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零四章 人心不齐
“我不信！”无渊状若疯狂地吼道：“我不信！什么狗屁卦辞、预言，全都是骗人的！天训怎么不去街边摆个摊算命，说不定还能骗几个凡人相信！”
他一手指向柳清欢：“修仙界大劫？哈哈，只是你找的借口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过是想借势打响道魁之名，先拉拢妖族，再让我九幽臣服于你，休想！”
柳清欢面无表情地道：“你是在以己度人？”
“你！”无渊眼中漫起血红，忽而拍手大笑，转头对伯阳等人道：“此人野心甚大，怕是想要效以前那几任道魁般，妄图统治整个修仙界！”
伯阳没说话，状若思考。青蘅瞥他一眼，嘴角却扬起一抹嘲讽的笑。
至于其他人，看着反应激烈却有些中气不足的无渊，又看看面对指责依然巍然不动的柳清欢，便都回避了无渊的目光，决定暂时不表态。
无渊脸上瞬间阴云密布。
这是，就见柳清欢淡淡一笑，神色却无比的冷漠：“名和权，想要很难吗？凭我的实力，倒也不必费这么多功夫在这里与你废话。”
“不错！”帝敖立刻帮腔道：“青霖兄合体期便凭一己之力毁去了魔族的魔都，他还缺名声？简直笑话！至于权势，呵呵，只要实力强大，想要什么没有，只看他想不想要而已！”
他斜着眼，表情十分欠扁：“哪像某些人，不过是一界之主，就跟抱着个香饽饽似的生怕别人跟他争，小家子气！”
论气人，还是帝敖在行啊！柳清欢不由感慨，但今天显然是谈崩了，没办法继续下去。
好在他事先便知说服九幽一方的人不会太顺利，终究是人心不齐，还牵扯到各方利益，除非大难临头，不然九幽、青冥之间很难达成合作。
无渊被气得拂袖而去，少了他，殿内的气氛反倒好了些，众人纷纷迫不及待地追问起预言的事。
柳清欢便将天训老人那日卜出的卦辞详细说来，又道：“此乃机密，为防各界修士人心惶惶引起大乱，所以不适宜传开，还望诸位出得此门便谨言。”
众人纷纷应允，伯阳道：“其实无渊不信也属正常，便是最厉害的大衍之术做出的预言，也是可能出错的，天训也会有失算的时候，所以也不必太过恐慌。”
柳清欢赞同地颔首道：“道友说得没错，自乱阵脚乃大忌，不过防患于未然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你们说呢？”
伯阳想了想，点头道：“那倒也是，也不能干等着大劫降临。”
“那我们要做些什么准备？”帝敖搓着手问道。
“即是整个修仙界的大劫，怕是做什么也无用。”青蘅叹道。
“目前还不知大劫是哪种，战争、虫族入侵、疫魔、鬼灾……”说到这里，柳清欢突然顿了顿，目光微凝。
“青霖兄？”帝敖叫他。
柳清欢笑了笑，继续道：“可能性太多了，不过多备些伤药、灵丹、食水总没错，目前我青冥已在暗中调配物资，你们也可做些准备。”
“对食水！”帝敖道：“我们这些人倒没事，下面那些低阶门人才是人数最多的，还不能缺了食水。”
“只是做这些都要隐秘些，以免引起乱相。”柳清欢又提醒道。
与一众九幽大修密谈良久，等离开黑龙宫已是第二日，柳清欢未再多作停留，辗转回到了青冥天，路上未再有波折。
“主人！”一进波云山居，福宝就小跑着迎了上来，但看见他后立刻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问道：“主人，出什么事了吗？”
柳清欢回过神，敷衍地挥手道：“没事。”
福宝歪着脑袋觑他神色：“那你怎么看上去心事重重……好吧，我不问还不行嘛！”
“你有什么事？”柳清欢便道，还特地跑到门口来等他。
福宝嘿嘿笑着挠头道：“是有关水脩军训练的事……”
“水脩军？”柳清欢抽了抽嘴角，那么几十个水脩族人，竟然也敢称军：“你取的名字？”
“是啊，这名字霸气吧！”福宝得意洋洋地道：“我是想他们已经练了这些时日，平日虽也两两对战过，但真正与人生死搏杀的经验却基本没有，所以你看要不带他们出去历练一下？”
“哦，你想带他们去哪儿？”
“我是这么想的，就先去九天云霄外的那片妖兽山林，让他们和妖兽撕杀个三两个月，然后再……”福宝立马滔滔不绝地说起来，显然已经计划了很久，一直说到两人进了静室才堪堪说完。
柳清欢一边做自己的事，一边道：“嗯计划得还算周详，那就按你说的去做吧，不过在外莫要惹事。”
福宝兴高采烈地应了一声，才发现柳清欢在清点丹药等物，奇怪道：“主人，你还要出门？”
“对。”柳清欢道：“我决定不等了，提前度第一道飞升劫，之后还要出趟远门，可能会离开一段时日。”
“去哪儿？”
他手上一顿：“忘川鬼蜮。”
福宝就犹豫了，又想带水脩军出去历练，又想跟着柳清欢一起出去玩，不是，是去那什么鬼蜮看看。经过一番激烈的挣扎，最终他还是忍痛放弃了后一种打算。
于是柳清欢前脚刚回波云山居，后脚又走了，让听说他回来赶来相见的人扑了个空。
……
青冥天很大，彊域堪比几个大界面之和，因此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度个劫还是很容易的。
前一刻还碧蓝如洗的天空，转眼间便劫云密布，雷霆在云层之后酝酿，五彩斑斓的霞光在空中汇聚，而浩瀚的天威已先一步铺展开。
九重飞升劫，劫劫不同，而这第一重劫名为一元复始劫，乃仙气与灵气相融而成，以仙、灵之力重塑经络丹田，方便修士以后能修练仙力时能更顺畅。
柳清欢并不畏惧这一重劫，劫雷的威力再大，能大过十八道残酷的大乘天劫吗。
因此他十分淡定地仰望着天空，看着那绚丽的仙灵之气汇聚到一处，宛若巨龙的雷霆从天而降！
第一千三百零五章 忘川鬼蜮
忘川鬼蜮。
黑沉沉的天压得极低，时间仿佛凝固在了午夜，阴惨惨的风从江面上呼啸而过，飘浮在水中的一簇簇黑色水草一般随风荡漾，若仔细看，那却不是水草，而是大团大团的头发。
发丝之间，水鬼的眼珠就像一盏盏绿油油的灯苗，窥视着掠过江面的不速之客。
一只细细的鬼爪从水中伸出，想要抓住那人的脚，却突然发现不对，身边兄弟怎么都沉底躲起来了？
江面上的绿光突然全部消失，陷入沉寂的黑暗，只看到一只傻呆呆的水鬼还在原地打转。
它修为太低了，低到甚至察觉不了危险的气息。
柳清欢只低头看了一眼，也懒得理会这只低阶鬼物，他一度完劫便到了忘川鬼蜮，此时正赶往幻神陵。
滔滔江水流淌在山岭间，突地转了一个大弯，通体由漆黑岩石彻成的堡垒出现在前方，就像一座巨大的圆形坟墓，沉重、沉默、孤独地屹立于夜色中。
柳清欢还在远远打量这传闻中的幻神陵，便见圆堡的大门打开了，一支队伍从中飞出，最前面那人直接朝他迎来。
柳清欢便干脆停下脚步，等着对方过来。他这一路上都没隐藏过行踪，恐怕在进入忘川鬼蜮那一刻，对方就已知道他来了。
裴将军，依然是初见时那套甲胄，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来得比我预料的更快。”
柳清欢一噎，只好道：“将军相邀，某自当尽快赶来。”
“修为又涨了。”裴将军上下打量他：“你度完劫了。”
他的语气毫无起伏，不是问句，而是结论。
柳清欢干笑两声：“是啊，度劫过程还算顺利，也没受什么伤。”
“看出来了。”裴将军道，转身就走：“来。”
柳清欢跟上去，见他并不是往黑堡去，而是飞向远处黑色的山岭：“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去看你想给我看的那件东西？”
裴将军点了下头，柳清欢心想这人行事倒是干脆，便也不再多问了。
两人沉默地飞越在江河和丘陵之上，越走越荒凉，渐渐地，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了。
柳清欢看了看前面沉默似金的那人，要不是从对方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敌意，他都要怀疑对方是想把他带到某个犄角旮旯图谋不轨了。
于是在转过一道高大的山陵后，突然看到不计其数的尸鬼大军，黑压压的、无声无息的布满了山川沟壑每一个地方，柳清欢也被惊了一下。
“这……”他愕然道：“他们都是将军派来守护那东西的？”
“不是守护。”裴将军往下落去，回头道：“是看守。”
柳清欢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的戒备与忌惮之色，突然对还没见到的那件东西产生出极大的好奇，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了。
很快，他便跟着裴将军穿过重重防守，到了一片高墙前。
“这墙似乎刚建好没多久。”柳清欢驻足在墙下，只见每一块墙砖上都画满了诡异的纹路，很多还是直接用血所画，颜色还很新鲜，笔锋凌乱，看上去很仓促。
裴将军却已往里走去：“就在里面。”
柳清欢只好跟上去，发现墙内是一座深深下陷的大坑，坑内乱石堆叠，草木不生。
此处守卫的尸鬼军少了很多，但相应的实力也比外面那些高出一大截。
一条瀑布从石缝中流泻而出，冰寒刺骨的水珠四处飞溅，哗哗的水声打破了如同坟墓一般的死寂。
“你想让我看的就是这个？”柳清欢惊诧道，又确定了一下不是自己看错后，才十分疑惑地道：“一道空间裂缝？”
约莫三丈多高、两丈来宽的空间裂缝，就悬在坑底瀑布旁边不远处，随着周围水雾的缭绕而微微起伏着，裂口处已被一层摞着一层、也不知道多少重符箓封住。
可是再怎么封，那依然只是一道空间裂缝，而且还不大，不说随处可见，但也不少见，很多地方都存在着这样的空间裂缝。
因为与九幽众修交谈时一个突闪的灵光，他匆匆地提前了度劫的时间，没有休息一下就赶到忘川鬼蜮，难道就为了看一道空间裂缝？
不过，考虑到息接触以来，裴将军表现出来的严肃沉静的性情，如此慎重其事地请他来，还在外面布下了那么严密的防守，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于是他问道：“这裂缝有什么蹊跷之处吗？”
裴将军沉默地凝视着空间裂缝，半晌道：“你没发觉不对？”
柳清欢左右看看，又放出灵识感觉了下：“没有。将军为何不将它直接抹平，而是动用到符箓，莫非这裂缝封不住？”
以其大乘后期修为，完全有能力将一道空间裂缝直接就封了。
裴将军直接抬起手，将那些符箓一把撕了：“这样呢？”
就见一个尖锐的檐角猛地从裂缝中戳了出来！
柳清欢连忙避让，只见檐角之后出现的是高高隆起的正脊、如鱼鳞一般的青色瓦片，瓦片上长满了草，像是许久没有人清理了，还有一小半木质阁楼的窗格。
“叮铃铃铃~”悬挂在屋檐上的钟形铃铛发出清脆的铃音，在坑底回响，和着哗哗的流水声，要不是周围鬼气浓郁至极，倒也颇有一番意趣的。
从那洞开的木窗望进去，里面空无一物，还布满了灰尘和蛛网。
“所以这是一道连通了其他界面的空间裂缝，虽然少见，但也不稀奇。”柳清欢道：“裴将军可派人过去看过是哪个界面吗？”
