二姑随着他们走到门口关上门回到房间。“妈,我们说了半天您都没吱声,小诗这个对象您觉得怎么样?”

    奶奶大概也是有外人在,打着精神坐了半天,这会放松下来以及转身躺下:“我觉得,你们觉得,都没用。得小诗觉得可以才可以,日子她自己过,好与不好你们能替她吗?既然不能,就别说风凉话,但凡有心将来孩子有个难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哎!”二姑似答应又似叹气。

    沈慕诗并不知道家里人的议论,她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在乎。

    “你奶奶会不会不喜欢我?”回去之后,周逸云问沈慕诗。

    “不会,奶奶只是希望我过的好。知道嘛?老人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最后问我,你说命由人还是由天呢?我回答由天!”

    周逸云表示不服:“我可不这么认为,我命由我不由天!”

    “所以,你自己作?不给天祸害你的机会?”沈慕诗反嘲道。

    “这叫什么话,我这样的活到八十岁都算夭折。”周逸云带着他那招牌式的痞笑说道。

    这话还真把沈慕诗逗笑了。

    不可否认,和周逸云在一起,活的轻松。

    他是那种什么都不信的人,有钱有有钱的造法,没钱有没钱的活法。

    沈慕诗没觉得自己命好,也没觉得周逸云命好,两个命运多舛的人相处在一起,都是尽量的想着怎么轻松的活法。

    沈慕诗的家人还算是了解沈慕诗,父母是知道管了没有,别人也都各自有所顾。更何况沈姐的姑娘都已经是外姓人,沈慕诗就是沈家的边缘。

    如今比自己小的家族的弟妹们各个都成了家,作为家里唯一长女又是反面典型的沈慕诗,在亲朋眼里口中倒是越少提及越好,沈慕诗自己也不会往眼前去凑。

    多数时间日子过的淡淡的,早上周逸云会早起,按照他自己的作息时间喝茶,看书。七八点的时候,会带着早饭和一天的饭菜来沈慕诗这里,然后各自忙自己的事。

    沈慕诗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习,看行情,周逸云在吃过午饭之后,便是看书和小群的老朋友们聊天。农家院的生意顺手了,张辉和媳妇两口子盯着,有事或者周末忙起来周逸云就过去跟着张罗一下。

    放假的时候,牛牛常住了大半个假期。现在周逸云也不用抱着周牛牛来回跑,两处都是两间屋,平时沈慕诗带牛牛玩,周逸云负责他们娘两的饮食,倒也是安排得当,偶尔带着牛牛一起出去玩,宛如一家三口。

    这种感觉让沈慕诗有了几分幸福感,尤其是周牛牛晚上睡觉前,总会拉着周逸云和沈慕诗一起叨叨说话。

    这个时候,沈慕诗就揽着周牛牛在自己怀里,周逸云则坐一边笑着看他们。等到牛牛入睡沈慕诗也差不多睁不开眼了,周逸云就到另外一间小屋去睡。

    沈慕诗从来不问周逸云任何关于他和王君如的事,周逸云也从来不问沈慕诗之前的过往。

    就像是一种默契,就这么将就着,磨合着相互关照着。

    偶尔群里的姐妹们会问起沈慕诗怎么想,沈慕诗只是说顺气自然。

    偶尔周逸云的家人会问起,周逸云的情况,周逸云会说很好。

    张洁知道周牛牛接来的时候,会打电话问问,或是唠叨起周逸云和王君如的事。

    开始的时候,周逸云还有点不耐烦,放下电话每每看到沈慕诗不解的目光,便解释道:“一个是张洁太絮叨总会问他和王君如还有没有机会,二是怕你多想。”

    “为什么我觉得你跟你妈不是那么亲?”

    灵魂拷问,周逸云沉默,想想说道:“我也心里埋怨过我妈妈,你知道吗,有一次我发烧,刚好老头也医院治疗,那时候我还没跟君如结婚。我妈妈就是看了看我就上楼照顾老头了。”

    这些话,在他心里憋了很多年,但是不会和王君如说,和沈慕诗念叨很自然的流露。

    “这还不怪你?”

    “怪我?”周逸云不解的看着沈慕诗,她依然那么静,人淡如菊。

    “是,那会的你应该不让你妈妈省心吧?”

    周逸云嘿嘿笑笑:“是啊,当时跟二哥他们混,在外面打架。有次被人打伤,其实我妈也很疼我,我看着她哭着给我洗被血染了衣服,那一刻我心里特别难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逸云觉得自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尤其和沈慕诗聊起某些事情的时候总会被情绪感染的眼圈发红。

    “还是怪你,你要是争气,能让你妈妈有安全感,她何至于走这一步。既然走了这一步,那就是自己的后半辈子,你早晚要独立,而且你也不听她的,那时候她还怎么顾及你。”

    沈慕诗的话深深的触动了周逸云,这些他从来没想到。忽然在心里也有了说不出的比较,那些年他怕王君如因为自己在父母那为难,是男人该出头该有面子的事他都做了,他也自认为自己尽力了。

    然而最终还是没处理好。

    曾经一度,张洁的改嫁成了马凤英口中指责周逸云的最大的借口。

    那时候,周逸云恨过,恨马凤英嘴下无德,恨周伯涛的不负责任,却从来没想过,整个事情自己也有责任,推了小小的波,助了小小的澜。

    现在,虽谈不上自责,却被沈慕诗的观点打动了。

    生活慢慢在鸡毛碎片的小事中磨合着,周逸云发现,沈慕诗是真的不会发脾气,不会说重话,不会很多和人之间打交道。

    周逸云说的交道,是他看过的很多世故。

    这些,沈慕诗不谙,甚至懒得去应酬。

    相处久了的朋友,骄哥,飞哥都成了沈慕诗的好朋友,甚至有时候会提醒周逸云,小沈憨厚别欺负老实人啊。

    这让周逸云笑而不语,他知道沈慕诗是老实,比如对家人尤其是对父母,沈慕诗从来不大声说话,对朋友,只要她认准当朋友的,从来都是善意。对周牛牛,视如己出。

    就连张洁,虽然沈慕诗知道,周逸云家里的人大都希望他和王君如借着周牛牛的原因能复合。她只说,你家人为你着想也是人之常情。

    那些点滴小事相处,即便有差异,沟通得也会让人很舒服。

    张洁手机坏了,让周逸云帮她选个新手机,周逸云在网上找了半天,除了性能上,还考虑价格上的差异。

    “小诗,看看这个行不行,老年机,199,299”

    沈慕诗笑笑:“哪次周末聚会,大家吃个饭这些都不止,咱两偶尔带牛牛出去吃顿饭还得二三百,给咱妈买个手机你还纠结。”

    周逸云先是一愣,接着眼圈又红了。

    “你怎么了,这么多愁善感。”沈慕诗笑着问道。

    咱妈这个词,周逸云活到快四十岁,第一次听到。他没办法不脆弱。有很多东西如果是咱的那多好,只是在过去的生活里更多是你的或者我的。

    人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有家回,有人等,有饭吃。

    以前的家很大,却只是个房子,周逸云和王君如共同的房子,将来留给孩子的房子。

    很多年,等王君如回家的牛牛和保姆,至于吃饭,两个人协议离婚之后为了照顾孩子的情绪才又坐到了一起,此前多久没在一起吃饭,周逸云已经记不清了。

    他从来没觉得和王君如在一起是错,但是至少现在觉得,和沈慕诗在一起,对了!

    当他告诉沈慕诗因为那个咱字,沈慕诗笑笑,应该的。

    “买个智能机,教会老人怎么用。”沈慕诗提议道,因为沈母已经早早用手智能手机,微信qq玩的贼溜。

    “不行,你不知道,我妈老古板的很。”周逸云憨憨的笑了。

    这件事上,沈慕诗不再多问,那是周逸云怎么去处理家庭关系的事,她能做的就是不多问,也不会不闻不问。

    除了看书学习,偶尔沈慕诗还和那几个闺蜜网友小聚,聊天是最开心的事,相处融洽的小姐妹总会嘻嘻哈哈的说一些有趣的事,当然不开心的事也会吐槽一下,然后发个红包大家热闹一下。

    虽然大家还是不解,沈慕诗为什么会和周逸云走到一起,看似毫无道理却总有有些情有可原。

    有些善意的提醒,沈慕诗常是一笑,在他人看了,似乎这是个没有结果的故事。

    转眼入冬,农家院也快到了淡季,结束了十一假期的接待,再有一个月就彻底没了客流,冷空气一过山里就没人了。

    周逸云特意约了一些朋友,有他和沈慕诗共同的那几个小群的铁哥们,也有郭文松这样的老朋友,大家一起聚会一下,自己做东来招待。

    旅游季虽过,却未出金秋。秋风徐徐,篝火冉冉。一堆人欢声畅饮,一个旅游季收益不错的周逸云带着几分醉意,举杯宣布他在和沈慕诗交往。

    小群的朋友,早就知道自然不意外。倒是老郭张辉有点诧异。

    沈慕诗没想到周逸云这么直接的说这个事,略微局促和羞涩后,便恢复了坦然。

    农家菜酒席散,沈慕诗走出小院。

    周逸云跟在她身后,顺着星光下的小路,在深秋萧瑟中默默的走着。

    “怎么想起来说这个事了?”忽然沈慕诗问道。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老王,当时你最介怀的是他不肯在他朋友面前正式的介绍你对吧?”周逸云说道。

    “这事儿你都记得?”

    “记得很多,虽然你什么都不说,但是很多事不等于你不希望。明年如果这个形式发展好了,至少每年稳定收益没问题,或者干脆买下来个农家院,虽然不能对你保证什么,至少尽力做好。”周逸云吹着风带着几分信心踌躇。

    沈慕诗心生淡淡的感动,至少平时给自己足够安静空间的周逸云,知道自己想的事。

    婚姻还很遥远,但是岁月且静好。

    于是,在一个开端不算很顺的新年时候,磕磕绊绊的又是一年。

    转年开春,周逸云意外的生了一场病。

第四百二十六章 隐患

    周逸云这次病的很突然,原本和张辉约好的去张罗第三年农家院开始运营的事也不得不拖延一下。

    说起突然,倒不是一点先兆都没有。年底的时候,周逸云的姥姥没了。

    周逸云不是接连很多天忙碌着去张罗姥姥的后事,这事忙完整个人的气色都不是太好,精神也一直没缓上来。没过多久,周逸云就病倒了。

    本来以为是受风,开始是肩痛逐渐转移到各个关节。最后手腕痛的连碗都端不住。

    去医院检查,不是通风,这下可犯了难。

    暂时没查出问题之前,周逸云开始有点犯嘀咕,这不会是癌细胞发展扩散了吧。这么一想,整个人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王君如来电话问什么时候接周牛牛,牛牛今年就要上小学了,这段时间几乎形成了默认的规律,平时孩子跟着姥姥,姥姥姥爷负责接送,到了周末就周逸云就接过来。

    眼看自己关节疼痛的已经发展到了脚踝,周逸云实在绷不住了,和王君如说起了打算彻底检查的事。

    毕竟是学医,又一直接触医院的环境,王君如顺带又找人问了下,有懂的推荐去看免疫科。

    长这么大,即便少年时没少受伤,甚至手术后身体上的创伤,周逸云都没觉得有这次严重,那种深入骨髓的疼像是用刀子在刮骨头,疼的他只能靠止疼药延缓病痛。

    看到周逸云整天脸色都发青,人都蔫了下去,沈慕诗第一次在没有周牛牛的情况下,留下来照顾周逸云。

    这让周逸云在疼痛之余也感到一丝安慰,有时候状态好点的时候,他会问沈慕诗:“如果这次我检查出来什么大问题,你会不会走?”

    “去哪?”沈慕诗佯装不知。

    “我们这种情况,你什么时候离开都是正常的。”

    “行了,别瞎琢磨,人没事回头自己吓唬自己吓出病了。”

    沈慕诗说话的时候,给周逸云揉着肩背。

    总算托了人才住进了人满为患的三甲医院,一通检查下来确诊转到了风湿免疫科。

    沈慕诗这也是第一次照顾病人,在周逸云住进医院的第一天,她总算睡了个安稳觉。

    之前将近一周的日日夜夜,周逸云都会时不时的被疼醒,每隔一小时就会肌肉麻木酸疼。沈慕诗都会陪着他,帮他捏揉舒缓。

    周逸云也知道沈慕诗累坏了:“没事了,这有护士有大夫,你回家好好歇歇。”

    话虽然这么说,沈慕诗怎么歇的住,刚住院初期是一堆的检查。

    借着这次机会,周逸云也做了个整体的检查,主治大夫姓徐,是个漂亮精干四十多岁的女人。一个很耐心的科室主任,对于任何病人和家属提出的问题都是有问必答。

    “你爱人这是免疫力低下造成的风湿性感染,他这个情况跟他本身只有一个肾有很大的关系,另外一定要他戒烟戒酒,还有就是他肺部的这个结节。”徐主任指着片子给沈慕诗看着。

    “现在来看还算稳定,表面也是光滑的,我建议一定要定期做检查。”

    这个结果对于周逸云来说算是喜忧参半。

    病房里来了探望的人,周逸云和沈慕诗共同的好朋友,那些小群一起做股票关系最好的飞哥夫妇,以及老大哥一样的骄哥。

    再有来探望周逸云的就是周逸云的妈妈张洁,以及他的舅舅和两个姨妈。

    “这是小沈....”周逸云给家人介绍着沈慕诗:“这段时间,一直是她照顾我。”

    “见过,见过!”周逸云的四姨和五姨常让沈慕诗想起自己的小姑。

    都是一样人精似的人物,张洁和自己的妹妹站在一起,就像是两代人。

    周逸云常形容张洁,是这个家若干姐妹中的老古板。但凡遇到点事,张洁就只会哭。

    人到了这个岁数也是一样,当张洁看到病床上的周逸云眼圈先红了。接着便十分感激的拉着沈慕诗的手:“小沈,真是麻烦你了。”

    张洁这么一说,两个姨妈也跟着附和:“可不是嘛,一看小沈就是厚道孩子。”

    张建军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幕,他将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周逸云手上:“云子,这是大家的一些心意,你收下。”

    “舅舅,这是干嘛?!”周逸云推脱着。

    “拿着拿着,以前家里有事你没少张罗,现在你有事了大家不能看着,你好好养病,等你出院了上我家去,咱爷俩好好谈谈。”

    周逸云诺诺的应着,几个起身告辞,沈慕诗送出病房外。

    五姨格外热情:“小沈,多亏了有你啊,要不然他一个人怎么办啊。”

    “您别客气,大夫也说不是很严重,而且其他方面也都正常,算是很幸运了。”

    “那就拜托你了,你看云子妈也是老实人,不会说什么客气话,我们有什么照顾不到的你多包含。”

    或者是对这样话免疫,或者是看多了自己大家庭里那套嘴上说的和眼下做的,沈慕诗只是笑笑。

    回到病房,周逸云的病床靠着床,阳光照进来看上去气色比没住院之前好了许多。

    “你家亲戚还挺大方。”沈慕诗接过周逸云递过来那个信封,这些钱待会正好去交住院费。

    “谁家有事也是这样,四姨,五姨还有舅舅家里条件要好些。以前他们家里有事,我也这样,那时候还会张罗亲戚们长聚。自从我摘了肾之后,来往就少了许多,现在我也不像以前那样,人总有马上马下的时候,马上的时候人家追捧你,等你到了马下,能避就避了。”

    周逸云淡淡的说着,想着那些年自己风光的时候,看看眼下便沉默不语了。

    沈慕诗笑笑:“你们社会人啊,说话就是跟别人不一样,还马上马下,我们就知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这话没错。”周逸云赞同着翻身下了病床。

    几天前住进来的时候,人都是轮椅推进来的,路都走不了,现在已经可以慢慢的溜达着了。

    “你干嘛去?”沈慕诗收拾着大家拎来的探望病人的水果饮料的箱子。

    “下去走走!再不透透气就憋死我了。”

    周逸云确实憋了很久了,从开始发病到现在小一个月,开始都是窝在家里,到后来下地都困难。现在终于能走了,看着外面阳光灿烂心都要飞了。

    走出病房,身后沈慕诗跟了出来:“等会我,给你推个轮椅去。”

    护士站有备用的轮椅,推出一把轮椅,让周逸云坐好,把外套和帽子也给他戴上。

    虽然已经开春了,但是春天的风还是乍暖还寒,主任特意交代过,这个病人免疫力还是很差,尽量不要吹风,如果发烧感冒会导致本身已经带有因子病菌反应更加强烈。

    意思是这个意思,具体原话沈慕诗学不了太全,转达给周逸云的时候,周逸云只是笑他:“你就是每天在家闷的,就知道一个宅着,说话都快不会说了。”

    “谁说的,每天跟你和牛牛话也不少啊。”

    推着周逸云走出住院部大楼,在医院的花园里找了一处阳光充沛的地方。

    周逸云晒着太阳,身上暖暖的。沈慕诗坐在他旁边,看着自己的手机。

    “行情怎么样?”

