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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栖逸啦啦啦     异世漫游指南txt下载     异世漫游指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21章 再也不奶了对不起

    秦九渊就跟个恶霸似的几步上前一脚踢翻了他们用来烤肉的火盆,在几人惊愕转变为凶狠的目光中骂了句“你们是笨蛋吗?”

    正在烤火的几个团伙成员愣了一下,然而还没等他们反驳些什么,下一秒作为团队领头的女人也随即出现在视野范围中。

    “这是谁做的?”女人快步回身关上了所有半敞着的窗户,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我之前是怎么跟你们说得,一个个都不想活了吗?!夜间生的火亮度不能超过房间的范围,现在你们竟然还生起火烤肉来了?”

    秋玹靠在杂物房的门板上听领队发飙。她无声双目看似低垂着在发呆想自己的事情,实则悄然连接上了那些蹲在不远处石堆后方的尸体群,让它们作为“眼睛”来帮自己看看周围的凶险。

    好在,秦九渊发现得早。几乎是在香气散播出去之后的瞬间及时止损了,第二十八号官道附近一片死寂并无什么异常。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突然间,秋玹身侧骤然传来一道声音,那声音十分陌生,记忆中并不存在这样的一个人。而更加令她警惕的是,那个人靠近自己的瞬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动静,如果对方有意想要致自己于死地,凭现在自己的一双瞎眼是很难有所作为的。

    “别紧张,我们是同行。”声音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紧迫,有些轻松地笑了两声。“这里目前就我们两个行刑官,我跟你现在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我不会对你出手。”

    秋玹耳朵动了动,一时没有说话。

    “我看得出来,你的眼睛应该不是天生就这样的吧。”并没有在意她的冷淡,声音的主人伴着领头女人骂人的背景音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是在奥赛尔才受了伤的吗?我恰好认识一个主修治愈的行刑官,如果你能出得起价,我让她来给你看看。”

    秋玹目视前方,依然没有说话。

    “嘿,你这人眼睛看不见,难道嘴巴也不能发声吗?”声音的主人似是有几分恼意,“我说了现在我俩利益又不冲突,我干吗吃饱撑了对你动手呢?我没有什么恶意,你这人怎么一点同行情谊都没有的?”

    秋玹:“你真的很爱演。”

    同行行刑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如果说之前还是猜测,听到这句话后秋玹顿时就确定了个七七八八。她哼笑一声,听着面前领队女人将那几个半夜偷偷生火烤肉的成员骂得吱都不敢吱一声,才道:“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到卓尔城去?吉玛家那里还给你预留着一个床位呢。”

    这回轮到陌生声音沉寂下去不说话了,半晌过后,秋玹听见旁边的人啧了一声,换上熟悉的语调。

    红发道:“你不是瞎了吗?怎么认出我来的?”

    秋玹:“凭感觉吧。”

    红发嗤了一声,也学着她的样子抱起手臂靠在门板上。

    “杰罗死了。”盯着前方看了一会,红发突然这样说道。“这次我们的运气特别不好,踩空的第一个裂洞就是虚无之渊,我跟杰罗在那下面挣扎了两个月才好不容易爬出来。爬出来的瞬间我们被人袭击了,杰罗当场死亡。”

    秋玹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轻声嗯了一声。

    好在红发似乎是自己已经完全消化接受了这一事实,她语气中并无太多极端悲哀的情绪,只是接口道:“本来我是想要回卓尔城去的,但是就在一个月之前,有一个同行找到我,说想要请我做他们团队的固定治疗师,并且承诺提供我每天生存所需的食物。”

    “特别大手笔,对吧?但你知道我的,我不太喜欢被集体约束住的感觉,所以我拒绝了。但是之后发生了一点事情……你知道吗?请我去做固定治疗师的那支团队,成员全部都是由高阶行刑官组成的。”

    秋玹突然意识到什么,她脱口而出。“那支团队的领头是不是叫息……叫虞棠?”

    红发惊道:“他们也来找过你了?没错,就是之前我们在黑市碰到的那个黑商虞棠,在那之前我根本没有想到她也是个行刑官。”

    对上了。

    息寒亭的组织在暗地里继续探查资源矿,但是矿区的开采复原工作必定十分凶险,甚至根据前人留下的那些玄乎记载来看,很有可能资源矿底下有什么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存在。

    息寒亭的组织大部分势力都在奥赛尔,在这个地方没有食物来源于稳定保障,所以他们急需一个固定的跟队治疗师替每次出任务的伤员救治,不然矿区的探测就无法继续进行下去。

    红发恰好是最佳人选。

    “他们有办法能够打破这个试炼场只进不出的局面,很有可能是最先摸到主线的那部分行刑官,所以我答应了他们的条件。”红发长叹一声,“我真的已经受够了这个试炼场了,更何况我能感觉到他们跟以往那些为了哄骗一个固定治疗医师什么谎话都能说得出来的行刑官不一样。我之前跟队出过一次任务,就是从奥赛尔返回卓尔城去进行储备工作,他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非常专业,说不定真的能够有希望摸清主线。”

    她说:“我是一定要离开这里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那你现在怎么会来到第二十八号官道附近?”秋玹道。

    “他们的任务到收尾环节了,不需要再像之前那样频繁地外出,所以我的负责工作也变了。”红发解释道,“虞棠让我返回卓尔城去联系一些地下的黑商。中途出了点岔子,我暂时留在这里修整,过不了多少时间就走了。”

    那红发返回卓尔城的目的看起来与自己是相似的。

    秋玹并不介意返程的路上带上红发,就像她说得,大家目前利益一致而红发又是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治疗能力者,那么接下来的路途中他们的生存能力就会提上一个档次。

    红发对此也没什么意见,顺便她还帮秋玹看了看眼睛,结果得出的结论是:(红发原话)“拜托你怎么那么弱因为雪盲这种破理由瞎了我可治不了这种弱鸡病情你自己等着恢复吧时间用不了多久的真是浪费我时间。”

    秋玹气得不跟她说话了。

    而两人在这头商量完,另一边第二十八号官道的领队女人在训斥一通之后勉强息了点火气,招手让人把现场收拾完,给出了今晚参与烤肉行为的人员半天不能吃东西的惩罚。

    几人顿时哀声遍地,尤其是眼睁睁看着其他的成员都分到了一点剔下来的肉块而自己什么都没有之后。

    女人再三确认了几番房间里的味道都散得差不多了,又吩咐今晚守夜的人后半夜必须打起十二万分警惕,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了。”她转头看向已经靠在墙上打了数个哈欠的秦九渊,“这件事是我们做的不对,希望你别介意。”

    “我介意的是因为你的人犯蠢而连累了我们。”黑商面无表情,“不必多说,反正明天天一亮我们就走了。”

    他转身走回秋玹身边,抬眼打量了一旁的红发几眼,后者刚回到根据点才看见这个人,眼神顿时惊异起来。“雷诺,你怎么也来奥塞尔了?是犯了什么事被执法队的人遣送了吗?”

    “不是。”秦九渊言简意赅。

    后半夜秋玹眯着眼睛小憩了一会,她没有敢真正睡着,就算心知之前的事情只是一次意外多半不会再衍生什么岔子,也还是留了个心眼以防万一。

    然而后半夜真的出事了。

    最开始的时候,秋玹只是感觉到与附近被种上厄尔庇斯病毒的尸体之间联系似乎是中断了几秒。她瞬间清醒过来,皱着眉感受几瞬,一切又如常好像之前只是自己的错觉。

    她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秦九渊跟着起身问她“怎么了?”

    秋玹比了个悄声的手势,轻手轻脚地将钉死窗户上的锁撬开,让秦九渊替自己看看外面的情况。

    她直接给其中几具尸体下达指令让它们走近到黑商能看得见的范围距离内,几秒中过后第二十八号官道附近顿时多出几个朦胧的黑影,看不清其上僵硬面容,但动作间确实是准确无误的。

    真是自己的错觉,还是过于多疑了?

    似乎是骤然出现的尸体引起了守夜人的怀疑,官道附近隐约间起了点淅索的动静。门外团伙成员好像把灯点起来了,但这点光线对于目前秋玹来说没差,毕竟她根本看不见。

    秋玹让所有还能够取得联系的尸体分散开来随时获得外面的情报,她皱着眉站在房间里罕见地有些焦躁起来。秦九渊察觉到她的情绪,将身子从窗户外收回,刚搜肠刮肚想了半天安慰性话语该怎么说,就听见下一秒窗外传来的惊天惨叫。

    惨叫声是人为发出来的,听发声地点应该就是守夜人所待的瞭望台上。

    这声惨叫像是一个什么预兆刺破浓重夜色之后,紧接着,秋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透过外部分散开来的数具尸体联系“看”到了隐埋于夜色之中无数个身披黑袍的人。那些黑袍杀手的目标无一不直愣愣朝着根据点位置的所在方向而来,仿佛一夜之间所有在奥赛尔活动的黑袍人全部都倾巢而出,一眼望过去乌压压一片黑云压城之势席卷而来。

    秋玹从来没有在哪个地方见到过如此数量的黑袍杀手,哪怕是之前在组织里出任务的时候,遇到游走在夜色中的黑袍人也就只是三三两两分散开来罢了。

    很快她唯一的视觉来源便也被斩断了,她能够清晰感受到那些“赶尸队”成员被冲散在苍蝇堆里简直手无缚鸡之力,轻而易举地被撕碎。

    门板破开,红发冲进了房间。

    “我们快跑吧!”她急急忙忙对两人说道,“这种情况我们就算留下来也根本不可能与那些黑袍人抗衡的,我已经通知了领队让她也带着成员快点撤退,现在抓紧跑还有一线生机!”

