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三问
三问真人喘息着，充血的脸慢慢变得青白，又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整个人却仿佛失去了生气一般，即使往嘴里塞了两颗丹药也仿佛没什么效果，只萎缩在宽大的椅子上。
这过程中，对于柳清欢的话他仿佛听而不闻，连头都没抬。直到又有人进来请示，他才再次开口，语声又虚弱了两分。
柳清欢见对方不理，自然也没兴致贴上去，目光重新望向窗外。
不过随着时间的过去，半道上的火墙已被拥有庞大数量的冰日虫生生压灭，虫群终是杀到了城墙之下，开始往上爬。
它们的身体下长满了吸盘，趴着岩石蠕动着往上，很快便挂满了整个墙体，看上去就如铺上了一层肉墙，恶心得要命。
到此时，战局似乎突然停顿了下来，所有伸出城墙的投石机等都被收了回来。如果从外面看，只能看到一面坚固完整的峭壁。
整个玉龙城似乎突然跟那位三问真人一起闭上眼睛睡着了。
柳清欢心存疑问，却又不好开口，眼睁睁看着那些白色的虫子拖着数尺长的身体爬上来，爬上泛着浓厚白光的窗口，不断拱动的身体将外面的光线全部遮挡住。
它们狞狰的口器边爬还边啃咬城墙，坚硬的岩石被啃得咔咔响，石粉石块下雨般落下，然后碰到了一层金光。
直等到万华真人回来，柳清欢才小声问道：“道友，现在是什么情况？”
万华真人看了眼三问真人，极为疲累地坐了下来：“没事。冰晶虫只是数量多而已，只要不被它们的丝粘到，基本没什么事。”
柳清欢有些无语。这何止是数量多，简直是多得恐怖！
“那层金光是阵法吧，被这样狠咬没事吗？”
万华喘了几口气才继续道：“有事是有事，但这些虫每一条都那么大，没多少条就铺满了整个墙，所以暂时还挡得住。等它们爬得差不多时，我们再出手。青木道友不用担心，这样的情况我们遇得多了，冰晶虫只是其中最好对付的一种，要是换成如冰狼雪鹰一类的妖兽，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柳清欢点点头，看他衣服上还沾着一些虫丝，想是之前已经出城作过战了，便让他好好休息：“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道友只管说话。”
万华微笑着点头说好：“到时我自不会客气。”
“黄道友还没回来。”三问真人突然说道。
他眼睛闭着，声音微弱，却让万华脸色一紧：“黄道友还没回来？”
他立刻站了起来，想了想道：“扶摇道友身法超绝，要不让他去看看？”
柳清欢转过头，莫千里，本名莫美美，结丹后道号便是扶摇。
三问沉思了一下，缓缓开口道：“让他等一下，让庚金阵立刻发动。”
“啊，马上吗？冰晶虫好像还没到达预定位置。”
三问从椅子上将自己撑起来，目光穿过已被虫身挡得结结实实的窗户：“今日这些冰晶虫有些反常。”
“反常？”万华茫然地道，显然并没有注意到有何反常之处
“他们比以往行动力更迅速，更是没一只退缩乱跑过。”三问说道。只两句话，忽然又开始咳起来。
万华担心地上前一步，三问挥挥手：“你快去，黄道友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怕这次虫母也跟着来了，再拖下去怕有变故！”
他一边说一边疯狂地咳喘，万华听到这些已经变了脸色，但又担心三问真人，只好道：“青木道友，你帮忙看着一下三问道友可以吗？”
得到柳清欢的点头后，他便立刻奔出门去。
柳清欢皱着眉看向三问，对方的脸又已红得几乎滴血。他暗叹一声，走到他的背后，将手掌贴到其肺俞穴。
三问在他碰触之时往前倾了下，柳清欢淡淡地道：“不要动，也不要抵抗。”
对方僵了一下，柳清欢一只手将他肩膀固定住，将青木之力从其肺俞穴慢慢渡进去。
原本剧烈的咳喘声慢慢低了下去，三问真人因痛苦而弓着的身体舒展开来，脸色也好看了很多。
柳清欢拧着眉，这人体内的情况几乎糟到了极点，无数暗伤沉沉积累，已经伤及根本。若再不疗治，恐怕会折了寿元。
室内安静下来，而外面却突然热闹起来。已被冰晶虫爬满了的峭壁突然响起一片密集的锵锵声，一道道尖锐的庚金之刺戳了出来，直接穿过虫体，留下可怕的大洞，白色半透明的虫液喷射而出。
有的冰晶虫被庚金之刺一切两半，甚至有运气不好的被一击毙命。一时间，白色的虫子如下饺子一般纷纷坠落。
而城墙底下，无数虫子已堆得老高，都在拼命啃咬岩石和地面。不等墙上挂着的虫子下完，便有修士冲了出去，各种大范围的法术纷纷丢出，五颜六色的灵光齐放，爆裂之声不断。
外面如何热闹，暂时与屋内没什么相干。柳清欢的青木之气顺着三问的经脉走了一遍，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手。
对方舒爽地叹了口气，脸色终于不再像之前那般苍白，然后以仿佛刚刚看到他的目光看着他，拱手道：“多谢道友。”
柳清欢回到窗前往下看，随口道：“不用。”
想了想又问道：“虫母是什么级别的妖兽？”
三问说话有力了不少，道：“就我所知道的，冰晶虫最高只能到达三阶上品，突破不了四阶。”
“所以说，如果真是虫母出动，只有杀死虫母才能打退这些虫子？”
“也不是。虫母的灵智要比一般的冰晶虫高一些，虽然在这个季节它多半陷入了狂暴，但多少还会剩下一些理智，如果失去的子子孙过多，它也命令虫群撤退。”
两人站在窗前，三问在经过青木之气疗治后，精神好了很久，说了这大段话也不咳不喘的。
柳清欢一边听着，一边看着下方的战斗。
城墙下已经一片火海，无数修士散在空中，各种法术法器齐出。
大多数人都飞得很高，因为冰晶虫会往空中喷吐白丝和水液，若是被那些网一般的丝团缠住，恐怕就难以脱身了。都是常年呆在玉龙城的修士，所以他们的警惕心很高，绝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然而，这一次他们再是小心，也已经中了圈套。只见一只在茫茫虫海中毫不起眼的冰晶虫突然抬起脑袋，身体往后微微回缩，口器亦是如此，等反弹之时，便见它口中喷出一道乌光！
三问真人脸色一变，干枯的指节猛地抓住了窗台，对着上方的修士大喊道：“小心！”
然而一切已经太迟，那道乌光如一枚一闪即逝的利箭一般直奔一位修士的背心，连破两层防护罩，从其胸口穿出！
第四百二十三章 虫潮
战争中，死亡总是难以避免。
随着那位修士一声未吭从空中掉落，在虫群中翻了两下便失去踪影，前一刻仿佛静止了的战场突然加快了速度，更多的乌光被冰晶虫吐了出来。
而之前那道乌光在空中绕了个圈，身体伸展开来，无数脚爪在空中快速快速划动，扑向其他修士。
千爪虫，冰雪北境一种与蜈蚣极相似的妖兽，身长只有几寸，却有一对尖锐堪比利刃的触角，谁也没想到它们会藏在冰晶虫的嘴里。
之后的一段时间，柳清欢亲眼见证了身边这位站都几乎站不稳的男修如何在一团乱局中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又如何精准地掌握局势运筹帷幄。
因突然出现的千爪虫而混乱的修士们，在突然犹如响在耳边的细弱声音的指挥下，迅速拔升上高空，很快稳了下来。虽然这中间还是有几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而死伤。
混战持续了一段时间，更多的金丹修士也出了城。与一望无尽的虫海相比，玉龙城的修士数量大概只抵得上对方的零头，一个个如滚圆大石的铁黎雷再次被投出去，此起彼伏的爆炸声重新响起。
而千爪虫突然舍弃了那些乱飞的修士，它们在空中形成一片乌云，然后密密麻麻全部飞往玉龙城。
千爪虫与冰晶虫不同的是，它们能钻洞。若是让它们突然城墙钻进城内，那么修士的死伤将会更多。
不过等待它们的却是突然射出的水桶粗细的雷光，从一个古怪的匣子里射出，横扫过战场时一切灰飞烟灭。
而在雷光启动的前一刻，所有修士都已飞出了这一片绝对的死亡之域。
这之后，战局陷入你来我往的胶着，而在一片混乱中，柳清欢看到莫千里和另外两个金丹后期修士消失在远处。
一道道命令被准确地传达出去，虽然这些命令可以通过旗语、鼓声、人力转达，但战场上情势瞬息万变，每一道命令都可能关乎着无数人命，远不如一个传音法术来得快速。
因为耗费了大量的心神精力，三问真人刚刚好一点的气色又开始快速灰暗下去。他体内的暗伤已在濒临爆发的边缘，此时也没法顾及了。
柳清欢原本想出去帮忙杀妖兽，这种情形下也无法离开了，只能时不时用青木之气梳理润泽一遍他的经脉，以免这人先把自己耗死。
虫潮持续了整整两天，期间有数次被那些能钻破庚金阵的千爪虫钻进了城里，好在数量不多，在付出了一些损伤后全数奸灭。
到第三天，虫群突然大乱，没头没脑地开始到处乱窜。
三问见此松了口气，一个不稳跌回了身后的软椅中。虽然疲累，但他的气色倒是比之前要好了些许。
柳清欢在一旁闲目打坐，睁开眼时便看到对方站在自己面前。
他疑惑地道：“嗯？”
三问探究的目光毫无掩饰，墨玉般的眼珠仿佛一眼就能将人从里到外看清。
之前一直集中于战场局势，两人基本没有交谈，都各做着自己的事。如此战事一结束，三问的注意力便全部集中在了他身上。
经过一段无声的对视，对方终于开口了，拱手掬礼道：“本人姓颜名景，道号三问，此次还要多谢道友的不吝相助。”
柳清欢站起身来回礼：“文始派柳清欢，道号青木，道友不用客气。”
他看一眼窗外，此时虫群溃散，后面有无数兴奋的修士在追击，并将杀掉的冰晶虫和千爪虫收入囊中。
他问道：“虫母被杀了？”
颜景也往窗外望去：“应该是的……道友可是担心扶摇道友？”
柳清欢转头看他一眼，对方轻笑道：“你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这时，几个金丹修士推门而入，一边和室内的两个人胡乱打着招呼，一边毫无形象地摊在了坐椅上。
一会儿，这间洞室中便聚满了金丹修士，所有人都在大说大笑，一片胜仗后的喜悦和放松。
柳清欢很快与这些人告别，回到了自己的临时洞府。
他先去三个雪人处，却发现这三人竟然不在，转头去问叶彩儿，才知他们这几天在玉龙城中四处闲晃，过得好不悠哉。
叶彩儿问了问关于妖兽袭城的事，看他一脸疲惫，便不再多问，只让他快去休息。
几天后，莫千里才回了城，并带来了一个储物袋：“这是你这次参与战事的报酬。”
柳清欢解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不少冰晶虫皮和虫丝，以及一些千爪虫，笑道：“还挺多。”
莫千里嘿嘿一笑：“要不然玉龙城这种苦寒之地，谁还愿意呆下去？每一次妖兽来袭，所有参与过的人都会得到一份。嗯，不过所得的东西一半要留下来，维持玉龙城的运转等等。”
柳清欢大有兴致地道：“那些大型器械之类便是这么来的？”
“有的是，不过大头还是修仙联盟出的。那些东西可都是吃灵石的大户，一般人养不起。”莫千里道：“我听说，以前玉龙城也没这些东西，后来那位三问道友来了后，才慢慢研究出来的。”
“这人倒底什么来头？”