    “还是那样,两千点附近逛,没什么机会。”

    周逸云若有所思,这个病加上很多自费的检查和药物,去年一年算是白干了。“这几年行情都不太好做,稳当住了吧,不是着急的事。”

    “我不着急,即便现在出现大级别的行情,我自己也对应对的把握不是太足够。这样也有这样的好处。”

    “我打算今年收收外面欠我的账款,这两年收入都在农家院那,等我出院跟辉哥好好研究研究怎么搞。”

    沈慕诗没说话。

    两个人在一起,也没太多的生活开支,自从和周逸云所谓交往之后,为了让自己安心打理行情,周逸云的收入也都放在自己这里,平时就要些零花走。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大手大脚惯了,有人帮着管钱会收敛很多。

    沈慕诗却心里明白,周逸云只是为了表示诚意,让自己安心。

    这次看病的花费,多少让沈慕诗有点出乎意料,而她也是第一次这么直观的了解到周逸云身体上的隐患。

    现在她开始慢慢理解到周逸云有言在先的意图。

    周逸云已经开始慢慢恢复,逐渐不用轮椅也能上下楼,慢慢的开始行动自如了。

    距离出院的日子也近了,沈慕诗不用在医院陪护,每天只在吃饭的时间过来,陪着周逸云一起去医院楼下的餐厅。

    大部分时间沈慕诗开始做自己的事,比如继续学习,偶尔还是和朋友们聊几句。

    群里的小姐妹们知道沈慕诗忽然忙起来有些日子没说话,是因为周逸云病了,大家又开始议论起来,有的是替沈慕诗抱不平,还没结婚了就这样,又看孩子又照顾病人。有的则是劝沈慕诗再慎重,甚至劝她早做打算。

    对于这些话,沈慕诗多是一笑置之。别人只看到她的辛苦和没有结果的将来,却不知道沈慕诗并没有打算有什么结果,而现在的日子是她认同可以接受的。

    “千万别劝她结婚。”小姐妹中有人发出不同的声音。

    连沈慕诗都感觉意外,跟着问句:为什么。

    “你们想想,那孩子又不是沈姐姐亲生的,结婚沈姐姐自己肯定也不会再生,别说生了,云哥那情况他们像是有正常生活嘛,就算她愿意这么照顾着为了老了有伴儿,将来还不是给人人家儿子挣。”

    这些沈慕诗没想到,只不过要真是给周牛牛挣,沈慕诗也认可。

    那个快要上小学的小孩,越来越懂事,大人的事他眼里看的明镜一样,小孩子性格越发像周逸云,看透不说透。

    有时候,沈慕诗觉得周逸云带给她最大的幸福和乐趣,都未必是留给自己的时间空间,而是像一个母亲一样,陪着周牛牛慢慢长成。她的内心里是多么喜欢孩子,一个永远也没法完成的心愿。

    周逸云快出院之前,给王君如打了电话。

    现在两个人并不经常联系,每次联系都是为了接送周牛牛的事,上次王君如跟周逸云说完检查免疫的之后,还真把这事放下了。

    “怎么样?你好些了吗?”看到是周逸云来电话,王君如问道。

    “快出院了!”周逸云简单说了下。

    了解了周逸云的病情,王君如心里有点不大舒服,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兄弟亲人生病:“我去看看你吧?”

    “不用了,等我出院接牛牛的时候再见吧。”周逸云觉得,现在的相处模式反而大家都很轻松。

    王君如思考了一下道:“也行,等你出院先一起带着牛牛看个电影吃个饭。回头恢复恢复再让牛牛去住你那里吧。”

    “也行,我就是跟你说一声。”

    “对了云子,我有件事也正好想跟你说,你手头方便不方便,先借我一些钱。”

    “干什么用?”

    “周转,我打算换车。另外还有个事告诉你,房子已经到期解除抵押了。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周逸云笑了:“行啊,总算不用担心银行收房子。”

    王君如嗔笑道:“那当然,那可是咱们牛子将来的资产。还有,这段时间都是沈慕诗照顾你吗?”

    “是啊!”

    “比我强!”

    周逸云呵呵一笑:“你知道你们两的区别吗?你舍得,花多少钱,请护工,买最好的药物,你都舍得。但是,你肯定不会亲自耐心的照顾。”

    王君如被周逸云说中反而大笑:“是啊,我这是被职业病整出来的逆反,这辈子我都不想去伺候别人了,这也是最终我们两个人走散的原因,你需要的照顾是心里上的,你摘肾之后身体上恢复可以靠药物,营养品,心理上的恢复我没做到。”

    “行啊,学会反思了?!”周逸云掖挪着。

    “反思个屁,只是咱们之间啊,可以共苦但是不能同甘,到一定程度之后,就没办法继续一条心的走下去了。这个我知道,希望沈慕诗和你可以同甘共苦吧。”

    “我跟她恐怕也只有共苦的份儿了,同甘还真不好说,我现在身体也没法做太多打算,农家院那边能弄好还能有几年赚头,不然也只能吃老本了。”

    王君如听了劝道“不用说那么悲观,你要是有了大事,不还有我呢嘛,农家院能弄就弄,不能弄就算了。再怎么说,你也是牛牛亲爹,你为家里做了什么我清楚。”

    周逸云听了竟有几分哽咽,他也发现自己怎么越来越脆弱:“行了,不说这个,等我出院我们定时间,你要多少钱用?”

    “方便给我转三万就行了。”

    周逸云答应下来王君如,他不想让王君如知道,这个病干去了他去年一年的收益,辉哥那不是还有五万的借款吗,这两年农家院辉哥也没少赚,跟他开口应该没问题。

第四百二十七章 借钱容易还钱难

    找人开口借钱是难事,找人开口要人还钱一样难。

    周逸云属于命运两个字分开来看的人,论命确实不咋地,但是运却很旺,尤其是在过去的十几年二十年。

    不可否认周逸云是聪明人,做生意也很头脑。比起自己那圈子的同龄人,周逸云算是混的不错,发了家也曾经积累了不少财富。

    他倒是始终认为,这些和王君如也是分不开的。

    不过此时今非昔比,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和王君如分开的时候,只带了自己几件随身比较贵重的东西,比如一块玉一块手表一条项链以及自己多年收集的一些邮币纪念册。

    甚至除了自己私房钱账户上的二十来万,和王君如之间他没有去分任何财产。

    现在王君如既然开口了,肯定是周转上的一时的急用。别说自己手上能不能找张辉要回来钱,即便是要不来钱,从股市上撤资也得要先给王君如过度过去。

    挂断王君如的电话,周逸云立刻给张辉打了电话过去。

    张辉此刻正从农家院朝市里开车,听说周逸云要用钱,就答应着:“等我回家找你辉嫂要。”

    如今辉嫂已经是中年发福,围着围裙在厨房做着饭,听到张辉进门回来,就打发儿子收拾一下饭桌去洗手准备开饭。

    吃着饭,张辉说起周逸云用钱的事,辉嫂的脸一下子拉的老长。

    “虎子,别玩了,赶紧吃完去写作业,一天到晚正经事不做,磨磨唧唧的脾气也不知道随谁。”辉嫂指桑骂槐的搡着儿子。

    虎子不满的撇了一眼辉嫂,三两下扒拉干净碗里的饭,扔下空碗回去自己的房间。

    张辉也吃的差不多了,放下饭碗点上一根饭后烟:“咱用人云子的钱也用两年了,这会儿他有用处你看方便就取点出来。”

    “不方便!”辉嫂啪的放下手中的筷子,瞪着张辉数落道:“你说咱弄点钱容易吗,他周逸云是缺这点钱的人吗?天天说什么云子云子,两年农家院干下来,落着什么了?咱们两口子忙里忙外,他倒好跟大爷似的这都不照面了。”

    张辉挠挠头,媳妇这脾气越来越大,可是眼角瞄了一眼孩子房间没关严的房门,轻轻的咳嗽了声站起身关好门回来说的:“你看你,是不是又更年期了?!”

    “我更年期?我更年期早过了,人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我从跟你过的什么日子?!你说你一把年纪了,正经事没做都是,败家都败了多少了?做什么什么不成。”

    张辉结婚晚,自己背景又不太好,也没什么学历,在监狱呆了十几年,除了开车也什么都不会。能娶辉嫂还给自己生个儿子,自然觉得是天大的福气,所以平时也尽量让着她。

    今天看她又借题发挥,这么大声吵吵也觉得没面子,不免嘟囔道:“我怎么就不成,给老二开车好好的你不让,我说了做生意不行,你非让我去弄。赔了钱也就赔了,你说那个什么放钱能赚的快,结果又亏了。。。。”

    听着张辉的辩解,辉嫂仿佛更加生气了,她抬着下巴直视着张辉,颈下丰满且松弛的脖子上的周围都几乎被拉平,眼神也带着一丝幽怨以及更多的不甘。

    “你还好意思说这个?你一个从里面放出来的人,什么世面没见过,我还以为你能跟人家似的,敢不还钱跟他干,结果呢,你比谁都惜命。亏了钱也怪我?你看你家人,你娘跟着老二过好日子去了,什么时候想着你?”

    张辉闷闷说道:“不是你把关系弄僵的?没事老算计。”

    辉嫂拍着手数落道:“坏事都怪我是吧,怎么我就把关系搞僵了,你家老的都是偏心,当初你背锅,老二败家了好不容易老头有点存行,明面是哥俩分。你不在时候,人家沾了多少光?现在倒好,恨不得离我们远远的,这有钱人都一样,用你时候巴巴的找你,不用你时候恨不得你立刻消失。那周逸云现在知道借给你钱了,你那钱不是买车了吗?这两年除了开车来回跑,给家里用过多少次。你不在家时候,我跟孩子不也是挤公交坐地铁。他周逸云出来进去就知道给你打个电话喊你接送,给过车钱嘛,给过油钱吗?”

    辉嫂掰哧的张辉脑仁都疼,自己心里觉得媳妇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但是隐隐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对于媳妇又爱又怕,已经形成了习惯。本来张辉的性格就偏内向多些,没读多少书,又没见过太多的世面。

    少年时候接触社会那时候讲的仁义以及年少的冲动,早随着时间湮灭了。

    即便是心里有火,也过了能烧起来的年龄。加上这几年,自己这边不顺,媳妇和张伟以及婆家的关系处理也不好。

    夫妻两个都一样有个自卑的性格,张辉的自卑表现的是沉默,而辉嫂在杨晓霞以及张伟,潘姨面前的自卑则是觉得他们就是看不起自己的出身。想让张辉跟张伟似的做点所谓事业,家里富裕起来也就不用看人眼色,所以病急乱投医,有点钱也越败越瞎。

    本来一手好牌打的稀烂,到眼下只混的给周逸云打工一样,辉嫂心里也有不甘。

    今天的辉嫂也早不是十几年前那个从乡下来的小阿姨,城里人见识格局没学到,反而是学会了攀比世故。

    张辉被她问的没话了,只能讷讷说道:“这两年不也赚钱了吗,再说咱没出钱,出人力也是开始讲好的,云子不是不管生意,他病了住院了。”

    “出钱就了不起了?你说赚钱了,干半年赚一年的钱,听着是不错,那半年也不是没吃饭啊,孩子大了,吃穿用哪点不是钱?一个课外辅导班一年就一两万,还有现在孩子用的讲名牌,你妈倒是好,让孩子上私立,学费奶奶是给了,那学校里面的同学什么档次,你不给孩子买行吗?”辉嫂似乎还有不满,不依不饶的一件一件的将没事就挂嘴边的事又都抖落了一遍。

    张辉也实在听不下去了,潘姨也是好意,想让儿子有更好的教育环境,每年都会给孩子一笔钱当做学费,就连学校都是张伟帮忙联系安排的,本来一件好事,落到辉嫂这到成了比上不足,再怎么比都不足的事。

    “比,你就只比。养不起就去公立学校,九年制义务教育难道就上不出来了?”傻人也有倔脾气,这半天被当成孙子似的训着,张辉也觉得变扭,是在听不下去终于闷葫芦也有发作,他站起身抓起车钥匙就要走。

    辉嫂很少看张辉生气,张辉真生气辉嫂心里多少也得掂量掂量,于是话锋一转柔下语气说道:“你看,我说两句你又急。你别着急走,你听我说,云子钱也不是不还,至少你得跟云子说明白,这么合作不行。另外,我寻思你跟云子这么干下去也不是事,要不然咱们自己干?咱们手上还有点闲钱,云子那个也不用都还,你在那帮忙盯着那么久,村里大队上的关系也都熟,那片地方不是也要承包出去的院子吗?咱们自己干,累点也认了。”

    张辉拿着车钥匙,站在门边迟疑了一下。他心里明白,媳妇有了这想法了,看来和周逸云的合作也就差不多到这了,最多把今年干下来,还得提防着这媳妇跟周逸云闹腾。

    自己媳妇不是省油灯,心里清楚又打不的骂不得,好歹人家是为了自己和儿子。

    可周逸云也不是吃素的主,虽说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可那小子任性上来也不是闹着玩的。

    再说,云子始终对自己不错,当时自己没处安身,云子把那半地下给了自己。就说是那也是自己家送给云子的,但人家要不管自己呢?再以后帮着自己弄出租,甚至连着媳妇都还是周逸云给介绍的。

    怎么想怎么觉得,跟云子闹掰不合适。但是眼下自己没能耐,没出息,也没什么说话地位。除了想让自己小家跟更好点,给儿子多存点,还能指望什么?

    有时候张辉被辉嫂灌输的,那十几年冤啊,这人就这样,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枕边风吹多了,张辉心里也起了变化。

    这社会啊欠他的,张家也欠了他的,自己半百的年纪也没什么奔头,就不能替自己活一活为自己的家多想想,这么想媳妇也没错。

    “整那发呆干什么呢,让你带回点山里的特产带了吗?明天我带儿子回娘家看看。”

    “带,带回来了,在车厢里,明天我送你们就没拿出来,你说先还云子一部分,一部分是多少?”张辉询问的目光看着辉嫂。

    辉嫂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筷,碗盘相碰乒乒乓乓的:“先给一万吧。你跟云子说,家里调费大,这两年也没多赚多少,顺便再跟他商量一下,今年怎么个弄法。”

    “商量个屁,云子也不傻,好多事人家已经睁一眼闭一眼了。”

    张辉心里郁闷,一万怎么和周逸云说啊,可是又不敢违背圣旨,甩给辉嫂几句让她自觉地话,抓着钥匙砰的关上了门。

    他自己也不知道在车里坐了多久,直到发现烟盒里已经空了,将空烟盒捏扁下了车随手扔进垃圾箱。

    在小卖部买了盒烟,拿着朝回走的路上,忽然有点想念兄弟想念母亲了。五十多岁的张伟已经到了快退休的年龄了,却还得为孩子挣为家挣。想想远在南方异地他乡的母亲和兄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好不是很晚,犹豫了一下给张伟打了过去。

    电话只响了一两声,那边张伟就接了起来:“小伟,是我。”

    “大哥,是我。”张伟的声音传来让张辉觉得十分亲切。

    “有段时间没联系了,你那还好吧,咱妈怎么样?”

    “都挺好的,哥你放心。你那家里怎么样?最近我这边有几个项目收尾,太忙了也没顾上问候你,嫂子和孩子都还好吗?”

    “好好!”不知道为什么,张伟竟然有点哽咽。

    想起刚刚出来那段时间,也是张伟事业的低谷,那时候已经破产的张伟整个人都抑郁了。如果不是周逸云一点点的帮着两兄弟,今天自己也未必有个家,张伟也未必重新能起来。

    “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怎么觉得你情绪不太对呢。”

    张伟将车慢慢的在路边停下。

    “我没事,挺好的。”

    “之前你说跟云子在做事?现在怎么样了?”

    问到这事儿,张辉叹口气:“别提了。”

    “怎么了大哥,是不是遇到难处了,我最近想联系云子,没联系上。你们没事吧?”张伟关心的问道。

    “云子离婚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张伟还真的很吃惊,周逸云和王君如可不是一般的感情,恋爱长跑就七八年,结婚之后小日子过的也不错,而且后来周逸云得了癌症的事大家也知道,怎么感觉好不容易熬过了竟然离婚了呢?

    张辉大致说了几句原因,随后说道:“我跟云子处的还可以,只不过你嫂子那人你知道。这不是前两年我想买车的时候找云子借了五万,现在云子有事儿我想找你嫂子要钱,拿不出来。我心里郁闷的慌,跟你唠叨两句。”

    张伟那边沉默了,张辉心里一凉。打这个电话的时候,他也想过,要不是跟兄弟开口。虽然借钱的话没说出来,但是隐约也是希望张伟亮亮堂堂的,哪怕说一句愿意帮自己周转一下也行。

    “哥,算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妈和我都希望你日子能过好,之所以迁就嫂子也无非因为虎子。钱的事好说,能拿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

    张辉嘴角一抹苦笑,拿钱能解决的当然不叫事,关键是自己没钱啊。

    “你把账号给我,算了你把云子电话给我,我直接给他转。不过,前提这事儿你可别告诉嫂子,等嫂子把钱给你你自己留着点私房钱,以后遇事也方便。”

    张辉一颗心放了下来,自己兄弟的钱也不是不还,以后想办法弄点私房钱就是了,再说五万块钱张辉辉嫂当钱,对于张伟来说根本就算什么。

    这个数字对于张伟也确实不算什么,自己家房子每年物业费都不止这个数,但是他怕辉嫂接触多,那个女人见识短,而且还人心不足。

    所以,不管从潘华还是张伟的角度,宁愿给侄子送去最好的学校,或者偷偷的支持一下张辉,也不愿意直接帮助张辉做事或者有更多的交集。

    张辉把周逸云的电话号码告诉张伟,还不忘嘱咐道:“你先别打,云子最近住院了,这时间应该休息了。”

    张伟听了有点着急:“这事你怎么不说啊。”

    “我也不知道你们几乎没什么联系了啊。”

    张伟叹气道:“他那次大病之后,和很多人都切断了联系,想是不想打扰别人,我明天白天和他联系,你别管了。”

    张辉应着放下电话,又想起周逸云的脾气,要是张伟跟他联系上,张伟的钱他会收吗?