    秋玹心知她说得是对的,但心里总隐隐有个不显眼的念头一闪而过。她努力想要回想抓握那个转瞬即逝的思想,却无论如何再也拾不起来了。

    “走吧。”秦九渊抓着她的手从窗框上跳了出去,红发紧跟着跳出来,却在彻底看清外部场景的一瞬间骤然失声。

    “完了……”她低声喃喃,“这回是彻底玩完了,我们都得去陪杰罗。”

    秋玹看不见让她哑然失声的场面,但也能够从裸露在外皮肤上由不可控制的生理本能而耸起的鸡皮疙瘩中感受到一些。

    此刻,他们三人连带着领头女人跟几个成员,站立在避无可避被逼入绝境的屋顶上,除了秋玹之外每一个拥有视物能力的人几乎都满目绝望地看着底下的场景。

    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的黑袍人全方位将他们所在的根据地包围了起来,宛如丧尸潮围城般压迫悚然。第二十八号官道附近再看不见任何一个饥民的身影,有能力跑的早就踩空裂洞逃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就这场面,哪怕是别西卜本人来了都不一定对付得了。

    “怎么会这样……”

    “是我、是我的错吗,是我们生火烤肉才把……不,不是!不是我们,啊啊啊我不知道,不是我的错!”

    秋玹听到站在旁边屋顶上已经有人情绪崩溃起来,听声音是之前做错事的那帮成员的其中一个。

    领头的女人想到什么脸色沉得可怕,但还是道了句:“别多想,你们的错当时早就解决了,这应该跟你们没关系。”

    但如果不是这栋房屋里活人的“生活气息”吸引了黑袍人这种可能性,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作为还算熟悉奥赛尔生活的人,一名成员面色惨白如纸。她知道领队此刻是在安慰他们,但不知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了,还是对自身的结局过于绝望。在哭着喊了一声“对不起”之后,竟翻身自己跳下了屋顶。

第435章 收网

    曾经尤西在试图跟秋玹陈述计划的时候提到过一些关于横梁的传闻。

    在最初,整个世界大陆上根本就不存在卓尔城或者是奥赛尔这两个概念,人们无论语言人种都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而当历史上第一座“横梁”出现的时候,世间开始有了平衡说。

    谁也不知道第一座横梁是怎样出现的,它就好像神迹显灵,突然而然地出现在那里。等到后来人们从极度惊异中反应过来,才敢逐渐派人去调查。

    横梁取自于一种极为特殊的材质,当它诞生出来横亘于世界中心的时候,大陆便隐隐开始分裂成两端。

    在最初的震惊冷静下来过后,一部分人开始意识到横梁真正的作用来。它是一道天然的防线,它是分割世界的界限,它甚至……能够筛选人类,淘汰掉一部分没有任何作用的人以此来维系着自然的平衡。

    在那时,有人给它起了个名字,就叫做“横梁”。

    他们甚至开始逐渐模拟起最初那座横梁的建筑方式,在相隔千百米之外的地界如法炮制也完全复刻建造出了一座一模一样的“横梁”来。

    人们发现,虽然后来人为模仿建造的那座横梁总显得有些劣质,但是当大陆上拥有了两座横梁之后,天地间的“平衡”似乎也愈发和谐稳定。

    一开始,有相当一部分的人是不同意接着第一座横梁的基础上继续创造下去的,他们认为这有悖于发展,甚至会酿成灾祸。

    支持这种观点的人不在少数,而持另一方观点的人则认为,正是因为横梁诞生的特殊性,才能够使得人类文明发展真正进入全新的跨度。这是真正跨越时代的建筑,理应被载入史册。

    两方人一直在争执不休,谁也无法说服对方。

    终于有一天,保守派的部分极端主义者背着所有人做出了意想不到的举动。他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再一次挖出了当时用以维持横梁屹立不倒的核心基石,以肉身为引,在地下埋上了火药借着特殊基石的能力一起摧毁了第一座横梁。

    摧毁就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摧毁,地面的废墟里除了留下一些人为添铸上去的石块泥沙,横梁的存在竟是整个凭空消失了,一切就好像原来世界中间从来不曾存在过这样一座界限一般。

    无论是哪一方的人全都被惊动了,支撑变革一方的群众勃然大怒,争吵到最后演变为彻底无法调节的矛盾,战争便打响了。

    那场战役断断续续一共持续了三年左右,最终以保守派的惨败作为结局。几个核心领袖一夜间被屠戮殆尽,剩下的也被杀红了眼的人们绑着跪死在那座摧毁的横梁面前以血赎罪,以此祈求神明的怒火不波及到世间。

    战争之后,人们很快便又继续振作起来。他们不敢一开始就修复那座被摧毁的初始横梁,只是在世界的其他中心位置一点一点开始模仿建造大大小小的横梁。其中有超常发挥的也有做功相对于劣质的,于是人们按照精细程度给这些建筑分了级,一共甲乙丙丁四个评判标准。

    等到人们渐渐彻底熟悉了建筑方法之后,他们开始着手试图修复被摧毁的母版横梁。

    “神迹”再一次降临,人们在坍塌的废墟之上很快重建起了一座崭新又初原的建筑,这座建筑前所未有的精细成功。人们喜出望外,最终决定将它称作为母版,称作为“第1号甲级横梁”。

    世间一共有大大小小四十八座横梁,而只有一座,是唯一的甲级。

    当时从尤西嘴里口述的历史跟秋玹在普通城民那里听到的都不一样。

    或者说整体上大相径庭,但是细节却完全改变了。

    上位者不可能让普通城民知道“横梁也是能够被摧毁的”这件事情,人们所熟知的历史,不过是由当初的改革派删删改改遗留下来的半点零星。

    事实上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其他的位面时空,大抵都是如此。

    历史从来是由胜利者所书写的。

    秋玹目光从眼前的碎石与沙土中移开,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使得近乎所有在场的群众全都哑口无声不可置信。

    那名叫做老温的侍从突然跌撞着上前徒手在碎石中扒拉着什么,径直失态了半晌,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以手掩面竟是一句话也发不出来。

    “给。”

    在死寂无声中,秋玹默默走到尚且怔愣着的洛蒂面前,将之前家主连带着骨鞭一起交到她手中的字条递了过去。

    洛蒂愣愣地接过,她像是大字不识目光茫然地在短短两行字上看了一圈又一圈。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跪倒在地的老侍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蹒跚走过来,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羊皮纸。

    那是一张继位申明书,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洛蒂·亚力克山是为家族下一任的领导者。

    库金目光惊异到极点瞪过去,他一把夺过羊皮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那边还未解决的状况都不顾了,拎起老温的领子反复质问是不是搞错了。

    秋玹无声退出了人群,她在原地站了一会,手指抚上骨鞭表面,注入了一道精神力。

    “收网了。”

    语气中一点幽然叹息微不可察。

    ……

    按道理来说发生了这样程度的大事,负责巡逻的城市执法队必定会在第一时间内赶到。

    只是后来执法队确实是来了,带队的领头人却并不是尤西,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骑士。

    人群在最初的不可思议死寂中终于反应过来,在场的目击者你一言我一语地聒噪起来。然而当最后的调查结果出来,人们才恍然家主竟是提前了一周就已经办理了脱离家族关系的手续,法律上来说,他是一个自由民,无论做什么都不再牵扯到亚力克山家本身。

    再后来,秋玹终于又一次见到了尤西。

    见面的时候这名曾经的骑士长面目狼狈好像在奥赛尔逃亡了几个月,据他陈述,自己在分开那天被别西卜叫回去之后,就莫名被革了职缘由都没问一声流放到奥赛尔去了。

    “大人发现我正在做的事情了。”

    尤西抹了把脸,看上去有几分强撑着的软弱。“后来我逃出来了,并且……”

    他话音刚落,身后一道熟悉嗓音便响了起来。

    那人道:“我的小宝贝在你这里放了够久的了,赶紧还回来。”

    秋玹掀了下眼皮,“你这称呼真有够恶心的。”

    息寒亭二话没说径直弯身从她手上夺过了自己的骨鞭,仔细检查一瞬发现确实没什么问题,才有心思回了一嘴道:“那我们交换,你把你的刀给我耍一会。”

    秋玹:“别碰我的小心肝。”

    息寒亭朝她翻白眼。

    “我在一条官道上正好碰见了虞,这次是一起回来的。”尤西显然并不意外她们俩认识的事,只是解释了一句。“现在趁着上面势力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我们应该立刻动手。”

    “先别急。”

    息寒亭盘腿在两人身边坐了下来,“我们的暗线埋了那么久,正是在关键时候急不得。对了,你那里的结晶矿收集得怎么样了?”

    “这些年都被他们挖得差不多了,收集起来有些困难。”尤西皱起眉脸色不太好看,“我手上目前有十一枚,这已经是挖了那么久能够收集到的所有了。”

    “我有个问题。”秋玹安静听两人讨论了一会,默默举手。“收集这种矿石是为了毁掉横梁的根基,进而抹去存在,之前亚力克山家主也正是用的这种方式吧。但是现在市面上一共四十九座横梁,每一座是只需要花费一枚晶石的能量,还是根据评级会消耗更多?”