“不太清楚，反正据我所知，对方当初是直接被修仙联盟派过来的，已经在这里呆了近百年了吧。”
柳清欢思索着问道：“玉龙城应该有元婴修士坐镇吧？”
“有，三个呢！不过非紧要关头，他们是不会出现的。”
“那现在城中做主的是这位三问道友？”
莫千里道：“哈哈，人家可没那闲功夫！他只在像这次这么大规模的妖兽袭城时才会出来，管理平时事务的是万华道友。哟，你对他很感兴趣？”
看着好友一副打听八卦的样子，柳清欢呵呵笑了一声，丢出一张请帖。
莫千里立刻拿起来，怪叫道：“不是吧！冰山开花了，他竟然邀请你去喝茶！我在这里十多年，从来就没收到过他一次请帖，更没有一起喝过茶！”
柳清欢叫来小黑，将那些千爪虫全部丢给它当零食，等他叫嚷完了才道：“你可以跟着我去。”
莫千里耸耸肩，把请帖丢到桌上：“不去！那人心眼多得都跟筛子似的，每次我被他看一眼，就觉得没穿衣服，才不去讨这种不自在。”
他凑过来：“嘿，他叫去干嘛？”
“大概是帮忙疗治他的伤势吧。”柳清欢道：“对了，你知道他是怎么受伤的吗？”
第四百二十四章 意料之外
莫千里对颜景的受伤缘故亦不甚清楚，只是道：“玉龙城的修士每个人都要接去北地巡视的任务，在那种极端的环境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柳清欢不由感慨，他要不是恰好来了一趟玉龙城，也不会知道这边如此艰苦。耳闻不如一见，比如白凤鸣如今还在外未归，而过几天莫千里亦是要再次去巡视。
他二人多年不见，虽然平日常有书信来往，哪里比得上面对面交谈，但整天厮混在一处，所以到颜景邀约那日，柳清欢还是拖了莫千里相陪。
“哟，这家伙住的地方挺好啊。”被小童请进颜景的洞府后，莫千里看着那一整面墙的窗户羡慕地小声说道：“我那里整个山洞似的，整天连点光都见不到。”
柳清欢给了他一下，叫他闭嘴，下一刻颜景便推开了待客厅的门走了进来。
依然是畏寒一般裹着厚重皮毛的颜景客气地请他们坐下，三人喝茶闲聊。柳清欢在不熟的人面前话不多，而颜景明显也是寡语之人，好在还有莫千里的插科打诨，所以气氛还算不错。
而一直到柳清欢他们告辞离开，对方竟然未提疗伤之事。
莫千里百思不得其解，在往回走时道：“你说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柳清欢想了想：“我哪儿知道，或许是不好意思开口？”
这却是说笑，便是请他帮忙疗伤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对方不提，他自然也不会巴巴提出来。
之后数日，颜景又邀请了他几次，每一次都只是喝茶，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自莫千里也离开玉龙城后，他每日里也没有什么事，便同意了对方的邀约。
他也想看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直到玉龙城的传送法阵建好前一日，对方终于问道：“道友明日就要回门派了？”
柳清欢愣了下，这些天他习惯了与对方安静地对坐，转了一下手中散发着清雅茶香的茶杯：“是的，任务一天担在身上，便一天不自在，自然是早回去弄完妥当。”
颜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青木道友，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柳清欢难掩惊讶，怎么也想不到对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谁？”
“毒娘子。”
柳清欢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你是帝柔的父亲？”
对方笑了一下：“那孩子叫帝柔吗？杨萌果然是狠绝，竟然让孩子随了族姓。不错，我是那孩子的父亲，只是从她出生时见过一面后，便再也没见过。”
他目光锐利：“这么说，我女儿你已经见过了，且已经治好了她？”
对方的语气很冷硬，但柳清欢却从中听到了迫不及待，他缓缓点头：“不错，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颜景吐出一口气，身上的冷意如雪般消融，露出一丝笑意：“那就好，那就好。”
“所以这才是你天天请我喝茶的原因。”柳清欢道：“你是因为看出我是青木圣体猜的吧。”
颜景神情放松了很多，整个人也不再显得那般孤冷，叹一口气：“我今日也只是确认一下，本来想请你帮忙医治……我女儿，但没想到你早就遇到了他们。”
他站起身，慎重其事地深掬一礼：“青木道友，我颜景本是五弊三缺的命格，只有这一条血脉，多谢你的出手相救！”
柳清欢伸手相扶，淡淡道：“你不用谢我。此事不过是我与杨姐姐、帝柔的缘份，与你却是不相干的。”
“是，但该谢还是要谢的。”颜景还是固执着把这一礼做完了。
两人再次在茶桌两边坐下，他叹了一声：“我五弊是孤，三缺是命，原本活不了这么久，挣扎了多年活到现在；原本就不该有后人，却哪想到机缘巧合下有了，结果就造成自己的孩子差点活不下来……”
柳清欢默默听着，这时候插嘴道：“杨姐姐这些年为给帝柔寻药，受了很多苦。”
颜景眼神飘忽起来：“那个女人……实在是一个让人敬佩的女子。”
他露出一个些微窘迫的笑：“嗯……我女儿……她跟我长得像吗？”
柳清欢第一次仔细打量他的外貌。之前他的脸一直埋在皮毛里，又瘦得只剩下骨头，他也没盯着男人仔细看的嗜好：“不像，她长得更像她母亲。”
“哦，她母亲很美。”颜景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又略微急促地问道：“那，她过得好吗，快乐吗，性格是什么样？”
柳清欢想了想，有些不忍心拒绝他的提问，道：“她很好，杨姐姐把所有的疼爱都给了她，所以她每天都像只小鸟一样，性格嘛，比较古灵精怪，但却是个极懂事的孩子，而且极其聪颖。”
“咦？”颜景讶然。
柳清欢便将自己当年和帝柔相处那一年的事稍稍说了些。
说到最后，颜景脸上都是担忧：“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这孩子……”
柳清欢不赞同地道：“伤不伤也并非定数，她还小，还有大半的人生要走，你作为她的父亲怎可如此说！”
颜景神情有些狼狈：“是、是……”
他坐在那里，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智者，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柳清欢心内叹息，端起桌上的冷茶喝了一口：“你，以后不准备见她？”
他苦涩地道：“她母亲是不会同意的。”
“那你想过她自己同不同意吗？”
看着对方目瞪口呆的样子，柳清欢无奈地摇了摇头。
之后，柳清欢在与叶彩儿商量后，把回鹰巢城的日子往后推了几天。
既然知道颜景是帝柔的父亲，他便不好再袖手，不然到时可没脸面去见帝柔那小妮子。
颜景的伤虽重，但青木圣体的精纯灵力却是比大多数疗伤丹药都要好，不仅温和润泽，且有恢复生机之效，所以在他不遗余力的疗治下，不几日就让颜景的暗伤好了七七八八，又留了些丹药予他。
对方也没想占他便宜，竟然在他临走之际送上了一份重礼。
柳清欢在看了对方递过来的纳戒之后，震惊道：“这……”
第四百二十五章 灵眼之泉
柳清欢在看了对方递过来的纳戒之后，震惊地道：“这……我不能要！”
颜景一手制止住他的手，道：“我的伤是陈年积累，多年来用过许多丹药都没办法痊愈，这只是为了感谢青木道友这些时日的不吝出手而已。”
“那你可以把感谢换成灵石，灵眼之泉已经不是一般之物，远远超过我该得的报酬！”
颜景摇了摇头，淡淡说了句：“我不喜欢欠人人情。”
柳清欢与他对视了几息，收起那枚纳戒。
他紧眠了下唇，又将一只储物袋塞过来，用很低的声音道：“这里面有些小玩意儿，麻烦道友帮我带给……帝柔。”
“这么说，你是想让我把你的消息带给她了？”
“不！”颜景立刻道，转身就走：“不用，你可以以自己的名义给她……”
看着他的背景消失在拐角，柳清欢皱了皱眉，向等在另一边的叶彩儿和三个雪人挥了挥手。
再睁开眼时，他们已经到了鹰巢城。
雪人的巨大身形一出现在城内，便立刻引来了一些侧目，从走出传送法阵的短短一段路，不时有路过的修士投来打量的目光。
不过他们也只是多看两眼，很快便不感兴趣地转开视线。
呼和三人有些紧张地簇拥在一起，同时难掩好奇地东张西望。
与作为粗犷简陋的玉龙城不同的是，鹰巢城经过多年的发展已经是整个云梦泽最大的一座修仙城，如今尖塔林立、宝殿处处，来往的修士更是川流不息。
叶彩儿问道：“青木道友，我们是直接去修仙联盟吗？”
“嗯，后续事宜我们就在鹰巢城这边弄完。”柳清欢道，边走边为三个雪人介绍城内的一些建筑：“那边那座山峰，便是修仙联盟的总部所在，我们就是去那里。在它旁边的那座山，属于妖族修士……”
叫额金的雪人突然瓮声瓮气地说道：“那个人，头上长了角。”
柳清欢转过头，正好看到一个头上长着两只牛角的妖修从远处经过，冷漠地撇了这边一眼，很快便消失在山间的重重宫殿间。
他微笑道：“是的，那就是一位妖修。以后你们还会在这座城里遇到不少除了人修外、其他种族的人，比如小人族、火人族等等。”
三个雪人互相挤眉弄眼和咧嘴笑，紧张情绪在到达修仙联盟时已经消失无踪，兴高采烈地四处张望。
叶彩儿偷笑了两声，又有些佩服地看了一眼柳清欢。
这位文始派的门人身上有一种亲和气质，能不知不觉中就化解别人的不安和戒备，难怪联盟会把这次任务交给他。
闲话少叙。柳清欢在鹰巢城停留了半个月，处理好雪人族加入修仙联盟的后续事宜之后，便寻了只杜杜兽，将那只储物袋送去给帝柔。
里面夹了两封信，一封是给穆音音的，一封是给帝柔的。
颜景对于自己与毒娘子的过往并未多说，只隐约提及毒娘子当年在玉龙城呆了数年，帝柔出生他正因一场变故卸留北地。等他赶回来时，才得知自己女儿一出生便天生经脉残缺、几次都差点夭折。
而毒娘子伤心之余，把女儿会如此都怪到他那孤寡的命格之上，负气离开。
当时柳清欢问了他一句：“为何不追？”
对方的回答是：“我也是如此认为。”
柳清欢简直无话可说。
既然他不愿意让帝柔知道自己的存在，柳清欢自然没在封中提及。
帝柔如今过得很好，已经顺利走上修炼之路，在她母亲的呵护下也十分快乐，柳清欢不认为自己有权利去破坏这种快乐。再说这是他们的家事，他也不能贸然插手。
而颜景送的那口灵眼之泉已经被他安放在松溪洞天图的洞府之中，随着汩汩的泉水之声涌出的是浓郁的灵气，吸一口便神清气爽。
这口灵眼之泉，比他当年在闻道老妖洞府见到的那个品质还要好些，三尺方圆的大小犹如一口小小的水池，深度却只有一尺左右，完全是由灵气液化而成的泉水不断冒出，顺着开凿而出的一条水道流到院外，蜿蜒着流往各处药田。
初一和小黑都兴奋地趴在泉边，灌了一肚子水依然不肯离去。