“天柱界。”裴将军的回答依然那么简略。
“天柱界？”柳清欢皱起眉：“那倒是有些麻烦了，天柱界是我青冥的一个大界，与你们鬼蜮相连确是有些不妥。”
裴将军转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摇头道：“不妥的地方不在这点。”
“那是？”
“这里原本是一座山。”他指着周围的乱石：“然而从裂缝出现之日起，山便断了，随着它一日日扩大，现在山已被生生压到了地底，形成了现在的大坑。”
或许很久没说过这么长一大段话，裴将军停下歇了歇，才继续道：“这道裂缝连通了忘川鬼蜮和天柱界，也在让两个界面重叠在一起！”
第一千三百零六章空间重叠
“界面重叠？”柳清欢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不由望向那尖尖的从空间裂缝升出来的檐角。
“不错。”裴将军道：“两界重叠的空间之力太大了，不断撕开这条裂缝，从一开始三尺长到现在的三丈长，中间我数次将之封住后又再次裂开，完全无法阻止。”
柳清欢目光扫过木楼青瓦上的野草，叶片已迅速发黑枯萎，森森鬼气通开破损的木窗，如潮水一般往天柱界灌去，那边正是一个明朗的晴天，与忘川鬼蜮暗沉的夜色大不相同。
但如果任由鬼气这般流泻，两界相交之处迟早会被鬼气侵染，那晴空万里也可能会消失。
“大乘后期修士也无法阻止两界空间重叠？”柳清欢看向裴将军的目光带上了疑惑。
“不能。”裴将军的语气变得沉了几分。
“哈哈我不是质疑将军你的能力。”柳清欢道：“而是觉得，要不找一个精通空间之道的道友，或许就能将之封住呢？毕竟术业有专攻嘛。”
“不认识这样的人。”裴将军摇头。
柳清欢将自己认识的人扒拉了一遍，就想到了一位。
归不归不就在空间一道上颇为精深嘛，他可是能徒手开星门的人，连在九幽深狱之中都能打开连接其他界面的通道。
于是他问道：“我倒是认识一人，要把他喊来吗？”
裴将军考虑了片刻，勉为其难地同意了：“我觉得他应该也不行。”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柳清欢坚持，给归不归发了一道跨界传讯符，将这里的事简略说了一下。
一刻钟后，回信到了，他将之展开：“我那位朋友目前有点事，说明日才能赶过来。”
在等归不归到来前，柳清欢还想仔细看一下空间裂缝：“空间重叠还在加剧？”
“是。”
“如果两界完全重叠到一起……”
只要想想这个可能，就觉得前景十分不妙，对天柱界来说绝非好事，对忘川鬼蜮也同样如此，而且现在这个可能正在逐渐成为现实。
鬼气的污秽能力与魔气相比也不遑多让，到时天柱界大片的山河会化为鬼地，死去的人会重新从地底下爬出来，孽气滋生，尸鬼遍地，凡人、低阶修士，甚至妖兽、草木都难以生存。
而忘川鬼蜮原本默默存于三千界一隅，与外界隔绝，对世人妨碍不大，也将因两界重叠不复现在的宁静。
“对面是天柱界什么地方？”柳清欢问道：“我好像闻到了海水的气息。”
“是一座岛。”裴将军道：“位于天柱界黄沙海南端，地处偏僻，方圆千里都只有凡人居住，因此直到今日，天柱界的修仙界都没发现两界空间重叠一事。”
他身形一跃到了木楼上，回头朝柳清欢招手，两人穿过空间裂缝，便到了天柱界。
这是一座不大的海岛，岛上草木还算葱茏，杳无人烟，只在他们过来之处有个废弃的木楼，木楼附近开垦了几块田地，但现在都长满了野草，显见是已经很久无人耕种。
柳清欢放眼望去，只能远远看到一片黑色的陆地影子，也难怪天柱界到今日还没发现此地出了问题。
他迷惑不解：“为何会突然发生空间重叠这种事呢，如果我没记错，天柱界在三千界中的位置极靠上，地处天南，而忘川鬼蜮则在下方很深处，靠近九幽十域了吧？”
整个人间界就像一片广袤无边的星空，各个界面就如飘浮在星空中的大大小小的岛屿，各据一方，空间距离极为遥远。如果没有星门和传送法阵，修士想来往于各界会变得无比困难，还可能迷失在茫茫虚空之中。
所以天柱界与忘川鬼蜮可说是遥不可及，而今却不知因何原因，空间竟然开始重叠在一起，实为殊异。
“不知。”裴将军道。
柳清欢问道：“将军难道没有探究过两界重叠的原因？”
“没有。”
见他目露不赞同，裴将军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无用。”
“怎会无用呢？”柳清欢道：“知道原因，或许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麻烦。”裴将军平淡道。
柳清允的表情就很一言难尽了，只好略过这个话题，道：“那么将军打算如何解决你二界空间交叠之事？”
裴将军转过身，头盔下的幽黑双目深不见底：“你是道魁。”
柳清欢点头，叹气道：“是啊，我是道魁。”
所以对方才会找上他？这个道魁当得，事儿真多！
“行吧，将军想要我如何帮你。”
“我是九幽之人，又是尸修，不方便去与天柱界的人商谈。”裴将军望向远方，道：“你去跟他们说，让他们把界面从原位置搬走。”
“这个要求有点太霸道了吧？”柳清欢道：“为何不是忘川鬼蜮挪走？”
“鬼蜮不能挪。”裴将军道：“鬼蜮连接着阿鼻狱，挪动会出大事。”
柳清欢震惊地瞪大双眼：“阿鼻狱！地府？！”
“是啊，此乃绝密，我忘川鬼蜮之下镇压着一道地狱之门，因此才在这里布下如此多的尸鬼大军。”
“那的确不能动！”柳清欢道，终于感到事情有多严重了，忘川鬼蜮竟然有一道地狱之门，如果两界的空间重叠对镇压封印产生了影响或者破坏，那就是大祸了！
阿鼻狱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地府十八层地狱最深处的一层，里面关着的都是穷凶极恶、永世不得超生的厉魂恶鬼！
难怪裴将军会找上他，这件事远非寻常的棘手，不是忘川鬼蜮一界能解决的。
“但是就算把天柱界搬走，就能解决问题吗？”柳清欢神色凝重地道：“天柱界从原地搬走，那处空间依然在，如此继续重叠，忘川鬼蜮会不会反倒被虚空吞噬？”
裴将军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闻言也愣住了，半晌才道：“那怎么办？”
柳清欢现在哪里知道怎么办，只好道：“等我那位朋友到了先看看他怎么说，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天柱界这边应该知晓这件事，也必须报予九天仙盟。对了，你九幽这边……”
裴将军：“我认识的人不多。”
柳清欢无语：“算了，还是我去联系吧。”
第一千三百零七章人都跑哪儿去了
令柳清欢意外的是，当他给各方发出传讯符，不仅九幽那边没有回音，连九天仙盟和近在咫尺的天柱界修仙界也毫无反应。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柳清欢纳罕，转头看到裴将军的目光，解释道：“或许那头正好在忙，我给几个熟人发信问问。”
裴将军拍起手，哐哐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安慰道：“我懂。”顿了顿又道：“想找人的时候，对方总是在忙。”
柳清欢：……
他决定放弃和对方解释，只是感到奇怪：九幽且不说，九天仙盟和天柱界收到他的消息不该全无回音的。
这一次，他先是直接联系太昊，又给帝敖发去消息，然后道：“既然都到了天柱界，我们就直接上门找人去。”
裴将军没有其他意见，两人便穿过茫茫大海，到达对岸，又飞出上千里远才寻到了最近的一座修仙城。
柳清欢对问路很有一套，在城门口找了个掮客，丢给对方两块下品灵石：“你们这儿的修仙联盟总部在哪儿？”
掮客收下灵石便殷勤地道：“前辈要去仙盟总部？那可就远了，隔着三四个大域呢，在大陆靠北的春和域，距离不知有几万里去。”
“城中没有传送法阵？”
“有，但我们黄州城地势实在太偏了，城中只有两个小的近距离传送法阵。”
掮客眼珠子灵活地转来转去，见柳清欢面露不满，又连忙道：“不过您也可以先传到离黄州城最近的宗圣观去，宗圣观可是我天柱界最大的宗门，观主黄龙真人可是了不得的大乘修士，观里定有传到春和域的传送法阵的。”
“黄龙真人？”柳清欢觉得这个名号有点熟悉，突然想起当年在冥山战域鸤鸠的河图血杀大阵中，黄龙真人曾出手帮过那时只有合体修为的他一把，也算有一点微末的交情。
如此，他便决定前往宗圣观找人，结果对方十日前就离开了宗门，据说行色匆匆，面带喜色。
因为直接表明了身份，接待他们的宗圣观门人态度极为恭敬，道：“青霖前辈，您若是有急事，是否需要我等联系观主？”
柳清欢道：“我的确有一件很急的事要找你们观主，那就发吧，如果可以，望他能尽快赶回来。”
对方神色立刻变得肃然，特别是联想到柳清欢道魁的身份，生怕耽误了什么大事，连忙退出去联系黄龙真人，不久后带回了一张跨界传讯符。
“怎么样？”裴将军问道。
柳清欢把符递给他，凝眉道：“对方说会立刻往回赶，不过至少明日才得回转。”
“哦。”裴将军有点不耐烦了：“那我们还去他们修仙联盟总部吗？”
“还是去一趟吧。”柳清欢道，好在宗圣观中就有传送到春和域的法阵。
不过这趟行程似乎从一开始注定了不顺利，到了天柱界仙盟总部，接待他们的竟只是下面的合体期持事，大乘修士竟没有一个。
“感觉有点奇怪啊……”柳清欢摸着下巴道：“这些人都跑哪儿去了，我度劫的这半个月内莫非发生了什么大事？”
然而问那持事，得到的却是修仙界最近一片太平，没听说过有事发生。
至于裴将军，比他还不如，更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柳清欢无奈：“那就明天再说吧，正好明天归不归也赶到了。”
两人无功而返，又辗转回到了空间裂缝处，趁此良机，柳清欢得以进入在外界看来坚固而又神秘的幻神陵，还顺道参观了下黑堡，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又深入到地底去看了看那道连通阿鼻狱的地狱之门。
门所在的地方是一块刻满了诡异符咒的石板，平坦地铺在地上，其上镇着一尊神兽谛听石雕，高大数丈，虎头龙身，威严而又霸气。
然而还是有丝丝缕缕的鬼气从石缝中不断往外冒，渗入到忘川鬼蜮经年不散的阴云中，让此界永不见晴明。
归不归在第二日终于到了，与此同来的还有太昊、黄龙真人，以及一位面目冷肃的黑袍老者。
“这位是幽狱之主鸩（zhen）老。”太昊介绍道。
幽狱，九幽十界最深处的一界，又一个界面之主！
柳清欢与几人一一见过礼，又介绍了裴将军与他们认识，才问道：“你们是在路上遇到，所以一起过来的？”
“不是。”归不归见到他显得极为高兴：“我们是接到你的传讯符后，从一个地方一起赶来的。”
柳清欢疑惑。
“哈哈哈你果然还不知道！”归不归大笑道：“我说在雩光天阙怎么没看到你呢，难道就没人告诉你冥山战域即将开启的消息吗？”