    “按照我这几年的实验,一枚特殊晶石释放的能量足够毁掉一座大型横梁,所以对应的乙级以下的所有建筑都没有问题的。”

    “那么也就是说,就连你也不确定,那座甲级横梁究竟能不能被摧毁。”秋玹转过头,视线直直盯着尤西。“你比我更清楚,只有第一号甲级横梁是母版,是所谓的‘神迹’,剩下的那些都是人为仿造的。”

    “但是历史中那处‘神迹’也是确确实实被人为所摧毁了。”尤西不偏不倚对上她视线,“曾经的前辈们能做到,我们也一样能做到,要知道,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行了,我们现在先统计一下总数。”

    息寒亭挥挥手打断他们,“我这里全部到手的有九枚,加上你的十一一共是二十。而黑市那边也陆续有行……有我们的‘同伴’一直以来也在暗地里收集,据我所知明面上加起来少说有二十多枚。至于领主那边……阿芙?”

    秋玹耸肩,“目前没有领主愿意哪怕是明面上冒险背叛别西卜。”

    对面露出有些失望的神情,就听下一秒她又道:“但是有一个人不在乎这些。”

    话音刚落,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裹着一身黑袍走近了地下黑市。秋玹朝她招了招手,那人坐下来取下兜帽,息寒亭完全不认识这人是谁,倒是尤西惊异状挑了挑眉。

    正是面目冰冷的卡雅,她坐下来先是看了秋玹一眼,才抬手从袍子里取了个用布严实包裹的袋子来。

    “吉玛大人让我给你带句话。”

    她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感情,见秋玹颔首,道:“大人让我告诉你们,尽管放手去做,哪怕是失败了,也要带几个狗日的领主一起去死。反正这世道都这样了,大不了最后大家一起死,谁也别想好过。”

    息寒亭笑了出来,她顶着卡雅漠然的视线摆了摆手,解开袋子看了看,笑道:“不管怎么说,替我们谢谢你家大人的‘好意’。”

    吉玛倾情提供了不多不少五枚结晶石,反正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对于他们现在的局面来说只好不坏。

    秋玹在黑市里又找到了秦九渊跟汤姆他们,息寒亭与尤西也纷纷去联络整个卓尔地下的暗线了。他们现在只需等待尚在奥赛尔的那些同行们回来,便是最后收网的关头。

    三天后。

    秋玹行走在卓尔城西北方向的一处乙级横梁附近,现在正赶上早市的时间,也许是天气自从冬至日之后就在逐渐回暖,集市上看见的人似乎也比严冬时多了一些。

    关于最后动手的时间,全程都只有决定参与的四十九个人知道这件事情。这四十九人里有组织成员,有其他一直暗自发展的同行行刑官,也有像尤西这样的原住民。

    甚至连这四十九人也都是在临行之前才知道具体时间的,正常情况下来说,队伍里就算出了奸细能够提前获知信息告密的几率也并不高。

    ……所以还真是倒了血霉了。

    秋玹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向径直站立在自己前方的人影。

    黑皮的青年商人挠着头朝她笑出一口白牙,就好像真的全然无辜一样。

    “好久不见啦,最近的生意是真的不好做啊,唉,我都在家里待了一整个冬天啦,再待下去人都要发霉了,而且再这样下去我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名声就都要被东边集市的那个臭小子给抢走了!最近的收成也是,唉,仅存的土地都种不出粮食来了,大家都只能吃老本……不过万幸,严冬已经过去啦,大家又能恢复以前了……你看啊阿芙,雪都已经开始化了。”

    似乎是为了照应这话,脚面下的石板地里,从高处蜿蜒下来的融雪汇成细小水流淌过她鞋底。秋玹低头,不躲不避任由鞋面沾湿,头也没抬,淡淡道了一句。

    “可是你看,这世上多得是熬过严冬,死于盛夏的人。”

    她缓缓将子母刀出鞘,一时间有些后悔没有将息寒亭的骨鞭留下来。但转念一想人家正主都回来了自然也不好老是用人家的武器,微微叹了口气,抬面正对上黑皮青年巴伦斯带着笑的目光。

    “还真是好久不见。”

    “别西卜。”

第436章 苍蝇王

    “你已经弄清楚了吗?”

    就算被人当着面喊出那个名字来,黑皮的青年面上神情依旧如常,就好像秋玹不是在叫自己一般。他整了几下衣领,而是开口说了另一件事情。

    “你已经弄清楚,这场灾难发生的原因了吗?”青年朝她笑道。

    秋玹:“是因为‘横梁’。”

    “哦,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

    “在最开始横梁就是不应该存在的,虽然我不知道最初的那座所谓神迹降下的母版是如何出现的,但是显然当时保守派的选择是对的。”秋玹道,“正是因为大肆模仿修建横梁的行为,才使得这片大陆开始分裂开始形成所谓的‘平衡’,才有了荒谬的淘汰一部分人的说法。”

    巴伦斯却摇了摇头,“你说得对,却也不对。”

    秋玹:“你有什么指教?”

    “那你知道,这片大陆上的第一座横梁,为什么会出现吗?”巴伦斯走近了一些,他周身暴露于光线底下,秋玹才看清他手里拿着的是象征着别西卜身份的手杖。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再隐瞒身份。

    “所有的所谓神迹出现都不会是全然没有任何征兆的,阿芙。”巴伦斯抬起手杖,隔空轻轻点了点他们背后第二十三号乙级横梁的位置。“你应该知道,旧时中央集权用以控制平民收买人心的第一手段,便是假借神权。”

    “君权神授的专制统治手段对于旧社会来说是一种极为有效的做法,有的人民并不会信任他们的统治者,但是却愿意相信神明是真实存在的。这而也是当时绝大多数的人民生存下去的一种信念,他们相信只要自己足够虔诚就可以成为‘被拯救的一部分人’,就可以跟着父神的脚步迈入崭新的世界。”

    巴伦斯静静地站立那处乙级横梁的前方,“于是横梁便出现了。”

    “那究竟真是‘父神’降下的神迹也好,还是人为拙劣的模仿也罢,其根本如何本来就不重要。人们只会关心他们此后的命运如何,人们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在横梁出现之后的‘新世界’里活下去。本质上来说,横梁的出现这片大陆上的所有人都理应为此付出代价,因为它的诞生绝非偶然,而是顺应着时代发展站在人类衍生的高层而诞生的。”

    秋玹将手中短刀挽了个花,“你说了那么多,就是为了告诉我,横梁应该继续存在在那里,我们的做法是错误的。”

    巴伦斯轻轻笑开了,他一边笑一边摇头,“我倒是真的没想到尤西那孩子竟然能够说服那么多的人跟他一起去疯。事到如今你们不可能不明白吧,横梁就相当于这个世界的核心本源,一旦所有的横梁被毁,最后所出现的结果必然是你我这些人都无法承受的。”

    “但这是唯一的办法了。”秋玹也没多说什么,“对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秋玹:“你一直都知道尤西在做什么,对吗?但是你之前所作所为,包括那次将他革职流放到奥赛尔,再包括最后尤西成功在奥赛尔与虞棠搭上线,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对吗?凭你的身份,你早就可以阻止他跟那些尚不成气候的威胁分子,但你没有,你反而将尤西在首席骑士长那个位置上捧了十多年,为什么?”

    巴伦斯这次却不说话了,他目光平直静静凝视着眼前,然后开始脱衣服。

    秋玹:原来尤西是跟你学的。

    黑皮青年径直解下了身上罩着的外衫,紧接着,他将领带打松,手指紧握面上似是浮现出一抹痛苦的神情来。

    他的背脊弯曲着佝偻起来,直到以一种看得人骨头痛的姿势将手环抱着双腿将自己整个人折叠起来。那个姿势看上去有些眼熟,秋玹随即反应过来,巴伦斯此刻就像是一枚巨大的茧。

    她的想法被印证了,下一秒,自完全折叠蜷缩起来的人形外部,竟密密麻麻包裹上了一层乳白色的黏膜。按道理来说这类的变身下一秒就是破茧蝶化的惊世瞬间,但只要稍微想想别西卜的别称,大概就能知道他变身的这玩意破茧之后就不可能变成什么蝶。

    巴伦斯的面目已经逐渐看不分明,但能够感知到他此刻显得尤为痛苦,也不怎么好受。

    一枚枚蝇蛆一般蠕动着的凸起不断在薄膜之下鼓胀着,蜷缩起来人体露在外面的背部位置尤为剧烈,似是下一秒就要从中破出几对肉翅。

    秋玹看了几秒,突然闪身上前,五指成爪抓握在即将破出的疑似翅尖的位置,对半一撕。

    “别变了别变了,”她又回手刀尖扎气球那样往巨茧上一下下捅,一边捅一边徒手将薄膜给扯下来撕了。“大哥你这前摇时间有点长了吧,谁会站在那里等着你变身完啊!”