柳清欢满意地深吸了一口气。如今松溪洞天图内的灵气浓郁程度已经比他第一次进来时高了很多，现在再加上一口灵眼之泉，相信不久后又会得到一次快速提升。
这些日子他虽东奔西走，但只要有空，便会进来照料一下药田。当初种下的灵药已经成熟了不少，只需炼制丹药时直接采摘就行。
这时，柳清欢眼角撇到一抹火红之色。
五尾火狐迈着优雅的步子，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过，然后趴在了灵眼之泉边。
“咦？”柳清欢看着初一闲暇地跑过去跟它挤在一起。
小黑湿着脑袋冲他咧嘴：“主人？”
柳清欢琢磨了一下，他平时进出松溪洞天图都很忙碌，一般只料理一下药田就会出去，毕竟外面还有不少事，还是第一次看到看见这整天抱着脑袋睡觉的狐狸走出来。
他问小黑：“这种情况有多久了？”
“哈！”小黑怪叫了一声：“有段时间了。初一天天跑去跟它挤在一起睡觉，这家伙从开始不理不睬，到后面的爱搭不理，后来就经常起来走动了。”
柳清欢眼角抽了抽，只见初一收起了它那些繁复好看的尖角，毛茸茸的脑袋在五毛火狐身上撒娇般地蹭了蹭。而被蹭的只是将高傲的头放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小黑站在一边，有些郁闷地嘀咕道：“话说当初我好像跟这只狐狸一样待遇呢，初一这家伙……”
柳清欢暗笑。初一的性子活泼热情，被它那一双干净澄澈的大眼睛注视着的时候，很少有人能抵御得了。别说小黑了，就算是当年大衍太尊的重明鸟，最后竟然拿出了一滴宝贵无比的神兽精血给它。
这傲慢的五尾火狐被拿下，看来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忍着笑安慰了小黑两句，嘱咐它最近这段时间就呆在图内照看灵田后，一闪身出了图。
第四百二十六章 啸风来人
雪人族的任务圆满完成，柳清欢无事一身轻地鹰巢城中逛了两天，便通过传送法阵回了雁宕堡。
只是才刚刚走进门派驻地明阳子的小院，他那有着名士风范的二师兄一见他，便笑得一脸暧昧：“你外出的时候有个小姑娘找上门来，知道你不在后还时不时地上门一趟，就等着你回来呢。”
“小姑娘？”柳清欢茫然：“长什么样子？”
稽越吐出两个字：“漂亮。”
修仙界的女修容貌基本都没有太难看的，漂亮的更是数不甚数。
柳清欢问道：“她有留下姓名吗？”
稽越却眨了眨眼，又吐出两个字：“活泼。”
……
“可爱。”
……
柳清欢无奈，没想到自己这位二师兄还有喜爱追弄人的一面。他干脆不问了，抬脚往里走：“师父在家吗？”
“一点都不可爱。”稽越咕咙道，意兴阑珊地留给他一张拜帖：“师父没在。这是她留下的，反复叮嘱我你一回来就交给你，你自己去找吧。嗯，就是不知道对方还在不在雁宕堡。”
柳清欢打开拜帖，只见上面只有一排歪歪扭扭的字迹：“柳清欢，我跟严木头跑那么远来找你，你竟然不在！气死我了！”
连个落款都没有。
柳清欢一怔，想到什么，连忙拉住准备走开的稽越：“师兄，来的是不是一位看上去很漂亮的姑娘，和一个面相忠厚的年轻男子？”
稽越潇洒地一挥手：“不是啊。”
“啊？”
“哈哈，明明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稽越道，又丢下一个地址，便晃晃悠悠地走远。
柳清欢心里泛起喜悦，转身就往外走。
出了雁宕堡，按照那地址寻了过去，应门的是一个小童，把他请到待客厅后便去后面请人。
没等他喝完一盏茶，老远就听到清脆的喊声：“柳清欢。”
柳清欢站了起来，满带笑意地看着乐乐从门外跑了进来，后面跟着她的师兄严华。
“柳清欢，你可算回来了！”乐乐喊着，一进门就想扑过来。
柳清欢一让，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忍不住数落道：“你是个大姑娘，有话说话，怎么可以乱扑！严兄，快把你家师妹领走！”
严华嘿嘿笑着，拱手道：“柳兄，好久不见！”
柳清欢回礼，又拍了拍他：“是啊，好久不见，你们什么时候……”
话未说完就被乐乐打断，只听她抱怨道：“唉唉唉我们都等大半个月了，你再不回来，我们就自己去了！”
柳清欢闻言诧异：“什么？去哪儿？”
“残剑域啊！”乐乐笑咪咪地道：“我一到这里，就听人说那里面有全是剑组成的剑山。我早就想要去寻找好使的剑来用，就跟瞌睡遇到枕头一样正好呢。结果你竟然不在！气死我了！”
她努力鼓起包子脸，却没忍住笑意，快活地叽叽喳喳：“我跟你说，我们大老远跑来跑来，光路上就走了好几年，你作为地主就要把我们招待好了，吃好的、喝好的，还要玩好的……”
这姑娘就是个话痨，不用别人答话都能说半天。柳清欢抽空闲低声问严华：“你们什么时候到云梦泽的，是跟鹏华真君过来的吗？”
严华稳重地坐下来：“嗯，这次来了好些人。我师父、洞虚前辈，还有好些个大门派的元婴长老之类。”
他想了想又道：“我们啸风大陆的几个比较大的门派。”
乐乐凑过来：“是呢，难怪你当年看不起天魔岛那些人！我到了你们云梦泽，见识了你的宗门，才知道真正的大宗门是什么样！哇，你们那个城里摆的那个大鼎，山河鼎！好气派！”
柳清欢笑斥道：“我什么时候看不起天魔岛了？小丫头不要乱说！”
“好好好，没有行了吧。”乐乐道：“对了，柳清欢，你陪我们去残剑域呗！我和严木头人生地不熟的，都不敢乱走，要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柳清欢道：“你这鬼灵精！谁敢欺负你，你不欺负别人就算好的。”
“那你陪不陪！”
“陪！”
乐乐这才转怒为喜，又开始说起这些年他们经历的事，以及一路上的见闻等等，说到好笑处自己都能乐个不停。
严华纵容地看着她，柳清欢亦很高兴，一边暗自思忖着。
看来啸风大陆的修士此次是正式进入东荒之地了，以后形势如何发展，此时却还不知道。不过有自己师父在，加上四大门派的绝对强势，应该不用太担心。
啸风大陆的门派纷争要比这边烈得多，还有个被打开了的九幽之狱通道，他们自己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两块大陆又离得远，就算以后建好了跨大陆传送法阵，启动一次就要耗费大量的物资，往来依然不会方便。
他心情放松地听着乐乐手舞足蹈地叽叽喳喳。一别数年，严华早在很久前便已结丹，如今已是金丹中期，而乐乐亦是金丹初期。
他问道：“对了，关于封界战争之事，你们那边准备做得如何了？”
严华道：“你当年走了后，我师父和那些门派不欢而散，师父更是气得直接闭门谢客。直到后来，四风门带来了东涯遗岛的消息，这时封界战争一事才传开来。及至东荒之地重现，我们大陆很多高阶修士都有所感应，后来久不出世的玉晨道尊到你们这边走了一遭后，我师父他们便开始张罗法船赶过来。”
柳清欢点头。与他二人又闲聊说笑了半天，之后又去拜见正好回来的鹏华真君。
“好小子！”鹏华真君哈哈大笑地扶起他：“当年你不辞而别，害那丫头整整半年不理我这个爹，今天正要找你算账呢。”
洞虚真君太芳尘亦在，闻言淡淡笑道：“可别！你白天才见了明阳子道友，晚上就要找他徒弟算账，这说出去可不好。再说乐乐当年也没不理我，我没账找柳小友算。”
乐乐冲到他爹怀里，怒道：“爹，你个大人怎么这么小气！还跟小孩生气，为老不尊！”
鹏华真君拍了她一下，气道：“你个臭丫头，爹说一句你能顶十句，迟早要气死你爹！”
第四百二十七章 明阳子的要求
与乐乐他们约好三日后前往残剑域后，柳清欢便先与之告辞，回了门派驻地。
明阳子在正堂里等着，他上前拜见后，便将雪人族任务的情况简略说了下：“师父，我过几天想去趟残剑域。”
明阳子点了点头，道：“这一趟出去回来后，你就不要到处跑了。”
这是明阳子第一次对他提出明确要求，柳清欢愣了一下，不解道：“师父？”
明阳子轻轻敲着手边的桌几，那一声声轻微的敲击声仿佛战鼓擂动。柳清欢看向旁边的师兄稽越，对方回了他一个神秘莫测的眼神。
只听明阳子用苍老低沉的声音说道：“大厦将倾，血染山河。我们这些名门大派的修士，平日里比其他人得到的更多，但肩负的责任也更大。你们又是我的弟子，到时只会比其他人站得更前面，面临更致命的危险。”
柳清欢心中凛然，肃然站立。
“你们师兄弟三个人，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如今枝山已经闭关准备冲击结婴，越儿也快到结丹后期。”明阳子慈爱的眼神落到他身上：“清欢，到时你就去千重离境锻炼一段时日吧。”
“千重离境？”稽越开口道：“师父，小师弟现在就进去会不会高了点儿？”
柳清欢茫然地道：“千重离境是哪儿？”
稽越转向他：“那是门内大洞天里的一个试炼秘境，只对门内金丹以上修士开放，但一般要到金丹中期后进去比较好，你现在的修为进入，但是连一重离境都走不过。”
柳清欢哦了一声，就见明阳子凉凉地道：“走不过就再走，一遍过不了就过千遍，死了再来，总之不通关就别想再出来！”
“啊？”柳清欢傻眼道：“死了再来？”
稽越满含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里面是幻境，你到时是以幻化法身进入，所以你不会有性命之忧。师弟，恭喜你！到时你会亲眼看到自己经历千万种离奇的死法。”
他心有余悸地道：“想当年，我被丢进去，足足三百多年才通关！哦，忘记告诉你了，里面的时间跟外面不一样，你在里面一天只相当于外面的一个时辰。”
柳清欢骇然，结结巴巴地道：“师、师兄，你在里面呆了二十多年啊，通关这么难？”
稽越促狭地笑道：“不难！听说过青出于蓝而甚于蓝吧，你师兄我只用了二十多年就打败了最后的关主，相信你会比我更快！”
明阳子也笑道：“里面时间快也有好处，至少多了很多修炼的时间，而你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柳清欢感到了来自自己师父和师兄深深的幸灾乐祸。但同时，他心底又升起热血沸腾般的向往。
不过在这之前，他除了去残剑域外，还必须炼制好虚灵丹。
他去了趟蓝沙岛，周君又帮忙将虚灵丹所需的几味珍稀的灵材收到，剩下的一些比较好找的辅材他跑了几座修仙城也终于凑齐。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柳清欢赶到约好的地点时，乐乐与严华已经等在那里。
三人也不多说，很快便出了平原上的集镇，一路往东赶去。
乐乐骑着她那只漂亮无比的大鸟，欢快地说说笑笑，让漫长的旅程也变得好像短暂了很多。
因着乐乐和严华还是到达东荒之地首次出门，所以他们并没有急着赶路，晃晃悠悠地走了一个多月后，三人才堪堪赶到残剑域外。
只见一座高耸的山峰如擎天巨剑一般矗立于天地间，还未靠近便能感觉到隐隐的剑气。
乐乐率先发出惊叹之声：“这山好像一把插在那里的大剑啊，要是我能拔起来就好了，想想就觉得威风！”
柳清欢失笑道：“这主意不错。嗯，没想到这边远都能到剑意，果然不愧被称为域。”
严华如今越发稳重：“我们先到那边的小市集歇息一下吧。”