“什么！”柳清欢惊得站起身，就连一直沉默的裴将军眼睛都亮了几分。
“战域终于要开启了？”
“对！”太昊笑道：“我十几日前就让人送信去了波云山居，不过显然你没看到。”
“我那时正在外度劫，应该是错过了。”柳清欢总算明白去天柱界为何一个人都找不到，原来这些人都跑去等战域开启去了。
“那你们现在赶来……”
“没事！”归不归大咧咧一挥手：“只是有了开启的迹象，战域还没稳定下来，应该还要等一段时间。不过咱也得尽快把这里的事处理完，不然到时没赶上第一波进入战域，那损失可就大了！”
每个战季开始之初，是冥山战域天材地宝最多的时候，自然也是大乘修士进入的时候。要等众大乘挑选（争夺）完毕，才会开始重新在战域内建造传送法阵，允许其他人进入。
雩光天阙是虚空中某片星空的名字，想第一时间进入冥山战域，只能从那里进。
柳清欢也难免有些激动，不过的确要先处理好手头上的事，他便和裴将军带着几人一起前往那处裂缝，路上将忘川鬼域与天柱界空间重叠的情况详细告知。
黄龙真人看到探出大半楼身的木阁后，脸色变得很不好，叹道：“是我界失察了，竟没发现如此大的纰漏！这该如何解决，把我界挪动一下位置不可行吗？”
柳清欢看向归不归，归不归刚才已将周围都察看了一遍，闻言摇头道：“行不通！”
第一千三百零七章 法轨失序
“为何行不通？”黄龙真人道：“挪动界面也不算罕事，以往也没出过什么问题。”
“界面重叠不是简单的把重叠的两个界面挪开就能解决的，这跟两个人在路上撞到，彼此各让一步的情况完全不同。”归不归道，神色有些凝重，又低声喃喃：“奇怪。”
“奇怪在哪儿？”柳清欢问道。
归不归摸着下巴道：“为何两界空间相撞，不是彼此撞得四分五裂，反倒是重叠在一起，现在更呈现出了融合之象。”
他绕着那道空间裂缝来回走动，手时不时抬起，仿佛在抚摸无形的风一般轻轻挥舞。眉头越蹙越紧：“更奇怪的是这道空间裂缝。”
归不归转头，看向裴将军：“道友曾尝试过数次，想封住这道空间裂缝？”
裴将军点头：“封不住，封了也会再次撕裂。”
“因为有一股奇异的空间波动，正以裂缝为中心向四周徐徐扩散，所以你才封不住。”归不归道：“你们没感觉到吗？”
裴将军迟疑地看着他，柳清欢却摇头，他能感觉到空间波动，这么大一条空间裂缝立在这儿呢，但奇异在何处，却是分辨不出来。
“有。”这时，一路上没怎么开口的鸩老却开口了：“是一股极为混乱的空间力量。”
太昊转头道：“原先只知鸩道友修的是大混沌术，没想到对空间之道也这么精通。”
鸩老垂着眼道：“不算精通，只不过有所涉猎。”
太昊笑了笑：“道友谦虚了。”
归不归没理会两人的机锋，而是面露喜色地拍掌道：“不错，那股空间力量极为混乱，而且破坏力极强。走走，我们到对面去看看。”
众人便穿过突出的木楼，来到了天柱界。
归不归依然四处走动，每一步，他身周便有波纹泛起，仿佛行走在虚实之间，身形时影时现。过了一会儿，又自来熟地拉了鸩老到一旁，低声讨论起来。
柳清欢听了一耳朵，发现隔行如隔山，于是放弃继续旁听，而是走到太昊身边，问起战季即将开启一事。
“我还没去过雩光天阙，那里现在什么情况？”
“我们是在大约十日前发现，弥漫在冥山战域上空的迷雾有了消散的迹象，不过笼罩着战域的禁制还没消失，所以现在还进不去。”太昊道：“按照以往的经验，现在距离战季真正开启，应该还有一段时日。”
“也不知道我们赶不赶得上。”柳清欢道，看了看那边正在说话的四人：“听他们所言，这里的事怕是不太好解决。”
“我在雩光天阙那边留了人，时刻关注战域的消息，会及时通知我们的。”太昊道：“而且，这边若是拖得太久，你也可以先赶过去，不必守在这里。”
柳清欢考虑了下，摇头：“我虽不擅长空间之术，留下似乎也没什么用，但你们都是我喊来的，如何能先行离开。”
太昊便笑了，拍了下他的肩，就听归不归那边传来争执的声音，便没再多说。
柳清欢走过去，正好听到裴将军低沉嘶哑的声音：“忘川鬼蜮不能动，任何空间异动都可能让地狱之门的封镇出现问题，所以我反对。”
“我也反对！”黄龙真人道：“若天柱界一半地域变成鬼蜮，让那些凡人、仙门搬到哪里去？”
鸩老面无表情地道：“忘川鬼蜮不过是个小界面，而你界是大界，如何会占去一半地域。”
“鬼气的侵蚀之力何等恐怖！”黄龙真人冷声道：“更何况，我天柱界支撑着整个天南，要是出了差错，天塌地陷你负责吗？”
“怎么了？”柳清欢小声问一旁抱着手的归不归。
归不归一副作壁上观的看戏模样，也小声回道：“想让两界分开太难了，所以鸩老提议不如就让它们空间重叠算了，这不就吵起来了。”
“分开太难？”柳清欢道：“你们找出两界重叠的原因了？”
归不归神色正经了些，道：“差不多吧，应该是……法轨失序，空间法则出了问题。”
“什么！”柳清欢失声道，这一声终于打断了那几人的争吵，都看向他。
归不归咧了咧嘴：“也不必这么震惊，只是一处小小的失序罢了，空间就是个特别玄乎的玩意儿，你不知道今天这里会不会破个洞，明天那里会不会又开一条缝，都是很正常的。”
“这还正常？”柳清欢不信。
“这有什么。”归不归大剌剌地道：“便是整个界面毁灭也是常事，古往今来，新生和湮灭一直就没断过，沧海桑田、天翻地覆、斗转星移，不是常事又是什么。只不过空间重叠这种事的确比较特殊，又因为鬼蜮那道门才让这事显得比较严重。”
一番话说得柳清欢都开始怀疑自己了，莫非真是他在大惊小怪？
他压下疑惑，想了想便道：“放任两界重叠有诸多不妥之处，可有其他解决办法？”
“有啊。”归不归道：“重修法轨，补上法则漏洞，从根本上将两界重叠的部分分开。”
“听上去很难？”
“是挺难的，至少我一个人不可能办到。”
“那么要几个人？”
归不归看了眼鸩老，对方面带犹豫，最终还是点了头：“如果能在战域重新开启完成，便算我一个吧。”
“好，这就两个人了，至少还需要一个精通空间之道的大乘修士。”
也只有堪悟天道法则，能运用法则之力的大乘境界，才能修复法轨。
柳清欢便开始在记忆里搜索有哪些人是修此道的，就听太昊道：“我倒有一个人选。”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摇头道：“只怕找不到人。”
归不归目光一亮：“你说的莫非是，云水长天境境主危张？”
“是他。”太昊道：“要说现世之中在空间一道上谁最有建术，危张必排名前列，只是他常年隐逸不出，他的洞府云水长天境又是开辟出来的一个独立于三千界之外的空间，难觅其踪，想找到他很难。”
“哈哈哈这有何难！”归不归大笑：“再隐然于世，我不信冥山战域开启他也舍得不现身，那可是十万年才轮到一次的泼天机遇啊！”
太昊大为意动，但又迟疑：“只怕请不动他。”
归不归一把捞过柳清欢：“让他去啊，谁能不给道魁面子！”
第一千三百零九章 雩光天阙
雩光天阙。
虚空中，飘浮着一座座宛如浮岛的陆地，这些陆地最小的不过几丈方圆，最大的也不超过百丈，其上荒草疏落，勉强能看到一些残破的楼台。
在过去很多很多年里，这里就像沉寂在浩瀚无边的星空中的一片废墟，无人问津，荒冷孤寞。只有每逢战季交替之时，才会多出一些人气，直到新战季开启，这种人气也会随之迎来巅峰。
防护法阵的灵光重新亮起，长长的虹桥也架了起来，新的楼阁高高立起，谈笑往来的俱是大修，雩光天阙终于有了些仙阙的模样，迎来了十万年一次的繁荣景象。
柳清欢行走在虹桥之上，就像踩在彩虹之中，璀璨的星河在脚底下流淌，抬眼便能看到一片云遮雾绕的大地虚影，仿佛离得极远，又似触手可及。
“怎么样？”走在身侧的归不归挑起一边眉毛，语气颇不正经的调侃道：“你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整个冥山战域吧，有没有被震撼到？”
“的确不错。”柳清欢仰望着头顶的光影，问道：“入口在哪儿，到时要怎么进入战域？”
“要等云雾全部散去，天地禁制解除。”归不归指向远处一座浮岛，道：“那边有块碑，禁制解除之后，入口才会出现。”
柳清欢十分感慨地哦了一声，这才收回目光，看向身后跟着的人。
那人是九天仙盟派来的，收到他的目光立刻恭身道：“青霖道尊，盟内在收到太昊长老的消息后，就开始派人寻找云水长天境境主的踪迹，日前已确定对方就在我们现在所处的这座岛上，也递上了拜帖，您看是否现在就过去拜访？”
“对方同意与我等见面了？”柳清欢问道，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便道：“带路吧。”
“我就说你的名头现在十分好用吧！”归不归撞了下他的肩膀，嘿嘿笑道，又不掩兴奋地搓搓手：“我早就想会一会这位了，听说他于空间一道上的造诣已臻化境，如此良机，必须交好与他，说不定以后还能有机会去他开辟的那方地境里逛逛。”
柳清欢忙道：“你且收着点，咱们先谈正事，其他以后再说。”
归不归挥手说了句“我省得”，转头就跟一个路过的大乘修士打起招呼，也不知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此刻的雩光天阙，如果从空中丢下一道雷，炸到的人十个中恐怕有九个都是大乘修士。三千界中修士万万千，能得大乘者万不足一，但这里现在聚集了来自整个修仙界的大乘修士，人数还是颇为可观的。
柳清欢的交游不算广阔，但如今认识他或通过玉简、书信等物看过他面像的人，比他认识的人多得多，于是一路上只感到无数道目光从周围的楼阁中飞出，或是隐秘、或是直白地落在身上，善意有之，不善者亦不少。
柳清欢只作不觉，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巷，到了一个小院前，那九天仙盟派来的修士前去敲门。
片刻后，院门无声的打开了，他往里看了一眼，并无人出来迎接。
“这是让我们自己进去呢。”归不归道，大摇大摆的就跨进门去。
柳清欢也跟着进入，就见院中紫藤架下，一白衣年轻修士坐在古井边，手中拿着一把小刀，正专心雕刻一块木头。
对方头也不抬地道：“且等等，我将手上的活儿做完再说，请随便坐。”
柳清欢扫了眼院中，便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归不归却凑上前，毫无形象地蹲在了一边，看对方摆弄木头。
“你做的，这竟是件空间法宝啊！”
“是。”危张道人态度也很随意，答道：“闲着没事，就做个小玩意儿，也算不上法宝，就勉强算个能住人的玲珑阁吧。”
“哈哈，你还自己做了小桌小椅，有趣！”归不归拿起旁边一块木头看了看还闻了闻：“这是最好的幽空木髓，极适合烙刻法则之力，用来做玲珑阁倒是不错的选择。咦，你这亭子还没雕上柱纹，要不要我帮忙？”
危张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会雕？”
“那可太会了！”归不归拍着大腿道。
“行，那麻烦你了。”