第四百二十八章 老人的遗愿有点难

    凡是拿第一做开头的设施,基本都是重点的地方。比如某省某市的第一中学,无疑是重点校。第一中心医院,大多也是治疗条件最好,最全的全科类水平最高的。

    医院的配套也是很完善,住院部后面的花园里,周逸云晒着暖暖的太阳,经过一段时间治疗身体恢复了一些的他的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那笑容很温和仿佛回忆起很多快乐的时光。

    能够出现在这个花园里的,大多是恢复差不多的病人,有精力有心情,所以和病区走廊里匆匆来去的医护人员,愁眉养伤的刚刚入院的病人以及形色憔悴的家属相比,这里仿佛是医院这个不太让人喜欢的地方唯一一个可以让人安心一些的地方。

    他的手上举着电话,电话那边正是二哥张伟。

    “你这臭小子,玩失踪呢?换号也不说一声?”

    周逸云轻笑解释道:“换了有段时间,过年时候我还给潘姨打过电话拜年,以为你知道的。”

    “怎么不给我打,是不是打算跟你二哥断了道儿了?!”张伟板着脸叱责着。

    “二哥说的这是哪的话,我这一出出的,都是麻烦别人的事,有段时间身体心情都不是太好,所以自己就找个清静。”

    张伟沉吟了一下,他是理解周逸云那种在低谷时候的心情。

    “听说你有新女朋友了?什么时候喝你喜酒啊?”

    张伟找了个听上去会让人开心的话题。

    “辉哥说的吧,这人啊嘴真快。”

    张伟笑道:“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昨天跟你辉哥聊了会儿光说你了。”

    难得的一丝腼腆神情出现在周逸云脸上,他轻轻的揉着眉角,目光看着穿梭在花园里的人。

    从心里周逸云听到张伟的话是高兴的,至少可以说明哥俩之间还有沟通和联系。

    关于辉嫂闹的张辉和张伟之间的矛盾,周逸云也有耳闻,有时候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这个红线牵错了,好在张辉似乎乐在其中,张伟也不是小气的人。

    “没说我坏话吧?”周逸云调侃着问道。

    “说了,说你小子现在图安逸了,家里那边虽然离婚了,可是感情还好,关系处理的也不错。自己这边也有人照顾,要是没离婚那就完美。不过话说回来,云子你得给你自己考虑考虑,现在你还能赚点,你那女朋友跟你在一起,要是咱真有事,说不定还得指望君如帮你啊。”

    “二哥,我到没多少为自己考虑。主要是考虑牛牛多点,另外,这现在这位对我也还好,人家也没图我什么。”

    “说是这么说,你一天不拿证,人家可是说走就能走。两个人之间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你现在也没什么人家可以图的,哎,哥说这个也不是为了打击你。你最近是不是要用钱?”

    周逸云知道张伟是为了自己好,也是这么多年兄弟感情,如果换旁人这么说估计早就不想听了,听说张伟问起钱的事,他如实道:“我这边不用,是君如那需要周转一下,我手头上看病的费用没报之钱,一下子没那么多现金。”

    “这个好办,你把账号告诉我,我转给你,还有,如果大哥大嫂也转了钱给你,你就先收下回头悄悄给大哥就行了。”张伟说着拿出纸笔准备记录。

    周逸云沉默了,他意识到张辉一定是有了难处,否则他不会跟张伟去开口。至于辉嫂的脾气秉性,周逸云早也有些了解。再怎么说,这钱也不能让张伟帮忙还,即让张辉没面子也显得自己小气。

    更何况,从周逸云和张伟,宋世杰,吴明那些现在混得风生水起的人断了联系的时候,自己早就想好了,很多人可以一起打拼享乐,却不能将自己的生活的低谷带到别人的生活。哪怕是小山,大虎这些多年前的兄弟,如今也是有家有业有稳定的生活,周逸云也几乎不走动。

    他怕去打扰别人,更不愿意别人看到他的窘状,现在不比当年,有些人情他觉得自己还不起。

    “云子?”张伟拿着笔,笔尖悬着半天等着周逸云,那边却是无声。

    “二哥,我和辉哥是我们之间的事,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万一让辉嫂知道,未必念你好还兴趣落下埋怨。”

    “我还在乎她怎么想,且!”张伟鄙夷的道。

    “算了,辉哥要是为难,我再想办法。那什么,今天就这样,我待会要做个检查,咱们改天再聊。”

    “哎,云子....”

    没等张伟说完,周逸云挂断了电话。放下点头抬起头,阳光晒在身上很暖,照着脸略微有些刺眼。他半眯着眼睛,想着以前的那些时光,现在张伟身价至少几千万,张辉却还在为几万的外债发愁。

    不得不说,婚姻的确是人的第二次投胎,张辉没投好。有因有果,想想辉哥的老婆还是自己牵线,周逸云不由苦笑了一下。

    阳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自己坐长椅走来,女人身形有些消瘦,她双手插在薄风衣外套的口袋里,走得很慢,脚步略显有些沉重。

    周逸云举起手臂朝她挥挥手:“在这!”

    沈慕诗四下望望,看到了坐在阳光下的周逸云。

    此刻她的心情很差,刚刚从奶奶那回来,脑海里还盘旋着家里的那些事。

    走到周逸云的面前,沈慕诗强打起了精神朝他挤出一个微笑,接着转身在他旁边坐下。

    周逸云从病号服的口袋里掏出烟盒,自己点上了一根。

    沈慕诗斜眼看了看烟盒,今天她没怪周逸云偷偷买烟抽的事,反而从他刚放回的口袋里掏出烟。

    看到沈慕诗拿出烟,啪的一声,周逸云已经打着了打火机,微红的光将沈慕诗的手上的烟点燃,目光落在她略有阴郁的脸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慕诗也抽烟了。就像是周逸云思考问题习惯的去摸额头眉骨的疤痕,每到很乏很累或者有烦心事,以及在思考问题的时候,都成了沈慕诗点上一根烟的理由。

    “奶奶那没事吧?”将打火机重新装回口袋,周逸云问道。

    这段时间由于自己生病,沈慕诗只能抽空跑去奶奶那看看,现在自己情况好转许多,她倒是能放心在那多呆一会。

    沈慕诗呼出一口烟,好像心里郁闷的气息也呼出了一些:“还是那样,现在没什么精气神躺着的时间多。”

    “既然有了心里准备,别想太多,生老病死谁都拦不住。”周逸云劝慰着。

    沈慕诗摇摇头:“我不是别扭这个事,今天房东去了,拉着我爸妈客厅说了几句话。大致意思是不愿意老人没在人家的房子里。”

    “那是肯定的,虽说风水上说租出去的房子宁愿没人也不能新生,但是老百姓心里这堪儿不好过。”

    沈慕诗疑惑的看了周逸云一眼:“这到没听说过,有什么说法?”

    “租出去的房子,没了人,等于是替自己家减的人口,如果新生了人也是占了自己家的名额,这也是一种说法。”

    沈慕诗歪着头想想:“早说啊,早说我也能这么说房东。”

    周逸云笑道:“你说有什么用,你爸妈怎么说的?”

    “我爸妈只是支吾着答应,倒是我奶奶,这人老了病了心却跟好了的眼睛一样明镜儿。房东走了之后,奶奶就自己念叨,等我快不行的时候,我得回自己的窝里。为这事,我爸还特意悄悄给我三叔打了电话。”

    “他们那代人,子女多,矛盾多,你看电视里多少人家因为房子反目成仇,你家这样也算不错的了。”

    “屁,还不是也因为房子,谁也没打算跟他们争,算了,上辈人的事我也不知道,反正谁说出来都是一面之词,我就是惦记我奶奶,老人说了,不管怎么样人没了得没自己的地方,我爸说那要接您到楼上去怎么样?你知道奶奶怎么说?”

    “怎么说?”

    “老人说,那是你儿子儿媳妇的房子,你乐意将来你儿媳妇未必乐意,我又不是自己没房,你们要是孝顺啊,就让我安心的回我自己地方。”沈慕诗说着,竟然有点哽咽。

    周逸云听着揽着沈慕诗的肩膀:“算了,别别扭,这事也不怪你。”

    沈慕诗却仰头憋着眼泪:“怎么不怪我呢,要是我有本事,像别人家子女,给父母弄套自己的房子,现在也不至于这样。”

    周逸云沉默了片刻,这话他不敢接,因为他知道自己也没能力了。

    只能喃喃说道:“你爸有儿子,你早晚是外人,他们应该考虑换个大点的地方,或者照顾老人贷款买套房子。”

    “你少出这主意,你有能力出首付还是有能力帮忙还贷款?”

    说起沈英豪,沈慕诗心里又是一阵心酸。这家里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己就不顺利,到英豪这本来考上了很好的外语学院,大四时候一场大病最后落得肄业。

    耽误了几年工作也不好找,那几年父母急的够呛,自己也在北京。

    明是家里的事,父母憋着不跟自己提怕自己在外面分心。自己更是诸多不顺也不愿意跟父母说,一家人过成了谁也顾不了谁的辛苦样子。

    沈母常说,沈父看的沈慕诗死死的,这孩子报喜不报忧。

    沈慕诗却常说,还不是最后也随了我爸的个性。

    倒是沈英豪知道父母心愿,恋爱结婚也不太挑剔,婚后又生了个大儿子,这家人的日子才算是稍微顺溜了一些。

    只是两个退休的工人,一个谋生计开车的出租司机,和一个在家照顾孩子的儿媳妇,家里的生活刚刚也就算是过的比下有余,买房子这么大的开支以沈家是没敢想。

    听沈慕诗撅回了自己的话,周逸云又沉默了。倒退几年,自己没生病之前,这点事儿还叫事儿吗?可真倒退几年,自己也未必和沈慕诗在一起。

    眼下自己手头因为三五万还发愁呢,更别说要想着法的去帮别人。

    “行了,你也别多想了,凡是尽力,郭德纲不有句话说嘛,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再说,说不定老太太还能坚持个三年五年,这期间谁知道有什么变化,彩票中奖,股票抓个黑马,这都说不定,别别扭了。”

    沈慕诗知道周逸云是哄自己开心,说了句:“想得美。”便也尽力舒展了些。

    “我那账户现在还有多少钱?”等到气氛缓和了下来周逸云说道。

    “二十万。”

    “明天你从账户里转出来三万,我要用。”

    “行。”沈慕诗想着是周逸云今年要给农家院加些投资。

    周逸云紧跟着说道:“君如那要周转,孩子每年的保险要交,她又打算换辆车。”

    沈慕诗听了微微一笑:“这些你都不用跟我说,你跟君如之间是你们之间的事。”

    周逸云淡淡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咱们既然现在这样的关系,我总得给你个交代。其实住院之前我就在想,房子不能动万一我爸回来有个落脚的地方。我的三大件,将来也留给牛牛做个念想,收藏邮币有两套君如是看不上这些东西,说是不能折现也不值钱,你一份牛宝一份。还有这点资金,至少让你手上有个应急,所以,本来我还想着多存点......”

    沈慕诗听着面无表情:“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你现在所有的东西都跟我没关系的,或者将来有关系,那也得是我们两个一起时候赚到的。别净是给自己说丧气话,一个免疫力问题看把你吓的。你没看那些脸都歪了的,需要截肢的,还有受伤无法愈合的,那病区有几个跟你似的没几个就活蹦乱跳的啊。”

    “这也要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吗?”周逸云笑着问。

    “当然,上天给你机会蛮多的,少年时候那么折腾,多少次命差点没了。肾癌,只是摘了一个肾,而且君如还帮你生个儿子,你得知道珍惜了。”

    周逸云点点头:“是啊,你还少说一样,能让你陪着我。”

    “少嘴甜,我们就是作伴儿,相依为命,你好好的互相有个照顾我就知足了。”沈慕诗轻轻的朝周逸云靠了靠。这段时间哪怕是累点,辛苦点,她也觉得值,至少心里从没这么平静过。

第四百二十九章 骨灰之争寒人心

    周逸云出院这天,是张辉开车来接的。

    张辉摇下车窗看着周逸云和沈慕诗从医院的正门出来,周逸云走在前面,一贯风格的艳色衬衣,乳白色夹克衫以及一条浅色长裤,显得人十分清爽精神。

    沈慕诗两手拎着大包小包跟在他的后面,周逸云回身想帮沈慕诗拿点东西,沈慕诗冲他摇着头。

    两个人上了车,周逸云坐在副驾,沈慕诗先把东西放进去,接着坐到了后座。

    “辉哥!”一上车,沈慕诗便客气的和张辉打了招呼。

    张辉对沈慕诗的印象不算坏,这个女孩很安静。他对周逸云的离婚即觉得可惜,又觉得有点羡慕。离婚这事儿,大多数人都弄的鸡飞狗跳,像周逸云和王君如这样的处理的不多。联想到自己,何尝不也偶尔泛起这个念头,但是他不敢。

    “你好,小沈,你们去哪?”张辉发动了车子问道。

    “先送她回家,然后去河西。”周逸云对张辉说道。

    张辉没在多问,知道河西是个代名词,指的是王君如那里。

    沈慕诗拎着大包小包下车之前,将一个信封交给周逸云嘱咐着:“那好别掉了,什么时候回来?”

    “我和君如先谈点事情,然后去接牛牛,一起带孩子吃个饭,估计要晚上回来了。”周逸云帮沈慕诗开着车门拿着从医院带回来的一些日用品。

    “那你直接回你那吧,屋子收拾利落了。我去看看奶奶去。”

    “行,那你晚上过来?”

    “你没什么事儿的话,我今天不过你那去了,晚上不一定几点回来。咱们电话再联系?”沈慕诗拎好东西,两个站在车外商量着。

    张辉朝车外看了看,这两个既没有热恋中的那么粘,也没有多年夫妻冷冷淡淡。男的没在女孩最好的年龄遇见,女孩也没在男孩最癫疯的时候出现,却有着少于的和谐感。

    “行,我和牛牛吃过饭就给你打电话。”周逸云说完看着沈慕诗拎着东西朝小区里走去,这才拉开车门重新坐到车里。

    张辉从包里拿出一万块钱,捏着手里脸上带着窘迫的神情:“云子,哥手头现在就拿出来这么多。”

    周逸云若无其事的接了过来:“行,那就先这样。以后方便了再说。”

    张辉有些脸红,却因为常年日晒本来就有些黑色的皮肤而不那么明显。张伟和周逸云通过电话之后就告诉张辉了,周逸云不要他的钱。这点张辉也早在意料之中,接着张伟说要打钱到张辉的账户。

    张辉没要,他没好意思。或者说,他要是拆东墙补西墙,最后的结果,不管是张伟这里还是媳妇那里都会让他更抬不起头。

    一路上两个人聊了聊今年农家院的事,周逸云觉得张辉似乎有事瞒着自己,心里想着大概是他还因为钱的事,便也没多问。

    快到那片曾经的住宅之前,周逸云给王君如打了个电话。

    和张辉分手,周逸云坐上了出来迎接他的王君如的车,他把信封交给王君如。

    王君如说了谢谢,将钱放进包里。

    “跟我还客气什么?”周逸云笑了笑。

    “当然得客气,现在我们是两家人,这钱我周转一下,下个月就还给你。”

    “你先用着吧,不着急。”

    “你不着急我着急,你那边怎么样,没想到张辉这钱要的挺顺利?”王君如说着发动了汽车,离接牛牛下学前班还有一段时间,不紧不慢的朝学校方向开去,边开边聊。

    周逸云如实的说道:“也不算顺利,辉哥只还了一万。我卖了一些股票。”

    “什么?”王君如瞪了一眼周逸云:“虽然我不做那东西,但是也知道这几年行情不好,我们一块的好几人都说这几年损失了不少钱,很多人都套了百分四五十。你这个时候卖股票不是疯了吗?早知道这样你跟我说一声,我再想别的办法啊。”

    周逸云笑笑:“你说那是别人,好歹我们得指着它吃饭,这几年没在股市上赚多少钱也是真的,但是本金还是能有保障,这个你就放心吧。”

    听周逸云说的有把握,王君如知道这个问题上他不会忽悠,周逸云是个做事比较稳的人,至少很多事他心里也有盘算。“这件事是你自己的事,我也不太懂。只不过我早就说过,你跟张辉一起的留着心眼,不是说辉哥人不好,他那人在里面关那么多年,人迂了,又气管炎。他那个老婆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这钱啊早晚得打了水漂。你要是现在有精力,就赶紧追着要回来。”

    周逸云的目光看着车外:“现在还一起合作,而且农家院那边还得靠着辉哥盯着。我这次病不是什么好事,免疫力的问题医生提示很多注意事项,本来我还打算明年再多弄几个院子,现在这个想法都得收收,今年跑跑看,少赚点也不能再病了,受罪还是小事,就怕反复这样系统出问题那就是大麻烦。”

    王君如听着,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啊,早说你不听。你先弄着看吧,我还正打算跟你商量,医院那边我也打算撤资,现在狼多肉少,已经快看不到什么赚头了。明年搞不好又要弄什么扩建增项,到时候又是押宝,我打算把股份出了,手头上有个几百万做些保本的理财,或者定期。”

    周逸云听着点点头:“这样也稳妥些。”

    王君如有道:“我也是觉得牛牛要上学了,既然现在没生活压力,就把精力都放孩子身上。孩子的户口当初为了学区的问题,一直留在姥姥那里,现在看太正确了。等牛牛一上学,我就打算跟牛牛住姥姥家。咱们以前这套房子可以租出去,价格我都问了,一个月一万的租金。如果你农家院不做了,这笔钱就分三份,你我一人三千也够基本生活费,剩下的四千就是牛牛的学费,保险以及日常的开支.....”