残剑域附近聚集了不少人，所以这个小市集规模还不小，他们刚刚落下去，就看到有一个修士站在入口处大声喊道：“高价收残剑碎片啦，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啦！”
乐乐蹦蹦跳跳地走到他身边：“你多少灵石收？”
那修士不过是练气期，一转头看到三个完全看不出修为的修士，连忙恭敬地行礼：“前辈，一块碎片我用一百块下品灵石收，这个价格绝对比市集里高出一成！”
“哦哦。”乐乐一副很懂的样子连连点头：“不过我没有呢。哈哈，你一个练气期就敢在这儿收碎片，不怕被人抢吗？”
那修士指了指自己腰间挂着的一枚令牌，赔笑道：“前辈有所不知，我是以我们汇隆商行的名义在此收碎片。”
“原来如此。”乐乐眼睛咕噜噜一转：“那你告诉我，那些人在干嘛？”
她的手指遥遥指向远处的山峰，隐约可见山峰各处有不少静坐的人。
练气修士笑道：“三位前辈上第一次到这里的，他们在领悟剑峰的剑意呢。您看，有些人在峰底，有些人在峰顶，而离峰顶越近，剑气越可怕，那里的修士实力也越强。”
柳清欢抬眼远望，便见如剑尖一般的峰顶处只有各据一方的两个人，问道：“这么说，有谁曾领悟到厉害的剑意吗？”
“那可不！刚开始时，其实也没修士去那剑峰上领悟剑意，但后来有一天，一位紫微剑阁的前辈于峰顶领悟到剑气化龙之术，赫赫！好大一条龙，须角俱全，摇头摆尾地绕着剑峰飞了三天三夜，龙吟声传到九天之外，真真是剑神一般。”
乐乐嘻嘻笑道：“你亲眼看到的？”
练气修士窘了一下，嘿嘿笑道：“那时我还没到这里呢，哪里有那个荣幸看到，我都是听人说的。自那以后，便有不少人跑到剑峰上打坐了。”
柳清欢道：“他们为何不进残剑域里领悟？”
练气修士猛烈摇头：“不行，剑域里面会被到处乱飞的灵剑攻击的。三位前辈准备进剑域吧？嘿，我这里有敛气丸、疗伤丹等等，您们要不要准备点？”
这家伙倒是精乖，竟然打蛇顺棍上，做起他们的生意来。
柳清欢三人自不需要这些对他们根本无用的低阶丹药，很快别了这人，走进市集。
休息了一晚，第二日他们便赶到了剑峰之下。
残剑域的入口是开在峰底的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里面黑洞洞的。
洞道很深，他们走了能有一刻钟，便见前方出现一点亮光，随之而来的是森寒的剑意！
柳清欢走在最前，摸了摸手上的青镯：“小心了，前面应该就要进入残剑域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残剑之域
昏暗的天色下，一片荒芜而又苍凉的平原上，到处可见各种剑的碎片和残剑。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土堆随意分布，近看后才会发现那完全是由剑组成的剑堆。更远处，隐约能看到一座剑山巍峨屹立。
柳清欢伸出一只手，抓住飘到他面前的一缕白丝。
白丝在他手中扭了扭，突然凝成一把小剑，凶狠地扎向捏住他的手指，却只在坚韧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乐乐把脑袋凑过来：“化气为丝，这里面的剑气竟然这么厉害啊。”
说着，她伸手一招，也招来了一条剑丝，这一条却是红色的。
而在这片荒凉的原野上空，到处都飘浮着各种颜色的剑丝。
柳清欢道：“我们走吧。”
三人提步往前走，脚下传来轻微的沙沙声，细碎的石子和沙砾在他们脚边滚动。
“你们看！”乐乐突然道，手指向他们经过的一个剑堆顶部插着的一把玄色长剑。
谁知这一声却是有些大了，周围的剑齐齐往这边一转！
三人同时吓了一跳，乐乐更是吓得立刻捂住嘴。
柳清欢有一种被众多目光打量的诡异之感，那些剑蠢蠢欲动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要攻来，但不知是不是忌惮于他们的实力，又一副害怕的样子。
这时，只听“铮”地一声，剑堆上的那把玄色长剑突然把自己从剑堆中拔了出来，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直直斩向乐乐！
严华往前一步挡在乐乐身前，毫不客气地一掌拍出，就见玄色长剑发出一声哀鸣，在掌风之下倒飞出去，噗地一声插进旁边的石地里，直没入大半剑身才停了下来，露在外面的部分轻颤抖动，发出细小的低鸣声。
“诶！”乐乐小小惊呼一声，又连忙噤声，传音道：“严木头你干嘛啊！你看那剑多可怜啊，它在对我哭呢。”
严华忙道：“师妹，它太弱了，不适合你。”
柳清欢亦道：“我们往里走，外面的剑都比较弱小。”
乐乐又看了两眼那把玄色长剑，有点舍不得：“那你也不要打它嘛，哭得好可怜。”
严华无奈地道：“师妹，你忘了吗，这残剑域每个人只有一次进入机会，且只能选择一把剑。你若是握住它的剑柄，便代表你选了它，后面再遇到好的，它们就不会再认同你了。”
乐乐嘟着嘴：“这什么破规矩！难道我先看上一把，后来再看上更好的，还不能换了不成？”
“不能。这里面的剑灵性很足，你若选了又抛弃，它会发怒，然后你便会被其它剑围攻。”
三人用传音交谈着，慢慢穿行于一个个剑堆之中。
柳清欢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剑聚在一起，长的、短的，直的、弯的，厚的、薄的，有的锈迹斑斑、有的光洁雪亮，残破的亦是不少。
每一把剑的气势亦各不相同，有的狂暴凶狠、有的傲然冷漠，依照强弱排列，每一个剑堆最下面的都是气势最弱的，而最顶上那把便是最强的，仿佛站在巅峰的王者一般。
同时，剑堆与剑堆之间似乎也并不是和谐相处，他们就曾路过两个打得难舍难分的剑堆，各种剑如有深仇大恨一般互砍，看得乐乐都不肯走了。
最后的结果是，赢的那方趾高气扬的齐齐发出响亮的剑鸣，而输的一方则断的断、逃的逃，没逃的便如斗败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被压在了剑堆最底下。
有意思！
柳清欢得出结论，三个看完戏的人心满意足地继续前行，意犹未尽地用传音热烈讨论了好一会儿。
他也深深明白了那句“剑选择人”的意思，由于他们实力强大，吸引了不少如那把玄色长剑一般“不自量力”的剑，争先恐后地飞过来。
不过剑择人之后，还有一道人择道。只要你自己不同意，将它打败不接受就是。
柳清欢拍飞又一把飞向他的剑，无奈地道：“我们加快脚步吧。”
乐乐和严华自然没有意见，三人速度陡增，前往残剑域的深处。
周围的剑堆越来越大，每把剑的气势也越来越强，直到让他们都感觉到有压迫感后，才停了下来。
严华想了想，道：“柳道友，我们不如就在这里分开寻如何？”
柳清欢一想，一个人倒是更方便，反正这里面想要剑都得靠自己，别人是不能帮忙的。
但乐乐不干：“干嘛分开啊？一起走多热闹。”
严华道：“师妹，我们三人在一起反而有些碍手碍脚。你看前面那些剑，哪一把堪比法宝级的宝剑，到时打起来声势浩大，别人又帮不上忙只能干看着。还不如分开走，效率比较快。”
柳清欢有些惊奇地看着严华。他犹记得当年遇到他们二人，严华多数时候就像乐乐的跟班一样，乐乐说要干嘛，他多数都是宠着让着。没想到再次见面，两人的相处模式竟然有了不少改变。
只见乐乐嘟着嘴，却没说什么就听从了她师兄的话，转眼就高高兴兴地往另一边跑了：“哈哈，那我走了，你们不要跟来！”
“慢点。”严华喊道，起身追上去，留下一句话：“柳兄，我去看着点儿那丫头。若你寻到剑后也不用等我们，到时就在剑域外的小市集汇合。”
柳清欢应了一声，看着他二人消失在一座座高大的剑堆之间。
四周寂静下来，风中偶尔传来一声或清脆或低沉的剑鸣。
柳清欢站了会儿，在纷杂的剑意中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
抬步往前，步调依然很缓慢，目光从周围那些剑身上一一划过。
他需要的是一把能完美使出八字剑诀的剑，但要说这把剑具体是什么样，他却完全没有头绪。
他看向左侧，一把红色的长剑高高站在剑堆之上，热情如火地散发着极高的温度。对于他的目光，它晃了晃，然后高傲地转开了“视线”。
而在右侧前方，却有一把淡青色的灵剑正“看着”他，温润的灵光一闪一闪，发出低低的清鸣。
柳清欢摇了摇头，目不斜视地从它面前走过。
第四百二十九章 剑山
柳清欢不知道自己想要一把什么样的剑，基本上，除了生死剑意外，他没怎么用过其他的剑。当年用过的青影剑，也只是在生死剑意出现损伤时替补而已。
但就算只用过这两把剑，他亦能非常清晰地感觉到青影剑远远不如生死剑意用得顺手，在施展八字剑诀时虽不至于使不出来，但要说真正的心随意动却不是，总不知道哪里就差那么一点点的感觉。
感觉吗？
柳清欢眉心微皱，在越来越大的剑堆之中慢悠悠飘过。
这里的剑似乎比外面的那些更加“高傲”，对于他的到来，很多剑都“恶狠狠”地看着他，仿佛在抱怨他打扰到了它们。
风中时不时传来或高或低的剑鸣，模糊不清得犹如有人在耳语一般，柳清欢突然觉得如芒在背，骤然回头！
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似乎因此受到了惊吓，明显地顿了顿，然后勃发的怒气从带头的那个身上爆发出来，血色光芒大盛。
柳清欢难以抑制地感到了好笑，这些剑跟准备打劫的山贼一般，还想埋伏他？嗯，一二三四，一共四把剑。一前三后，跟一个老大带着三个小跟班似的。
他嘴角抽了抽，心里却丝毫不敢大意。老大剑身上有一块黑红色的污迹，就如凝固的血块一般，惊人的煞气与戾气随着血光大盛猛地爆发开来，气势汹汹地斩过来！
柳清欢身形急退，左手一扬，手上的青镯顺势甩出，挟着浓厚的青光直面对上，蛮横无比地将对方的血色光芒拍得四溅而出。
他感觉不到对方的亲近之意，只有一眼就能看出的恶意和冰冷的杀意，所以自然的他一出手也不留情，在狠狠击散了对方的血光之后，青镯发出清脆的磕碰之声，以一化九，瞬间将后面三把小跟班似的剑围拢在了中间。
而那把血剑早在青色圆环散开之际，一扭身便从空隙中晃过，拉出长长的剑影不死不休地向他扑来。
柳清欢倒想不到此剑速度竟然如此之快，快得仿佛只剩下薄薄的血光，仿佛瞬间就到了面前，如芒的剑气刮得人面孔生痛。
他往旁一侧，眼见着自己额前的一缕发丝被剑气划过，飘飘扬扬地飞落。青衣翻转间，血光擦着他的身体斩了个空。
柳清欢眼中一片冷然，精纯的灵力涌入右手，再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急速旋转压缩，一道螺旋般的白光从其食指中飞出，将扭身而回的血剑击得栽了下去，仿佛是被一指大力按下了高昂的头。
而这只是开始。一指过后，便又有数道白光接连飞出，打得不可一世的血剑几乎抬不起头来。
柳清欢满意地点了点头，随着修炼的时间越长，乾坤指的威力终于开始慢慢体现出来，最重要的是此指法胜过快速方便，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点出数指。
他这边一边飞纵一边不遗余力地打击血剑，另一边亦操纵着九个青环，将那三把被围住的剑禁锢住。