    说着一个火折子抛下去,又一不做二不休泼了满满一桶油。火舌舔舐上脆弱黏膜的瞬间通体就燃烧起来,秋玹趁机跳离了巨大燃烧起来茧蛹的周围,掌心一翻握上一枚结晶石,往对面第二十三号乙级横梁的位置冲去。

    这种办法不至于彻底杀死别西卜,但现在主要任务是毁掉负责范围之内的横梁,免得到时候四十九人里只有自己这边出问题。

    秋玹抽空回头看了一眼,那枚在原地结成的茧依然在熊熊燃烧着,无数白色的幼蛆在火焰烤炙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又扭曲焦黑着落在地上。

    她抽去保护包裹着晶体的布料,结晶石顿时贴着皮肤落在手上,将那一块的皮肤腐蚀了一小片。秋玹脚尖一点在横梁内部站定,默默给配对着负责引燃的同伴打了个信号。

    十、九、八……

    她默然在心中倒数着约定好的引爆时间,眼角余光却瞥到了一旁的半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地上燃烧着的茧中破出。

    率先探出来的是一对巨大无比的透明薄翼,虽然那对翅膀纤如蝉翼,但此刻舒展于燃烧着的烈火之中令谁也无法轻视它的存在。

    在那对翅膀之下是另一对小一号的蝇翼,一对接着一对,连环顶开背脊生长出来犹如蜈蚣的千足。

    最大的那双翅膀之下,传来一阵黏液被拨动发出的粘稠声响。

    一张属于别西卜属于巴伦斯也属于另一种不可名状生物的脸从茧中探出,无数拉丝的黏液沾在脸上连带着虫卵。“它”轻轻颤动了一下眼皮,正对上了一枚黑魆魆的洞来。

    六、五、四……

    秋玹默声在心中数着,手掌贴合着放在内燃式双头转换光电子蒸汽魔能冲击火炮上。见茧中的人脸正对着这个方向看过来,她回视过去,露出一个狞笑。

    “说过了,你的前摇太长了……给爷死。”

    三、二……一。

    从骤然失去支撑物而半空坠落的结晶石被地底猛然掀起的巨浪整个激发出来,令人毛骨悚然的能量体迸发炸裂,埋于底下的黑火药舔舐上明面人工修筑的建筑表层,矿石则从最根本破碎了整座横梁的核心。

    然而一座横梁无形中毁去的动静竟比不上百米之外另一处的轰炸显得触目惊心。

    只见原本略微有些凹凸不平的石头地上赫然一枚深坑凹陷进去,连同周围数处波及到的建筑也都摇摇欲坠轰然倒塌。有纯粹科学并无法解释的特殊魔力残留波动浮现出来,哪怕是深坑周围零星剩下的魔力波动也无形彰显着威胁。

    被这样的倾力一击作为靶心命中了,哪怕是绝境那些高阶行刑官,也不能保证一定能够活着。

    碎落在地上一块透明到近乎消失的薄翼轻轻颤动了一下。

    秋玹却没有再看到这一幕了,事实上,自从倒数结束之后她就动用了自身能够达到的最大速度反方向往中心位置冲去。

    那一下无限接近于瞬发的冲击火炮几乎一下子将她精力吸空了,这也是为什么平时秋玹如果能够自己解决就绝不会动用名字又臭又长冲击火炮的原因。

    巨大威力与所付出的代价总是成正比的,这世上没有白给的能力。如果每一次使用冲击火炮都需要耗尽相当一部分的精力体力,那么接下来她在局势里就会显得很被动。

    更何况炮管是有射程的,不可能近战途中突然掏出一枚炮筒来将对手轰上天,那显然不可能做到。刚才的情况判断下来是可行的,首先在射程范围,其次就是,别西卜脱离虫卵变身的过程中几乎就是一个绝佳的固定靶子。

    所以秋玹炸完就直接跑路了,她现在的情况不太好,不可能再继续待在那里跟有可能生命力极其顽强这样都打不死的苍蝇王留下来1v1。

    ——boss总是要一起打的,即便一个人也能打,还是要拉队友下水一起打。

    刚才的亲身试验让她知道一块结晶石蕴含的能量确实是能够毁掉一处乙级横梁,所以其他乙级及以下的地方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现在最大的变数还是唯一一座甲级横梁那里,秋玹并不知道被分配去一号横梁的同行是谁,她此刻的方向就是朝着那边去的。

    路上经过了几处大小横梁,有的已经成功被摧毁了,也有一些负责人被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黑袍人缠上了,此刻正咬牙苦战在一起。

    成功完成任务的人自发去帮那些被缠上的人。此刻边界各地一连多声过大的动静已经足够将无论是卓尔城还是奥赛尔的人吸引过来,很快有人反应过来他们这些人在做什么,有的勃然大怒这是在背弃神意应该被处死,也有的脸上挂着诡异兴奋的疯笑,手舞足蹈连声叫喊着什么。

    接着,城市执法队的人也来了。

    秋玹还在混乱一片的人群里看到了从奥赛尔方向涌来的数个黑袍杀手,这些杀手可跟卓尔城豢养的那些不一样,只有亲手对上过这些诡物的人才知道所谓失败品的可怕。

    此刻边界处的混乱已经从最开始的几十人上升到几千几万,甚至包括着整片大陆上能够赶到横梁中心的所有人种来。

    骑士们的剑就算再锋利也杀不尽不可计数密密麻麻的平民,黑袍杀手的手段再诡谲也无法几息之内撕碎所有人,而那些或惊异彷徨或杀意凛然或癫狂疯笑的平民,构成了整副诡丽磅礴的世界画卷。

    大陆是一架天平,左侧生存着茫茫然无知蝇营狗苟之群众,右侧生存着被抛弃于埋骨之地腐烂暴虐之群众。

    现今,所有的筹码,都已经来到了天平的横梁。

    秋玹脚下动作不停,只是时不时往人群中倒下的尸体上种下一些厄尔庇斯病毒。她不敢种太多,唯恐自己在半路上就因为力竭而昏死过去。

    一路赶着,终于,在这场盛世闹剧的最中心,她看见了伫立在边界中段那座巍峨盖世的甲级横梁。

    ——她现在还能看见,说明负责甲级木板横梁的人没能成功毁掉它。

    甲级横梁附近骚动着的民众简直是周余的数倍不止,倒下的尸体堆成了小山,到处都是嘈杂碰撞破碎与诡异癫狂的笑声。秋玹试图在绝对混乱中找到几个熟面孔,她啧了一声踹开一个呲着牙花张嘴就往自己身上咬的饥民,终于在一处倒下焰火的背面看见了一个人。

    “梁。”

    秋玹冲过去把他从燃烧着的木头下面拖出来,就看见梁下半身一条腿已经从膝盖位置断裂开来。她只能先把人往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一丢,然后问负责人到底在谁。

    “甲级横梁的负责人,是我跟、链锯……”

    秋玹有些惊异,她也是着实没有想到竟然会把最艰巨的地方分配给链锯人去完成。但现在情况不容许多想,只能又匆匆将情况了解了一遍。

    梁跟链锯碰上的事情差不多,他们刚一到横梁附近就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黑袍缠上了。所幸那黑袍是卓尔城的杀手,当即链锯人一喝声自己尽数拦下了靠近的黑袍,留梁冲向横梁引爆结晶石。

第437章 一直走

    秋玹听了一会,“你说的那个链锯人,跟我认为的链锯人,是同一个链锯人?”

    梁:“我都要死了,你别跟我扯这些。”

    “好吧,那你把矿石给我,我去炸。”

    梁顿时捶胸顿足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我被分到的那块结晶石已经用完了!但是没有用,一点都没有!要不是底下埋的黑火药还姑且炸掉了一点碎石出来,我都怀疑是哪里出了问题。”

    “知道了,你先待在这里吧,有事喊一声。”

    秋玹说着暂时抛下梁朝着横梁的位置而去,她并没有在附近看到链锯人的身影。如果链锯在附近的话,以他那人群中过于显眼的身型肯定能够一眼看到,但是此刻没有任何踪迹。

    梁说一枚结晶石解决不了问题,那么现在很简单,那就用两枚。

    秋玹重心前倾,开始在混乱人群中穿梭起来。她在几息之内抵达了第一号甲级横梁的位置,又连续从随行空间里掏出了一块熟悉的结晶石来。

    这是当初以防万一存着的,没想到现在竟真的能派上用场。

    秋玹托举着晶体,在引燃的瞬间能够清晰感受到与之前毁去那处乙级横梁时截然不同的感受来。原本足以一举抹去一处乙级横梁存在的特殊矿物在此刻对比起来沧海一粟,她掐着时间跳离地点范围,就看见碎为齑粉的晶矿从半空坠落,一点都没有停顿直直撒到横梁地面上去了。

    她抿了抿唇,回手一刀反劈在一名黑袍杀手身上,没有时间留给他们气馁犹豫,当即又从空间里掏出了一枚结晶。

    秋玹手上一共有三枚剩余的特殊矿石,分别是从无名尸体、护着小女孩的青年、以及红发身上获取的。

    又是一阵轰鸣巨响,这一次随着结晶体对应着碎为齑粉,那处众人头顶上巍峨横梁拱门的中心内部似是隐隐颤动了几下。而就在几息之后,秋玹手腕一翻,掌心中便又多了一枚晶石来。

    她听见一阵嘈杂无比的苍蝇振翅翕动声从空中传来。

    秋玹猜到什么,也没说话,直接将剩下的最后一枚晶石捏爆抛起。她脚尖点地脱离横梁底下的范围,一跨步站在了周边平地上的混乱中。

    没能成功。

    三枚特殊能量矿石再加上之前梁的四枚并不足以毁去那一座大陆中心的母版横梁,而翕动在空中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黑点,俨然是属于一只只振翅的苍蝇。