    王君如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的想法,周逸云却不太关心这些,只是在听她念叨完之后淡淡说道:“这些你决定,房租你留着吧。”

    “那怎么行,你现在身体这样,更不能沾累,当初我们说好的,不分割财产都是为了牛牛,但是牛牛成年之前,至少我们生活要有个保障吧。我是可以有保障,你怎么办。你一个人也还好说,现在你跟沈慕诗在一起,总不能人家又照顾你儿子,还得照顾你,你这边在没有收入来源,人家图什么。”

    一个姿势坐一会都会觉得有点累,周逸云稍微活动了下,换了缓坐姿略微转了过来一点:“有时候我也想,你说沈慕诗她图什么。”

    “她看走眼了吧?!”王君如瞟了一眼周逸云,问出这话时候自己也笑了。

    “那到不可能,而且我们的情况她也都清楚,你知道她怎么说。她就是觉得,有牛牛在的时候格外有种特别的体验,一个做母亲的感觉,大概是母爱泛滥吧。后来有一次,她跟我说,这里感谢我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得谢谢你。”

    “谢谢我?”

    “是啊,她说,每次牛牛来了都很听话,很乖,这说明,在家的时候妈妈一定会告诉他,去了听姑姑的话,而且妈妈也好姥姥也好,从来不当着孩子说什么爸爸和姑姑的话,否则小孩子藏不住事的,孩子的妈妈善良,我们的处理方式一切都是从考虑牛牛的角度。婚姻啊,很难说对错,但是不管大人怎么错,孩子都是无辜的。”

    周逸云的一翻话让王君如沉默了,她能想象到沈慕诗那种淡淡的无争的神情,从这点上尽管王君如是个特别刚强外向自信的人,还是觉得沈慕诗是那么的特别。

    “其实她也很不错,孩子回来总是念叨姑姑,还说了姑姑说要他听妈妈的话。”王君如说道。

    两个人同时笑笑,好像也达成了一些共识,那是多年来形成的默契。

    也正是今天的对话,让王君如更加觉得自己的计划是对的,周逸云和沈慕诗虽然没修成正果,但是总让她觉得,那里就是牛牛的另外一个家。而对周逸云的亲人感,也渐渐的扩散到沈慕诗身上,仿佛他们就是一个大家庭里的一部分家人。

    离开医院每天输液的消炎止痛以及增强免疫和营养的药物,周逸云的病似乎没有完全痊愈。经常性的关节痛还是困扰着他,大夫出院时候开的药物其中有一种是针对治疗的,考虑到周逸云一个肾,而那种药物长期对肝肾功能又有影响,因此建议周逸云减量服用。

    药量减了,对肝肾功能的副作用也减小了很多,后果则是那种丝丝拉拉的痛感。不至于就医住院,却足矣影响工作和生活。

    这一年的农家院旺季干的,周逸云是磕磕绊绊零敲碎打,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去一趟忙乎个周末几乎整整一周都偎在家里将养调理。

    到了年底核算的时候,账上反而没见多少盈利。想着这一年都是张辉跑前跑后,又已经听传闻张辉两口子张罗这明年自己做,周逸云无心计较,撤了吧,身体上扛不住心也是累的。

    这年冬天前,周逸云安心调养,王君如按照自己的计划行动了,将房子租给了一家教育机构,当起了房东。平时把精力都放在了上一年级的周牛牛身上,房租分成了三份,其中一份交给周逸云。

    周逸云直接交给了沈慕诗,紧着点过日子能过,他觉得还是亏欠了沈慕诗,毕竟一个家庭这点钱不多,更何况沈慕诗还照顾着自己的饮食起居,每逢周牛牛放假或者周末,又多了一个小孩子要照顾。

    平时,周逸云多数时间还是喜欢读书,沈慕诗则白天看行情,做一些交易。年底的时候,行情似乎又了启动的迹象,手上的股票都开始赚钱了。

    腊月,坏消息接踵而来。

    首先是沈慕诗的奶奶熬不住了,老人在咽气之前终于回到自己的小屋,留着最后一口气被送回那已经空荡荡的房间。

    沈慕诗赶去的时候,奶奶的目光已经发散了,等到老人没了呼吸身上的体温还是温柔的。长辈们给老人换好寿衣摆好,沈慕诗守在灵前,还是忍不住是不是拉拉奶奶略带体温的手。

    不管别人怎么哭,沈慕诗的哭依然是无声的。

    长岁女守灵,一直守着,长孙沈英豪,二叔家的沈英坚。

    三叔在,三婶没怎么路面,奶奶带大的沈英强,直到最后也没能让奶奶见上一面。

    让沈慕诗窝心的事,一家人都知道,奶奶最疼爱的两个隔辈人,沈慕诗,沈英强。

    一个事事不顺,如今孑然一身,只有个象征意义的伴儿,没有“家。“

    另外一个最小的沈英强,如今已经在国外上学,被三婶送出国读书的英强两年没回国了。

    沈慕诗是“佩服”三婶杨良娣,能打能闹的把娘家婆家都霸的差不多了,终于送自己的儿子出了国。

    当年奶奶最爱看的一出评剧,儿媳妇不孝顺婆婆,后来孙媳妇也对儿媳妇冷眼相向,好像是一出世道轮回的报应。

    很想知道,这报应会不会在杨良娣身上上演。

    沈慕诗不是喜欢别人道德绑架自己的人,所以,这件事上,她也不会暗自道德绑架杨良娣,为了自己生的孩子的前途,杨良娣没错。正如为了三叔的家庭,奶奶凡是忍让。

    都到这个时候了,一家人想着奶奶的心愿,不愿儿女不合。好在,奶奶最后回了这间屋子,但是接下来一出在沈慕诗看了,人间最大的恶上演,也是她由生以来最恨的人用不能原谅的人,甚至她一向佛系都难忍的事发生了。

    第三天火花之前,第二天晚上,沈母就哭着给沈慕诗打了电话,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沈父和小姑三叔都吵了起来,正一个人生气呢。

    三叔的电话,沈慕诗是不愿意去打,她拨通了小姑的电话。

    电话那边小姑也是泣不成声:“她杨良娣不让奶奶的骨灰回小屋,我要把骨灰接到我家来,我这有佛堂,我要将你奶奶的骨灰也供起来。”

    沈慕诗知道,家里任何一个人听小姑这么说,都会嗤,因为如果不是当初小姑闹着和奶奶一起住大姑那套环境好些的房子借住,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个结果。

    但是她并没有嗤,也因为小姑这么闹腾着接骨灰,也是因为她心里那股怨气。

    这小姑是多么好强一个人,为了自己在婆家人面前的一份面子,娘家人任何可能让她觉得有些不上台面的事,她都会遮着盖着。

    尽管小姑总夸小姑父对自己多好,自己多幸福。但是沈慕诗隐隐不这么觉得,因为家里每次有喜庆事,小姑总是黯然闹出点不开心的离开。甚至沈慕诗觉得有句话说的好,人越是张扬什么内心越空虚什么。

    且不说小姑这通闹,甚至数落沈父,沈父怎么就不肯三婶不让骨灰回小屋不行,沈父那房子不能放骨灰吗?

    沈父憋屈啊,奶奶的遗言,要回小屋,自己那里不能去,那将来是孙子和孙媳妇的地方啊。

    沈母也憋屈啊,侍候老太太这么久,到头来没因为家产惦记过什么,沈父当老大的,跟着老人一起带车扯着六个弟妹,这一辈子自己这个当嫂子没有没做到位的地方啊。

    三叔也冤,半张嘴里是从屁股上弄下的肉填充的,半边的牙是假的,呜噜噜的只会哭:杨良娣说了,要是奶奶的骨灰回这屋就离婚,即便不会也得离,如果回她就堵着门口闹。

    明天就要火化,今晚沈家炸窝了。

第四百三十章 不必让着谁

    沈慕诗才离开不到几个小时,家里就出了这么多事。

    按照当地风俗第一天守灵,第二天晚上送路,第三天一早就有专门白事的车拉着一家人去火葬场。

    送路完事,沈母催着沈慕诗回去歇歇,这两天沈慕诗几乎没睡,守在灵前。

    回到家的时候,远远的看到房间的灯亮着,知道周逸云在等她,眼泪一下子又要忍不住了。

    到家洗个热水澡,周逸云给沈慕诗煮了一些麦片粥让她暖和一下。

    看她心情也不是特别好,便陪着她聊了一会天。沈慕诗知道周逸云的心意,于是对他说着,生老病死的事儿,只是想起这个人真的没了,会有些不舒服,但是明白,对于奶奶这么大年纪的人也算是解脱。

    周逸云让她放松下静静神,今天他就留着陪她。

    有个相近的人在房间,即使不出声,安安静静的也会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刚刚静下来,便接到沈母的电话。沈慕诗又给小姑打过去求证,才知道家里出了这么大事。

    放下电话,沈慕诗觉得从心里窝囊憋气。她一声不吭的拿着电话坐在那里,周逸云看出沈慕诗的情绪不对,于是便轻声的问道:“怎么了,跟我说说。”

    含着眼泪,沈慕诗把这事儿和周逸云念叨了一翻。周逸云揽着沈慕诗像是拍小孩似的的拍着她:“没事,没事,先别想这么多,这不是你能解决的,先看看你爸妈那决定怎么办。”

    过了一会沈慕诗给沈母打过去电话,沈母那边也是心力憔悴,似乎小姑闹的最凶,言下之意如果不把奶奶的骨灰接到小姑家,便要是砸要闹也要不让一家人安心。

    三叔始终不拿出个态度,就看着小姑和沈父沈母闹腾。

    其他的兄弟姐妹,有的指责沈父不拿主意,有的向着小姑的主意,有的干脆不出声。

    整整一晚,一家人未眠,沈慕诗翻来覆去,心里几百个来回。

    周逸云自然也没睡好,看着沈慕诗愁容满面,他知道,沈慕诗主意正,有点倔脾气,这事她断然是难以释怀。

    “你想好怎么办了吗?”周逸云轻声的问沈慕诗。

    “我能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

    沈慕诗想了想:“我想吵,想闹,想骂人,可是我不会。”

    “是不敢还是不会?”黑暗中,周逸云的眼睛奕奕的发光。

    沈慕诗轻轻的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真得不知道。以前我只知道自己任性,却从来不会和家人争吵。很多事,我恨,心里不甘,却不会发脾气。我恨羡慕那些人,比如我三婶,比如我小姑,但是我做不到做不出。”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不敢,也许是真的不会吧,就连跟胡晓天这么多年,只有一次自己倔强的离开,其他时间都是那么的顺从,开始心里还有愤怒,到后来连愤怒都感觉不到。

    周逸云轻声说了句:这怎么行....然后就打开床头灯坐了起来。

    沈慕诗侧过身看着周逸云的侧颜,如今的周逸云除了那张略带社会的脸,还多了一些沧桑和成熟,倒退十几二十年,她绝对不会和他在一起,因为不是一种人。

    即便是现在,沈慕诗也没觉得他们两个真的在一起,永远是多远没人知道,只是如果可以就这样吧。

    “什么不行?”看着周逸云点上烟,沈慕诗问道:“别管我了,你早点休息。”

    周逸云摇摇头:“你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早晚能把你自己憋屈死。这我怎么能放心呢,坐起来!”他拍了拍沈慕诗。

    沈慕诗坐了身看着周逸云。

    周逸云一个深呼吸:“你知道吗,我觉得牛牛的脾气越来越像你,可能你跟他呆的久了,更可能君如太强势。但是我一点都不希望是这样,我希望牛牛的脾气随他妈妈,或者随我年轻的时候也可以。你知道这样的事,如果君如碰到会怎么样?会闹个底朝天,她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前提是别人也要讲道理,否则大家谁都别讲。”

    沈慕诗苦涩的笑笑:“你放心,这样的事,君如也不会碰到。”

    “这倒是!”周逸云说着弹掉手头上的烟灰,有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有时候我看着你我真着急,吵架也不会骂人也不会,当然你这样也好,不会惹事。可是事来了怎么办?现在,你告诉你,你甘心奶奶的遗愿达不成?甘心你爸妈被别人指着,虽然那也是你的长辈,但是他们没资格指责你父母,你知道吗?”

    周逸云的话句句戳在沈慕诗心里,她接受认同,甚至被周逸云说的恨不得马上起身到那小屋去。

    “云子,我很怕胡搅蛮缠的人,以前老胡就是那样的人,我学不来。虽然我也想像你你一样,离开了不说对方不是,可是过去的事别人没经历过我经历的.....”

    “别废话,说,你想怎么办。”周逸云强硬起来,他盯着沈慕诗。

    “我想闹一场!”

    “那就去闹!”周逸云果断的说道。

    “你支持?!”沈慕诗看着周逸云。

    “问你自己,现在我在你身边,可能没办法让你衣食无忧,至少可以告诉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没有分寸一说,需要出手时候有我,需要有人帮你挨着的时候,也有我。”

    沈慕诗不知道,也不想去想这么做对不对,心里有一点点火苗在慢慢的点燃。

    “你不是一直想写小说吗?小说都要有爽点。就像生活,我就问你,你写的出来吗?”

    沈慕诗摇摇头。

    “你自己心里不爽,你没有过爽的感觉,仔细想想是不是,你都不爽怎么会写出让人爽的文字来?”

    这次沈慕诗低下头。

    “抬头!看着我,别回避,别躲,你心里怎么想,就去做,想骂谁就去骂,别迁就。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你要迁就别人?”

    周逸云一句一句的问着沈慕诗。

    他轻轻的叹口气:“这么多年,我没不放心过谁。甚至不怕你笑话,我爸爸失踪这么多年,我惦记吗?惦记!人不在的时候,总会想到对方的好。当年他是对我妈不好,我的童年过的也不好,但是后来的我爸像是变了一个人,我记着的常常是我们父子后来相处的时间。”

    “他离家出走了,我不怨他,他对生活死心了习惯了流浪,不回来也许在外面过的更好。我也不担心牛牛,如果我不在了牛牛有他妈妈,我更不担心君如,她有性格有脾气,至少不会吃亏。可是我开始担心你,你胆小柔弱,看似倔强,你所谓的任性就是一个人的忍。你不能这样了你知道吗,活到快四十岁了,就不能敞开了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的语气很严厉,话里却全是对沈慕诗的担忧。

    沈慕诗忽然忍不住了,哇的哭了出来。

    周逸云有点慌乱:“我说重了吗?”

    “嗯!”

    “那你骂我啊,打我啊!哭出来啊!连大声哭都不会,你能做什么,能把这口气出来嘛?就看着奶奶的骨灰回不去自己的家,就看着别人指着你的父母鼻子骂?”

    沈慕诗不想在听下去了,她挥动着双手:“别说了,别说了,你说那么重,你你....”

    “我就说了啊,而且还告诉你,我也一样在欺负老实人啊,欺负你说不出骂不出来,不给你一个家,没有未来,只是有你照顾我,我知道你会这样下去,因为你心里只会记得我对你的好,你对未来也没奢望,所以我吃定你了。我是不是很混账?”

    “是!”

    “那就骂出来,你不会想不到这个结果,偶尔你也会想,别人也会这么说,我不负责任,我混账是不是。”周逸云怂恿着沈慕诗,一句一句的逼问着。

    “你,你混账.....”

    “不够狠,再骂的很些,想打就打!”

    “混账,混账,你混账!”沈慕诗大声带着哭腔的喊出来,一下子把憋在心里的怨气顶了出来,这怨气固然不是对周逸云,更多是平时身边人那些闲言碎语给她的压力,如今一下都释放出来。就哭着趴在周逸云的怀里。

    周逸云揽着沈慕诗:“对啊,就这样,以后谁欺负你就骂回去,不想做的事别委屈着自己,看不惯的事只要不对自己有伤害,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别看你家里那些人张牙舞爪的,他们比你都怕事,他们就是看到了没人会闹,你爸妈和你都不会。明天我陪你去,哭累了没有,累了赶紧歇会,养精蓄锐。....”

    哄着沈慕诗,慢慢的看她在自己的坏里安静下来,她这个样子十分让人心疼。

    越懂事的孩子越让人疼,沈慕诗就是这样,懂事的让人揪心。

    沈慕诗平息了一下情绪,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周逸云,周逸云笑笑拍拍她的肩:“想就去做,别怕!”

    天一亮沈慕诗就来到奶奶家,灵堂已经撤掉,白事的车在等人。

    一路上沈慕诗都不说话,看着一家人各怀心事。

    殡仪馆里的仪式,正常进行,最后看一眼遗体的时候,一家人哭天抢地。那些哭的大声的,似乎怕别人听不到。

    沈慕诗却没哭,等着遗体火化的仪式,当沈父红着眼圈捧出骨灰,沈慕诗走上前去:“爸,给我吧!”