它们左突右冲的还想逃，但一切只是徒劳，不大一会儿每一把身上都套上了一个或两个青环，然后狠狠一勒！
仿佛有惨叫声传出一般，这三个家伙终于老实了。
柳清欢将这四把想打劫他的剑毫不留情地收拾了顿，直打得它们终于没力气再乱砍乱斩，才停了手。
那把血剑最是凄惨，身上不仅被乾坤指点出两个洞，连血色都惨淡得几乎没有了。
将它们往远处一抛，看着它们屁滚尿流地跑掉，柳清欢这才收起九个青环，重新化为一只青镯戴到手上，并抬起手看了看。
他纵使神识惊人，但要兼顾两方战斗，一方操控的还是一套九只青环，对他的分神识也是极大的考验。
不过他也因此发现了一件事，灵性高的法宝竟然在一定程度上能理会到他的心法，在他偶尔顾不上的时候自行弥补可能会出现的缺失。
洗宝池出来的法宝果然格外有些不同，比一般的法宝明显的更加有灵性，便是这残剑域里的这些剑，在九只青环面前也显得有些呆头呆脑的。
打跑了打劫者，他继续在剑堆之中穿行，然后发现周围那种窥视的目光消失了大半，再“看”过来的剑却变得更加隐蔽，且在他看过去时立刻躲了起来。
……
柳清欢无语，这是什么情况？
想了想他也不以为意，继续转悠，直到那座隐藏在茫茫剑气的大山越来越近，柳清欢突然感到了一种心悸！
这种心悸就像面对比他强大数倍的敌人，致命危机炸得他头皮发麻；又如走在悬崖边下面就是万丈深渊，一失足便会摔得粉身碎骨。
柳清欢抬起头望着那座大山，看到了山顶仿佛云雾一般的白色剑气。
那里，莫非有一把仙剑？
他忍着如针刺一般的危险之感，再次转过一座高大的剑堆，已清晰可见山上插得满满的各种灵剑。
“真是壮观啊。”他感叹了一句，却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再靠近了。
他是进来寻剑的，不是进来寻死的，那座大山他现在还没有走过去的实力。
这时，眼光一带，一抹黑色映入眼帘，柳清欢怔了怔，满面骇然！
只见在大山脚下，盘腿坐着一个黑衣男修！
“陆师兄？！”
一直闭着眼的黑衣男修突然睁开了眼睛，柳清欢只觉其目光化作两把利剑，瞬间刺到他跟前。
柳清欢在这一刻寒毛直竖，生死剑意瞬间从眉心飞了出来，想也不想便斩了出去！
但就如来得迅速，去得亦迅速，柳清欢下一瞬间便觉自己斩了个空，如附骨之蛆的芒刺突然消失，对方冷漠的眼神微微柔和了少许。
隔得老远，男修站了起来：“柳师弟？”
柳清欢恍惚了下，等对方御着疾速剑光遁到面前后，才扬起脸认真道：“陆师兄，有空跟师弟我比试一下吧？”
陆恩明冷淡的神色为之一愣，看清了柳清欢眼中的战意和狂热，难得地露出一个笑容：“有何不可。”
第四百三十章 比剑
多年不见的两个同门师兄弟仅仅说了两句话，便如事先就说好了一般默契地拉开一段距离，陆恩明收敛着的气势开始节节爬升。
随着刷的一声，一把寒光潋滟的长剑从其袖口飞出，淡淡一声轻鸣，便让四周所有的剑都为之失色。
陆恩明嘴角的笑意已隐没，原本的亲近之意也全部消失，缓慢地说道：“柳师弟，你可考虑清楚了，剑修的剑一出，便不会因我俩是同门而留情面。”
柳清欢热血沸腾，他已经很久没感觉到这么狂烈的战意了，生死剑意化作一把灰色的长剑被他抓在了手中：“陆师兄，我虽不是剑修，但我竹林山以道修剑，你可要小心。师弟我但求一剑！”
“好！”陆恩明大喝一声，神情更加专注，长剑一挽，耀出一片森寒冷酷的剑光：“好个但求一剑！我们便以一剑决胜负吧。”
对方孤绝冷漠的身影仿佛已与手中的剑融合为了一体，惊天的气势再次攀升，山岳一般压迫而来。
柳清欢只觉自己面对着一把比周围所有剑都更加强大的剑，在这一刻，他所有的热血和冲动奇异地平静下来，但并没有散失，而是全都化作战意注入到手中的灰色长剑之中，灵台变得澄清而透彻。
他的灵海之中如暴风雨中的海域一般汹涌澎湃，两颗两丹飞速旋转起来，识海中亦是如此，逆生竹上黑色的竹叶越发漆黑，白色的竹叶也越发洁白，并且发出朦朦毫光，让灰色长剑也突然明灭起来。
两人沉默地对峙，汹涌的气势却已展开了最初的较量，相撞着卷起一股股越来越狂暴的旋风，竟让周围的大多数剑都瑟瑟地抖动，唯有几把立在剑堆顶部的剑不甘示弱地轻鸣着、抗挣着。
而在这要持续到永恒的对峙之中，两人突然同时动了。
没有花哨，没有剑技，两人同时出手，寒光与灰光一闪，只一眨眼便各自斩出！
这一瞬间，万籁俱寂，似乎连风都停止。
“轰！”随着正下方一个剑堆突然爆开，一切仿佛又都活了过来，只有灰光与寒光还在无声无息的较量。两者撞击在一起，剑光一层层的泯灭，又一层层的新生，仿佛永无止境。
柳清欢感受着陆恩明凌厉又无情的剑意，却突然如脱离了这场战斗一般，以一种完全事不关己的视角站在了半空中。
他看着自己的剑意在对方一往无匹的攻击下慢慢后退，看着自己的手开始不稳，轻微地颤抖起来。
他有一种必败的感觉，一种已经坚持不了的感觉。是的，陆恩明比他想象的还可怕，在剑的领域，对方的境界无疑要比他高不少。
但是！
他闭上眼睛。
他想起了二师兄稽越说的那句话：以道种剑，道在！剑就在！
他们竹林山的弟子不是剑修，而是道修！
所以他和陆恩明拼的不仅仅是剑，还有各自的道！
那么，我的道是什么？
我的道是生死剑意所代表的生与死吗，还是……自己灵海中那棵生机蓬勃的擎天巨木？！
而就在他不合时宜地陷入这样的思索中时，生死剑意也突然变得不稳，在黑与白之间完全无序的变化，时黑时白，半黑半白，灰黑灰白……
而原本就节节败退的灰色剑气更如溃败一般，被冲散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也紊乱得仿佛马上就要不冲即散。
陆恩明露出奇怪的目光，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将自己的剑撤回来。一般而言，他在与人比试或战斗之时，眼中除了剑便不会再看不到其他，除非取得最后的胜利。
但柳清欢是他的同门师弟，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他并不想伤到对方，在这种差不多已经胜利的情况下自然应该撤回攻势。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犹豫的一瞬间，对方的剑势突然起了让他难以置信的变化！
一丝丝绿意夹杂在灰白的剑光中显得无比的显眼，就如贫瘠荒凉的土地上突然生长出了绿芽，又如干枯凋零的生命再次焕发生机，那是一种瘦弱小草顶起巨石的震憾，顽强得让人无法预知、无可抵御的地步！
柳清欢睁开眼睛，就见对面的陆恩明用震惊、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陆师兄？”
陆恩明看了他许久，突然轻轻吐出一口气，转手就将剑收了起来：“我输了。”
柳清欢呆怔地与之对视，低头看手中的生死剑意，只见灰色的剑身上爬满了绿色的枝蔓一样的纹路，仿佛下一刻便会从剑身上立起来，变成青翠欲滴的小草一般。
他竟然在与陆恩明比试时悟剑！
肩上被拍了一下，陆恩明已走到了他跟前，笑道：“好小子！当年败给我一次，今天可算找回来了，开心了吧？”
柳清欢想起当年的门派大比，嘿嘿直笑：“今天是侥幸。要真论起剑来，我远远比不过师兄的。”
陆恩明却摇头，若有所思地道：“剑与道，剑你比不过我，但道却是我不如你……剑与道本就秘不可分。嗯，你刚才可是用的你们竹林山的《竹心种剑术》？”
两人对刚才的比试交流了一番心得，都各有收获。
柳清欢问道：“师兄，你是在这里练剑？我自回到门派后，师兄一直没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哈哈。”
陆恩明点头：“前些年忙着结丹，结完丹我又接了个门派任务，去了趟魔门，也才刚回来不久。”
“咦？”柳清欢好奇道：“横芜山脉以西的魔门？那边是何等情况，与我们东边比又如何？我还未去过。”
陆恩明背着手，两人在一座座剑堆中漫步，说道：“那边多高山密林，灵气相对比较秘薄，魔门也大都十分隐蔽，但也有几处热闹的地方。不过自那些魔修门派加入修仙联盟后，因此萧条了不少，很多魔修都跑到中部和东部了。”
他看向柳清欢：“对了，你进来是做甚？”
“我差一把剑。”柳清欢道：“你知道，我们竹林山种出来的剑不太适合施展其他剑诀剑谱，所以到这里来寻一把。”
“哦，你有什么要求？我在这里面呆了不知时间了，各处的剑都还算熟悉，或许可以帮你参谋一下。”
“这个……”柳清欢想了想八字剑诀，这套剑诀实在是精妙难言，到如今他才练会三字。他试探着说道：“有没有一把剑，兼具了各种特点的，比如飘渺诡谲、锋锐难挡、气势如虹、返璞归真……”
陆恩明惊讶地停下脚步，以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他。
他叹气道：“唉，说笑的，我也觉得这不太可能，师兄就当没听过。再说这里面的剑都是它们先择人。”
“其实……”陆恩明打断他，思索道：“要说兼具这么多特性是真的不可能，但其实可以从另一角度来考虑。”
他脚下一转：“跟我来，也许有一把适合你。”
第四百三十一章 葬剑原
柳清欢跟在陆恩明身后，在重重剑堆中穿梭，绕过那座大山，一直往残剑域最深处走去。
两人偶尔交谈一下这些年的过往经历，陆恩明除了拿剑时冷傲孤绝，但平常时候却较以往平和了很多，更加沉稳和成熟。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他们这些从少年时代就相识的友人，若按凡人的岁数来算基本都已入土化为白骨。所以过往的轻狂傲慢被时间磨平后，每个人的性格都因经历而或多或少有些变化。
柳清欢分出一分心神来回味自己刚刚领悟的生死剑意新招式，就听见陆恩明说了一句：“到了。”
抬起头，他看到了很大一片荒原。
不同于其他地方，这片荒原并没有剑堆，有的只是地上如戈壁一般的碎砾和沙土。残破的灵剑碎片也更多，很多已经被沙砾所掩埋，只露出被风蚀得的一截剑体，呜呜的风声犹如悲泣一般刮过。
“这里是葬剑原。”陆恩明道：“我取的，很贴切不是吗。”
他微微露出一点笑意，很快便收起：“葬剑原已经处在残剑域极深处，这里的灵剑大都已经损毁，或者即将损毁。所有残剑域里的剑若不是当场就折断毁坏，它们会自己飞到这片平原，在这里渡过最后的时光，慢慢被磨去灵性，然后在这里‘死’去。”
“所以这里是它们自己选择的坟墓？”
“是的。”陆恩明点头，抬脚往前走，慢慢说道：“不过，这里或许同样也是片新生地。你听过剑胎吗？”
柳清欢跟在他左侧，闻言立刻转头惊呼道：“什么？”
“剑胎，孕育仙剑或神剑的神奇先天之物。”
柳清欢脸上露出一丝骇然：“你是说？”
“不错，我觉得这一片葬剑原极有可能会藏有一个剑胎。”陆恩明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眼前的荒原：“所以我当初在这里逗留了很久，寻找那传说中的剑胎。当然，最后一无所获，然后发现了一把……嗯，很特别的剑。”
柳清欢从剑胎的思索中抽出心神：“是什么样的？呃……它不会是剑胎所孕育的吧？”