    大片大片的黑影笼罩在卓尔城与奥赛尔的天际,乍一眼看上去竟宛如天狗食日。人们眼睁睁看着明明是在白昼阳光却一点一点黯淡下来,手中泄愤般的暴力混战一时停顿了几分。

    秋玹没记错的话,息寒亭手里应该是还有几枚同样多出来备用的结晶石的。

    不多不少一共五枚,与之前吉玛交付给他们的数量一模一样。

    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拖到息寒亭赶来。

    秋玹眯起眼睛试图在头顶遮天蔽日的从苍蝇群中找出别西卜的身影来,后来失败了,因为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看一眼都头皮发麻的苍蝇,密集程度之高已然将整片天空都染上完整的黑色,根本就找不到一个明显的人形。

    好在,息寒亭到底是自己争气。

    想来一看到周边群众的动静就知道是甲级横梁这边出事了,就算没有察觉,每个小队负责人在完成自己的任务之后首先想到的肯定也是往这个方向赶。所以没过几息,息寒亭便带着一小队狼狈不已的人马抵达了第一号甲级横梁的位置。

    消失的链锯人也在其中,他大半个身子淌血,一连串的血脚印坠在身后,看上去竟如刚从血池里爬出来似的。

    秋玹遥遥朝着息寒亭的位置打了个手势。

    对方几乎瞬间明白过来,手掌一翻,一个用布包裹严实的袋子就朝着秋玹扔来,自己则手握骨鞭,往天空中向下俯冲的一堆苍蝇群挥出凌厉一鞭。

    只见那森然骨鞭上冲天而起一层带着火花的冷蓝色光芒,几乎是在电流接触到苍蝇群的下一秒,噼里啪啦烧炙声响起,无数烧焦的苍蝇尸体坠落在地。

    秋玹抖开布包,一股脑将五枚晶石倾倒出来,一手一个扬起在半空。

    她有预感,一切真的快要结束了。

    接二连三的晶石炸裂巨响回荡在耳畔,紧接着,不妙的裂缝声一路沿着拱门之底攀登上来,最终在头顶的横梁顶面形成一道岌岌可危的颤动裂开音效。

    秋玹一口气没提上来,下一秒腰间一紧,她整个人被带着往后退开数步。尚未来得及喊出秦九渊的名字,刹那间,半空中铺天盖地的苍蝇群突然调转了方向,一只只飞蛾扑火般朝着横梁的方位俯冲而来。

    息寒亭的骨鞭紧跟而到,接下来是链锯人带血的钢链、主修远程枪械同行射出的子弹焰火、自制的冷兵器利箭、凝结着元素力量的光球……

    无数攻击朝着扑向横梁的苍蝇群而去,这群人的力量加在一起足以将肉体凡胎杀死千万次。而正位于数道瞄准的中心,无数苍蝇群突然开始不断聚拢又发散,死去的苍蝇尸体掉落下来,瞬间空中不可计数的蝇又扑着补充上去。

    自那不断变换形态的诡谲黑影中,别西卜诞生于此。

    顶着众人瞬间警惕起来如临大敌的目光,自苍蝇中而生的人却张开双臂做了似是拥抱的动作,轻轻笑了笑。

    他的头顶是大片大片倾塌倒下的碎石与尘土,而失去了无穷无尽苍蝇群的掩护,凭现在别西卜的“肉身凡胎”,他如果再这样站在原地很快就会随着濒临破碎的横梁一同走向结局。

    “你们很聪明,但是还差了一步……不如由我来送你们一程吧。”

    别西卜轻声笑开了,人群中,一道男声似乎是在声嘶力竭喊着他的名字。那叫喊声真切而绝望,所有的情感都不似伪装,紧接着,年轻到甚至略微稚嫩的亚力克山家新继任的家主轻轻拍了拍金发男人的肩膀,轻声道了句:“回来吧,亚力克山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尤西神情怔怔,一时间喉头哽咽竟是一句话也发不出来。

    没有人知道这位横梁的统治者到底在想什么,伴随着第一号甲级横梁轰然崩塌,昔日苍蝇王的身影也随着滚落的巨石掩埋其中。

    这座横亘于大陆中心的母版横梁终于犹如百年前那样迎来了它的终局,自大厦倾塌的随后半晌,相当一部分原来处于奥赛尔的饥民在最初的不可置信后反应过来,嚎叫嘶吼着一股脑涌进了卓尔城的范围。

    于是鲜血与怒吼再一次充斥了这片已然失去分割线的大陆,剩余不相干的行刑官们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都在怀疑别西卜最终的那幕是在故意演给他们看得。

    人们互相警觉着不敢放松警惕,直到几分钟过后,正是在那原本甲级横梁位置的正前方,一道只有行刑官才能看见的拱门闪着亮光伫立其上。

    “是传送门!”

    “主线完成了?!!”

    “真的是传送门!已经两年了啊,终于能够回去了!!”

    人们从最初的不可思议转变为欣然的狂喜,离得最近的一名同行率先踏步迈进了光芒四射的门里,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更是让之后看着这一幕的人群欣喜若狂。

    他们已经在这个世界耗了太久了,久到终于看见希望的曙光,第一反应竟是不可置信。而等到人们反应过来,争先恐后地往传送门里冲去,由于看不到门的存在一时间这样怪异的景象引得正在撕打的原住民都侧目了几秒。

    “我在‘抱琴’等你。”

    息寒亭率先一步踏进了拱门,微微侧过头意有所指了一句。秋玹跟在她之后抬脚,而下一秒,浑身寒毛一瞬间耸立起来疯狂尖叫!

    她头皮发麻着侧身往旁边一滚,根本来不及擦拭去身上沾染着的泥泞鲜血,瞪着眼睛看向凭空从大片烧焦的苍蝇尸体中爬出来的人。

    那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密密麻麻的蝇翼顶开背脊遍布在背后,佝偻着的人形停留在空中微微侧了侧应该是头的位置,紧接着向下猛地俯冲而来!

    秋玹之后的行刑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愕一瞬,紧接着连忙趁着空荡转身就冲进了拱门里。

    倒是有几个面熟的组织成员面上犹豫几秒,终是跑过来从地上架起她的手臂,架在中间低声吼着:“快跑!”

    顾不得腿上钻心的疼痛,秋玹借着两边扶着她手臂的力往拱门的位置冲刺。只是化形而成的巨型苍蝇像是就是故意而为之,虽然看不见拱门的存在,但是大概能够判断他们所朝的方位。

    轻轻一振翅,无数苍蝇群裹挟着黑风堵在几人的必经之路上。正皱眉想要冲散苍蝇群强行挤过去,下一秒巨大薄翼掀起的巨浪瞬间击打在所有人的身上。

    几人顿时鲜血淋漓地倒下去,秋玹手指扣着泥地硬生生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一手一个把人从地上踹起来。

    “赶紧跑!”

    巨型苍蝇果然一如其所化物种的名字,烦人且难缠到恶心。当下数十对薄翼又是狠狠一挥,眼见着传送门关闭的时间就那么一点,秋玹咬着牙关竟手指扣着其中一对蝇翼扒了上去,子母刀出鞘狠狠刺下往下一撕。

    几名行刑官面露犹豫,再次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拱门,终是心道一声抱歉,留下几件防护屏障类似的东西便连滚带爬冲进了拱门中。

    “我拖着这里,你快走!”

    手指脱力从蝇翼上落下,只是在这种情况下秋玹仍死死扒着一点薄翼的尖端,她从半空中坠下来,竟是借着身体的重量硬生生从苍蝇背面扯了一对翅膀下来。

    秦九渊在下方试图接住她,两人顺着重力向后摔在地上。黑商迅速抬手将秋玹托起来,一施力往那个自己看不见的拱门位置推去。

    “快走!”

    秋玹心知自己脱离这个世界之后秦九渊对应着也会从此离开,于是她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踉跄狼狈着冲向拱门的位置。

    半途中几片薄翼裹挟着锋芒狠狠刺来,她不顾被切割得鲜血淋漓的风险,只是尽最大可能朝向传送门的位置跑。

    她心知只有自己脱离了秦九渊才会对应着没事,所以此刻万不能分心,此刻……

    瞳孔骤然紧缩。

    黑商整个身体被贯穿着钉死在蝇翼上,他垂下的面目一动不动,鲜血自指尖垂坠落下,在地面上溅起一个小小的水洼。

    有那么一瞬间秋玹几乎忘了该怎样呼吸,怎样在脑中运转思考。她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视着这一幕,像是在看一段电影中最出彩的高潮片段。

    如果秦九渊死了。

    锈住的脑子开始重新运转,秋玹默然在脑中思考着,就像是跟另一个自己对话。

    如果秦九渊死了,那么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吗?

    她现在,这样拼命而义无反顾地一遍遍在大小世界位面穿梭,如果等在终点的那个人不在了,那么她又将为了什么而继续行走?

    紧握刀柄的手掌微微颤抖起来,用力之大连经历了千锤百炼过后的子母刀都似是在隐隐发出悲鸣。秋玹偏了偏头,目光对上震颤着薄翼的巨型人形苍蝇,眼底一片血色。

    苍蝇……

    苍蝇?