    谁都没想到,拿到骨灰盒的沈慕诗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骨灰盒是老爸给选的,很重,但是沈慕诗相信,一家人除了自己表弟还有点力气和脚力,谁也追不上她,况且,周逸云叫的车就在不远处。

    已经是场闹剧了,就不怕别人看笑话。一开始没人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叔叔婶婶姑姑们喊着追的时候,沈慕诗已经快跑到车前。

    沈英豪,沈英坚,以及天天虽然不知道沈慕诗要干什么,但是很快明白自己的姐姐出幺蛾子了,而且正是他们愿意看到的,所以他们非但没有去追,反而帮着去阻拦追的人。

    大家都懵了,小姑最先反应过来:“这个小诗,快回奶奶那。”

    看着带着沈慕诗的汽车开远,大家纷纷上了车。

    奶奶家的钥匙虽然没有,但是家里也要留人的,沈慕诗上车就催着快开车,开车的正是张辉。

    “辉哥,认识不认识路。”

    “认识认识,我已经把云子送过去了,他在那边等着呢。”

    抱着奶奶的骨灰盒,沈慕诗的心十分沉重,别的她不想,只要奶奶的骨灰回家。

    那间小屋只留着一个家里的亲戚看房子,周逸云来了就进了门,好好的“谈”了一下,开始守门的并不知道周逸云的目的,只以为是吊唁的,直到看着沈慕诗气喘徐的跑上来,接着她将奶奶的骨灰以及遗像摆好,然后点上香烛。

    门外开始嘈杂起来,凌乱的上楼脚步以及吵吵嚷嚷的嘈杂声。

    沈慕诗转身跑到厨房,拿出刀堵在门口。“别过来!”她朝跑上来的人群比着刀吼着。

    “天杀的沈慕诗,你要疯啊!”三婶想冲过来,却被冲过去的周逸云一下子撞到墙上并且死死的勒住她的脖子:“都别过来,你们家小诗疯了!”

    他这么一喊,一堆人堵在楼道口谁都不敢迈步。

    沈慕诗朝楼下喊话到:“小姑!来了吗?”

    “呦,小诗,我在,有话好好说!”小姑神色慌张,腿在发抖,沈慕诗看在眼里也有点心疼,但是她心疼小姑,小姑何尝心疼过那个拉着他们六个弟妹的大哥大嫂。

    “说屁!今天这事,我把话说清楚,奶奶说过,死了希望回自己这房子。我不管你们之前以为什么,现在人死为大,必须这么安排!”

    “闺女,你别急啊,我这不也是为了奶奶好,我家里有佛堂可以供奉.....”

    “闭嘴!你是我姑,我敬你,但是你不敬我爸妈,我不认你。”

    小姑脸色煞白,三姑过来拉着小姑向后退着劝着。

    邻居们以及来吊唁的人都为的水泄不通。

    “小诗,别闹了,不怕人家看笑话啊!”沈父气喘吁吁连气带急的说道。

    “爸!看笑话,让人家看笑话的事少吗?你们就是怕人家看笑话,凡是都忍着让着,那个杨良娣做的是人做的事吗?她要和三叔离婚,让她离,离婚滚蛋,英强知道一手带他大的奶奶人没了吗?就知道争房子正地,她不是要争这房子吗?没人跟她争,当初在我无处可去的时候,你们当长辈的谁说过一句心疼公道话,甚至我留奶奶这过夜都会有人多想。你们拍着良心自己问问,奶奶偏过谁,对,奶奶是偏心三叔,还不是因为他有病,你们不也是心疼这个老兄弟吗,这个老兄弟心疼过你们吗?”

    沈慕诗一番话说得雅雀无声,杨良娣被周逸运还箍的脖子,呜呜的想要求救。周逸云已经拖着她离沈慕诗越来越近,沈慕诗挥着刀就到了杨良娣面前。

    “杨良娣,今天你让奶奶的领位摆三天,一家人带着骨灰回老家安葬,要是你不让,就连你的一起葬了。”

    沈慕诗脸上露着狰狞,挥起的刀闪着寒光。

    “让!!让~~”杨良娣只说了两字,便两眼一翻吓晕了,周逸云是拖不动这一百六十多斤的女人,手一松由着她瘫倒下去,看热闹的人发出一阵惊呼。

    有人上了像是抢尸一样拖着杨良娣拉了过去,还有人小声说要不要报警。

    “不要报警,不要报警,小诗啊,三叔谢谢你了,别闹了啊,让奶奶安息,就供着着大家商量回老家安葬的事行不行....”三叔含混不清的呜咽这对沈慕诗说着。

    放下手里的刀,沈慕诗闪开进门的路:“行!”

    大家顺序而进,在奶奶灵位前行礼鞠躬,沈慕诗根本无暇关注那个醒来的三婶呼天抢地的哭嚎,仿佛被全世界遗弃的她,被几个妇人拉着一旁歇着。

    小姑一家鞠躬之后就离开了,临走甩下话,以后这家子事跟她无关了。

    只剩下沈父沈母,二叔,以及老家的两个姑姑商量着何时动身将奶奶骨灰带回下墓地的事。

    周逸云给老太太鞠躬行了礼,沈母拽了拽轻声说道,靠着门发呆的沈慕诗:“你三婶不会回来闹事的,你也回去吧,记得谢谢小周。”

第四百三十一章 注定

    沈慕诗的心里从来没这么痛快过,好像一场彻底的宣泄,把多年压在心里那口气顶了出来。

    她守着门口站着,双手揣在胸前,冷冷的看着那进进出出的人。

    从小一起玩到大三个弟弟,从她旁边走过,悄悄的朝他竖起拇指,顺序经过好像商量好的一样。

    沈家的孩子,不论男女都是乖宝宝,不会忤逆长辈,更不会做出格的事。

    而沈慕诗,不但是这家里唯一一个离婚的孩子,还是家里的一个逆鳞,如今这根麟终于立了起来。

    “小诗,这可是你不对,再怎么说也不能对长辈这样。”一个同样以长辈自居的表姑略带训斥的口吻。

    周逸云此刻走到沈慕诗身前挡住了那人:“你谁啊,人家她亲姑都不吱声了,再说长辈怎么了,长辈有错还不能说?别拿长辈不长辈的在这拍,真正的长辈在那呢。”他一指桌上奶奶的遗像:“今天这事就这样了,有本事找老太太讲理去!”

    “你,你什么人啊?!”没见过周逸云的表姑嘟囔着。

    “我是她男人,以后这个家谁让小诗受一点委屈,先问我这关过的去过不去。”

    周逸云藐视着一众人,那种挡在沈慕诗身前的气势,让沈慕诗心里更生出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安全感。她心里认定了,不过周逸云能不能给她一个家,这人就是自己的男人了。

    房间先是静了一下,坐在椅子上的沈父抬头朝这边看着,接着他那略微驼背的身体坐直了,用一种少有的关心和命令的语气说道:“小诗你也累了,这没你们的事了,你们走吧。”

    沈慕诗看了一眼沈母,沈母朝她点点头。

    “那我们走了,妈,有事打我电话。”沈慕诗转身离开,周逸云冷冷的看了一圈房间里那些跟他没什么关系的,沈慕诗所谓的亲戚,凛冽目光对视到三叔,三叔忙低下头。

    “伯父,伯母,我们走了。”一转身周逸云跟着沈慕诗出去。

    看着他们离去,沈父长出一口气,对于周逸云他并不喜欢,但今天这事,让他对周逸云高看一眼。

    回到家沈慕诗像是彻底的放松了神经,倒头就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朦胧中出了卧室,客厅的餐桌上摆好了碗筷,周逸云正捧着本书在看,见沈慕诗醒了立刻起身走过来抱了抱他:“去洗洗,吃饭了。”

    “谢谢!”

    “谢什么,之前我生病那段时间辛苦你了,你看我现在恢复的挺好,也该我照顾照顾你了。”

    “你好好恢复,奶奶也走了,我不会难过太久而且一直有思想准备。以后我们就安安静静的过好日子,好不好?”

    “好!吃饭!”周逸云揉揉沈慕诗的头。

    如果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下去,慢慢变老也是不错的生活。两个人有个伴儿,周末多一个小孩子,平时可以去看看父母。

    但是,两个这前半辈子都不算太顺的到了一起,似乎并没有负负得正那么简单。

    好日子没多久,接下来三连击,让两个人几乎疲惫到了极点。

    首先是王昌军出事了。

    祸从天降,王昌军和一辆汽车剐蹭了,被撞倒的时候头刚好撞在井盖上。

    脑出血,王君如慌了神,毕竟关系到自己的亲生父亲。

    王君如是独生女,家里的亲朋也不算很多,这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周逸云。

    接到王君如的电话,周逸云和沈慕诗打了招呼就赶了过去。

    王君如忙着跑医院和处理事故,周牛牛就要由周逸云来照顾。

    有些事王君如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周逸云也要去帮忙,

    这时候的马凤英,人已经有点魔障了,原本精明干练不饶人的她,一切都是王昌军宠着惯着的,一旦身边没了王昌军,几十年的夫妻,一方出了事故马凤英没了魂儿,自己都神经兮兮的,更别说照顾周牛牛。

    电话里,周逸云会经常和沈慕诗联系,告诉她事情的紧张。

    沈慕诗也替王君如担心,可是这个时候又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和周逸云商量,把周牛牛接过来。

    这个建议王君如也同意,周牛牛放在沈慕诗那她很放心。

    王昌军一倒下就是一个多月,两次开颅手术都没能救回一条命。虽然对方给了一笔不少的赔偿金,但是人没了,马凤英一下支撑不住也病倒了。

    王君如连轴转着照顾着马凤英,周逸云帮忙处理着善后的事。

    十月,这边的事处理的差不多的时候,周逸云松了口气,大概这根弦绷的太久,而且中间断了药,赶上季节交替,周逸云的病情又重了些。

    这次他没去医院,开了些应对的药物,病情也缓和了下来,只是没到夜晚那种丝丝拉拉的痛磨人。多少个夜晚都被疼醒,止疼药顶着才能勉强睡下。

    沈慕诗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只是表面上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偶尔周逸云忍不住了,便偷偷的喝一些酒,有酒精的麻痹,痛感就会降低很多,他知道,自己有依赖了。

    这几个月对于沈家一样难捱,关于指责沈慕诗的和沈父沈母的话不断从亲戚里传来,小姑声称奶奶不在了和沈家断绝关系,三叔搬到了奶奶的小屋,说是和三婶分居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从出租房里拉走一些家具电器。

    沈慕诗的性格很大一部分像沈父,不同的是她是女儿。

    所以,当沈母半夜打电话告诉沈慕诗,沈父脑梗送医院急救中,沈慕诗心里着急却非常清楚,沈父这是憋的气的。

    医院急诊室里一堆人围着大夫,溶血栓针要在两个小时之内打。沈慕诗直接赶去医院的时候,沈母正焦急的在急诊室那等着大夫处理前面的病人。

    “大夫,我爸的溶血栓针什么时候能打?”

    挤进围着大夫办公桌病人家属,沈慕诗问道。

    “稍等,稍等!”大夫见惯了各种着急的病人家属似乎并不太入心。

    “不能等啊,大夫,我们得抢时间啊。”沈慕诗用力的挤到办工桌前。

    有的家属不干了,推搡着沈慕诗:“你别加塞,都是急诊病人呢。”

    “去你么的,别推我,我爸120拉来的,谁也是?”沈慕诗拨开她的胳膊。

    “120的怎么了,来这都急诊....”那女人不情愿的嘟囔着。

    大夫倒是听了120拉来的,知道要优先处理于是起身。

    “大夫,我们这都排队等半天了。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啊。”那病人家属四十多岁一间大红袄,脸上一堆横丝肉。

    自从上次发作之后,沈慕诗知道,该闹时候就得闹,她朝那女人瞪起眼指着女人鼻子:“去你的,我就不讲理,两个小时内溶栓有效,你再废话耽误一分钟,我爸有事我跟你拼了。”她看上去些狂躁有些歇斯底里。

    老百姓有句话,楞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为了抢时间沈慕诗不要命的劲儿都上来了。

    大夫用手向下压着空气:“别吵别吵,稍安勿躁,我先把针开出来,120的病人直接上病房,大家都别着急,能处理好能处理好。”

    沈慕诗跟着大夫走出急诊室,让沈英豪推着担架车跟着大夫上楼,自己去跑交费拿药。

    这一晚折腾,沈父的溶栓之后,半面僵硬的身体出现能动的征兆,但是这种溶栓并不保证百分百成功,天亮之后,沈父还是没起来身,脑梗造成的偏瘫已经成了定局。

    那一夜沈慕诗守在病床前。

    接连几天,沈慕诗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了医院。

    “你回家吧,让你弟弟守着?”沈母有时候会说。

    “让我弟弟好好歇着吧,我爸这病是长期的事,在医院我能跑,等回家了多数时间就得辛苦我弟弟了。”

    沈母有点看不透,沈慕诗怎么把事情想的这么冷静。

    沈慕诗自己比谁都清楚,现在老爸不清醒,自己可以照顾他,一旦他清醒过来,按照沈父的老传统思想,是肯定不会让女儿在旁边照顾吃喝拉撒的。

    周逸云一个人在家,现在周牛牛已经被王君如接走,一个人呆着很冷清。虽然平时沈慕诗在的时候,多数时间两个人也是各自做各自的事,但好歹房间里有个人。

    他又开始偷偷的喝酒,没到和酒之后便能安稳的睡上一晚,虽然早上起来会觉得喉咙不舒服有些干呕,呕过就没事了,他知道干呕的时候会有血迹,自己的身体已经糟了,似乎不仅仅是免疫力问题那么简单。

    他更清楚,免疫力问题只是个开始,后面的任何问题都是万劫不复,有时候他甚至希望这日子早点来,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不了沈慕诗的照料,只是这样的时间可能越短越好,那样她的累会少痛苦也会少。

    周逸云怎么想的,沈慕诗不清楚,她清楚的是沈父清醒之后就和自己预料的一样。

    首先是尽量不让自己陪着,平时解手之类的事情,也先要沈慕诗先躲开。

    “躲什么,人家护士大夫不也照样给你看吗,再说,你昏迷的时候,我该做的都做了。”沈慕诗说的时候偷瞄了一眼沈父涨红的脸。

    左脑脑梗不影响说话,没人的时候沈父跟沈母商量,让英豪来照顾自己。

    这个时候,不能让他着急,沈父坚持着,沈慕诗没办法,于是把小侄子接到自己那,以便英豪夫妇和沈母能减轻点负担。

    小侄子在的日子,周牛牛也来了,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明明哥哥,两个小孩玩的挺高兴。

    沈慕诗却开始有点揪心,一个是自己的亲侄子,一个是自己当亲儿子看,但是怎么说两个都不是自己亲生的,岁数差不多的两个小朋友,又是小男孩,在家都是独生子女,这万一有个争吵磕碰那自己可就责任重大了。

    周逸云知道沈慕诗的心思,也多了一份用心带着两个小孩。

    终于沈父出院了,但是恢复性的治疗不能停。沈父恢复的并不太好,卧床已成定局。

    这年冬天,周逸云的病情也加重了一些,他的身体开始出现浮肿。

    沈慕诗两边跑,经常要去沈家,回来要照顾周逸云,一个月总有几天周逸云的状况再药物的使用下稍微好些,那几天便是沈慕诗稍微轻松点的日子,也是能接周牛牛来一家团聚的日子。

    腊月,眼看就要又过年了,周逸云接到王君如打开的电话,警察联系到了王君如说是有个叫周伯涛的人死在医院大厅了,让家属去认下。

    沈慕诗陪着周逸云去了医院,医院的停尸房里,周逸云看到了周伯涛的遗体。

    那天回来,周逸云喝了很多酒。

    离过年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周逸云料理好了周伯涛的后事,只有他和沈慕诗,找了灵车安排了火花,又在殡仪馆租了领位安放骨灰。

    生活三连击,从未对这对已是中年的一对人轻点下手。

    春节了,这个春节两个人包了饺子,炒了四个菜,一壶酒。

    沈慕诗没有劝周逸云少喝,周逸云也不想少喝,他知道只有喝舒服了这一觉才能睡的安逸。

    这一个除夕,周逸云说了很多:“我想舒服一点,虽然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戒不掉了。我以前和怕成为我爸那样,我知道那样不负责任。可是现在越来越觉得,他可能知道自己会祸害身边人,所以早早的离开。”

    沈慕诗慢慢的品着酒菜,外面已经没有鞭炮声,这个春节静的有点让人不习惯。

    “我知道你自己心里有打算,你没有义务替别人考虑,我说的别人指的是我。但是,至少当着牛牛,你不能像你爸一样,因为你我甚至君如都不会希望,牛牛将来也是这个样子。”

    周逸云将酒杯送到嘴边:“这个我知道,马上新年了,该过去的也都过去了,新年你有什么愿望?”