“不知道，我只偶然见过它三次。一把散发着淡淡的蓝紫色光芒的剑，它的速度很快，快得我第一次时根本没看清。形态变化亦很多，至少我所见的三次都是三个样子，要不是那极分明的同样的蓝紫色光芒，我几乎以为是不同的剑。第一次时细长而又优雅，第二次时短小灵活如匕首，第三次时却如重剑一般沉稳厚重。”
柳清欢认真的听着，思忖道：“这样的剑……我未必能得到它的认可。”
陆恩明停了脚步，平淡的道：“试一下呗，得不到也没什么损失。它曾在远处‘端详’过我好一会儿，可惜等我想靠近时它很快就消失了。”
他的语气隐隐有两分遗憾。作为一位剑修，却得不到一把灵剑的认可，这无疑让陆恩明有些郁闷。因早就有自己的元神之剑，所以他直到现在都没有在残剑域中选择一把剑，但如果能有一把强大的剑认可他，他也不介意多一把不是吗。
最后，他说道：“你可以去试试，或许那把剑会来找你。”
陆恩明回剑山下继续修炼，留下柳清欢独自一个人。
柳清欢扫过眼前的平原，琢磨着往哪个方向寻找。
其实哪个方向都一样，是剑选人而不是人选剑，他想太多也没不用，不如也试着找一下剑胎？
他实在看不出来这片荒原上会有剑胎的存在，那种先天之物一出世便会震惊整个界面，几乎没几人见过。
他又想到一物：剑胚。
极厉害的炼器大师可炼出剑胚，剑胚再收入丹田里温养打磨，需要数年才能得到成剑，这样的剑每一把都是极品灵剑。
剑胚是人为炼制而出，而剑胎是先天孕育，只不知这两者之间差距有多大。
他信步往前，也不分辨方向，只四处乱走。
这里的灵剑碎片大都失去了灵性，并无太大的价值。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东西，实在是荒凉死寂。
柳清欢一连游荡了好几天，依然未见那把剑的身影，不由开始思考是不是放弃往其他地方去。
不过那把剑听着倒的确符合他的心意，就这样放弃他也有些不甘心，至少也要见一面，知道对方看不上他再放弃。
如此定下心神后，他心中反而坦然了。
这天，他蹲在地上从沙土中拔拉一把断剑，此剑通体晶莹透明，却不知为何折断成了两半，实在是可惜了一把好剑。
他拿起断掉的那截，举在眼前仔细察看，心里又连道了几声可惜，然后在半透明的剑体里发现一丝蓝紫色光芒。
“嗯？”
正有些疑惑，一股突至的危险之感让他头皮瞬间发麻，手在地上一撑，来不多想便凭空翻飞出去，眼角余光撇到一道蓝紫色光芒从他原本蹲着的地方迅疾划过！
冷汗只一眨眼便透湿了后背，柳清欢却不怒反喜，那把剑终于出现了，而且还攻击他！
残剑域里的剑大多数情况下不会主动攻击别人，像之前“脑子”坏掉打劫他的那四把剑是极偶然的存在。所以主动攻击代表着得到了剑的初步认可，只要打败它便能拥有它！
这让他如何不惊喜！
他顺着翻飞之势飘远一段距离，一回头，就见一把比一般的灵剑更显细长的剑在空中绕了一圈，淡淡的蓝紫色光芒拉出一道美丽的流光，转眼又向他激射而来。
快，实在是太快了！
且来势极凶，仿佛下一刻就要立斩剑下！
柳清欢心里感叹着，凭虚御风诀使到极致，整个人瞬移一般闪到了另一边，反手就是一道乾坤指点去。
一声悦耳的剑鸣传来，两道身影于空中相互追逐，速度都快得只剩下眼花缭乱的光影，四射的乾坤指在戈壁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黑洞。
大约是一直砍不到柳清欢，那把长剑发出一声锐鸣，嗖地飞上高空，蓝紫色光芒突然大盛！
第四百三十二章 静微
大约是一直砍不到柳清欢，那把长剑发出一声锐鸣，嗖地飞上高空，蓝紫色光芒突然大盛！
耀眼的光芒让人几乎看不清东西，柳清欢心中警铃大作，他的双眼突然失去焦距，瞳仁如浸入黑墨一般漆黑无光。
通过破妄法目，他终于看清了在那团耀得人睁不开眼的蓝紫色光芒中，细长而优雅的剑已变得又厚又重，以破山裂石之势斩来。
柳清欢真是又惊又喜，竟有不敢破接之感，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斩击，一抬手便招出了小塔，如投石一般丢掷出去。
砰地一声，小塔从侧面砸到剑身上，一人一剑打得更加不可开交。
虽然一般的灵剑化大化小是很寻常的事，但那只是变化，而不是剑本身的形态。而这把剑就如同没有具体的形态一般，不仅有之前陆恩明所说的三种变化，它甚至还化作过软剑，软绵绵的剑体如缠蛇一般，让柳清欢猝不及防下被狠狠割了一下。
死死抓住剑柄，再猛地一抖，还想缠向他手臂再来一下的剑被甩了出去。他就如抓着一条不断扭动的蛇，手上狂抖不已，直到手中的剑不再挣扎。
柳清欢不敢大意，又抖了几下，发现剑身已恢复硬直，并且真的不再挣扎后，才喘息了一下。
他这才低头看自己的腰侧，那里的衣袍被割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里面褐色的软甲。
要不是这件得自洗宝池的软甲挡着，这一下怕是要割得极深，他亦会受极重的伤。
这剑太难缠了，要不是被他抓住了剑柄，还不知要跟它打到什么时候。
终究是没人控制，灵性再强，也只有一些简单的劈斩招式，全凭剑本身的威力。
便是如此也已了不得，毕竟能与一位修士打这么久，已经能看出此剑的不凡。
柳清欢找了处地方坐下，这才把拎着的剑举起来仔细打量。
蓝紫色剑芒如一层薄纱一般笼罩着整个剑身，飘渺而又灵动，凝目看去心神都为之所动。但片刻后，却有虚静之意突然从心底生起，将他平日里一些杂乱的情绪抚去。
柳清欢惊异之极，此剑竟然能定根性。他的目光落在黑色竹节一般的简单的剑柄上，只见上面有极古朴的两个字：静微。
“静微……”他轻轻念道，便听手中的剑发出一声轻鸣。
道从会解唯求静，诗造玄微不趁新。内观于心，不滞于形，举步现虚明。
无疑，这是一把强大而又玄妙的剑。柳清欢很满意，手指轻轻抚过剑身，便听得静微剑发出低低的轻鸣，清脆悦耳。
认主仪式很快完成，他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往空中一抛，一起手便是一记幻字诀。
淡淡的蓝紫色剑芒在空中一闪，瞬间便在很远的地方重新出现，剑身已变得只有三寸来长，如要撕裂虚空一般引起了大片的波纹，发出一声裂锦一般的轻响。剑身再一展，接着便是浩大的分字诀，气势如虹地一斩而下，将地面斩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柳清欢操控着静微剑将八字剑诀的三个字诀轮番使出，再随意组合，兴致极为高昂。
静微剑亦不负他的期待，如臂使指般顺心如意，让他手中的剑诀也使得越发流畅快速。
而静微的几种变化亦被他融入了剑诀之中，比如短小时适合使幻字诀和破字诀，速度更快、更加锋芒毕露，厚剑时适合使用分字诀，大开大合、威势更猛。
不知不觉中，时间便在练剑之中悄悄滑过，他的心也越来越静，眼中只剩下那一抹剑影。
在又一次大开大合的分字诀后，柳清欢心中突然灵光一闪，手中掐着的剑诀突然一变，就见原本要再次遁入虚空的静微突然一回，剑身平直，所有外放的气势都已收敛了起来，连蓝紫色剑芒也全部收回剑身。
所有华丽的剑式都消失了，整把剑回归平静，仿若返璞归真。
他目光往下一垂，静微剑便往下平平一斩，下方正是被他之前拿着观看过，并分外觉得可惜的那把残剑。
一道白亮的剑光之后，晶莹半透明的残剑之上出现一道极细的线，然后一声轻响，剑身以那道线为分界，断成两截。
也是这声轻响，柳清欢从微微呆愣中醒过神来。
他心中震惊，自己在这残剑域中竟然连续两次顿悟！
之前因陆恩明的剑势压迫，他突然顿悟生死剑意的生发之剑，而现在又突然将练了许久依然使不出的回字诀练成了！
八字剑诀因其特性，每增加一个字诀，难度便呈倍数增加。他在很多年前就已将幻、破、分三个字诀练成，却一直卡在回字诀上，因为回字诀要求剑势返璞归真。
伸手招回停在半空中的静微，柳清欢感受着剑身上传来的宁静之意：或许，他会突然练成，也是因此剑的关系？
一扬手，静微剑再次飞出，回字诀再次使出。
这一次是地上另一把玄铁一般的残剑，此剑身上锈亦斑斑，斜插在地上，还残留着不小的灵性，在静微剑斩过去之时突然放出凶厉之气。
然而静微剑去势极快，不等那残剑游走，又是平平淡淡一剑划过！
“啪！”
厚重的剑身应声而断，与之前那把晶莹透明的剑一样。
柳清欢露出笑容，相比其他三个字诀，回字诀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威力更加惊人，竟然连堪比法宝的其他残剑都能一击斩破！
八字剑诀果然神妙，当初创出此本剑诀的剑修简直是天纵之才。
如今他已练会手上的四个字诀，也不知另外四个字诀要去哪里寻，或许以后可以去找找相关的记载。
专记传说奇闻、荒经野闻的《山海异志录》中对此剑诀的记载只有寥寥几行，并说其为无名剑仙所留。若能找到那位被称为剑仙的剑修名字，对他寻找剑诀应该会帮助极大。
他轻轻一笑，抛开这些有的没的，又用指抚摸了一下剑身，在静微剑发出一声清鸣后将之收进丹田。
丹田内的两颗金丹旁边，青莲业火化作的青莲静静飘浮着，旁边是松溪洞天图，现在又多了一把散发着淡淡光芒的静微剑。
第四百三十三章 准备
获得了静微后，柳清欢开始往外走，一路上思索着自己接下来要干的事。在进入千重离境之前，他必须炼出虚灵丹。
虚灵丹的丹方他早已烂熟于心，但不得不承认其炼制难度是以往他炼的任何丹药都比不上的，更让人不安的是，他手中只有一份材料，花了他大半身家、用了好些年才收集好的材料，每一样都极其珍贵稀少，所以这也决定着不容他哪怕一星点的失败。
而且，虚灵丹丹方不是水系丹方，而是火系。
水、火两系炼丹术虽然有很多相同之处，但亦有不少各自的独特之处，这也让那容不得半点失败变得更加困难。
以及，之后的金丹转换……
要将金丹转换成一虚一实而抵御大部分伤害，不只是字面上这么简单，这中间亦存在着巨大的风险，一着不慎就极可能出错。而金丹是修士的根本，出错便会招致难以挽回的伤害。
总之，要想成就虚实双金丹，他要做的事还很多。
但这些也是他必须去做的，因为这影响着以后他的修炼之路，包括结婴。
想着这些，他重新回到那座剑山下，发现陆恩明没在那里。
他远远地望向山顶，那里被凛冽的剑气完全遮掩住。
他自言自语道：“会有仙剑吗？”
只是有没有都不关他的事，因为他实力不够。
这世上总是一山还比一山高，筑基时觉得到了金丹后便能站在山顶看山下的大部分人，但等登上山顶，发现前面还有一座更高的山。
所以实力永远不够，只能鞭策自己拼命去追赶、去超越。
乐乐和严华还不见踪影，柳清欢便往外走去，一路出了残剑域，回到那个小镇上。
炼制虚灵丹不是一时一刻之事，整个炼制过程极长，便是处理那些灵材就要花很长时间。所以他决定将这事放到千重离境中去做。
所以他现在需要收集各种材料。很多都是作为辅助的配材，他不准备把松溪洞天图里珍贵的药田用来种植这些普通的灵药，他也照顾不过来。
另外，关于炼器术终于被他提上了日程，当年吴天用给的那份《火锻术》被他从纳戒的角落里翻了出来。
火锻术只是一份很寻常的炼器术，但难得的是春妞父亲的那份炼器心得，这会让他以后少走很多冤枉路。