    “小姑娘醒过来!继续往前走,一直走,你不用回头看。”

    苍蝇。

    血色褪去,秋玹几乎掐握在掌心里一片血肉模糊的指甲放松了一些。她蓦然睁开眼睛,耳边密密麻麻的嗡声大作,整个人几乎被完全包裹在密不透风的苍蝇群中。

    她没有回头,而是听着身后一道道的声音举起短刀在苍蝇堆里杀出了一条路来。

    背后似是传来一阵尖锐物体破开皮肉而发出的血糊闷响,接着重物坠地,两道几乎一前一后发出的闷响砸落在地面上。

    秋玹手指接着最后一秒触到传送门的边框,听见身后有声音道:

    “一直往前走。”

第438章 新人友好通行券

    饥荒的本质是什么?

    之前秋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而当她离开的那一个瞬间,自最后一秒消失关上的通关传送门内部撞出了一只苍蝇。那苍蝇径直朝着方向飞来,在即将撞上的下一秒突然化成了一枚带着点污垢的银币。

    一钱银子买一升麦子,一钱银子买三升大麦。

    原来答案早在一开始就已经预示了。

    如果人们通过改变价值和价格的关系去剥夺别人的财富,就会带来饥荒。

    秋玹手心握着将那一钱银子封存进空间里层,直到她重新站定在其中一个随机传送点——绝境正门口时,才恍惚着将意识从之前的一幕幕中抽离。

    按下隐隐发闷作痛的心口,她站在原地停顿了几秒,就听见身边有个怯怯的声音在说话。

    “那个……你、你好。”

    瞬间收回所有心虑,秋玹转过头,看见一个青年蹲在地上正在挠头。见自己看过来,连忙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带着点谨慎到小心翼翼的语气说话。

    “你好,我是艾德,我是刚从一个……一个特别不好的地方出来的。出来之后莫名其妙地走过一扇发着光的拱门就到这里来了,我根本就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呢?你也是从一所废弃的学校里逃出来的吗?”

    新人。

    秋玹看一眼就知道了。每一个刚刚通过第一试炼来到绝境的新人传送地点只有一个正门口,而她这次正好随机到这里来了,自然能够碰见新人。

    秋玹不是很想当别人雏鸟情节的寄托者,更何况以她的情况也不适合成为一个很好的领路人。所以她颇为冷淡地摇了摇头,只是好心提醒了一句,“你跨过那处入口的时候就会知道了。”

    接着再也没看一眼大踏步走进了绝境。

    青年显然十分犹豫,但是在背后观察了半晌秋玹安然无恙地走进了入口,好像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想着再这么坐下去干等也不是办法,干脆一咬牙也踏着她的脚步迈进了入口处。

    他足尖堪堪完全踏进入口的下一秒,脑中一声叮响,一个十分简易的只有自己能看见的控制面板就出现在脑海。

    “欢迎您!幸运的玩家,当您通过第一个世界来到绝境之时,就已经可以成为一名合格的行刑官了!请继续……”

    叫做艾德的青年顿时瞪大眼睛僵停在原地,秋玹走出几步之后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正在动作傻乎乎地试图用手凭空去捞什么东西。

    这是在尝试打开个人基础随行空间呢。

    每个人初到绝境时都会经历那么一步,算是领新手关卡的奖励。同时拿到的还有那老几样,基础通行币、基础匕首跟手枪之类的东西。

    秋玹看了几眼就回头继续走,她却没想到下一秒,两个陌生行刑官径直大踏步地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她开始还以为是来掐着点忽悠那个新人艾德加公会的,就见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两名行刑官中的其中一名竟然直直朝着自己走过来。

    秋玹顿时警惕起来,她在进来之前特地看了一眼赏金榜,发现息寒亭在试炼场里承诺过自己的事情果然没有食言。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但是现在属于抱琴公会发赏金通缉的那一栏里,自己的名字俨然已经被去掉了。

    所以这个人为什么会来找自己?

    短短几息之内,她已在脑中过了一遍在绝境或直接或间接惹上的仇家的名字。在心里做好了万全准备,子母刀都即将出鞘的瞬间,秋玹听见那名陌生行刑官道:

    “欢迎你加入绝境大家庭!”

    秋玹:“?”

    不只是她的懵逼写在脸上,另一头刚刚查收完所有下发新人基础装备的艾德也愣在原地。站在艾德面前的那名行刑官就不显得那么和蔼可亲,抱着手臂冷冷道了一句:“新人,跟我来。”就眼巴巴地望向他们这边的方向了。

    “不要紧张,不要害怕!”秋玹面前的行刑官笑得龇出一口牙花,“我知道你刚来到绝境大家庭现在心里一定有很多的疑问,但是没有关系,我们时间很多,可以慢慢为你解答!”

    秋玹:你在说什么?

    她无言片刻,算是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可能是因为她跟艾德是前后脚进来的缘故,这两人显然是把她也当成新人了。

    秋玹:“你误会了,我不是……”

    “你并不紧张,并不害怕!我懂了!”行刑官A立马点头会意,并且带着一脸莫名欣慰,“原来你是坚强女孩,是我之前误会你了!”

    秋玹:太土了求你闭嘴吧。

    “朋友,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不是新人,我……”

    “哔哔,检测到新人通行友好券一张,哔哔!”行刑官A偏头故意模仿电子机械说话的声音,半晌又自己笑开,“好了小妹妹,没关系的,我们只是拿钱负责给新人的领路人而已,你不用那么警惕。更何况,你有新人友好通行券在身上,短期内是没有人可以动你的。”

    秋玹花了快要有半分钟时间才反应过来那个见鬼的“新人友好通行券”是什么破东西。那东西自己身上确实是有一张,也是在自己第一次进入绝境时候随着新手大礼包一同下发的,只是当时研究了几下不得要领之后就被扔到随行空间里那堆专门装破烂的杂物堆去了。

    那东西竟有这个作用吗?

    秋玹本来想转身就走,反正现在已经到了绝境范围之内,她只要一个通讯符一临渊的面包人就会冲过来帮自己打人。而就在她反身踏出了几步之后,竟感受到一股莫名限制压在自己的身上动弹不得。

    “我已经绑定了你的新人通行券了哦,在接下来的二十四个小时内我就是你的领路人。别担心,通行友好券的作用一旦生效,除非你主动动手,不然二十四小时之内规则都不会让你受到威胁生命的伤害的。”

    秋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你说多少时间?”

    行刑官A又朝她龇牙,“二十四小时!”

    秋玹抬手掐了几秒自己人中。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二十四小时从现在开始生效。”一直站在仍然茫然着的艾德身边的行刑官B终于出言道了一声,接着A也赶紧点头,回手拉着秋玹就想要往前走。

    秋玹默不作声避开了,她又暗地里试了几次,然后发现自己意识空间里一行打着“新人友好通行时期”的大字赫然印在那里,显然表示着通行券已经开始生效。

    “对了妹妹,你可以叫我A先生。”那个卷毛行刑官走在前面突然回身,随即另一个负责艾德的行刑官也象征性地道了一句:“我是B。”

    这个起化名水平大概能跟红发有得一拼。

    想起红发,秋玹心思恍然一瞬,很快又调整过来,姑且跟在后面走一步看一步。

    她算是想明白了,那个同行A刚才说他们是拿钱来负责做新人的领路人,至于“新人”的标准应该就是看身上有没有新人友好通行券。

    秋玹第一次到绝境的时候没有人过来试图检测她身上的通行券,一个原因是谁也不知道她的新手奖励是在通过了两个世界之后才补领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当时息寒亭跟在她身边。

    她当时身边已经有那么一个高阶行刑官了,自然不会再有人过来带新人。

    而这一次,可以说是检测到真正的新人艾德的同时,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无声在心里叹了口气,秋玹余光就瞥到那个叫艾德的新人正以一种略带谴责的眼神看自己。

    “你之前还骗我说你不是新人!”

    似乎是终究有所忌惮两个走在前面的行刑官,青年压低嗓音朝着秋玹低声道,“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了,但是你一直在骗我!”

    秋玹:“哦,不好意思。”

    青年之后的话顿时被噎回嗓子里,他张了张口,最终啧了一声转回头去。

    “朋友们朋友们,现在请看向你们的左手边位置。”行刑官A走在前方突然一开嗓,艾德顿时条件反射般嗖的一下向左边侧头,“我们已经来到了自由交易行的范围之内,看看这些充满活力的辛劳人们,真是让人不禁感慨,生产力才是社会发展的最终决定力量!”

    艾德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不是因为A那马哲选修满分的话语,却是在看见自由交易行柜台后面展览出来的一把机械枪上。

    “这也太帅了!”

    艾德目不转睛地看着武器陈列柜的位置,“有好多都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我也可以拥有它们的其中一把吗?”

    “只要你有钱。”行刑官B抱着手臂在旁边冷冷道了一句,蓦地在余光瞥到他身边时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你现在应该已经领到新手装备了,放心,一般加了公会之后第二个试炼场会有老手带你,所以基础武器大多数情况下都够用。但是如果你也想要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武器,可以来这里看看,超过200通行币了问我们借就行。”

    艾德擦了擦口水,“谢谢大哥!”

    “没说借你钱。”行刑官B瞪了他一眼,“新人用基础手枪就够了,还想要什么自行车?”

    艾德:……?

    别说是一把基础手枪,现在在场的人里就连刚刚领到新手礼包的艾德都要比秋玹有钱。她遥遥望了几眼自由交易行的方向,无声叹了口气,“接着走吧,我暂时没打算买武器。”

    “你很理智!”行刑官A趁机又开始夸人,“一个新人拥有这样的心态特别好,我有预感,你未来会有大作为的!”