    “平安!”沈慕诗轻轻的说了这两个字。

    谁不希望平安呢,周逸云一样希望,可很多事不是希望就可以实现的。

    2015年,春天之后股市的一波行情,让大家都收益颇丰。平时几个要好的朋友,周末小聚成了习惯,年中的一次聚会,大家商量着要清仓保持战果。

    那之后没多久,断崖似的一场大跌开始了。

    飞哥和雪姐,一直建议沈慕诗也接些客户的资金操作,他们认为沈慕诗已经具备了一定的能力和经验,只需要时间去验证。

    沈慕诗也开始考虑大家的建议,自己这么多年的时间精力都用在学习上,磨刀不费砍柴工,刀磨好了也要开始砍柴了,况且周逸云现在基本失去了赚钱的能力,不能指着那点股本吃老本。

    王君如按照之前的约定,把属于她和周逸云的共同财产的房子租了出去。

    王昌军的事之后,王君如更是拿周逸云和沈慕诗当做一家人,现在周逸云没有收入来源,沈慕诗又要照顾这个病人,股市又进入了熊图,一个月三千的固定收入来源,至少可以暂缓一下两个人的压力。

    这个时候,沈慕诗想起了群里的姐妹们。

    陈青是第一个拿出自己的账户让沈慕诗帮忙做的,她本身是个爱玩的人,看股票太栓她的精力。而且她是大跌之前入场的,接下来几个月的大跌加上熔断,本金已经折腰,这种情况下,索性帮人帮己。

    对于陈青的信任,沈慕诗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周逸云也替她高兴,只是沈慕诗不愿意说,那些姐妹和身边的朋友,都在劝沈慕诗,又没有婚姻约束,又没什么结果,自己这是图什么呢。

    趁早离开,她会比现在轻松很多,因为周逸云的情况越来越不稳定,脾气也越来越不好。

    周逸云的脾气从来不对沈慕诗发作,只是那些偶尔大群里聊天的陌生人,比如某个因为观点不一致说道残疾人的话题。

    如今的周逸云和半个残疾人也差不多,那人无意揭了伤疤,周逸云怒骂。

    他的做法,让群里的人唏嘘,更觉得沈慕诗很迁就他,或者平时沈慕诗也会受些委屈。

    沈慕诗却不在意失去某个群友,因为她更清楚周逸云的现状,也知道周逸云有多疼她。

    她平静的看着他宣泄,平静的看着他被病痛折磨着,平静的过着一天又一天忙碌的日子,似乎这一切注定是自己该做的。

第四百三十二章 把话说透

    周逸云是个聪明人,但也是个普通人。

    就像大多数普通人一样,他想尽力活的更好,但是他也有胆怯懦弱侥幸。

    自从身体每况愈下之后,他多希望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但是一切都似乎晚了。

    而现在,什么精神疗法,什么自制力,在彻夜难眠各种疼痛的情况下,来的不如一杯酒痛快。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怕死,但是怕慢慢折磨死。

    他也无数次想过,离开所有亲近的人,就像自己曾经爱听的那首歌,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但是,当他立刻王君如,离开周牛牛,却离不开沈慕诗了。

    每当他看到沈慕诗,淡淡平静的笑容,轻声的说着:“没事,会好的。”便会感觉所有的坚强都融化了。

    他知道她的辛苦,始终那么默默的,无怨无悔。

    周逸云的病情也是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就会陪着沈慕诗去沈家看看沈父。

    身体不好的时候,就呆在家里,陪着沈慕诗,两个人总有很多话说,关于股市,关于牛牛,关于周逸云看过的一些书。

    这一年周逸云浮肿的越来越严重了。

    沈父也在床上躺了近一年,这一年沈父跟沈母商量,无论如何也要买套房子。

    沈父租房的小区出了一套一楼的一居室,房子不大,但是足够两口人住。

    这几年房子涨价了很多,但是上涨的趋势还没停。

    沈母叫来沈慕诗商量,沈慕诗也是赞成的,沈父坚持要沈英豪贷款买下来。

    “小诗,这房子让你弟弟贷款,我和你妈还有退休金和一些存款,不过话要说好了,将来你别跟你弟弟争。”

    沈父这话说的沈慕诗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看过了上一辈的恩怨,自己就这么一个兄弟,别说自己还有住处,即便是自己没有依靠没有住处,也不会跟自己的兄弟去争什么。

    她笑着应着:“爸您放心,房钱我一分都不出,但是你们老两口用的电器帮你们添了可以吧。”

    沈母也说道:“你自己这么多年没出去工作,那个小周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结婚不结婚的放一边,他的身体这么差以后你怎么办?”

    沈慕诗答道:“顺气自然。”

    沈母叹气道:“不是我们做父母的不管你,你从小就不让人管,现在交了这个朋友....”

    没等沈母说完,沈父拦下话:“她的事让她自己决定吧。”

    这段时间,沈慕诗身边的人很多在劝沈慕诗,如果离开要尽早,沈慕诗却又自己的想法。

    最难的时候,周逸云在身边,自己选择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他身体不太好。自己一定是有所图的,比如他的安全感,比如他给自己的时间和空间。

    所有选择都会有个结果,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她并不畏惧走下去。

    群里的小姐妹们愤愤不平,如今周逸云一个月会有几天状态好一些,大多数时间饮食起居都要沈慕诗照顾。

    “凭什么啊,你们这样下去早晚他拖垮了你。”

    “沈姐,你还年轻啊,要有自己的生活。”

    “他那点收入来源算什么,本来也是应该他得的,再说人家两口子商量好了,人家都算计好了,你就是人家的免费保姆。”

    很多难题苛责的话传到沈慕诗的耳朵了,对于性格倔强的沈慕诗来说只当做了耳边风一样。

    入冬之前,沈父的房子买好了,简单装修之后,老两口终于从为了照顾奶奶租的房子里搬到了新家。

    搬家那天,家里也来了亲戚帮忙。

    沈慕诗从网上给沈父定了一张全自动的护理床,同时安装到了房间。

    沈父坐在轮椅上看着忙碌的一切,沈母去检查搬出的房子里还有没有遗落的东西。

    当着家里亲戚的面,沈父环视着房间,最后目光落在沈慕诗身上:“小诗啊,爸再嘱咐你一遍,将来你弟的房子留给侄子,这里等你弟他们老了让他们住这啊。”

    亲戚们的目光看着沈慕诗涨红的脸。

    这是沈父的心结,不在乎房子最终是谁的,沈父是怕沈慕诗和沈英豪之间出现自己兄弟之间的矛盾。奶奶眼睛亮了,心也是亮的。所有的事她都安排的好好的,但是最终也没想到,自己差点回不去自己的家。

    沈父怕了,虽然他相信自己的儿女不会这么做。但是他还是想把话说清楚,说明白。

    沈慕诗蹲在床边再次调试好了床:“放心吧,我就这么一个弟弟。”

    起身想将沈父抱上床,沈父身下一片湿迹。

    沈母从外面拿着东西走进来,见状埋怨道:“怎么又尿了不吱声。”

    沈父只是苦笑指着沈慕诗:“哪有让闺女弄的,我有儿子。”

    那天,沈慕诗帮沈母收拾了点东西,就匆匆离开了,家里还有一个周逸云让她放心不下,而且她知道,自己在那多呆没什么意义。

    入冬之前,周逸云的复查又发现了问题,出现了肝损伤,肺部的结节也比以前大了一些,住院治疗了一段时间,人是消肿了一些,但是肌酐又偏高。

    周逸云知道,自己已经糟透了。如果要治疗肝脏的同时要保肾,同时还要防止癌症的复发,需要长期的住院反复的治疗。

    王君如建议周逸云看中医,并且找到一个很知名的中医大夫。

    等挂号就的排上两三个月,而且据说这个大夫的用药特别好。

    周逸云不想看,他知道自己的病最后的结果。

    沈慕诗接来周牛牛,看到儿子,周逸云动心了。

    高家也来了事情,老房子拆迁了。本来是件好事,但是原来的房子面积很小补偿款根本不够原地换房子。

    张洁不想换的太偏远,高原的儿女根本不管不问。

    股市一塌糊涂,几乎没有操作的机会,周逸云决定卖了房子,给张洁添了一些,这样新买的房子名正言顺的写了张洁的名字。

    张洁安心了,也高兴了。

    对于这些安排,沈慕诗没有意见,周逸云正式搬过来和沈慕诗住,剩下的钱他觉得可以安心的治病。

    开始一段时间,中西医结合见了一些效果,人的精气神也恢复了许多。虽然花了不少钱,但是如果能见效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又到腊月,大雪纷飞。

    周伯涛去世一周年的日子,第一年存放骨灰只有一年的年限。

    要去换存放证以及从新换排位,早上起来周逸云就觉得浑身痛。

    沈慕诗叫了辆车,自己去办理这些事。

    周逸云看着窗外厚厚的积雪,心里有几分怅然。一年看病花了十几万,如果需要手术那就不是十几二十万可以解决问题,关键是成功率。

    王君如打来电话,了解了一下他的情况,听说沈慕诗自己去办周伯涛的骨灰的事,便埋怨着怎么不给自己打电话开车送她去呢。

    “你在家照顾好牛子就行了。”周逸云说的是心里话,现在能让他坚持下去的,多半是因为越来越懂事的周牛牛。

    “你那如果缺钱了就说一声,卖房子卖地是不可能,而且大额的钱都在我妈那管着,但是我还是能帮上你的。”王君如电话里嘱咐着。

    “你妈知道你脾气,我的病你妈也知道吧。”

    “应该是知道一些了。”

    “那就是了,她啊,就怕你把钱浪费在我身上。”周逸云说着自己也呵呵笑了笑。

    “浪费不浪费都不重要,你坚持治疗,至少你看沈慕诗对你也很好,这么多年,总不能坑了人家。”

    周逸云笑道:“你们两个都是怪人,人家情敌都打成一锅粥,你们倒是有些惺惺相惜。”

    王君如不饶人的说道:“你才是最怪,而且最精明的是你,你是不是把我们脾气都摸透了,吃定我们了?”

    周逸云苦笑了一下:“谁这么有病,牺牲自己吃定别人的。我也是没办法,而且沈慕诗说的也对,你的脾气姥姥的脾气都太好,孩子越来越大了,等青春期万一叛逆了逆反了,有个让孩子回的地方,别跟我一样就行。”

    王君如低头沉默半晌,她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就比如上了小学的周牛牛最怕的人就是自己。

    有时候自己的脾气真收不住,按说已经是衣食无忧,吃着房租,赚着存款理财,比大多数上班族要好的多,但是心里还是觉得憋屈。

    婚姻,不是不幸,却也不幸福。

    父亲也没了,马凤英自从王昌军没了之后变得神神叨叨的,有一次接孩子都给孩子接丢了。王君如真怕马凤英再出什么事。

    周牛牛小孩子,出门乖巧,但是男孩子总是很淘气的,偶尔不好好学些,王君如论起棍子就打。

    打他,自己也心疼,但是她怕管不好。没父亲在身边的孩子,万一学偏了后悔都来不及。

    以前,时不时的还能把周牛牛送去让周逸云带几天,现在能让周逸云带的日子越来越少,周逸云的身体不好,沈慕诗来照顾,周牛牛去了沈慕诗更辛苦。

    “你知道,你和沈慕诗有一点事一样的,都是很善良。”周逸云说道。

    “行了,你别夸我们了,想想自己怎么把病治好,要不然都对不起我们。对了,辉哥不是还欠你钱吗?要回来没有。”

    王君如这么一问,周逸云才想起来这事,辉哥已经好久没跟自己联系了。

    听他不说话,王君如就有点着急:“你都这样了,他还不还钱,什么人啊?你以前的能耐呢,要是我现在就找他去。”

    “你先别着急。”

    “怎么不着急,借的时候就跟你说了,不靠谱你就不听。这么多年多少事你要是听了,能至于这样吗?”王君如很想压着脾气,但是压不住。

    现在的周逸云并不想强辩,自己带着周牛牛的王君如的辛苦,他不是不能理解。

    听到外面的开门声,周逸云说道:“我知道了,那什么姑姑回来了。”

    周牛牛一直叫着沈慕诗姑姑,姑姑也成了周逸云和王君如说话时候沈慕诗的代替。

    “我不管,你得想办法,钱又不是大风刮的,必须得要。”王君如说完挂断了电话。

    钱很多时候不是大风刮来的,可是那些年周逸云和王君如赚钱的速度真的和大风刮来的一样。想起那时候,围拢在自己身边的亲戚朋友,现在见的都难见到。

    偶尔还来看自己的,就是最近几年认识的骄哥飞哥夫妇,人到四十没朋友,再交新朋友很难。也难得沈慕诗还帮自己维护着朋友。

    “我回来了。”随着沈慕诗的说话声,沈慕诗进了门。

    外面天气很冷,她的鼻尖冻得红红的。

    “都办好了?”

    “办好了,换了五年的本子,这大雪天的,要去登记换本,抱着骨灰盒去大厅,再从大厅抱着回新楼址,胳膊都酸了。”沈慕诗伸出胳膊,两只手还不挺的哆嗦。

    来回得在那里走两三公里,这雪这么厚肯定不好走。

    “云子,你给你爸弄的骨灰盒怎么那么重啊,什么木头的?我记得当初抱着我奶奶的骨灰盒跑没那么沉啊。”

    周逸云笑她:“傻样,你奶奶那是红木的,我爸这是石膏的。里面都是石膏,你想能不沉吗?”

    沈慕诗揉着胳膊笑笑:“我进来时候听你在打电话?”

    “嗯,跟君如通了会电话。”周逸云想着电话的内容,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沈慕诗换好衣服去做饭,周逸云拨通了张辉的电话,电话那边张辉支支吾吾,一说道钱的事就要推脱几天。

    放下电话,周逸云看着窗外的雪,如果有能力他会去找张辉吗?心下反复的掂量着。

    “怎么了?发什么呆?”沈慕诗进来看着周逸云的脸色铁青。

    “没什么,辉哥的钱我觉得要不回来了。”

    沈慕诗微微一愣,接着问道:“你因为这件事很别扭?是因为生气辉哥吗?”

    “我生气我自己....”

    沈慕诗拍着周逸云的肩:“没事,不用生气。借人钱的时候,就不要考虑这要回来,要不然就别借。再说,你不常说如果当初没张春华,张伟,也就没今天的你吗?你和辉哥的交情,如果只是值这四万块钱,或者说当初你们的人情就值这些,那也是有数的。”

    周逸云诧异的看着沈慕诗:“你是真这么觉得,还是只是安慰我。”

    “真这么觉得,我们现在需要钱,你治病也需要钱。这些钱杯水车薪,如果真到万不得已,我就让君如拉着我一起去闹着闹也值了,现在没到那个份,就当是你对过去念想吧。虽然现在我们也没什么,但是好歹都是人家欠你的。”

    周逸云点点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不是拿钱不当回事的败家子,但是沈慕诗的态度确实让他舒服很多,心里的怨气和压力也小很多。

    沈慕诗转身去端饭菜,一撇眼看到周逸云的的神色松弛了些,心里也放下了点,她知道,周逸云的病情不能着急,怎么能劝他开心一点,就怎么劝。毕竟有些事都是钱解决不了的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帮是情分

    周逸云的脾气似乎越来越差,在网上经常动不动就跟人吵起来。

    原本一个股票大群的人,有些是个沈慕诗其他朋友一个圈子的。

    事情传到了沈慕诗的小群里,姐妹开始劝沈慕诗,依然是当初的那些话,劝道最后也就没人劝了。

    似乎很多人都在猜测,沈慕诗到底图什么。

    暑假,两个人把周牛牛接来了,孩子玩的很开心。

    周逸云这段时间开始发胖,之前的衣服都紧绷绷的。

    沈慕诗感觉到周逸云胖的不是正常,等到王君如接走周牛牛,便拉着他去检查。

    这一检查,发现了大问题,周逸云出现了肝硬化腹水。

    住院,津市唯一一家肝胆专科医院,当初沈慕诗住院做手术就在这家医院,现在两个人的身份互换变成了周逸云住进了医院。

    一听说周逸云的病情发展到了肝硬化腹水的程度,王君如心里咯噔一下,从医多年的她当然知道这个病,比肝癌差一步,结果却是一样,尤其是对于周逸云来说更是一样。

    常人得了这个病,初期不是顽固性腹水,只要日后注意饮食起居,不经常反复发作甚至不产生肝昏迷的情况下,目前医学治疗的能力至少维持十年二十年都有可能。

    但是这种情况再周逸云身上出现的几率很小,治疗肝病的药物以及利尿的药物会造成肾脏负担,周逸云只有一个肾脏,一旦肾功能衰竭那就完了。

    可是不治疗一样是等死。

    王君如心里很难过,这种难过除了对周逸云的那份亲情,更多的是对周牛牛的惋惜。她最怕的是周牛牛失去父亲,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比那些夫妻离异的孩子更可怜。

    而王君如自己也体会到,王昌军离开后她失去亲人的痛苦,

    半个多月的治疗,腹水减轻了许多,周逸云出院了。

    他隐约觉得,舒服起来的日子不会很多,趁着身体清爽,每天陪着沈慕诗吃过晚饭散散步。平时能做点什么就帮着沈慕诗去做,两个人说的多是未来生活的希望。

    “等你好了,咱们弄个小店,你说做什么好?”

    没事的时候,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弄什么都行,只是可能辛苦你了,重活我干不了,不过我喜欢弄把躺椅,坐在门外喝着茶看书,累了就看看人来人往。”

    “像蒋门神一样嘛?”沈慕诗笑着问周逸云。

    “嗯!”