要收集的东西太多，最后他还是选择给周君发了份传讯符，让他帮忙准备这些普通但数量庞大的材料。
乐乐和严华在两天后终于与他汇合，但乐乐的表情却显得犹为不高兴，几乎不肯跟严华说话。
柳清欢小声问严华：“闹别扭了？”
严华显得有些焦躁，且还有一丝无措和无奈，只吐出两个字：“没事。”
于是回程中乐乐怒气冲冲却又不肯说话，柳清欢第一次见到这小姑娘如此生气的样子。
少了她的欢声笑语，气氛便极其沉闷而又压抑。
柳清欢实在想不出他俩在残剑域里遇到什么事，乐乐只要一问起便会发火，严华更是紧紧闭上了嘴，这让他根本无从劝解，也只好不再问了。
他们师兄妹之间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用了比来时少一半的时间回到雁宕城，分手前，他对两人说道：“我即将开始闭关，你们以后若是有急事或要事，可以去找我师父和师兄，他们能联系到我。”
闷闷不乐一路的乐乐终于抬起头来：“啊，我还想你陪我到处走走呢，还想去文始派看看的。”
柳清欢笑道：“那还不简单，明天你俩到我的门派驻地来，我带你们进我的门派里逛逛。”
乐乐跳起来，终于露出笑容：“好啊！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大宗门，我终于可以去看了，还可以看看你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柳清欢忍俊不禁，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她七八岁可爱又调皮的外貌，实在难以让人把她当成同年龄的女子来看待。
外人要进文始派并不太容易，需要得到外事处的批准，不过柳清欢身为金丹修士，还是有权利带两个友人进去的。
回到驻地，他便去外事处说了一声，第二日便通过门派驻地的传送法阵，带着乐乐和严华回到文始派。
一走出法阵，乐乐便哇了一声，满是惊奇的东张西望，嘴里嘀咕着好大好壮观一类的词。
柳清欢很高兴她的情绪看上去好了很多，虽然还是不理严华。
“这里是不死峰太一殿，我们门派一共有九座这样的巨大山峰，每一座的弟子各不相同……”
他一一为两人介绍，带着他们在四处转悠，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弟子，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会停下来行礼。
文始派除了九座巨峰，前山更有犹如仙境的奇峰异景，是真正游玩观赏的好地方。他们在孤悬的空中栈道上看飞瀑流虹，在山间的小亭下棋弹琴。
柳清欢长久以来紧绷的心弦放松了下来。因为封界战争之事，他一直有种强烈的急迫之感，忧虑自己的修为不够，忧虑以后可能会有的死亡与离别。
他做着自己认为该做的准备，努力提高实力，让自己一刻不停地往前跑。
在即将进入千重离境之前，在文始派熟悉的山水中，他终于得到片刻的休憩，在温暖的阳光中浑身的骨头都懒散得仿佛马上要睡着。
直到回到他在竹林山的紫竹小院，乐乐还意犹未尽，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见到的景色。严华也带着笑专注地看着她，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得到了缓和。
柳清欢暗笑，虽然这两人不说，但他对之前发生的事也有些猜测，恐怕不外乎与男女之情相关罢了。
于是他想起了穆音音，也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
因为当年之事，穆音音已经离开星月宫很久，一直没有回去。不过如今她已结丹，地位与筑基期时已经有天壤之别，便是楚月卿也不能再毫无顾忌地逼迫她做什么，所以他之前接到来信，穆音音有回到星月宫的想法。
柳清欢有些担心，但也不准备多加干涉。穆音音性格独立坚韧，便是遇到艰难也很少跟他说，他只能嘱咐她行事要谨慎，若有事便到文始派来找他。
几日后，柳清欢终于准备好了一切，明阳子带着他来到了上清幽虚大洞天所在的谷口。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上清幽虚大洞天
明阳子带着他穿过重重防御，看到了墙上的一个洞口，旁边有一个老者闭着眼睛在打坐，脸上的皱纹一层又一层。
明阳子上前拜见：“不了师叔，我带徒弟进千重离境一趟。”
老者抬起一只耷拉的眼皮，瞄了瞄恭敬行礼的柳清欢，然后又闭上了。
明阳子便拉着他迈进洞口，通过长长的通道，到了一片地下钟乳石林中。
柳清欢好奇地打量，这与当初进入太玄极真大洞天不同，此片钟乳石林里并不黑暗，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光线照着波光粼粼的流水，叮叮咚咚的水声仿佛一曲悠扬的古琴曲。
而前方光线越来越明亮，等转过一棵挡路的巨大石笋，神秘的上清幽虚大洞天终于展现在柳清欢的眼前。
“哇！”他难以抑止地发出惊叹之声，只觉一片眼花缭乱。
就在他们面前，便有一棵苍翠劲挺的古松，弯折腾飞的枝干倾斜而出，下方立着一块大石，上有四个古篆：上清幽虚。
而他们出现的洞口在半山腰下，正好能看到一大片奇景。
闪着淡淡灵光的森林一眼望不到尽头，远处是秀山丽河、结气凝云。浓郁的灵气甚至形成了雾状在缓缓流动，完全不是当初太玄极真大洞天内的一片荒芜能与之相比。
所谓珠树琼林、瑶池翠沼，大约也不过如此罢。
明阳子已招出大鹏，将他拉了上去，眼睛看着下方说道：“这是我们文始派的立派根基。”
一路上，明阳子告诉柳清欢，门派每年会在这里面采得多少灵矿灵药，还有各种珍惜的灵材物资，这些东西大多只会在门派内流动，满足门派内高阶修士的修炼。
柳清欢想起自己的那份门派金丹修士分例，光是靠着分例，他便能过得非常不错。
“这里面一共有三十二条大大小小的灵脉。”明阳子道：“最大的一条，是极品灵矿。且有一个极品灵泉，光每年凝结的灵石便能供一个中型门派花销一年。”
柳清欢也终于知道为何包括文始派在内的四大门派，会一直站在修仙界的顶端屹立不倒，光是靠着他们拥有的大洞天与大福地，只要内部不出现问题，便没有人能打败他们。
柳清欢问道：“师父，这里面灵气如此丰沛，门内修士可以在里面修炼吗？”
明阳子笑了：“当然有，不过那要等你到达元婴之后，以后闭关就可以进入这里。”
他指向左前方：“闭关的地点在那边，叫思无崖。云逸太尊和空无太尊的洞府也在那边。”
柳清欢点点头，原来门内的两个化神大修士洞府在大洞天内。
大鹏的速度极快，没一会儿便开始下落，最后落在一座雾气缭绕的山谷外。
明阳子微笑地看着他：“进去吧，千重离境就在这里面。”
柳清欢心里有些忐忑，想起之前他向稽越打听千重离境内的情况，对方只给了他两个字：“战斗！”
告别明阳子，他走进迷雾，在一片安静中发现此谷中竟然有不少人。
只是他们都在各自打坐入定，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一样。柳清欢不由放轻了脚步，从每张脸上看过去，这些人都是门内的金丹中后期修士，初期的只有一个，大多数人虽然不熟悉但也有过几次照面，而其中还有个许多年没见的熟人。
严正风，思远楼楼主的亲传弟子，当年昊元城文始派招收新弟子时就有他，后来去往断渊死地，他也是两个管事的筑基修士之一。
观其修为竟是已到金丹后期，比林焕之还快。
柳清欢找了找，没看到那位叫向卿卿的女修。
走到山谷的尽头，他找到了一处山洞，洞口被一层水般的雾气封住。
柳清欢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将静微剑拿在手中，同时开启数道防护罩，这才深吸一口气，一脚跨了进去。
穿过一层淡淡的清凉，还没等他看清眼前的景物，一道凌厉的青影迅疾而来！
柳清欢骇然不已，往后一退，背后却是一片坚硬的石壁。
青影几乎已到眼前，柳清欢将静微剑一横，神识之鞭狠狠地甩了出来！
“锵！”
巨大的力道从手中传来，柳清欢立刻觉得气血翻涌，砰地一声撞在身后的石壁上，引得石壁都摇了一摇。
“吱！”怪异的嘶叫声就响在耳边，一抬头，只看到两只邪异而又冰冷的青碧复眼，下一瞬间又是一道青影闪过，快得他都来不及挡，而静微剑还死死与一只弯折的腿顶在一起。
没错，腿！一只比人还高的螳螂，满是尖锐倒刺、犹如刀锋一般闪着寒光的腿！
柳清欢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另一只腿已插入他的心脏！
一口鲜血噗地喷了出来，柳清欢在眼前迅速黑暗的时候，想起了稽越的那句话。
“师弟，恭喜你！到时你会亲历千万种离奇的死法！”
再睁开眼后，柳清欢发现自己在一排低矮的屋子外面，屋子被圆形的白色光幕保护着。
他呆呆地看向光幕外，一眼便看到了那只刚刚杀了他的螳螂，前肢上犹带着鲜血，正轻盈而优雅地散着步，后面还跟着两只小一些的。
三角形的脸灵活地转来转去，两根细长的不断颤动的触须，大而鼓凸的复眼邪异无比。
胸口还残留着极度心悸之后的余痛，柳清欢低头看了看，胸口没有一个洞也没有血迹，完好无伤，甚至静微剑都还在手中。
难以相信自己竟然被一只爬虫一击就杀死了！
柳清欢隔着光幕瞪着那只螳螂，七步刀螂，三阶中品妖兽，竟然让他没有还手之力？！
他唯一庆幸的是没看到自己的尸体，不然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发疯。
神识扫了下身后的那排房屋，没人。
柳清欢又看了眼那只七步刀螂，它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没有发现光幕的存在。
转身随便来到一间屋门，屋门虚掩着，他走了进去，里面是一明一暗两间，摆了几样最简单的桌椅石床，看上去有很多年没住人的样子。
柳清欢只在屋内转了一圈，便拿出松溪洞天图，将小黑从里面招了出来。
“主人？”小黑手中拿着一只小锄头，上面还带着土，说明它刚刚在料理灵田。
柳清欢打量了它一眼，转身就往外走：“跟我出去干架！”
第四百三十五章 千重离境
柳清欢无法相信自己打不赢一只三阶中品的妖兽，毕竟当初他跟张念羽也算是打了个平手，而妖兽一般比修士更容易对付一些。
但最终他在有小黑帮忙的情况下，在有准备的情况下，依然毫无悬念地又死了三次。虽然每一次他都坚持得更久，但无疑，他又“死”了，有一次甚至被砍掉了脑袋。
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柳清欢感觉很糟，这种体验实在是不太美好。
但也因此，他发热的头脑因为“死亡”而完全冷静下来。他体会到了什么叫不会死，但也真切体会到了死亡的痛苦。
七步刀螂全身都被坚硬的青色甲壳覆盖着，防御力极为惊人，就算他用上了破字诀，也不够时间破开防御。而那锋利如刀锋的弯曲腿节就像杀人利器，碰上一下便能立刻撕裂他的防护法罩，再加上无与伦比的速度，更是让人根本逃之不及。