于是归不归兴致勃勃地加入了做木工的行列，把柳清欢完全忘在了一边。
柳清欢无奈地笑笑，拿起石桌上的茶水给自己倒了一杯，安静地看那两人玩木头，波澜不兴间，天地法则之力已在他们手下流转过几轮。
一个时辰后，危张已和归不归谈笑风生，甚至都不用他开口，对方便应承下去忘川鬼蜮帮忙。
收起做好的玲珑阁，危张的目光终于落在柳清欢身上，道：“你就是道魁？今日劳你久等，怠慢之处还请海涵。”
柳清欢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难得道友与我朋友同修一道，交谈甚欢之下，我在旁听着也受益匪浅，又何来久等呢。”
危张朗声笑道：“如此甚好！我观冥山战域或在半月之后就要开启，咱们这便赶紧走吧。”
“半月？”归不归道：“这么快！那是得赶紧的，修复法轨可不容易！”
又转头对柳清欢道：“你就不用再跟着我们回去了，就在雩光天阙这儿等着战域开启吧。”
柳清欢露出犹豫之色，归不归已不耐烦地丢给他一块令牌，道：“就这么说定了，反正你回去也没啥用！这是我在天阙租下的小楼通行令，借给你了，不然现在可找不到空院子，你只能住大街。”
柳清欢无语地收下令牌，决定当那句“没啥用”没听到，道：“行吧，那忘川鬼蜮和天柱界那空间重叠一事，就拜托你和诸位道友了。”
“放心，有危张兄在，必能妥善解决，哈哈哈！”
归不归拉着危张道人马不停蹄地走了，柳清欢目送两人远去的背影，转过头才发现九天仙盟那位修士还等在门外。
“你还有事？”
对方恭敬地道：“道尊，太清长老请您前去商议战季部署相关事宜，您看？”
柳清欢不禁陷入思考，虽然战域还没开启，但显然，新的战季、新的争夺已经展开，九幽、青冥双方的争锋也重新拉开序幕。
考虑过后，柳清欢决定去见太清，不过却是去拒绝的，以他现在的道魁身份，已不适合太过牵扯进双方势力之争。
第一千三百零十章 战域开启
柳清欢拒绝了九天仙盟长老会的议事邀请，一是因为他道魁的身份让他需要保持一个相对中立的态度，二来，也是因为他感到没有意义。
战争、立场，这些东西都毫无意义，冥山战域的势力对峙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残酷的游戏，参与者是凡人眼里仿佛高高在上的修仙者，玩的是血与火的拼杀。
柳清欢不想太过深涉其中，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他难得地空闲下来，每天做得最多的就是抬头看天。
空中冥山战域的虚影一天天变得更加清晰，覆盖的雾气也在快速散出，在柳清欢到达雩光天阙的第五日清晨，第一座山终于从雾气中挣脱了出来。
那座山巍然独立，绝壁峭岫间松石交映，泉光云气在山腰间撩绕，一座十三层宝塔赫然立在山巅之上，高耸的塔尖直指苍穹。
整个雩光天阙为之沸腾，大乘修士们从各个岛屿中走出，仰望着天空与旁人议论纷纷。
“怎会有座塔？”柳清欢也甚是不解：“每次战季结束后，冥山战域内不是会完全的天翻地覆吗？”
听说他在这里，偷偷摸摸找上门的薛意却只是短暂地惊讶了下，道：“也不是不可能，我听说战域内很多宝物都是摄取自那些无主的储物空间，说不定这塔也是哪个死人的收藏。”
柳清欢恍然：“原来如此。”
很多修士都会在化神之后开一个自己的储物空间，这个空间非常安全，外人很难用掠夺的手段强抢空间内的东西，但人有旦夕祸福，修士又常常身在生死边缘。
而一旦修士死亡，他的储物空间外人就很难再打开，等到一定年限，空间才会解除封闭，其内的东西会重新散落到三千界中，等待下一个发现它们的有缘人。
这世间的宝物便是如此的循环往替，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传承了。你现在拥有的东西只在生前，死后便会重归大地成为别人的，除非你飞升仙界，把东西全部带走。
冥山战域显然具备有摄取无主空间内的宝物的能力，不然即使它封闭上千年，也不足以孕育出那么多的天材地宝和各种法宝法器。
“如今露出了一座山，雾只会越散越快，直到整个战域重现。”薛意高兴地拍掌道：“怎么样，你考虑得如何了，要不要跟我再次联手，一起进战域探宝？”
柳清欢瞥他一眼：“别了，我怕你坑我。”
“老子坑过你吗？”薛意吹胡子瞪眼。
“没坑过吗，当年在宝镜宫……”
“行行行，我知道了！”薛意连忙抬手投降：“动不动就翻旧账，你再这样，这朋友可没法继续做了。”
柳清欢啧了一声：“话说这些年你都干嘛去了，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联都联系不上。”
“不隐藏行踪不行啊。”薛意道：“我仇人那么多，虽然大多都死了，但还没死绝，要是被他们知道我又活了可不得了。哪像你！”
他语气颇酸地道：“十八道大乘雷劫呢，古往今来第七个道魁，万人敬仰，风光至极……”
“停！”柳清欢道：“你再这么阴阳怪气，这朋友就没得做了。”
薛意被噎得说不出话，抹了把脸：“你真不跟我联手？”
柳清欢叹了口气：“真不行，我有想找的东西，一起可能反而耽误彼此。”
“你要找什么？”薛意奇道。
柳清欢总不能说自己是想找造化仙根吧，虽然冥山战域内也未必能找到。
为此，他还特地把福宝召回了身边。
“没什么，一些花花草草而已。”
李善惋惜：“好吧，那我也只能一个人去了，别人的人品我可不放心，不敢和他们同路。”
柳清欢：“多谢你的信任？”
“不用谢！”薛意笑出一口白牙，拎起酒壶就倒：“来来来，喝酒！对了，我听说你先前在处理什么两界重叠的事，现在反正没事，不如说说吧！”
忘川鬼蜮和天柱界空间重叠一事已经在大乘修士间传开了，也不是什么隐秘，柳清欢也不怕告诉对方。
他有些担心，太昊传回的消息只说法轨修复得还算顺利，也不知他们能不能赶上战域开启之日。
如今连薛意都被吸引得现了身，雩光天阙日甚一日的热闹，而笼罩着冥山战域的雾也在快速消散。
从最初的那座山之后，大片大片的山川大地相继呈现，而在第十三天，一座高达万仞、仙气缭绕、通体闪烁着夺目七彩光芒的大山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目光之中。
大山出现那日，雩光天阙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那山是怎么回事，竟是通体宝光！”
“可能是某种晶矿组成？就这么定了，到时我就直接冲它去，这山一看就藏有不少宝物！”
“呵，有此想的怕不只你一人，到时恐要争破头啊。”
“争就争，我这就去抢位置！”
很多人都急急忙忙往战域入口所在的那座岛赶，然而到了才发现，靠前的位置早就被那些后期大乘，和在青冥、九幽拥有实权的修士占据。
柳清欢没着急过去，他还在等忘川鬼蜮的消息，直到第十六日，归不归几人终于赶到了。
“都处理好了？”柳清欢迎上去。
“好了！”幽狱之主鸩老走在最前，但显然无心回应他的问题：“我们先到前面去。”
一行人急匆匆地穿过人群，有鸩老开道，太昊在后，所以倒没人上前阻拦。
归不归一把拉上柳清欢，笑嘻嘻道：“不错，我也借个势。”
柳清欢前后看看，与黄龙真人、危张道人打了个招呼，问道：“裴将军怎么没来？”
归不归难得露出敬佩之情：“将军哪像我等凡夫俗胎，他说自己已非世上之人，就不参与这场盛事了。”
柳清欢怔了怔，叹道：“是啊，我等终是堪不破虚妄。”
很快，他就没空再感慨了，因为随着靠近那块三丈多高的石碑，人就越多，几乎让人错觉大乘境界也没什么了不起，随便修修就能到达。
柳清欢见到了不少熟人，太清、道玄等青冥修士站在石碑左侧，朝他露出友好的微笑，而右侧则聚集着一群九幽之人，无渊看过来的目光一片森寒。
柳清欢只作无视，但不等他与太清等人见礼，就见一道宏大的光柱从空中的冥山战域虚影中垂降而下，正正落在石碑上。
第一千三百一十一章 游山玩水
视野一明一暗，天地便大为不同。
柳清欢转过身，身后是一片山花烂漫的缓坡，风一吹，带来了清新的草木花香，灵蝶翩翩飞舞，一派安乐闲情。
而在不久前，他身边还充斥着嘈杂和喧嚣。当光柱落在石碑上，碑身便缓缓从中间裂开，最后变成了一道门。
前一刻身边还如处闹市之中，下一瞬身边已是空无一人，柳清欢飞到空中，准备先确定自己被随机传送到什么地方。
这些天他已将空中虚影投下的战域地形图记下，然而此时对照一番，却发现此地的山川走势极为陌生，似乎没在虚影中出现过。
眼前是漫延到远处的草原，一条宽约数十丈的裂谷将草原突然截断，另一边是一片红色树林，远远看去，就像大地多了个血红的湖泊。
柳清欢呆了呆，腰间灵兽袋就被顶开，一头比马还要健壮高大的灰驴跳了出来，开口便惊叹道：“哇，那是啥树，看着怪血腥的！”
说着就得得得往那边跑：“主人，我们去看看！”
柳清欢又扫视了眼大地，依然觉得陌生，可能雩光天阙上空的虚影只映射出冥山战域一部分吧，既然确定不了方位，那便不妨慢慢探索，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如此一想，他的心态变得越发平和，应了一声“来了”，便慢悠悠地去追福宝。
福宝如脱缰野马一般，已经窜到了红木树林上方，绕了几圈后大喊道：“主人，是朱血宝树！”
这些树的树冠都铺展得很开，一棵就占据了很大一片地方，每片叶子都红得似火，宛若鲜血铸成。
柳清欢落在最大的那棵树上，指间噙着灵光轻轻一划，树干上多出一个小口子，血一般黏稠的红色树浆缓缓流出，散发着馥郁无比的香气。
“的确是朱血宝树，只是树龄不高，最多才五百多年。”
“那也很不错了！”福宝叫道：“这种灵树全身可都是宝啊，叶和果可入药，木材是上好的炼器灵材，浆更是顶级香料，听说还十分难种，这里竟然长了这么多，太不可思议了吧！”
柳清欢笑道：“天生野长，万物各有生存之道，加上没有人为的破坏，也不算奇异。”
福宝已变成人形，兴冲冲地跑去挖树了：“哈哈哈这下发了，好几十颗朱血宝树！主人，我们把这片树林都搬到洞天里去吧！”
柳清欢手一顿：“你未免也太过贪心，挖几棵就得了，还搬一整片树林？你怎不把整个冥山战域搬回去呢，别闹。”
福宝嘿嘿笑道：“主人，你把洞天里的水脩族人和灰石族人都放出来一起，大家一起挖，很快的！”
“现在战域刚开，好东西遍地都是，你要是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其它的可就会被别人抢走了。”柳清欢依然摇头：“不过是天阶末品的朱血宝树……”
他的话突然一顿，不禁失笑：什么时候，他竟连天阶灵木都觉得不稀奇了？狂妄了啊！
仙种哪有那么好找的，迄今为止，他也只在地府里寻到了三种，想找的造化仙根更是连影都没见过。
“行吧，你要挖就快点。”柳清欢改变了主意，打开了洞天。
反正不过几十棵树，应该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让福宝他们弄去。