    周逸云真的很久之前就想过那样,安逸,无忧。有间续以为生的小店,不用很大,够吃穿花用。

    作为老板娘的沈慕诗打理的店铺,他只需要坐在那看着她忙碌的身影。

    为什么自己喜欢看沈慕诗忙碌呢,其实也未必忙碌,只要她在自己的视线里,周逸云就觉得很踏实很安心。

    张洁开始经常跑来看周逸云了,虽然不是很勤,每个月总有个那么一两次。

    每次来的时候,张洁都会带着担忧的神情。

    每次走的时候,沈慕诗都会将张洁送到车站。

    每次路上,张洁都会说:“你们两个感情真好。”

    “他人好!”沈慕诗说的由衷。

    周逸云的人很好,而他的好很多人都淡忘了。如今,他根本不想去打扰任何人,那些他帮过的,那些曾经交情很深的朋友,那些名字都静静的呆在周逸云的电话本里。

    “小沈,我觉得云子跟你在一起以后变化很多,你看刚才我走的时候,他还说句您慢点。要放以前,闷葫芦一样,什么都不对我多说。”张洁絮叨着。

    这些年下来,人老了,开始喜欢想以前的事。

    “他就是不会表达,其实心里很惦记您的。”

    “我知道,我自己儿子我能不知道,从小有什么事就憋着不爱说。也就是你啊,这么照顾他,我真不知道怎么谢谢你。”

    “谢什么,我病的时候不也是他照顾我。”

    沈慕诗说的云淡风轻,将老人送到车站买了些日用品和菜带回家。

    周逸云正捧着手机看书,见沈慕诗回来了,问道:“去这么半天,我妈又和你唠叨了吗?”

    “老人,很正常。你妈说,有我照顾你她放心。”

    周逸云摇头笑笑:“是啊,跟你在一起,我妈省心了很多。没因为我们吵架,打扰过她。”

    “你跟我吵架,怎么会打扰老人家。”

    “以前和君如一吵架,就会闹到我妈那。”

    “你和君如总吵架?”

    周逸云想了想,沈慕诗很少问起他和王君如的事,似乎那些事跟她沈慕诗真的没什么关系。不过周逸云还是想跟她念叨念叨:“吵,也不少吵。吵的时候没吵散,后来不吵了也就散了。”

    沈慕诗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云子,你跟我说实话,你跟君如分开确实跟我没关系吧?”

    “怎么想起这么问了?”

    这件事多少有点困扰沈慕诗,虽说她对什么事都不上心,但是风言风语还是有些传到她这。人嘴两扇皮,那些无端的猜测和指责,对于所有事处理起来总和别人不太一样的沈慕诗来说,仿佛自带各种匪夷和猜测。

    “肯定没关系,但是.....”周逸云故意沉吟了一下。

    “但是什么?”沈慕诗果然瞪着眼等着问。

    “但是,你确实让我下了决心。因为那时候我还真想体会一下不一样的人生,和不一样的人在一起。而且,最开始我很怕追你这件事。”

    “为什么?”

    “怕拖累你!”

    “那你现在不怕?”沈慕诗笑起来很温柔,眼睛细细的甜甜的。

    “怕就不追你了,倒是说起来,你觉得不觉得我拖累了你?”

    沈慕诗摇头:“没觉得。”

    “如果那会你和何武在一起,会比现在幸福很多吧。”

    “没发生的事情,没办法下定论。我和何武不见得不幸福,但是幸福的概率很低。尤其是我不可能在去北京那个地方,以前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什么事都是有定数的。”

    “你信命,我不信。我命由我不由天。”说话时候周逸云的在给自己鼓劲。

    沈慕诗不想反驳,只是低头不语。

    “对了,你那天去你爸妈那,是不是又听到什么了?”

    何止去爸妈那,现在沈慕诗就好像一个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没什么....”

    “说吧,我们之间你还能瞒我吗?”

    “还能说什么,也就是那些人说我不照顾我自己爸,去照顾外人。”

    周逸云笑笑,这话说他从心里很得意,自己有沈慕诗照顾似乎是种特殊的荣耀:“那你怎么说?”

    沈慕诗摇摇头,她根本不屑于去解释,有些话懂你的人不需要解释,不懂你的人解释也没有用。

    在她看来,有些事早晚要经历。父亲那边根本轮不上自己,只要自己在眼前,沈父宁肯尿床尿在裤子里。

    有时候沈母生气问他:“自己女儿你还避嫌,要是万一只能女儿照顾呢。”

    沈父很倔强:“不用万一,没有那时候。”

    很多事都是因果循环,沈慕诗相信自己和父母之间是有血亲之情的,之所以现在会这样,大多因为从小沈父就没怎么抱过沈慕诗。

    那个听说沈母生了女孩转身就走出病房的沈父,有奶奶照看沈慕诗,又有一堆做叔叔和做姑姑轮着抱的沈慕诗,亲情一定在却极其生疏。

    因此,沈慕诗总觉得,如果这是必然要受的累,必然要经历的历程,她一定会经历。

    房间里沉默良久,周逸云忽然问道:“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你和何武有没有那个?”

    “有!”

    “他正常吗?”

    “正常!”

    “那你后悔不后悔?”

    “后悔什么?后悔我跟他那个?”沈慕诗看着周逸云,想从他脸上找出问这问题的原因,生气?嫉妒还是其他。

    “我是一个废人了,迫不得已清心寡欲,你是正常人,这么久了你跟我在一起,没有正常的生活,你真的不后悔。”

    沈慕诗笑了,笑的有几分无奈:“你是废人,我是圣人,这么久我就没正常过。以前跟老胡就不正常,吴薇薇说过我和老郭自私,那时候我不明白。”

    “那么说现在明白了?是不是觉得我也很自私?”周逸云反问道。

    “也不能这么说,我不是圣母,但也没觉得那些事在生活中很重要。”

    周逸云轻轻叹口气:“希望日后你别再遇到自私的人。如果一定要遇到,那就让他的自私里也包括你。”

    “想起什么了?以后还远呢。”沈慕诗哄着周逸云摸着他的头。

    “放那首歌听听吧。”周逸云说道。

    “哪首?”沈慕诗想到周逸云不会又想听那个有种爱叫放手吧。她神情严肃起来:“你不能胡思乱想,我们说过的,放手是一种虚伪,自己享受悲情主义,让别人当替罪羊。”

    周逸云笑笑:“傻样,那首,找个天使替我去爱你。”

    一样的悲情,但是沈慕诗没拒绝,倒是谁是天使,沈慕诗不知道。

    王君如已经有段时间没看到周逸云了,牛牛开学之前接牛牛的时候匆匆见了一眼,再次见到周逸云的时候,王君如有些震惊。

    那是在王君如给周逸云找的中医大夫的医院里。

    在那之前,周逸云给王君如打电话,问哪里能买到肥大一点的衣服。

    见到周逸云的时候,三楼走廊里坐在站着很多等着看病的病人。

    如果不是沈慕诗喊出君如的名字,王君如都没认出那两个人。

    事实上,这些年虽然接送牛牛,都是周逸云和王君如见面,王君如从来没有单独或者正式面对沈慕诗的时候,这次见面沈慕诗比以前憔悴了很多。

    更憔悴的是周逸云,他本来略微有点国字的脸庞,现在已经瘦成了尖下巴,眼睛很大眉骨的疤痕也很清晰。

    他的胳膊和腿也是瘦的,只有肚子很大,大到仿佛十月怀胎的孕妇。

    “不是说见好吗?”一看到周逸云这个样子,王君如就没忍住问道。

    “大夫说有反复,腹水一但开始抽了,还会涨出来。”周逸云笑的有点惨然。

    王君如将带来的衣服递给沈慕诗:“没事,这个大夫很牛的,你看这这么多人都来看他,神医一样的,一定会好的。”

    安慰完周逸云,王君如和沈慕诗对视了一眼,转身走的时候,眼泪都要出来了。

    沈慕诗陪着周逸云等了半天,看过了中医等着拿药的时候,王君如又来了,这次大包小包的带了不少的吃的。

    “这里有点心,还有炖好的牛肉,我妈炖的牛肉云子爱吃的很。”

    沈慕诗说着谢谢接了过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远处的周逸云,听王君如耳边说道:“这个大夫的药费可能贵些,我朋友就是这个大夫治好的酒精肝。”

    “君如,云子已经这样,你不能找个身体不好的啊。”

    说完这话,沈慕诗心里微微一动,总是劝别人的时候好劝,事情到了自己身上,不还是一根筋。

    “没事,我朋友已经好了。所以,我才特意托了人找到这个大夫,这大夫的号很难挂,一定好好看。另外,你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云子现在还有多少钱。”

    沈慕诗没觉得不方便,她大方的说道:“本来有四五十万,这两年内差不多二十万进去了,现在加上账户的还有二三十万,这两年行情不好,也没时间弄就放了些长线的在里面,一直没什么起色。”

    “先别想账户的事,云子的病后面可能还有大头,不是说有个肝脏支架手术吗,你们咨询过没有。”

    “咨询过了,他一个肾,做那个手术要全程造影,大夫说对肾损伤太大,他一个肾不符合手术要求根本不能做。”

    “这就难办了。”王君如说着皱着眉头。“做不了手术那就尽量治疗,看中医不少钱吧,现在每个月费用多少看病?”

    “中医这边六千,云子现在的情况至少两周就得抽一次水,如果走急诊不用特意等到固定的日子,而且不用拍一天的队。但是急诊全自费,另外抽水需输蛋白,一支蛋白要五百多,每次治疗就得两只,一个月下来不算其他就得差不多一万左右。”

    沈慕诗如实的说着,如果这种情况发展下去,用不了两年就撑不住了。

    “我知道了。”王君如说完帮着沈慕诗拿了药,又开过来自己的车送他们回去。

    回去的路上,王君如对沈慕诗说道:“云子的病你放心治,钱的事别担心。”

    沈慕诗点点头,王君如的好意她心知,人家已经离婚了,按说不管也不算不对,但是出手帮忙那就情分,而这份情分是她对周逸云的,也是念着周牛牛的。

第四百三十四章 那个心性薄凉的女人

    周逸云想过很多自己将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人常说父母在尚有来处,父母不在只剩下归途。而这句话在周逸云身上并不完全适用,他想过可能会有癌症复发,像自己的姨夫那样,很快。却没想到,等着他的是个漫长艰难的过程。

    王君如给周逸云找到的中医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大夫,这个年纪虽然还称不上老中医,但是每次大夫值班接诊那排着长队的等候病人,要求挂号挂不上号的家属,以及大夫办公室墙上满满的锦旗,都能让人增加几分信心。

    药费是有些贵,每次取药房子上至少三四十种中药,两个蛇皮袋才可以拿走一周的药剂。

    而每次回到家之后,沈慕诗便将药煎上的时候,坐在灯下用一个本子开始记录。

    她要记下每一味药,药名,药理,药性,然后将大夫开的方子黏贴在写上日期的那一页上。

    周逸云看着她认真的样子问道:“你要学中医?”

    “我可学不了,不过多了解了解也是挺有意思的事。”

    在别人看来,沈慕诗或者是太闲了,密密麻麻的抄写着百度上关于每一味药的说明。而沈慕诗并不觉得这件事多余,中医的药方每次都会有微妙的变化,她想做的就是从微妙的变化中了解周逸云并且的进展。

    都说肝硬化难治,沈慕诗也知道,这个病的治愈率很低,但至少可以撑过几年,甚至多撑几年。

    沈慕诗在做的事,周逸云看在眼里,他心里越发觉得这是一个细心的女人,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如何照顾更好自己,不问前程。

    人的年纪越来越大,时间就仿佛流逝的越来越快。

    转眼,又一年春节。

    周逸云和沈慕诗商量,今年过年去你爸妈那当天就别回来了。

    大年初二,一早沈慕诗就给周逸云煎好了药,带上一整天的用量,叫了辆车两个人一起来到沈父沈母的新家。

    沈父沈母买的房子不算大,一居室的房子只有三十几平米,客厅里放着一个折叠沙发床,平时叠起来当沙发用。

    这天晚上,沈慕诗和周逸云就留在这过夜。

    沈母得知两个人今天不回去了,反而很高兴。卧室两张床,一张双人床平时沈母一个人睡,偶尔小侄子沈佳明来就和奶奶睡在大床,沈父则常年躺在沈慕诗给买的护理床上。

    吃过晚饭,沈母和周逸云便聊了会家常,不由得感慨道:“太难得了,我们可是沾了你云子的光。我们家小诗多少年了都没回家住过。”

    周逸云看了一眼沈慕诗,似乎在求证沈母的话,沈慕诗淡淡的笑了笑。

    沈母接着絮叨道:“她啊,小时候就跟着奶奶,上学时候倒是回家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就从来不在家住。”

    “也住过的,时候不多。”

    “对,是不多,那时候还没跟小胡结婚吧,有一次还把腰摔了?”沈母回忆着:“你看我,提小胡干什么。”

    “没事儿。”周逸云善解人意的圆着场。

    沈母摇摇头:“小诗啊,就是命不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遇人不淑。不过好在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你们好好相处,你呢,养好身体。”

    话是那么嘱咐,沈母心里还是有几分担心,现在看周逸云脸色依然发暗沉,尤其是那突出的肚子和他越来越纤细的四肢看上去十分突兀。

    “英啊,早点休息吧,别聊了。”沈父在卧室里催着。

    沈母站起身:“小诗,你帮云子把沙发床弄好,你睡哪?”

    沈慕诗整理着周逸云睡觉的地方:“我跟您睡大床,明天我弟弟早上来?”

    大年初二姑爷节,沈英豪一家三口也回媳妇的娘家。沈母答道:“是,跟你弟弟说好了,明天他们一早回来,让你弟弟开车送你们回家。”

    这一晚,沈慕诗睡的并不好。

    她反复的细数着自己回娘家住的次数,十几年了,没在家住过超过三次。

    这一春节过得显得十分冷清,生病在家的周逸云自然也没心思张罗朋友的往来。除了在沈父沈母这待上了一个晚上,其他时间仍然是在家卧床,每天观察着体重看着腰围喝着中医以及医生开的稳定病情的西药。

    回到自己的家,沈慕诗怎么都觉得在娘家舒服。

    “怎么想起来住我爸妈那一晚了?”

    没事的时候两个人闲聊天,沈慕诗问道。

    周逸云品着沈慕诗做的菜品,以前觉得沈慕诗做饭没法吃,现在也发现她倒是有几道菜烧的对自己的口味。

    “你不爱吃你妈做的饭,不爱住你爸妈家。这么多年家里的事,你总是说的云淡风轻,我觉得你以后应该跟你妈多聊聊,有事没事的多去看看。”

    “怎么想起来说这些?”

    “人家都说闺女是妈的小棉袄,你这小棉袄不顶用,不贴心。咱别拿那些道德绑架的话说事,你这么多年有你的不容易,只不过将来万一心里憋屈了,有个说话的人,有个哭的地方。”

    沈慕诗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她的心里有些温柔,但是依然是慢悠悠的说道:“你放心吧,我这辈子是不会在我爸妈面前掉一滴眼泪的。”

    说完她抬头正好看到周逸云诧异的目光,仿佛是怕他误会沈慕诗解释道:“我妈总说我随我奶奶的个性,随我爸报喜不报忧。喜事可以跟他们念叨念叨,憋屈的事就算了,我妈那人心里搁不住事,跟你妈一样除了哭什么都不会。你知道吗,我自己总是告诫我自己,将来我老了可别随我妈。”

    周逸云笑了:“其实你妈也没想的那么脆弱,你看你爸躺床上,平时还不是你妈照顾的多些。”

    “这倒是。”

    “我现在也差不多是个废人了,也需要你照顾,你心里怪不怪我?”

    “怪!”

    “用不用这么实在?”

    沈慕诗的嘴角微微的翘了翘:“用啊,你最好的时光我没在,最好的生活我没享受。我这人,恐怕是生性薄凉的那种,所以那些我都不介意,你好好治病,我们相依为命我就不怪你。要是你都没信心了,连我爸的坚持劲都没有,我当然要怪了。”

    “你说的是这个啊。”周逸云微微松了口气:“说真的,两个人先走的那个总是幸福的。”

    沈慕诗也认同周逸云的这个观点,若是感情好的两个人,先走的就什么都不见了,反而是留下的那个注定要孤单难过。

    见她不吱声,周逸云问道:“要是我先走了,你会不会很难过?”

    “会!但是不会很难过。”

    “哦!”虽然是心里期望的结果,但是沈慕诗说的这么直接,多少还是有点小郁闷。

    “你是的是如果的事,我说的也是如果的事,如果真的会那样的结果,在那结果之前我所做的事尽力了,便也就问心无愧了,既然无愧也就没什么后悔,既然不后悔自然也就不难过。”

    “反正都是你的理。”周逸云嘟囔着。

    沈慕诗收起两个人吃过的碗筷:“云子,我想接牛牛来。”

    “君如说怕你太辛苦了,要不然就别接了?”