最重要的是，它们有三只，且会互相配合。
柳清欢站在白色光幕前，以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外面停着不再离开的七步刀螂。
小黑在旁边气得哇哇大叫，要不是他不允许，它早就冲出去继续拼命了。
“速度……”柳清欢喃喃道，眼中浮现着疑惑。
关于千重离境，明阳子和稽越并没跟他们多作介绍，只是让他进来后自己感受，而他明确记得当初明阳子让他进来锻炼与战斗。
小黑吼了一会儿，终于安静了些，咕咙道：“主人，我觉得这几只虫子很怪。”
柳清欢挑起眉：“哦，怪在哪儿？”
“它们、它们……”小黑皱着一张猴脸，努力想着精确的形容：“它们很会打架。”
是的，这也是柳清欢觉得怪异的地方，这三只七步刀螂像久经沙场的战士一般，不仅会战斗，且还会用策略。它们的速度比凭虚御风诀还快，造成他根本不能拉开距离。他又不是体修，本身的防御能力和**的坚韧程度注定他顶不住连续的犀利的近身攻击。
他的目光转向其他地方，这是一片空间并不大的树林，生长着一些不高不矮的树木和半人高的杂草。再远些，便被虚无的白雾笼罩了。
就像是一个面积固定的比试场地。
柳清欢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终于明白了：千重离境是一个个比试场地，他不知道有多少关，但那三只实力明显比外面更高的七步刀螂就是他要打败的对手。
稽越也曾说过此境一般要到金丹中期进来比较合适，但他是双丹，实力比一般中期修士还要高一些才是。
柳清欢理着思绪，突然喊道：“小黑！”
小黑立刻看向他：“主人？”
“你能顶住好几下七步刀螂的刀爪？”
小黑脸上浮现出愤怒的红光，挥舞着它的大片刀：“这些臭虫，它们刷刷刷，一砍就是几刀，我的青甲防御再高，也顶不住一个位置被狂砍！”
“一样的青甲，你怎么没砍赢？实力不足还抱怨！”柳清欢一巴掌拍去：“你不会连续移动不让它们砍在一个地方？”
小黑怒道：“主人，你不也没躲过吗？它们的速度那么快！”
柳清欢不怒反笑，又低头思索会儿，道：“嗯，我也做得不好，我们要学的还很多。它们的配合就是我俩要学的，而你的防御力是我们获胜的机会。”
一人一兽对之前的战斗总结着，又商量了一下之后的配合，柳清欢最后一挥手：“光说也无大用，反正不会死，我们便在死亡中慢慢磨合吧。走，我们再杀出去。”
……
战斗、死亡、再战斗，柳清欢带着小黑在这第一重幻境中磨炼着他们的战斗技巧，以及彼此的配合。
因为场地的限制，以及七步刀螂的绝快速度，他拉不开距离，以往惯常使用的招式变得不太适用，他亦在调整自己，每一步几乎都是竭尽全力。
累了便进那些简陋的屋子里休息打坐，回复好法力便又杀出去，他亦明白明阳子是希望他得到最严酷的历炼。
千重离境第一关就这么难，可以想见后面的关卡的难度。但死在这里面还有再活过来的机会，死在外面便万事休矣。
直到两天后，柳清欢摸了摸手上的青镯，往外走：“差不多了，今天必须过去这第一关！”
他来到光幕前看了看外面，发现那三只刀螂已游荡到远处，就拍了拍扛着大刀的小黑：“等在这儿，等我的信号。”
说着，他收敛了所有气息，闪出白色光幕，一步便进了离得不远的一堆杂草，同时施展了移花接木术，遁入一棵树身里面。
七步刀螂正以散漫的姿态穿行在树林中，依然是一前两后，仿佛被固定了行走的路线。
而就在这时，一声大吼从它们前方传来，那是小黑的咆哮。三只七步刀螂没有任何停留，立刻化作青影往那边疾飞。
而在他们经过一片杂草时，一只青色圆环无声无息地飞了出来，向着其中一只小刀螂套去。
那只小的在青色圆环飞临头顶时才察觉到，三角形的脑袋一转，凭借着可怕的速度瞬间往旁边一转，在千钧一发之际躲了过去。
而青色圆环突然旋转了一下，分成数只挡住了它的三个方向，迫着它不得不改变方向，一边挥舞着刀爪凶狠地砍向数不清的圆环，两只冰冷的复眼寻找着袭击者的身影。
被击中的青色圆环如泡沫一般在刀爪下散成一片青光，另外两只都扭转过三角头颅，挥舞着翅膀转向这边，只听前方又是一声怒吼。
小黑一身金红耀眼的钙甲，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是一层凝厚如实质的青甲，手中的厚重大刀挥动间带出肃杀的风声。
另外两只果断地转回头，冲向小黑。
被拦下的七步刀螂被渐渐包围的青色圆环缠在了原地，两只刀爪一刷便泯灭一片，却又有更多的生出，它变得不耐烦起来，开始蛮横地往前冲。
柳清欢神识注意着与两只刀螂周旋的小黑，在这只前冲之际，青色圆环的本体已移至它的正前方，瞬间便套在了它的身体上，静微剑在空中一闪，下一刻便出现在其防御力最薄弱的腹部，剑峰一荡，破字诀的威力立刻显现出来，顷刻间就扎进它的身体。
迅速解决掉一只，柳清欢往旁边的树上一靠，身体便没入树中，转眼就从这一棵遁到小黑附近的一棵树。
“左边。”他大喝一声，小黑应声往左一滚，直奔其脑袋的刀爪被一只圆滚滚的小塔抵住，柳清欢手指连点，一道道乾坤指甩了出去，将扑向它的追击截断。
“吱吱！”青影一闪，凌厉的刀风扑面而来，柳清欢身形往后一扬，整个人如轻飘的柳絮在狂风中乱飞一般，位置变幻不定，身后跟着一片片青色刀锋。
“分！”他又喊了一声，就见小黑在地上滚出了老远，其身上的甲胄处处破损，露出的青甲上也是纵横交错的割痕，有的地方已经鲜血涌出。
它大吼一声，在地上一跺，整个身体弹射了出去，手中厚重的大刀凶猛地斩向追着它的那只小七步刀螂。
青色圆环已被柳清欢再次招出，在自己身周步下一片，给自己加了一层防御，同时静微剑与大七步刀螂的刀爪连连对斩！
第四百三十六章 鬼修
蓝紫色的美丽剑光冲上天空，喷洒的虫血溅了一地，柳清欢伸手招回青色圆环，半空中的七步刀螂轰然倒地。
“啊呀呀，总算都死了！”小黑大叫着，也不管地上的脏污坐了下去，它身上亦是不少负伤之处。
柳清欢走过去，感受着背上那道狞狰的伤口传来的丝丝痛苦，倒出两颗丹药给小黑塞进嘴里：“怎么样，还支撑得住不？”
小黑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暂时死不了。”
地上的虫尸就像他们死亡时的尸体一般在快速消失，柳清欢试着捡起身边一片破碎的翅翼，看着它在手中化成微光散开。
“看来这里面的东西带不出去。”柳清欢道：“我们回去后再休息。”
他将小黑拉起来，两人走回白色光幕。
“主人，你看那儿！”小黑指着角落。
“嗯？”柳清欢转头看去，只见那边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小型的法阵。
他围着法阵走了一圈，道：“这应该是个传送法阵，可能是传送至下一关的。”
“哈，那我们快走吧。”小黑迫不及待地道。
柳清欢看了看它身上的伤：“下一关还不知什么情况……不过，好吧。”
他站上法阵，小黑也挤上来。因着法阵太小，它又不愿意回灵兽袋，便将自己的身形变小。
刚站稳，法阵突然便启动了，一阵白光闪过后，柳清欢还未看清眼前的事物，便觉腰间一阵激疼！
……
他无语之极，看着小黑也重新出现在身边，抽了抽嘴角：“也好，这样反而不用再浪费时间疗伤。”
小黑摸摸自己，咧嘴一笑：“主人，这里不错，以后受伤了直接去送死就好了。”
柳清欢瞪它一眼，看向周围。一样的光幕，一样的房屋，而外面是一片黄沙。
小黑也凑到光幕前，好奇道：“这次怪物是什么？”
柳清欢指了指远处轻微拱动的黄沙：“不知道……”
千重离境之中，每一个幻境都有很大的不同，比如第一关的七步刀螂，拥有极致的速度和强大的攻击力，而第二关的沙蛇极善隐藏，埋在黄沙之中一动不动，会在你最大意时给你致命一击。
虽然有光幕形成的安全地带，但柳清欢是进来锻炼自己的，自然不可能躲在光幕内。一场接着一场的试炼，一次接着一次的死亡，死了就立刻爬起来，总结一下经验再出去继续战斗。
这里面一天的时间只相于外面一个时辰，于是除了挑战关卡，他夜里会回到松溪洞天图中修练。
因为灵眼之泉的存在，以及长久以来的药田，如今图中的灵气已比以前浓郁了不少。特别是建在山顶附近的小院内，灵气更是浓厚。
照理说金丹修士因需求的灵力更多，修为增长的速度便会慢不少，但柳清欢反而觉得现在要比他筑基期时挣扎修炼要顺利许多。
单灵根让他修炼时效率要比别人高上数倍，双丹之力也让一次从外界汲取的灵气量比别人多上一倍不止，所以即使灵海更加宽广，要灌满还不知何年何月，他却更加心平气和，不觉岁月的寂寞。
在这种紧张又充实的日子里，他花了一个多月时间，才到达千重离境的第九关。
柳清欢从传送法阵一出来，便立刻往旁侧一闪，整个人迅速遁入一片绿意之中。
连过八关，他自然知道每次到达新一个关口时，传送的地点都是随机的，也必然会遭受到攻击。
也幸得他闪得快，不然就会被一道剑光斩个正着。
剑光？！
柳清欢心里一惊，这里面怎么会有剑光。
要知道他之前八关遇到的都是各种妖兽，这千重离境中竟然还有人修？
他脚下未停，瞬息之间已经遁了两次。这一关中草木颇为旺盛，他在施展移花接木术时，能非常快速敏锐地感应到方圆数十里内的草木灵气。
如今他还只能借助树木和一些茂盛的花草施展遁术，等移花接木术练到大成时，据说能凭借一棵小草一片落叶存身飞遁，不可谓不精妙。
远远离开了传送进来的地方后，柳清欢这才向后看去。
一个身着灰色长衣的修士驱使着一团黑云飘了过来，盯着他刚刚隐没的草丛鬼气森森地狞笑出声：“桀桀，来都来了，就不要躲了！”
说话间，之前那道剑光便带出一片漆光横削向草丛。
那里自然是早就没人。
“咦，遁术？”灰衣修士拧起眉，气息突然暴虐起来，砰地一拳捶向自己胸口，张口吐出一口暗红的血。
阴煞之气突然生起，天空中竟然迅速凝聚起团团黑云，天色也立刻如黄昏一般阴沉惨淡。
就见那口血凌空翻滚着，很快便凝成一个邪气四溢的小鬼，张牙舞爪地冲着那灰衣修士叽哇乱叫。
“闭嘴！”那人厉声喝道：“去把藏着的人找出来！”
小鬼依然乖张地叫着，灰衣修士一翻手，两只手指间出现一条只有一尺来长细长的血红鞭子，啪地一声便甩了过去！
“老子用心血养你，还敢跟老子讲条件！今天不抽得你哭爹喊娘，我以后还怎么驾驭鬼道！”
叽哇声变得惨叫，小鬼被细鞭抽得翻来滚去，呜呜地哀求着。
柳清欢脸色立变，此人到底是谁？明显不可能是他文始派的人！那他为何又会在千重离境中？
拷鬼棒滑至手中，神识扫到他右后方的白色光幕。
又一声响亮的鞭声后，血红小鬼终于爬了起来，原本的邪气已又加上几分怨恨，更显得阴煞至极。
柳清欢脚上未动，整个人几乎都与树木的木灵气化为一体。
他想要看看这小鬼倒底有几分本事。
只见它细小的血色双目环视了一圈，婴孩儿一般的小脸黑红一团，瞬移般出现在柳清欢刚刚进入的地方，在周围转动了一圈后，抽动着鼻子像寻味的狗一般到处乱嗅。
柳清欢心下一松，看那小鬼的方向便错了。
他除了刚进来时现了一下身形，之后一直都依拖草木而行，在移花接木术下极好地隐匿了行踪。
他暗暗扫向那灰衣男修，眉头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