而他自己则在附近转悠，也发现了几颗洞天里没有栽种的灵草，虽然不是多珍贵的品种，但还算稀有，聊胜于无吧。
一回头，就见福宝正把几片叶子往嘴里塞。
“你吃的什么？”
福宝一抹嘴，一溜烟跑了，笑声从远处传来：“主人，树都弄完了，我们继续走吧！”
柳清欢无奈地跟上去。
接下来的一路，主仆二人就像是进战域来游山玩水的，采采花挖挖草，完全是走到哪儿是哪儿，好不逍遥自在。
福宝就像头顶上装了个寻宝仪，总能找到些难得的天材地宝，如此小半个月下来，也算小有收获。
当初瑶卿找上门时，曾给了他几张丹方和一些灵种，再加上这些，这次回去应该就可以开炉了。
只不过，福宝一路上胡吃海塞的，看到什么吃什么，也不知偷吃了多少种灵药，眼见着胖了一圈。
“我是不给你饭吃还是怎地？”柳清欢担心道：“你这些天是怎么了，悠着点，别什么都吃，吃出毛病来就麻烦了。”
福宝拍着肚子狡辩道：“小爷我怎么会吃坏，不可能的！”
“跟谁小爷呢！”柳清欢一巴掌拍他脑门上：“行我不管你，只到时候别来我面前喊疼。”
福宝嘻嘻哈哈跑走了，没一会儿就叨回来一株灵草给他。
柳清欢还能怎么办呢，自然也懒得追究了，他的注意力渐渐放在周围的山川上，总觉得自己被传到了战域某个特别偏僻的角色，不然为何这么多天下来一个人也没遇到。
冥山战域很大，大到原本在雩光天阙看上去人数不少的大乘修士，一进战域里就跟掉进大海里的针，没了踪影。
不过这一日，远处的山峦中，突然传出一声巨响。
柳清欢还未作反应，身下的灰驴已撒开蹄子朝那边飞奔而去。
“主人，那边有人！”
“我知道有人。”柳清欢道：“还不知道是谁，又遇到了什么情况，你慢着点。”
福宝这些天都玩疯了，哪里听得进去，转眼间已跃过几座山。
一个深深的峡谷出现在前方，而谷口站着的几人却让柳清欢脚步为之一顿。
所谓的冤家路窄，大概就是指现在了吧，遇到谁不好，怎么就偏偏遇到无渊呢。
柳清欢暗自唾弃，很想转身就走，然而对方却已发现了他，神情阴沉地望了过来。
气氛一时很有些尴尬，柳清欢扯扯嘴角，道：“既然几位道友在此，我便不打扰了，告……”
他的目光突然扫到旁边一人，愣了一下，脸色渐冷，沉默片刻后才开口喊道：“白凤鸣！”
那人知道躲不过去了，终于转过身来，露出一个憨厚的笑：“柳师兄，好久不见啊。”
第一千三百一十二章 人心易变
柳清欢看着对方脸上憨憨的笑容，神思间有一刹那的恍惚，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了少年时初入文始派那段岁月。
曾经的他们，虽然算不上至交好友，但也走得挺近，常常结伴去道堂听课，在教武场修习术法，一同出门历练，闲暇时打闹玩耍。
少年时那段岁月就像一幅褪色发黄的画卷，渐渐被遗忘，而今面对面的两个人穿过了光阴的摧磨，看着彼此没有亲切，只觉陌生。
对方的笑容没有半点真诚之处，虚假就像飘浮在水面上的幻影，眼神也是冷漠的。
柳清欢觉得自己的眼神大约也相差无几，淡淡道：“白师弟，你已经很久没回门派了。”
说着看了眼旁边的无渊，暗自思量着双方的关系。
“是啊，我很久没回门派了……”白凤鸣低下头去，一边理着自己的袖口，一边恍若怅然无比地道：“我还以为门内已经把我除名了，所以不敢回去啊，这些年东奔西走，犹如丧家之犬无所依归。”
他忽地有些急切地道：“柳师兄，当初在秘境中我那位堂姐真的是误会我了，可惜我一直没机会跟她解释，听说她后来被魔人抓去了魔域，受尽了折磨，这真的是、真的是……唉！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看着他惺惺作态，柳清欢心中不由得生起一丝厌恶，别开眼道：“她很好，如今已是一峰之主。”
“那就好，那就好，哈哈。”白凤鸣一脸庆幸地道。
“不过可能没你过得好。”柳清欢又转回头，上下打量对方，目光一闪：“你晋阶大乘了！”
白凤鸣嘴角微翘，露出稍显得意的笑容：“对……”
却只听柳清欢又道：“不对，你的气息忽高忽低浮躁不定，法力时而外泄时而收紧，境界十分不稳，你走火入魔过？”
白凤鸣笑容僵住了，半晌黑着脸道：“柳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只许你晋阶大乘，别人大乘就是走火入魔？”
他的神色渐渐有些扭曲：“不错，我的天资是赶不上你，但能到达什么境界，不仅仅是看天资的，还看努力刻苦程度和个人际遇，你凭什么污蔑我！”
柳清欢有些惊讶，他这是戳到对方痛点了？不然何以反应如此大。
诚然，柳清欢的确怀疑白凤鸣为何能这么快修到大乘，毕竟比他天资好的人实在太多了，比如云铮、穆音音如今都还只有合体修为，又比如大衍，困在合体期已经很多年无法突破。
他深知大乘有多难修，自己又有多幸运，而白凤鸣？不是柳清欢看不起对方，而是对方这个大乘境界一眼看去就很虚，像是借助外力强行达到的。
不过既然对方对这点讳莫如深、怨气很重的样子，他也没必要再提，于是转开目光，瞥了眼一直冷眼旁观的无渊和其他三人。
那三人他没见过，不过从气息来看应该都是九幽魔修，也不知白凤鸣怎会和这些人混在一起。
“主人？”身旁维持着原形的福宝悄悄用头顶了下他的腰，显然对面的人让他不安了：“我们走吧？”
柳清欢一个“好”字还没出口，就感觉到一股奇异的空间波动从那几人身后的峡谷中传出，伴随而来还有一声巨响。
他目光一凛，神识立刻朝谷内探去。
无渊的脸拉得老长，颇有些气急败坏地狠狠瞪过来一眼：还是让这人注意到了！
“走！”
柳清欢眉头皱起，看着几个魔修连同白凤鸣往谷内飞奔而去，十分不愿与这些人一起去蹚混水，但那股空间波动又让他很是在意。
刚刚经历过忘川鬼蜮和天柱界两界重叠一事，他现在对各种空间波动有点敏感，想了想，决定跟去确认一下。
这条峡谷很深，两边是笔直耸立的山崖遮天蔽日，只留下中间一道窄缝，越往里便越昏暗，除了徐徐散开的空间余波外，同时传来的还有一缕极为蛮横凶狠的气息。
“莫非有妖兽盘踞在此？”柳清欢暗自揣测，很快就看到前方无渊等人的身影，然而只一错眼，那几人突然凭空消失！
柳清欢身形猛地停住，左右看了看，神识在附近来回梭寻：的确是消失了，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他们的踪迹。
他的目光落在几人消失的地方，那里只有一些垮塌下来的碎石，除此之外便再无异处，也没有空间裂缝。
“还要不要跟？”柳清欢犹豫，身侧却刮过一道迅疾的风。
是福宝！这家伙前一刻还害怕几位大乘魔修，一转眼又跟闻到鱼腥味的猫一样往前猛冲：“主人，前方有秘境！”
柳清欢一时不察，自己那头越发放纵的驴也消失在眼前，只得跟上。
就像穿过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眼前的景色已大变，只一瞬间，他便感觉到十分不对，骤然变得沉重的身体让他站立不稳，耳鼻仿佛被蒙住，原本敏锐的五感和神识都陷入沉寂的黑暗。
他头重脚轻地跌入一丛茂盛的杂草中，急声喊着福宝，目光乱扫，只看到一片绿色，以及不远处的无渊几人。
他们也跌坐在地上，似乎已经顾不上他跟了进来，神色间全是茫然和惊慌失措。
“禁灵区域？我的法力不能用了，你们呢？”
“我也是，身体还变得很重，怎么回事？”
“不对，完全感觉不到法力的存在，连灵气都感觉不到了！”
“我好饿！”
柳清欢找到了灰驴，那家伙嗷嗷乱叫着，陷在一团纠结的藤蔓中胡乱扑腾，怎么也扑腾不出来。
走过去将对方解救出来：“叫你乱跑！”抬手软绵绵地拍了驴头一下。
柳清欢看向自己无力的手，身体沉重得就像灌了铅，同时涌上来的还有难言的饥饿感。
柳清欢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有多少年不曾感觉到饿了，甚至都记不起上一次吃饭是在什么时候，如今却突然有焦灼的饥饿感从腹部传来，饿得他前胸贴后背，眼冒金星，全身乏力。
不过比那些人好一点的是，他的法力虽然也不能用了，但还有一条不会被封的金脉，只是似乎也受到了影响，现在他只能感觉到极其微弱的法力波动。
竟然连金脉都能影响，这里到底是哪儿？！
柳清欢心内震惊，转头四顾，这里似乎是一片森林，树木林立，杂草丛生，因为神识也不能用，所以更远处就看不到了。
福宝趴在身边，饿极似的啃食着野草，看得柳清欢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也很饿。
为什么这么饿？
转头就见白凤鸣身体狂抖，颤声道：“我们、我们好像变回了凡人！”
第一千三百一十三章 落难凤凰不如鸡
“我们、我们好像变回了凡人！”
白凤鸣浑身颤抖，一副方寸大乱、深受打击的模样，看得柳清欢神色微动，目中闪过思索。
无渊却是走过去，粗暴地一脚将白凤鸣揣翻在地，斥道：“收起你那丢人现眼的样子！只是修为被压制而已，这里所有人都一样。”
白凤鸣在地上滚了一圈，弄得自身灰头土脸的，却全无恼怒，反倒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哦那就好，哈哈，差点没吓死我！”
其他人也镇定了下来：“府主，修为被压制不是只会无法动用法力吗，为何会变成凡人之躯？”
“是啊，我们到底进了什么奇怪的地方，也太可怕了吧！”
“而且我现在真的好饿，这里哪里能找到吃的？”
“可怕什么，能把大乘境界压到凡人阶段，这秘境很大可能是一处了不得的地方。”无渊抖了抖身上华贵的法袍，透过茂密的丛林眺望远方：“说不定有一场大机缘就在前面等着我们呢！”
众人顿时转忧为喜，一直嚷着饿的那人都不叫了，四处张望，仿佛想立刻找出大机缘在哪儿。
“就是多了个碍眼的！”无渊话锋一转，朝柳清欢走来，脸上是不怀好意的笑：“道魁，听说你以大乘初期修为，便能击杀后期修士？”
柳清欢拍了拍仰起脑袋的灰驴，让它继续安心吃草，这才站起身看向对方：“你待如何？”
无渊的笑变得冷厉：“不如何，只是觉得如今时机太好了，趁你实力被压制沦为凡躯，不动手未免浪费！”
他招了招手，其他几人都朝柳清欢围了过来，白凤鸣落后一步，面上似乎带着犹豫，脚步却跟上了。
柳清欢挑了挑眉，面对五个人的包围依然镇定如常：“你们现在也是凡躯，莫不是想与我拳脚相交？但别忘了，我是法体双修，你们确定能打过我？”
其他人身形不由一顿，无渊冷笑道：“别被他骗了！此地的压制不只针对法力，体修功法同样会被压制，他现在就是个与我等相差无几的凡人！我们五个人还打不过他一个人吗！”
柳清欢目光一闪：无渊说得没错，他现在的确使不出多少力量，而且因为饥饿，手脚还有些发软。
他顺手捡起脚旁一根木棍，福宝已先一步挡在了他面前，一边刨动着后蹄，一边朝对面几人“啊呃啊呃”的大叫。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却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就见劲风突起，一个庞然大物从密集的树丛后一跃而起，扑向最后面的白凤鸣！