    就硬舔。

    秋玹回了个假笑。在艾德尚且依依不舍的目光里,一行人又重新上路。

    这一次,他们却没有离开自由交易行范围太远,而是几步之后走到了一处巨型敞篷里。行刑官A颇为熟稔地与其中一名行刑官交流了两句,紧接着,那人便从内部直接取了一辆小型电缆车来。

    “押金,二十四小时还。”

    “谢了。”

    A首先自己上去先将车开了出来。说是缆车其实那车型运作方式更相当于一个浓缩的磁悬浮,它低端离地大概十厘米左右,稳稳当当驾驶出来,就像是贴地飞行一般。

    “上车!”行刑官A朝他们招了招手,“你们现在跟不上的,以你们的速度只怕二十四小时连一个沙漠区都走出不去,我们用这个代步。”

    秋玹此刻接受得比人群中真·唯一的新人·艾德还要良好,既然已经确认了无法作为,那么就只好接受。于是在经历了大风大浪也成为了老狗中的一员之后,她默默毫无心理压力地上了这辆疑似新人代步观光车,心态十分平稳。

    艾德则仍在犹豫,毕竟听他之前的形容想来他的第一个世界必然凶险无比。刚从那样一个环境中出来,换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不警觉才是奇怪的。

    “蠢死了。”

    行刑官B不耐烦地敲了敲观光车、哦不是——电磁缆车的窗口,见艾德仍在那里迈一步都要犹豫个几秒,当即冷着脸放下了窗户。

    “不带他了,我们走。”

    “冷静点兄弟,”A试图劝他。“你刚跟人家绑定了,现在反悔可是一分钱都拿不到的。”

    “你还好意思说?”B顿时脸色大变怒目而视,“要不是你这孙子手快了一步跟我抢,我至于现在那么生气?!”

    “拜托,只是我运气好罢了。”

    “滚滚滚!谁愿意二十四小时盯着一个臭小子看,你就是故意的,狗贼!快点跟我换!”

    两人在前座开始争吵推搡起来,秋玹从空间里掏出自己的通讯器,按了几个按键之后进入留言界面,苦笑一声,“我回来了,但现在有点事要耽搁一会,过一天再回去。”

    说着收起通讯器,又看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三个麻烦,回过身去将头抵在透明的观光玻璃上不说话了。

第439章 水城

    “现在看向你们的右手边方向,我们此刻抵达的是工业区著名标志性城镇——樊卓水城!”

    行刑官A说完这一句,右手接连几下在操作版面上运作一番,只见原本离地几厘米行驶的电磁缆车外部似乎是从内由外改变了车型构造。两侧几根浆一样的零件从付仓探出来,随着眼前骤然出现的大片水泊,他们整辆车漂浮在水面开始如船行驶一般快速前进。

    最终还是坐上了车的艾德亲不自禁侧身看向身下平静无波的水面,无数工厂建筑伫立在两岸竟是直直扎进水底,从不知深浅的水面底下一路耸立起来的。

    造型各异的车辆船只与他们的电(老)磁(年)缆(代)车(步)擦身而过,而平静的水面底下又时不时掀动些许波澜,深潜水下行进机械的影子在艾德眼底一闪而过。

    这个从未接触到一切的新人微微瞪大眼睛,他刚又探出了一点身子想要找寻水下一闪而过机械的身影,就看见下一秒,坐在前排双手抱臂臭着脸色的行刑官B凉凉地提醒了一声。

    “小心你的鼻子,新人。上一个试图把头伸进水里的行刑官到现在都闻不到任何气味。”

    艾德嗖的一下缩回头在座位上正襟危坐,半晌越想越后怕,忍不住颤着嗓音问:“你是说这水底下有那些……不好的东西吗?”

    行刑官B哼笑一声,并未回应。

    这边艾德尚在被自己的联想吓得面色惨白,秋玹皱皱眉目光从不远处一栋连根扎进深不见底水泊内的高耸建筑上移开,貌若无意地朝着前排那名同行A问道:“我们这二十四小时里具体就是熟悉路吗,还是说有其他的安排?”

    “你有什么想法呀?”行刑官A转过脸,语气和善好说话到简直让人怀疑他们这行带新人的外快公司到底给了多少钱。“一般情况而言,我们需要在这二十四小时内大概带你们过一遍绝境的主要几个著名地区,知道了这几个地方之后起码个人生存能够有所保证。还有就是给你们讲解一些常识与同行之间默认的规则,以及试炼场的规则。如果你对于日后发展的方面有疑惑的,也可以过来找我——当然了,仅限二十四小时之内。”

    “不过如果你加了我们公会。”他身边,行刑官B默默回过头补充了道,“那么今后大家都是同伴关系了,我们会很照顾新人的——不仅仅是在这二十四小时之内。”

    艾德:“真的吗,我愿意!”

    行刑官B:“我问你了吗?”

    那秋玹能说什么,秋玹只好再次露出假笑,并且相当委婉地问了一句:“你们公会叫什么?”

    同行A:“我们公会很有名的,叫做霸天。对,就是那个相当霸气的公会,你知道猛虎赫威吗,个人战力榜上有名的那位,那是我们会长!”

    秋玹:“……”

    她眼神在前排两个扮演没头脑与不高兴的A先生与B先生身上转了一圈,神情终究有些怪异起来。

    她不仅知道他们口中的那个霸天公会,还对他们的会长赫威颇为熟悉。毕竟是第一次来绝境就绑架了自己并且跟息寒亭一起联合着演了一出好戏的人,在秋玹心里这个公会包括他们那个寸头会长的形象跟抱琴半斤八两。

    不过秋玹惊异的倒是霸天的人怎么会出来接活来负责给新人引路的工作。毕竟那个公会一直以来都以威胁绑票越货杀人赚快钱而闻名,而且对外也毫不避讳,可以说是一个恶霸得坦坦荡荡的地方。

    此刻AB这两人的行为无异于黑社会再就业人员上岗给幼儿园小朋友当幼教。

    她又看了两人一眼,转过头去没有多说话。

    “现在看向你们的左手边,朋友们!”

    他们的代步车在樊卓水城前进了相当一段时间的距离,但是四周仍然是茫茫一片平静的水面,像是根本不知道尽头在哪里一样。

    秋玹其实并没有像现在这样乘着特殊的代步工具踏进到工业区樊卓水城的位置,虽然她知道水城就跟之前的交易行一样在绝境相当出名,之前听江北鹤说习惯于在此处生存的行刑官都自发进化出了异于常人的呼吸功能。

    她撑着头看向右侧的窗户,紧挨着的水面底下突然冒出了几个小泡泡。她不禁坐直了一些,下一秒就看见一艘破水而出的潜艇从前翼伸出一对浆,摇摇晃晃地飘在水面上划走了。

    “看向你们的左手边朋友们,在你们眼前的,是一条臭水沟。”

    艾德:“……所以这条水沟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没有,”行刑官A也算是一视同仁地朝他笑了笑。“就只是一条平平无奇的,臭水沟。”

    秋玹仍神色古怪地盯视着右手边水面的位置。

    之前听传闻说,樊卓水城的水面底下确实是生存着一些市面上不常见的“东西”。但倒不至于像之前行刑官B吓唬新人艾德时说的那样恐怖,顶多就是一些从各个世界位面偷渡过来的变种水底生物罢了。

    有行刑官会偷偷在水城底下喂养这些他们从其他文明位面带回来的水生生物,久而久之,便也有了一些新人不注意的时候被水下有攻击性的生物伤害的新闻发生。

    不过那些伤都不值得一提,就算有难般缺胳膊断腿的情况,养个一段时间也就养回来了。

    所以,刚刚一眨眼间看到的那个东西,只是一只长相过于奇特了一点的水生动物吗?

    秋玹皱着眉想事情,她指尖若有似无地点了点水面,突然感受到代步车/船的整体方向都往里偏了一些。

    “怎么了?”

    “前方禁止通行。”

    在他们的代步工具侧方,一辆皮划艇稳稳当当地停在前方。上面一左一右坐着两个身形相当壮实的壮汉,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我们是区域负责人,”其中一名壮汉朝这个方向点了点头。“前方水域逆流造成故障,我们需要时间进行维护,请你们找别的方向离开。”

    “不是吧兄弟,你看清我们这是什么车了吗?”行刑官A直接从驾驶位的侧窗探出头去表演了一个堵车司机高速公路骂人,“不走这片水域我们就得在水城里绕个大半天才能开出去诶,到时候新人领路工作完成得不好,你来赔我们损失?”

    “管你们是谁?”壮汉脸上已经开始露出不耐烦的情绪,“说了前方禁止通行,你们自己想办法,反正不能从这片水域走。”

    如果现在带新人的是一个普通的稍微有点资历的行刑官,或许只能自认倒霉退也就退了。可偏偏AB两人就算看上去再怎样像没头脑与不高兴,他们终究是从霸天出来的成员。

    在这个时候,即便秋玹也不得不承认,霸天的人真是天生的自骨子里带出来的恶霸传统。

    就类似于,我怎么在绝境横行霸道受万众鄙夷是我的事情,但是如果你想要在我的眼皮底下比我更嚣张,抱歉,绝境真正的蟑螂恶霸只有一个。

    艾德仍保持着上一个凝望臭水沟的姿势坐在后座的椅子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四人转眼之间就在水面上方撕打了起来。

    他僵硬着看了一会,突然又满脸紧张地回过头看同样坐在后座的秋玹。“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突然打架?他们,他们会死吗?!”