    “接吧,牛子现在懂事,也不像小时候那么提心吊胆跟着来回跑,带孩子不累。”

    这点上,沈慕诗和王君如的想法截然相反。

    这段时间,王君如开始尽量少让周牛牛和周逸云在一起,她怕周牛牛的童年对周逸云印象太深太依赖。

    而沈慕诗则想的事,周逸云的病情太叵测,以前没接触过这个病总以为不是癌症应该不是大问题,但是周逸云住院的这段时间沈慕诗看到那整个楼层全是这样的患者。

    没事的时候,沈慕诗也会和大夫以及病人们的家属聊一些病情。她看到了很多很多病历,渐渐的开始不那么乐观,尤其是周逸云本身问题太多了,比别人多了一份凶险。

    所以,她希望周牛牛能多见见周逸云,父子多呆一呆,自己累点算什么呢。

    中医的治疗似乎见到了一些效果,虽然腹水还是会抽了再涨,但是抽腹水的间隔已经从一周一次的频率降低到十几天一次。

    肝硬化不是肝癌,这也并不算是好事,至少门诊的报销比例就那么多。周逸云的医保卡的门诊费在中医的治疗下很快用光了,接下来的药物一旦自费就会多花不少钱。

    三个月一次住院复查,半年下来情况暂时是稳定了一些,可是沈慕诗却发现,肝脏的回声还是加强了,门脉高压的情况也没得到缓解,这并不是什么太好的症状。

    王君如这段时间,会经常和沈慕诗通话,了解周逸云的病情,她经常安慰沈慕诗,别急中药见效慢,一年保命两年治病,三年才有效果。

    同样的话,王君如也这么劝周逸云,但是她心里比那两个人清楚。

    沈慕诗并没有说破,王君如这么安慰她,她便是很高兴,因为自己接受安慰总比磨磨唧唧诉苦好。

    半年下来,又花去了十来万,眼看手头撑不了多久,王君如开始给他们打款了。

    这笔钱是王君如自己周转出来的,现在的王君如又没有太多的收入,自从知道周逸云得了重病,马凤英像是防贼一样的防着王君如用钱。

    好在有笔二百万的理财到期,王君如换了一个收益略高的产品,但是只是对马凤英还说继续投资了之前那个。

    这样下来的一笔差额,加上自己的那份房租收益,王君如都打了沈慕诗的微信上。

    看着这笔钱,沈慕诗心里还是感动的,王君如却说:“你别担心,我不会不管牛牛的爸爸。”

    治疗还在继续,沈慕诗这次真的感觉到了,钱是好东西,钱紧是什么样的感受。

    都说这会是个人才两空的病,钱上沈慕诗不觉得自己从开始就有所图,至于人,她知道凡是都是有趋势,未来的大趋势一定是不好的结果,但是她希望每一次反弹,都抓住机会,让这个趋势走的慢些再慢些。

    眼看着周逸云的病情略见稳定,似乎大家都稍稍松了一口气,然而这时候沈慕诗这边发生一件事。

    沈父又住院了,这一次是心梗。

    大夫建议做支架。

    沈母慌了神,买房子花光了积蓄,现在手上还有外债,听大夫的意思至少要做三个支架。那对眼下的沈家无疑又是一笔巨额费用,当然钱并不太大的问题,亲戚朋友借些也能过这关,至少沈母觉得还有一套再增值的房子。

    大夫查房的时候,沈父含糊不清的问道:“大夫,做支架有风险吗?”

    “这个肯定是有的。”

    “那就做!”

    沈母和沈慕诗对视了一眼,沈慕诗比谁都了解沈父现在的想法,他不是贪生,他是想寻求最快的方法。如果大夫说没风险他坚决的不会去做,这点有点像病重的周逸云。

    沈父已经躺了快两年了,他躺的厌倦了,也厌倦了让人伺候的感觉。

    有一次,沈慕诗推着沈父楼下去晒太阳,沈父指着过来过去的车辆:“丫头,你要是狠下心,就把你爸推过去,别让你爸受罪了。”

    “爸,您那么恨我啊,让您闺女担这责任,我不干!”

    父女两个说道都像是在开玩笑,但是沈慕诗知道,沈父心里多不想成为这个家的拖累。

    今天看到沈父这样说,沈母更是没了注意,等到沈父睡着了,沈母拉着沈慕诗到楼到外面的大厅。

    “小诗,你说这可怎么办啊?”沈母哭了起来。

    “妈,您怎么想的?”

    “做支架风险这么大,万一出事了,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可是,如果不做是不是风险更大,而且如果不给你爸做支架,别人都会怎么说啊。我现在也没个主意了,你弟弟的脾气越来越像我,你给拿个主意啊。”

    沈慕诗一边安慰着沈母,又听了一会沈母数落自己的抱怨:“你们两个都没个争气的,你弟弟养家糊口开出租,你倒好自己都没个安生.......”

    心里纵容生出许多无奈,但还是耐着性子听着,沈慕诗知道,自己不能像其他亲戚朋友的孩子一样给父母买房买车,但是至少让他们念叨念叨,听他们说什么,甚至不对他们大声说话是自己能力能做到的。

    回到家,看到病床上的周逸云,问起沈父的情况,沈慕诗回答着:“要做了造影才能知道具体能不能做支架和要做多少支架。”

    在去医院之前,沈慕诗给周逸云弄好了药,在手边准备好了他饿了的零食。

    造影的时候,医生将沈慕诗和沈英豪叫到了观察室:“你们的父亲至少需要做三个支架,你们两个子女商量一下,要不要做?”

    “姐,你觉得呢?”沈英豪诺诺的问道。

    “大夫,三个支架是同时做吗?如果做了会有怎么样的风险,如果不做会产生什么样的情况。”

    此刻的沈慕诗一件件的咨询着大夫可能出现的问题,沈母在外面焦急的等着沈慕诗决定的结果。

    “三个不能同时做,每次只能做一个,如果做了,风险是血栓转移到其他地方还需要继续做,另外老人血管比较薄,这地方是通了其他地方可能继续堵着。如果不做的话,可能出现心梗,那样也许不一定什么时候会出现意外。”

    “我的父亲是个卧床的病人,即使做了心脏支架他也不能站起来,而且每次造影都会对身体产生一定影响,老人不一定受的了。”

    大夫抬头看了一眼沈慕诗,这么冷静的子女不是没见过,为了省钱不做的也不是没有过,但是像她这个角度分析的似乎不多:“是的,心梗可能突发,对于老人来说可能就是瞬间的事。”

    沈慕诗轻轻的哦了一声,她知道如果表述自己,或者正式那四个字心性薄凉。此时,她已经替家人做了个决定:“大夫,我们决定不给我爸做支架。”

第四百三十五章 一肚子水

    大夫告知风险,并征得家属同意,便让沈慕诗在检查结果和意见书上签字。

    沈慕诗毫不犹豫的拿起笔,沈英豪轻轻的出了一口气,转身去仪器前等着抱沈父从检查仪器下来。

    放下笔沈慕诗看了一眼不远处自己唯一一个弟弟,亦是人到中年的沈英豪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沧桑了很多。

    那个小时候白白胖胖大眼溜精的男孩,早已经被岁月磨没了少年模样。

    比起自己的遭遇,沈英豪也不太顺利,初恋的香消玉殒给他带来很多遗憾。现在的弟媳妇是家人介绍草草的结了婚,对于家庭对于儿子,沈英豪更多是停在义务的角度上。媳妇属于老实厚道的郊县女孩,没什么学历但是听话,尤其是听沈父沈母的话。

    帮着给沈父盖好被子,带好帽子姐弟两个推着担架车走出了检查室通向大厅长长的走道。

    “大夫怎么说?”沈父问道。

    “大夫说不做支架风险大,有心梗的风险。”沈慕诗回答着。

    “哦,那就不做了,不做了。”沈父倔强的摇着头。

    “嗯!放心吧,各有利弊我们会权衡,您的主要任务就是养好病,您想啊现在房子贷款,您好好赚着退休金帮我弟他们还贷,他们压力还小点,别的咱就听天由命哈。”临进入医院大厅门,沈慕诗给沈父掖好了被角。

    她清楚的知道,怎么说能让沈父安心,怎么说他能接受好好听话接受治疗。

    一出大门,沈母和三姑,四姨都迎了上来。

    三姑是也是直肠子,但是话不多,多数时候一句是一句的顶肺管,却都是大实话。

    沈慕诗却记得,每次家里人说道自己,三姑便会顶回其他人:孩子不易,不能站她角度考虑吗。

    上一辈的事,三姑说话最少的,掺和事最少。

    四姨则是沈母的小妹,这几年经常帮着沈母,也经常来看看沈父沈母老两口。

    今天是决定沈父是否做心脏支架,对于这家人也是件大事。两边的亲戚最亲近的也在,陪着沈母等着结果。

    “怎么样?大夫怎么说,怎么定的?”一间担架车推出来,沈母和两个亲戚都围拢了过来。

    “妈,不做了。我决定的,大夫说要分三次做,我觉得我爸身体承受不了。造影会有些反应,经不起折腾。”

    沈母掉着眼泪:“刚才别人还说我没主意,怎么这么大的事要听儿女的。”

    三姑一旁脸沉下脸:“不听儿女的听谁的,小诗肯定有她的考虑,我这亲妹妹都支持小诗,嫂子你别听别人瞎比比。”

    四姨也叹气,三个人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眼看着自己和身边人身体越来越差,将来也就是都指望着儿女能懂事孝顺。

    沈母偷眼看了看沈慕诗,不知道为什么她从沈慕诗冷静的神情中看到一种薄凉,那神情很像那个有文化,有涵养,又主意心很大又任性的婆婆。

    见沈父没什么大事也不需要手术,四姨,三姑呆了一会就告辞了。

    沈慕诗让沈英豪盯着点,自己去食堂打来了几口人的饭菜。

    忙完了一通,这才准备离开医院。拿出手机看了下,微信上发来几条信息,有周逸云的询问情况,并告诉她别着急朝家赶,自己没事。

    另外两条,是群里和她很要好的姐妹,一个是陈青告诉她支付宝给她转了账。还有蓉蓉问她是否用钱。

    眼睛湿润了。

    陈青是多年好友,蓉蓉也是,虽然朋友时间长但是因为都是异地,几乎这么多年没怎么见过面。她没有找人借钱的习惯,今天来医院之前,想着沈父的可能要做的手术和沈母的难处,又想到自己手头上那为数不多的现金。沈慕诗在仅是几个闺蜜的小群开了口。

    她不知道支架手续需要多少手术费,据说进口支架要一两万。本来沈慕诗打算多预备点,但是听说至少要三个支架,而且那么多不确定性,才做了最后的决定。

    钱,只要能拿的出就不是问题,这点,她已经想到沈父沈母手头的情况。

    只是姐妹们的情分,让沈慕诗唏嘘不已。

    从支付宝给陈青把钱转回去,又在闺蜜的群里说了情况,大家有的安慰了一下沈慕诗。

    沈慕诗觉得自己没什么需要安慰的,她希望沈父别受那么多罪,同样对沈母也是一样。这并不是等于沈慕诗冷血,只有她自己知道,做那个决定的时候自己心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手机的提示音又想起,沈慕诗打开微信是沈母在她走后发来的信息。

    “小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的决定是对是错还需要时间验证,我想知道,要是有天你妈有事,你也会这么冷的决定吗?”

    沈慕诗拿着手机有些发愣,此刻感觉站在寒冷的北风中,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冻到了脚。

    心里一面埋怨沈母不理解自己,另一面又升出一个念头,沈母是那种谨小慎微胆子小的女人。一家七八个儿女生在中间的那些常常是在家里既没有像长子长女被重视,有没有最小的被哥哥姐姐宠溺。那种没有存在感,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生性懦弱是沈母的的性格,甚至沈慕诗觉得自己性格中一定有沈母的基因,在她年轻的经历里占了大多数。

    也正因为这,作为沈家长媳妇,沈母一辈子没和婆婆红过脸,没和兄弟姐妹有过争执,甚至尽心尽力照顾沈老太太这么久,最后被小姑指着说不是,沈母除了哭便也什么都不会。

    她就是那样的女人,文字是没有语气的,甚至沈慕诗已经不愿意去揣测沈母这些话背后的意义。她在路边的长椅坐下,冰天雪地里看着路上的行人车流,半天才拿起手机写道:“造影之后会有些副作用,比如发烧,呕吐,血压上升,我爸脑梗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血压高,三次心脏的造影他一定很难受。别说三次,一次都受不了。第二个原因,他的血管已经老化了,通过支架是可以打通堵塞的部分,但是血栓可能会流到别处,而且如果血管骤然打开其他位置承受的压力也很大。第三,造影剂的使用可能会对肾脏造成暂时的影响,但这影响多为短时并可逆的,术后多喝水,加速肾脏的排泄过程很重要。”

    “这些都是我反复查证总结的,对我爸的情况我做了认真的分析。而且,做心脏支架并不能改善我爸的生活质量,他该站不起来还是站不起,让他舒服的躺着吧。至于您的说的问题,不存在的。您们有两个儿女,而我只有一个爸妈。”

    不管曾经的沈父沈母对沈慕诗是什么样的态度,必定是有疼爱的成分,区别只是多与少。

    不管沈慕诗经历过什么,是不是由父母带大的,她都知道自己哪些该做,又哪些能做以及做的到。

    冬天的北方,空气中的雾霾,钢筋水泥大厦以及形色匆匆的行人总给人萧条的感觉。

    沈慕诗感觉脸都有点冻得僵硬了,看手机上再没有沈母的回复的信息,她站起身朝公交站走去。

    医院中陪在病床边的沈母,看了很多遍沈慕诗的回复,默默的擦着眼泪。

    她是多么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女儿的家沈父和沈母这么多年只去过一次。而女儿的生活,经济来源她完全不知道。现在小周的病情堪忧,从做母亲的心里,希望沈慕诗能早点解脱,可是她说不出口。

    听到门外钥匙的开门声,周逸云关闭了电脑网页。

    今天的状态还不错,可以在电脑前小坐一会,查询了许多关于病情的经验知识,他知道自己的情况复杂,也不想像姓魏的小子那样盲目。但是所有的搜索结果,既没有跟自己类似的,也没有太好的答案。

    走进房间的沈慕诗看上去有几分疲惫,脱下外套进房间见周逸云坐在那里,精神还不错,便去看他的水杯里还有没有热水。

    “喝点水吧,饿不饿?”

    “你先暖和一下,我不饿,你吃饭了没有?”周逸云关心的问道。

    “给我爸妈他们买了饭,我自己没吃。待会我去做饭,我们两个一起吃哈。”沈慕诗像是对小孩一样,哄着周逸云。

    “那些都不急,你爸那怎么样了?”

    沈慕诗将情况大致说了下,周逸云听完点点头:“你是对的。”

    做饭的时候,周逸云的电话响了,舅舅张建军和四姨五姨要来看他,约好了时间沈慕诗去小区外面接他们。

    沈慕诗的家周逸云的亲戚第一次来,周逸云挺着隆起的肚子站起来迎接。

    “别动别动,你歇着,我们来看看你。”张建军扶着周逸云回到床上,神情几分疼惜几分惋惜。

    “最近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见好啊?”两个姨也是关心的问着。

    周逸云生平最怕这种问候,上一次还是自己摘除肾的时候,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就好像是临终关怀一样。

    他看了一眼端着茶杯进来的沈慕诗,她走路很轻,说话很轻,和和气气的让长辈们落座。

    从这点来说,周逸云真是觉得,沈慕诗那种拿自己人当回事却拿病不当回事的劲儿。她跑前跑后细心的照顾,认真记录着每一次的药方观察变化。但是从来不用看病人的眼神看着自己,有时候说起来自己的病情也是轻描淡写。

    甚至周逸云觉得自己的长辈,还真有点对不住沈慕诗。

    就比如上次自己住院,当着沈慕诗一个态度,满嘴的感谢的话。但是背后都在劝自己,为了自己将来做准备,还是考虑能和王君如复合。一时眼下王君如的经济条件要好很多,二来怕沈慕诗惦记自己什么。

    周逸云比谁都清楚,自己不但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在拖累着沈慕诗。这几年沈慕诗虽然自己说过的挺好,做着自己想做的事,但是她的学历经验如果去工作,至少做个管理层没有问题。

    几年下来,沈慕诗收入和将来的保险都是稳稳当当的,甚至还能有更多的机会认识更多的人。

    而现在,自己的积蓄都花差不多了,平时日常的开支沈慕诗自己还往里搭着钱,这几年憋在家里社交的圈子也很小,更何况三四十岁还好嫁,再拖上几年自己非把沈慕诗拖垮了不可。

    可是这些在对于沈慕诗来说的外人看来,所有的付出都是那么的无足轻重,甚至事情已经到了现在,周逸云也没了退路。

    这次舅舅和两个姨的到来是从张洁那听说了一些周逸云的情况,特意带着礼物过来看看。

    只是看看,几个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安慰话,舅舅和两个姨起身告辞,走之前还不忘一个劲的谢谢沈慕诗。

    沈慕诗做好了饭,端到周逸云的面前。见他吃的没滋没味的,自己尝了一口饭菜:“怎么了?不和胃口?”

    “不是,我在想,其实你这性格也挺好的。”

    “每天不夸我几句不舒服吗?”沈慕诗笑了笑。

    周逸云也摇头笑了笑,想这么多干什么呢,现在自己能做的就是配合治疗,尽量看起来有信心,让她心里轻松一点。

    沈父住院这几天,沈慕诗每天跑医院,等到沈父出院回家,联系了社区的家庭病床,一般的不舒服可以有人上门输液。

    沈慕诗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可能崩着的弦松懈了,没两天就有喉咙疼的感觉,知道周逸云的抵抗力差,她赶紧吃药顶着,还好自己的身体底子可以没让感冒发烧起来。

    等到周逸云的肚子被腹水憋的坐不住了,人也觉得憋气了,又到了去抽腹水的时候。

    这次到医院,沈慕诗和周逸云被急诊室里的情景吓了一跳,时间已经到了腊月,今年流感十分严重,大厅里满满的都是病人。

    挂号排队,等着看病排队,等着抽腹水也排队,到最后等着输蛋白还是排队。

    抽腹水是肝胆专科医院急诊常见外科手术,病人当天来一根管子穿刺到腹腔,引流腹水出来。每次周逸云要在医生的观察下抽上3-5公斤。

    正常情况下,两三个小时能解决的问题,这次竟然用了**个小时。

    肚子太大,一直坐着等着,周逸云也有点熬不住了,回答家整个人都有点发蔫。

    沈慕诗知道,挺着这么大的肚子一坐七八个小时,正常人都累,更别说肚子里面至少有十几二十斤的水。他的痛苦可想而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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