“嗷！”震天的虎啸声响起，白凤鸣猝不及防被扑到在地，好在他反应也不慢，硬是在地上滚了两圈，躲过了血盆大口，却没躲仿佛带着残影的爪击。
白凤鸣右后肩被生生刨下一块血淋淋的肉，不由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
“啊~救我！”
所有人终于从惊愣中回过神，两个魔修立刻上前，挥着拳头想去救白凤鸣，然而只听“嗖嗖”两场鞭响，粗长的虎尾猛地甩来，将两人拍飞了出去。
场面一时之间简直难以言说，三个大乘修士一朝从云端跌落尘埃，竟被一只凡虎打得落花流水。
不错，那就是一只非常普通的老虎，身上没有一点灵气波动，此时却威风凛凛的散发着王霸之气，仿佛不可战胜！
事实也的确如此，凡人面对山中兽王，的确毫无胜算。
无渊简直气疯了，一个箭步上前，在一棵树上借力跳起，猛地一脚踢出，才将那白虎从白凤鸣身上踢下来。
他气急败坏地大声吼着让几人一起上，虽然没了修为，但丰富的战斗经验在这时发挥了作用。
白虎终是不敌五人围攻，倒毙当场，然而无渊等人也没好到哪儿去，个个都受了伤。
此一役，打碎了他们进入秘境后的雄心壮志，当沦落成凡人，大乘修士也变得潦倒不堪。
无渊毫无意外地发现，柳清欢已经趁机逃之夭夭，跑得无影无踪了。
但实际上，柳清欢没走远，他此时就站在离众人几十丈外的一棵大树上，仗着他们如今法力、神识全无法使用，留意着那边的动静。
“落难凤凰不如鸡啊！”柳清欢感慨了一句，见战势停歇，但转头看向另一方。
从枝叶间往外望去，是绿海一般葱郁的森林，而在森林尽头，一座山峰犹如一把笔直插在大地上的利剑，挺拔而又险峻，峰顶更是高耸入云，气势磅礴。
柳清欢目光微深，那座山峰应该就是这处秘境最重要之所了，只是想要到达山峰，却必须穿过脚下这片占地不小的森林。
若是修为还在，这只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然而现在，森林却变得极为危险，一只普通的野兽就能成为前路上巨大的威胁。
柳清欢叹了口气，滑下树去，灰驴屁颠屁颠跑过来，嘴里还吭哧吭哧地嚼着树叶：“主人，我们现在干嘛去？”
柳清欢问道：“你要回灵兽袋吗？”
“哇主人你还有法力打开灵兽袋？哦差点忘了，你有一条封不住的金脉呢。”灰驴裂嘴笑，看上去更丑了：“可是我不想回去，能在外面呆着吗？”
“现在外面很危险。”
“不怕！”灰驴只差没拍着胸脯说话了：“主人，我会保护你的！”
柳清欢瞥了它一眼：“刚刚是谁见到只毫无灵气的普通老虎就两股战战，落荒而逃的？”
灰驴装傻，左右张望：“是谁，谁这么怂！嘿嘿反正肯定不是我！”
柳清欢无语，决定算了，还是先找点东西填肚子吧。
自辟谷之后，他就再没感觉到过饥饿，如今却是看到灰驴啃树叶都想跟着嚼两口。
不敢浪费仅剩的那点微薄法力，柳清欢只能老实地用双脚走，密林中的穿行原本就十分艰难，树木藤蔓全都纠缠在一起，这片林子更像是成百上千年都无人造访过，完全没有路。
他一边防备着林中野兽的袭击，一边还要避着无渊那几人，好在森林中从来不缺果腹之物，没多久就让他找到一棵挂满青色果子的矮树。
灰驴欢叫一声就往那棵树跑，被柳清欢眼疾手快地揪住了尾巴：“等一下！”
“嗷呜好痛！”灰驴气道：“主人你干嘛扯我尾巴，啊啊快断了！”
柳清欢没管它，脸上浮起惊讶和疑惑：“这树……”
“树怎么了，结的果子不能吃？”
“能吃。”柳清欢道：“可是如果我没记错，这种树是洪荒古种，应该早就灭绝了才是！”
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 终于吃坏了的福宝
柳清欢走到那只一人多高的矮树前，其枝虬曲，叶狭而长，叶脉中间有一条金线，十分乍眼。
他摘下一颗果子，剥去青皮，里面是羊脂一般的白肉，闻起来有股淡淡的米香。
“此为藁禾，据说一颗就能饱腹。”柳清欢道，神色间却有些恍惚：“没想到世上真有藁禾，我还以为只是《山海异志录》杜撰出来的。”
听说能吃还能饱腹，灰驴才不管什么杜撰不杜撰，直接伸长脖子从枝叶间叼下一颗果子，片刻后吐出一颗圆圆的果核，惊喜道：“主人，我真的饱了！”
柳清欢也吃下一颗，入口甘甜而又多汁，颇为美味，见灰驴还要去叼，忙拦住：“你也不怕撑着！这果子本就不多，为免之后找不到吃的，且先摘下来留着后面吃。”
灰驴却已又抢了一颗囫囵吞下，果然一会儿后就躺倒在地上喊肚胀。
柳清欢一边训他贪吃，一边小心地摘收果子。
“我怎么知道吃一颗真就这么饱。”灰驴狡辩地嘟嚷道：“这可是洪荒古种啊，一定要好好尝尝！主人，你说的《山海异志录》是什么书，竟然还记载有洪荒古种，一定很难得吧？”
“不难得。”柳清欢道：“相反，还流传很广，世井之间就能买到。”
他将摘下的果子数了数，一共二十三颗，省省能吃不少天了。
“《山海异志录》上记载了很多大洪荒时期离奇古怪的山精海怪和奇花异草，因为年代久远，大多已不可考，所以相信的人不多，只把这本书当作异志奇谈。”
灰驴从地上一跃而起，眼珠咕噜噜直转：“现在那书上记载的藁禾真的出现了，主人，你说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柳清欢抬头打量周围繁茂的草木，沉吟道：“只是一株罢了，说明不了什么，看后面还有没有发现。”
“那我们把这株藁禾挖回去摘在洞天吧！”灰驴提议道，现在他看到什么东西都想往洞天里搬。
“不行，打开洞天需要的法力太多了，我现在打不开，不过可以将刚刚吃剩下的果核都收起来，等出了这秘境再种就是。”
他那条金脉虽然没被封死，但也受到了压制，可以动用的法力很微弱，必须用在关键的时候。
收完果子，主仆二人就继续前行，柳清欢一路留意，却没再发现新的洪荒古种，倒是在一条河中看到几条模样有些古怪的鱼。
这些鱼都有一双蓝汪汪的眼睛，全身长满细密的红色鳞片，背上生着一对像是翅膀的鳍，见人也不躲，其中一条甚至飞到一丈高处，甩了灰驴一脸水。
“绯鳞飞鱼。”柳清欢道：“又一个记载在《山海异志录》上的异兽。”
他望向远处的目光有些变了，唤住想跟鱼干架的福宝：“走，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我们要尽快赶往那座山。”
凭借着那点残存的法力，柳清欢尽量避开了那些危险的野兽和地方，加快速度前往山峰。
福宝的性子一直很活泼，又有寻宝的天赋，所以柳清欢平时都不太拘着他，而且虽然他喜欢乱吃东西，一路上乱七八糟不知道吃了多少东西，但一直还算有分寸。
柳清欢也习惯了福宝东游西逛的时不时就会跑没影，所以等他艰难地从一片林子穿出来，察觉到对方久去未归之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这野驴子又跑哪儿去了，不知道此地危险吗！”柳清欢有些生气，凭着主人和灵兽之间的那缕感应往回找：“看来是我太纵着你了，找到之后先打一顿再说！”
然而这个打算在看到灰驴毫无知觉地躺在一丛荆棘中之后，柳清欢的怒气化成了担心，连忙上前去，将那些带刺的荆棘挪开。
“福宝，福宝！”
灰驴奄奄一息地睁开眼睛，气息微弱地喊了声主人，就又昏死了过去。
柳清欢顾不得再吝啬法力，忙探入他体内查看，却惊讶地发现此时灰驴经脉中有一股极为暴躁的灵流在横冲直撞。
“不是中毒，也不是受伤，你这是又乱吃了什么！”
柳清欢气急，从纳戒中取出备好的丹药塞入昏迷的灰驴口中，又想要帮他压服那股灵流，然而以他现在低微的法力却做不到，只能一手握着灵石恢复法力，一手为其慢慢疏导。
如此忙活大半天，灰驴的气息才渐渐平稳了些，只是依然昏睡不醒。
柳清欢将它收回灵兽袋，又在周围查找了一番，却没有什么发现。
他猜测灰驴应该是在某处吃了什么东西，发觉不对就想回来找他，结果却陷入了荆棘丛中挣脱不开。
好在灰驴现在应该没有了性命之忧，但还是得尽快离开秘境，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接下来的路途，柳清欢不再作任何停留，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第十日从森林中走到了山峰脚下。
从这里仰头望去，已经能勉强看到山顶似乎有一座高大的石殿，只是近乎直上直下的山壁，昭示着没有法力，想要爬上去有多困难。
柳清欢将衣摆提起来掖在腰间，抓住一株垂落而下的藤蔓试了试力，便毫不犹豫地开始攀爬。
这座山陡峭至极，很多地方甚至就是整片的光滑石壁，别说借力的藤蔓，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柳清欢不得不左右横移，寻找上山的途径，这让他突然想起了当年加入文始派的那场入门试。
也是差不多一样的场景，当年他刚跌跌撞撞地踏上修仙路，如今他已大乘，修为却被压制到与当年相差无几，同样是爬一座高不可攀的山。
人生好似一场循环，有时候突然就又走回了起点。
柳清欢满心感慨，爬了半日便觉又累又饿，便在山壁上寻了个勉强能站住的地方，又用藤蔓在腰上缠了好几道，这才停下来休息从袖中掏出一颗藁禾果实吃下。
这几天他特意将这些方便携带的果子存了下来，不然爬到半途，哪里寻吃的去。等歇过来，便又继续往上爬。
而在第二日，无渊几人终于也到达了山脚下，只是每个人看上去都很狼狈。
第一千三百一十五章 道场
无渊几人看上去狼狈而又疲惫，他们身上堪比法宝的灵袍虽不至破损，却沾上了不少泥土草汁，头发更乱得像是刚孵过几窝小鸟。 白凤鸣也在其中，肩膀部位隐隐渗出血迹，也不知是被之前那只白虎所伤，还是后来又受了伤。 几人都高抬着头往上望，当看见挂在山壁上的柳清欢时，神色都变得阴郁，低声商量了片刻后，他们也开始爬山。 双方都没有兴趣打招呼寒暄什么的，柳清欢收回目光，盯着不远处一朵由数枚小红果组成的花冠思索了下，决定放弃。 那是一株老参，生长在峭壁石缝间，看上去年头很不短，只是若想将之挖出来，却必须绕过一片光滑的石壁，再往左探出十多步才能够着。 太耽误时间了。 于是隔着一段距离，上下两拨人都默不作声地往上攀爬，除了累饿到极致，没人停歇片刻。 柳清欢还好，有顶饿又解渴的藁禾果实，无渊几人却没找到这等好物，在森林中存下的那点食物很快消耗干净，只能在峭壁上寻找吃的，实在找不到就只能扯几把草叶填肚子。 而越往上，山风就越猛烈，吹得人根本站立不稳，只能死死抠住石缝静待风势稍缓后再继续。到了第六天，更是下起了瓢泼大雨。 山壁变得又湿又滑，雨水汇成水柱倾泻而下，就像无数道小瀑布，远远看去颇为壮观。 只是对于爬山的人来说就是灾难了，柳清欢幸运的在山壁上找到条勉强能栖身的裂缝，避雨的同时也得以喘息。 往下看，天色晦暗，大雨隔绝了那几人的身影。 这几天柳清欢一直关注着他们的进度，无渊是其中爬得最快的，甚至拉近了些与他的距离，而白凤鸣因为肩膀受伤，被远远甩在后面。 六天了，他们已在崖上度过了六个日夜，然而到如今还只是爬了整座山峰的一小半峭壁，后面还有一大半的路程等着他们这群妄图窃得珍宝的人。 柳清欢有时候也在想，要是爬到山顶，结果上面什么都没有，那到时事情就会变得十分滑稽了。 当然这种可能性还是挺低的，单说此地对大乘修士如此剧烈的压制，就知道这座山很不简单。 大雨过后，一道彩虹挂在了天际，天气变得好些，而艰难的攀爬也将继续。 变成凡人有诸多不便之处，不过他们终究不是凡人，能修到大乘者无不是经历过无数大风大雨，且意志极为坚定之人。 柳清欢又往下望了一眼，而下方的无渊此时也正好抬头，两人隔着上百丈的陡峭山崖无声对视。 柳清欢突然勾了勾唇角，掌心闪现出湛湛青灵之光，攀爬的速度陡然提升！ 无渊双目瞬间大睁：“你、你竟然还能动用法力！” 回答他的是一串畅意的大笑声：“我就不等你们了，山顶上再见吧哈哈哈！” 眼看着柳清欢远去，无渊气得想吐血，却只能恨恨地拍了几掌山壁。他好不容易才拉近了点彼此的距离，转眼间就越拉越远。 为什么对方的法力没被压制？！ 动用了法力，柳清欢只用了一天时间，就爬完了剩下的大半路程。 当踏上山顶那一刻，轰的一声，被封住的经脉突然全部解开！ 柳清欢重新感觉到身体变得轻盈无比，这些天来的饥饿和疲累一扫而空，蓬勃的法力和力量全都回来了。 他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再抬头，刹那间怔立当场！ 眼前是一片大得惊人的平地，地面全是以青苍色的玉石铺陈，看不到一道接缝，竟像是用一整块庞大无比的青玉石削平而成。 而在平地中央，在山下看着像是石殿的东西实际上是一个高高的玉台，四面环绕着一百零八级阶梯，一阶一阶直入云端。 “祭天神坛？”柳清欢心里打了个突，将法力注入双眼，竭力想要看清最高处玉台上的情形，然而那里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如梦似幻，尽显神异。 “这是……”柳清欢目光突然一凝：“道纹！” 只见一条条如水波一般的道纹，深深地刻印在那些石阶上，越往外越少，到达山边时，他脚下的青玉石就只剩下一道。 柳清欢伸出手，摸上那道道纹，霎时便感觉一缕无形的道意萦绕而来，眼前也出现模糊的光影。 平地还是眼前这个平地，只是在光影中却多出了许多蒲团，一个个宽袍道髻的模糊人影盘膝而坐，作闭目聆听状。就连那些石阶上也坐满了人，一层又一层，直到最高处仙光熲熲的玉台。 “当！” 仿佛有一声钟响，柳清欢猛地醒过神来，眼中绽放出极致的惊喜：“道场！” 难怪对他们的修为有那么强的压制力，原来这里竟然是一处远古的仙人道场！ 柳清欢不敢置信地又将手伸向地上的道纹，感受着那还完全散尽的道意，以及…… 这一次，他终于在晕然仙光之中看清，高高的玉台上陈列着一张宽大的石案，案上经卷笔墨一一摆放，一双修长刚劲的手轻轻搭在桌边。 柳清欢迈开脚步，几个闪身就到了高台下，然后就感到一股强大的重压落到地上，压得不得不落下身形，落下之处正是第一层石阶处。 他目光一闪：“看来这里还设置有一道考验。” 欲登仙梯，先证自道，修仙界常用的一种考验方法。 柳清欢一只脚踏上石阶，磅礴的道意便从刻印在玉石阶上的道纹汹涌而出，仿佛一道惊雷，撼得着他神摇意夺。 耳边响起一个清远而又淡漠的声音：“上宝月九真，日曦变玉室，呼吸紫微，大混帝一，八烟藂生，百灵明威……” 柳清欢的心神渐渐沉定，竟不知不觉在石阶上盘膝坐下，有青气自他身下升起，道境竟自行铺展开。 无渊在第十七日终于爬到山顶后，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柳清欢盘坐于第六级石阶上，双目紧闭，道**转，完全进入了修练的入定状态之中。
第一千三百一十六章 石阶
看到柳清欢，无渊先是松口气，然后神色就变得凝重。 虽然不想承认，但柳清欢这个人非常强，他原本还担心对方早就利用比他们多出的十几天时间，捷足先登先取走了宝物。 然而，柳清欢现在却还只是上到了第六级石阶…… 无渊眯着眼望向高耸入云的玉台，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那些石阶有古怪！ “府主！”一声呼喊，打断了无渊的思绪，又一个魔修爬上了峭壁，看到山顶的情形，一时也呆住了。 “这、这是！” 无渊没说话，等另外两人也爬上来后，才开口道：“仙人道场。” “仙人道场！”三人齐声惊呼，都顾不得欣喜法力重新回归，就被眼前宽阔的道场吸引去了全部注意力。 “远古之时，天地混沌，法则初立，仙人鬼三界还未明显的分开，仙鬼神魔都可以自由出入人间界。”无渊道：“那时有许多散仙常年在人间界游走，开设道场，教化万民，传播仙术。” 他眼中闪烁着狂喜的光芒：“此地应该就是一处远古仙人道场，而且看地上密集的道纹，这个道场曾经非常鼎盛，有无数凡修来此听经说道。” 另外三人都望着远处那高高的玉台，嘴里连声惊叹，其中一人道：“那我们还等什么，那上面肯定有好东西，我好像看到了个很大的石案！” 无渊把脸一沉，不闲不淡地道：“那你去吧。” 那人从狂热的惊喜之中醒过神，终于看到了下面石阶上的柳清欢：“他、他怎么还在这里？” 几人很快明白其中原因，一位魔修嘲讽道：“比我们早十几天爬上山又怎么样，还不是才上几级石阶！” “府主，我们要不要？” 无渊明白对方想说什么，只是之前两次朝柳清欢出手都以失败告终，让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流年不利，于是不禁迟疑。 “等等再看……”无渊道，又突地想起，望向崖边：“我们是不是还有一个人没上来？算了，不管他，我们走！” 四人很快来到玉台之下，面对仿佛通天的石阶却突然生出几许畏怯，不敢迈步。 这时，柳清欢睁开眼睛，见到的就是在阶下徘徊的几人。 双方隔着六级石阶无声对望，柳清欢淡声道：“你们来了。” 无渊冷哼一声，转头对身边一人道：“你先上！” 见那人犹豫，他斥道：“怕什么怕，别人都敢上，你不敢？” 就听柳清欢轻笑一声，道：“这些石阶并没有设陷阱，你们可以放心的上来。” 他这么一说，阶下的人反倒更加不敢上了，都拿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柳清欢摇了摇头，从石阶上缓缓站起身，无渊几人都防备地往后退了几步，他却只是抚了下衣摆，转身踏上石阶。 “此地是仙人道场，处处铭刻着前人先辈一生大道的理解和感悟，实乃绝佳的修练之地，这些天我多有所得，收获着实不小。”柳清欢一边说，一边在第七阶上盘膝坐下：“你们不妨也趁此大好机会参悟一番。” “修练？哈哈，谁进秘境是为修练来的！”一位魔修讥讽道：“你会这么好心告诉我们这些？怕是阻止我们往上爬，抢先拿走高台上的宝物吧！” “那你们随意。”柳清欢道：“不过，你们要上去，还有另外三面石阶可以任由你们上，请别在这里打扰我。” “你以为你是谁！”那魔修十分不驯地嚷道：“老子就要从这里上，就要打扰怎么样！” 柳清欢抬起眼，目光落在对方身上：“你可以试试。” 这句话语气极淡，听上去毫无威胁性，魔修却心中一凛，猛地想起眼前之人过往的辉煌战绩，想要出口的喝斥都哽在了喉间，再吐不出半个字。 柳清欢冷冷一笑，便闭上了眼睛。 那人被他笑得面色胀得通红，愤恨地转头想找无渊帮忙，无渊却不理会他，转身就往另一面的石阶走去。 “正事要紧，这时候跟他纠缠做什么，都过来！” 几个魔修只好跟上，无渊这次不再犹豫，踏上第一级石阶，立即就有一缕无形的道意从脚下升起，将他牢牢束缚在原地。 “哼！”他冷哼一声，不待道意缠上来，便猛地一跺脚，紫黑色的光芒如一朵绚丽的魔花在石阶上绽放。 “我不修你们的道！”无渊面色冷厉，直接打散了那缕道意，径直踏上第二级台阶。 只一刻钟后，他就上到与柳清欢平齐的位置，不由露出得意又嘲讽的笑容：“还以为有多难，原来也不过如此！” 其他三人见状，纷纷露出大喜之色，都踏上了石阶。 听到那边动静，柳清欢无声一叹：这些魔修果然都是急功近利之人，眼里只有高处的珍宝，却不知珍宝就在脚下。 他这些天之所以没急着往上爬，是发现了石阶上铭记的道纹极为不简单，不只是一个人留下的，也不只是大道感悟，还包含了很多其他东西。 遥想当年，远古的仙人们在此开设道场，必是什么都讲，天道法则、宇宙洪荒、神真羽章、道法仙术、御气炼丹，等等等等，都化作道纹刻在了这些玉石之上。 柳清欢是在踏上第二阶石阶时发现的，当时那缕道意化成一个苍老的声音响在耳边，娓娓将如何驯养真龙真凤一一道来。 而他手中正好就有一颗还未孵化的凤凰卵，当时就听住了，听完之后更是受益菲浅，于是便不再急于往上爬。 要不是他试过每个石阶只会出现一道道意，柳清欢甚至想把每条道纹都摸一遍。如此大好机会，无渊几人却因为急功近利而错过，后面定要后悔的。 而且……柳清欢无声笑笑：不是他看不起他们，那几人最终恐怕是爬不上一百零八级石阶的，因为越到后面，从高处传来的仙人威压就越强。 他们会不得不止步，然而已经踏过的石阶不会再有道意升起，他们得到的会远远大过失去的。 他已好心地提醒过了，奈何没人相信，罢了。 柳清欢不再管另一面传来的动静，专心于参悟道意。而又三天，白凤鸣终于爬到了山顶。
第一千三百一十七章 挑拨离间
白凤鸣右手臂有伤，伤势不重，若是在他修为全盛时期自然是不值一提，但当法力全部被封，法身沦落为凡躯之时，却变得不轻不重起来，更何况他后面还要靠这半残的手臂爬山。 这大半个月来，他是靠一股狠劲撑下来的，被虎爪抓出来的深可见骨的伤口不断裂开，流出来的血浸透了衣袖。 没有人帮他，甚至没有人等他一下，他也从来不对无渊几位魔修抱任何期待，至于柳清欢，对方更不可能倒回来帮他。 即使右手几乎废了，但等终于爬到山顶法力回来后，白凤鸣却没有第一时间疗伤，而是迅速查看山顶的情况。 宽广开阔的平坦广场，高高的玉台，以及石阶上无渊等人的身影，白凤鸣在微微一怔后剧烈地喘息了一声，半跪在了地上。 闻到衣襟上传来的血腥味，白凤鸣忍住某些疯狂窜动的念头，敷衍地开始处理伤势，脑子却在飞速运转，判断着目前的形势。 那几人为何会还在爬石阶，而且看样子最早上山的柳清欢还爬得最慢，如今才上八层石阶。 他望向柳清欢的视线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嫉妒羡慕、猜忌防备、贪婪杀意……或许是最后一种情绪不小心泄露了太多，闭目打坐的柳清欢突然睁开了眼睛！ 两人隔着宽阔的广场对视，昔日的同门情谊早已被时光消磨殆尽，剩下的只有冰冷的现实。 面对柳清欢冷冽的目光，不知为何白凤鸣感到了一丝心虚，脸上却露出招牌似的憨厚笑容，先一步移开了视线，朝无渊等人那一面石阶飞去。 没有声音传来，但柳清欢知道那几人在交谈，他低头略一思索，千秋轮回笔出现在手中，掩在了宽大的衣袖下。 相比起大乘后期的无渊，白凤鸣给他的感觉更不好。 之前在谷口见面时双方离得远，他只察觉到对方气血鼓躁似有入魔之兆，后来进入秘境后修为被压制感觉不出来，但现在，两人只相隔十几丈距离，对方修为的异状变得更加的明显。 白凤鸣的气息很奇怪，隐隐还透出一种极为危险的嗜血之意，就好像一只潜藏在黑暗中的凶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暴起伤人一般。 柳清欢眼帘微垂，心中越发警惕：他不清楚对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以什么方法这么快晋阶大乘，还让一个正统道修身上应该有的清正之气荡然无存。 而此时，白凤鸣已从那三个魔修口中探出了他未到山顶前发生的事，当听到其中一人以不屑的语气说起柳清欢劝他们不要着急上到高台，而是就地修练，白凤鸣心底就不由咯噔一声。 他抬头望去，经过三天的努力，三位魔修最后面的也已爬了四五十层石阶，无渊爬得更高，已到了七十多层。 “你们是说……”白凤鸣面露犹疑：“每次踏上这些石阶便会升起一缕道意，而你们把道意都打散了？” “是啊。”一位魔修回道：“不打散，难道还真坐下来参悟不成？没得浪费时间！” “道意、道意，我明白了！”白凤鸣一拍掌，然后看着石阶上的几人叹道：“唉，你们都被他骗了！” 几位魔修都投来不解的目光，就连一直没给他眼神的无渊也回头往下望来。 “世人都以为我那位师兄性格方正而又大气，但实际上他心思缜密不失狡黠。”白凤鸣道：“他明面上劝你们坐下修炼，实际上呢，你们反而更着急往上爬，这就着了他的道。” “什么意思？”一位魔修怀疑地看着白凤鸣。 “还不懂吗？”白凤鸣冷笑道：“我那位师兄其实一开始就算准了你们的心理，利用你们的急功近利和对他的猜疑和敌意，所谓的阻止实际上是怂恿。” “可他当时只劝了一句就没再说了，而且他自己也的确放弃了第一个上到玉台上，而且一直在参悟道意……”那人说到这里，终于回过味来，面色一变：“道意！”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石阶上，白凤鸣道：“问题肯定就出在这些道意上，你们难道就没想过，这里是座道场，道场是建来做什么的？当然是修练。而这些远古仙人留下的道意，便是这座道场最大的珍宝！” 见几人神情都变了，他继续道：“而且，此地既然是仙人道场，仙人又怎么可能让你们轻轻松松爬到他布道的玉台之上，所以你们多半是爬不到顶的。” “你说的没错！”几人中修为最低的大乘初期魔修十分悔恨地道：“我现在上到四十五阶便已感觉颇为吃力，每迈一步都有被压得粉身碎骨之感，已经不敢妄想爬上玉台。怎么办，我现在修练还来得及吗？” 那位魔修焦躁地在石阶上来回走动，不由向上面的无渊投去求助的目光。 无渊脸色黑沉，不知道在想什么，白凤鸣道：“自然来得及，后面还有那么多阶石阶可供你们修练呢，只不过……” 他满脸遗憾地摇了摇头：“道意被你们打散，已经踏过的石阶怕是没用了。唉，所以说你们都上了我那位师兄的当！” 要是柳清欢听到白凤鸣这番话，一定会鼓掌叫好：好一番精彩绝伦的挑拨离间！ 那位大乘初期魔修下了几个石阶试了试，果然经过后不再有道意升起，而他也无法再继续往上爬，等于后路已绝前路也断，这趟秘境之行完全白费，就不由怒火狂炽，大吼一声：“青霖！”猛地朝下冲来！ 其他两人虽然还有些余力，但在仙人威压下也即将到达极限，见有人去找柳清欢算账，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看着三人往隔壁奔去，白凤鸣不禁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抬头就对上无渊深沉的目光。 他敛起嘴角的弧度，以一种愤怒的语气道：“府主，青霖实在太过可恶，您不是一直想杀了他吗，现在正是好机会！不过我觉得卯光几位道友和起来也不是他对手，恐怕还得您出手才行。” 无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白凤鸣，脸上没什么表情，半晌才突然抬起手，便见一道厉风以迅雷之势呼啸而下！ 白凤鸣没想到无渊说翻脸就翻脸，只听“啪”的一声，一记狠辣的耳光抽得他侧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坚硬的玉石地面上。 无渊一挥手，撤去先前白凤鸣布下的隔音障，冷冷地开口道：“你跟你那位同门师兄的仇隙本尊没兴趣知道，也可以不追究你借刀杀人之举，因为是卯光几个自己先犯蠢被你利用。但利用在本尊头上，你是不是想死！”
第一千三百一十八章 畏威不畏德
卯光怒气冲冲地冲下石阶，绕到玉台的另一面，可一看到安稳坐于上方的柳清欢，他的怒火就像被烧了一大瓢水，“噗”的一声只剩下一点火星。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怀疑这位道魁的实力，但在妖族万祖之地和灭杀大乘后期修士屠伤这两件事后，整个修仙界都不敢小觑柳清欢了。
柳清欢抬起眼帘，看到的就是那位先前就跟他大声嚷嚷过的魔修，此时一脸怒气未消却又胆怯不前的尴尬模样。
他挑了挑眉，也不说话，只平静地看着对方。
卯光顿觉自己莽撞了，可一想到在秘境中辛苦大半个月却要空手而归，又压不下心中那口气。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另外两位魔修也过来了，卯光就像突然又有了些底气，梗着脖子喊道：“你下来！”
见柳清欢没反应，他又嚷道：“还是道魁呢，自己在这儿坐着修练，却哄骗我等往上爬，简直道貌岸然、无耻之尤！这事你不给我们一个交待，那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柳清欢面色一冷：“哄骗？交待？”
“难道不是吗！”卯光越说越愤怒：“你那位同门师弟已经揭开了你假惺惺的真面目，就是你害得我们既登不上玉台，又错失提升境界的机会，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待！”
面对如此强盗逻辑，柳清欢吃惊之余，更觉啼笑皆非。他心念一转，便知其中必有白凤鸣挑拨之功，而这些人，不过是仗着他们人多在胡搅蛮缠而已。
这时，就听玉台另一面传来“啪”的一声脆响，然后是重物砸在地面，无渊的声音传来。
“你跟你那位同门师兄的仇隙本尊没兴趣知道，也可以不追究你借刀杀人之举，因为是卯光几个自己先犯蠢被你利用。但利用到本尊头上，你是不是想死！”
三位魔修脸色都齐齐一变，柳清欢轻笑一声，从阶上站起：“你们想要交待是吗，好啊，我给你们！”
他的笑容变得其冷无比，手中的千秋轮回笔宛若利剑，一道墨色光芒便如雷霆贯空，纵然劈落！
磅礴的威压从头顶传来，卯光神色一凛，脚下欲退，却突然发现全身气机不知何时已被牢牢锁住，法力更是沉如死海一般挪动不了分毫，瞬间惊恐万分！
“不！救……”他想向另外两位魔修求助，然而那两人这时候哪里顾得上他，已是先跑为敬。
“轰隆！”墨雷劈下，无数黑线飞射而出，犹如一滴墨落入水中，溅起无数水珠，夹杂着无数炸开的青玉碎末。
地面出现一个大坑，被劈个正着的卯光仰躺在里面，口吐鲜血，满目无光。
柳清欢缓缓从石阶上往下走，面无表情地道：“不知我这个交待，道友可还满意？”
卯光骇得在坑里徒劳躲避，话都说不清了：“满、满意，不要啊，我不想死……”
隔壁传来一声轻咳。
柳清欢脚下一顿，往那边瞥了一眼，冷着脸道：“畏威而不畏德，滚！”
卯光连滚带爬地滚了，另外两个魔修早就跑远了。
柳清欢站在阶前，闭了闭眼，突然一伸手，手指成爪状一抓！
眼见形势不妙想要溜走的白凤鸣不由大惊失色，却只觉脖子一紧，整个人已不受控制地被摄往了柳清欢方向。
“不！”
他身上陡然涌起浓郁的血光，身形模糊融入光中，显然是想以血遁之法遁走，却听一声“定”，原本激涌的气血迅速冷却，整个人就像木桩子一般往前倒去。
一只手扶住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柳清欢手中浮现着层层铭文的千秋轮回笔，白凤鸣面色如土，惊声大叫道：“唉柳师兄，你这是干什么，府主救命啊！”
“咳！”无渊的声音从另一面传来：“青霖，方才你高抬贵手一事我记下了，现在本尊要专心修练，余等莫要打扰。”
白凤鸣像是猜到对方不会管他一般，倒没露出失望之色，只是转而求饶：“师兄、师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次！”
柳清欢看着这个不久前还在他背后捅刀、一转眼就能面不改色求饶的昔日同门，十分不解：“你是如何变成这般模样的？”
白凤鸣一怔，露出苦笑道：“我也不想啊柳师兄，我只是怕你，毕竟我叛逃了道门改修魔功，怕你要以清理门派的名义杀我。我真的知错了，既然你都放了那几人一马，也放过我吧，求求你！”
柳清欢眉头越皱越深，白凤鸣却还在喋喋不休地求饶，说到后面只差声泪俱下、痛哭流涕：“我多想回到当年，我、你，还有林光，曾经我们三人多要好啊，一起练功，一起喝酒，一起经历秘境……”
林光……有多少年没听到这个名字了，那个因天资不好而修练无望的少年……
柳清欢神色出现一丝陷入回忆的恍惚，就见白凤鸣眼中快速划过一抹厉光，垂落的手中血光一闪！
“啊！”却没想到一只手突然握住了他那只手，巨大的力量让白凤鸣不禁惨叫一声，而刺出的剑锋也被迫停住，剑尖距离柳清欢的腰腹不足一寸。
“你竟然能破开我的定身术！”柳清欢也很是惊异。
定身术与寻常的定身法术不同，乃是仙术，向来无往不利，很多人都是在被定住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柳清欢所杀，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破开此术的。
“你果然一直防着我！”白凤鸣怨毒地大叫道，吐出一口血，手中血剑一转，却再次被千秋轮回笔架住，激荡的法力瞬间在两人之间猛烈爆开。
“怎么，莫非你以为回忆几句当年，我就会对你放下戒备吧！”柳清欢讥笑，左手光芒万丈、如擒金阳！
“轰！”这一拳他完全没有留手，足能捣月碎星的雄浑力量轰然而出，白凤鸣顿时爆成一团血雾。
柳清欢却忽感不对，强烈的危险预兆让他骤然回头，就见一把血剑破开虚空，伴随着疯狂的大笑声，血浪翻滚、魔气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