    “死了说不定绑定就能解除了。”秋玹凉凉地回了一句,眼睁睁看着在场唯一的新人刚回转起来的脸色又刷的一下白了下去。

    不过,等一下。

    秋玹突然莫名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照这么说的话,她现在用掉了那张新人友好通行券,也就代表着,在“规则”眼中自己就是一个真正的需要受到二十四小时保护期的“新人”。

    她眯了眯眼睛,突然座位上站了起来,在艾德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径直爬上了车顶,朝着撕打在一起的四人走过去。

    “你疯了?!你会死的!”

    身后艾德仍在试图提醒她,秋玹以迅雷掩耳之势伸出了一只手,在谁也没有预料或者说都知道她过来了但是谁也没有放在心上的四人短暂愣神里,抓住了行刑官A正在挥刀的一只手臂。

    “你干什么?”

    “你下去开车,按原路开。”

    秋玹手腕用力将他往车头推了几步,一边抬眼看向那两个水城的负责人壮汉,“如果我是你们,就应该快点检查一下水里的东西。”

    “你在说什么?”其中一个壮汉不耐烦地试图推搡她,“一个新人在这里胡言乱语……!”

    他带着些恶意的手臂刚接触到秋玹胳膊,竟整个人像被拉扯到了力的反面,原本推搡在秋玹身上的力道被反推着推回自己身上,壮汉一连跌撞后退了好几步,神情惊恐万分。

    “‘新人’保护模式。”秋玹学着同行B那样抱手臂,凉凉地道了一声,“只要我不主动出手,你们就动不了我。现在再最后给你们提个醒,水底下有东西,甚至很有可能整个水城底下都有,不是简简单单封闭了一处水域就能够解决的。”

    行刑官B闻言蹙了下眉,压低声音道:“水下有什么东西?”

    秋玹:“不知道。”

    B:“……好吧。”

    一名壮汉眼瞪着她还想要说些什么,随即被自己的同伴阻止。后者揉着自己被反作用还了一击的伤口,又打量了秋玹几秒,神情看上去有些奇怪。

    “你去通知一组跟特备部的人,让他们去查一下水底下。”

    “老三?!”

    “快去!”壮汉吼了他一声,于是同伴只能一脸莫名地去下发通知去了。秋玹重新顺着车顶爬回内部,最后一眼她似是看见了那名壮汉盯着自己像是在回忆什么一样,心下了然这可能是一个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自己这张脸的人。

    不过也无所谓,从一开始秋玹没想着要装新人,她不过是想早点过完这莫名其妙的二十四个小时,尽早回到正轨上。

    行刑官A重新坐回了驾驶位上,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刚爬下来的秋玹,忙道:“你刚才太聪明了!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这个新人肯定……”

    秋玹:“闭上你的嘴,赶紧开车,赶在真正出事之前离开水城。”

    A此刻脸上的神情终是带了几分真实的怔愣。

    后脚爬进车厢内的行刑官B恰好听到这话,同时也是一愣,回过头朝着那个坐在后排的“新人”看过去。

    艾德: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

    然而并没有时间给两位来自霸天嚣张惯了的前辈一点措不及防就被一个新人骂了的心理重塑的时间,他们所乘坐的电磁缆车突然整个开始剧烈摇晃起来。不仅仅是他们,周边各式各样的驾驶工具全都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更有甚者一个不注意就已经被甩出了行驶仓内。

    那个倒霉的跌入水中的行刑官几息之内就淹没得连根头发都看不见了,秋玹咒了一声果断重新在剧烈晃动的舱内站稳身体,手腕一用力再次爬上了车顶。

    行刑官AB很快也反应过来,一手提着已经被突如其来变故吓懵了的艾德,同时也翻身上了车顶。

    几乎是在他们脚尖刚刚踏上的后一秒,骤然掀起的浪潮打起来,将所在车厢内部都给淹了进去,并且水位仍在不断上涨。

    原本风平浪静不曾有一丝涟漪活像个人工假湖的水面终于在此刻展现了狰狞獠牙,巨浪翻滚咆哮着裹挟上人的身体,又毫不留情地将之席卷进自己的牢笼。

    数辆质量并不算太好的代步器具在这样的怒浪之下被一劈为二,其中包括行刑官A他们租的那辆名为电磁缆车别名老年代步车的破车。

    四人站在车顶上摇摇欲坠,稍有不慎就会立马被水流吞没。同行B死死瞪着从顶棚中间逐渐裂开的那条口子,道:

    “该死,又要赔钱了。”

    同行A立马骂了他一句:“这他娘的是重点吗?关键应该是早上那押金是我交的啊!”

    艾德:哈哈,我应该在水里。

第440章 养宠物

    秋玹尽量稳住不可避免的剧烈晃动感在即将被淹没的车顶上蹲了下来,她一手牢牢固定在一处施力点上,一手试图伸进动荡水面去够什么东西。

    行刑官AB仍在一边寻找其他脱离水面的办法一边传讯过去让公会派人过来,他们没有看见这边秋玹大半个身子已经探进水里的危险举动,但蹲在一旁腿软的艾德却看了个清楚。

    他面色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见又一个猛烈巨浪翻滚着朝着他们已经摇摇欲坠的车身打来,在一阵不妙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响中,车身从中间断裂的幅度蓦然增加几分。

    “救命!”

    艾德重心不稳整个人往浪潮中滑去,下一秒一只手猛地拉上他手臂,一个用力就重新甩了上来。艾德尚处于惊魂未定中,他直觉是A先生或B先生中的一个救了自己,匆忙抹了把脸想要道谢,下一秒却惊异看见那只握在手臂上的手竟是属于另一名同行的“新人”。

    秋玹没在意对方的眼神,松开手,下巴抬了抬指向最近一处驻扎在水里高耸建筑的方向。

    “看到那地方了吗,这破车马上就要沉了,就算有新人保护时间我们这种情况在水里也会极其被动,所以现在我们得去那边。”

    “去那……”艾德不可思议地抹了把脸上滴落下来的水珠,“那么远!而且现在到处都是沉船跟大浪,我们用什么过去?!”

    秋玹:“用脚走过去。”

    她说着率先一步站起来,直接跨腿先跃到了之前的皮划艇上。

    “我跳不过去!”

    艾德在身后试图喊她,“而且真的太危险了!我们不应该跟前辈们待在一块吗?”

    秋玹幽幽回头:“你没发现你身边已经没人了吗?”

    艾德猛然瞪大眼睛,果然,原本已经摇摇欲坠即将沉没的顶棚上只剩下艾德一人,至于A跟B的身影早就已经消失在视野。

    “他们……去哪了?”

    “不知道,”秋玹见状回身继续寻找下一处下脚的地方。“现在绑定已经取消了,那么有两种情况。一是他们不想扯上麻烦自己解除绑定之后走了,二是他们已经被卷到水底死了。”

    艾德哭丧着一张脸,“那我们怎么办啊?”

    秋玹摇摇头,眼神盯向面前数个被巨浪席卷高高抛起又猛地打下的行刑官们,抿了抿唇,突然从皮划艇上径直跳进了浪潮里。

    艾德:“你快上来!”

    秋玹往前游了一段距离,身边卷起的似是被什么力量操纵着的水流并不会说故意避开她的位置,但是比起周围人需要时不时担心自己被卷到水底的处境,她的情况还是好了太多。

    可以说“新人友好通行券”还是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作用的,就像是所有处于水城位置的人里面,她跟艾德两人宛如身上被施加了什么幸运增幅,一路上只要自己小心点大概率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找到是什么东西了吗?”

    她一个猛子扎下去,游到一处停滞下来皮划艇的附近,突然从水里探出头来。

    皮艇上方的水城负责行刑官被这一下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后之前那个匆忙离去的负责人壮汉肃下神情,道:“这件事情是我们的过失,你不用管了,自行离开水城区域。”

    “我也想要离开,”秋玹拧了下眉毛,手腕撑在皮艇边缘一用力上了船。“但你们也看到现在的情况了,正常情况不依靠特殊工具的话根本就走不了,你们有什么办法?”

    负责人员对视了几眼,之前似乎是看秋玹眼熟的那个壮汉沉默一会突然想到什么,抬手阻止了同伴的动作。

    “我不管你是谁,”他看着秋玹道。“但是你现在的身份是‘新人’,你还在二十四小时的保护期内,现在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得帮我们这个忙。”

    “她是新人?”另一名工作人员狐疑地打量几眼,“但是一个新人,就算有通行证在身上,又能做什么呢?”

    “先告诉我底下是什么情况。”

    秋玹没有在意对方怀疑的语气,只是看向之前说话的壮汉。“而且,就算是一个新人,也不能白给你们打工不是?你能为我支付什么报酬?”

    壮汉斩钉截铁,“你帮我们解决这件事,我给你1000通行币。”

    秋玹:“再见。”

    “等等!”壮汉连忙改口,“报酬我们之后可以坐下来慢慢谈,但是现在这件事情是首要的,请你务必跟我们的人一起下潜。”

    秋玹想了想,“那1000通行币先作为定金吧,之后等我们上来再说。”

    “可以。”唯恐她不答应,壮汉立马应下,并且当场给秋玹的个人账户里打了1000通行币。后者查收确认完成,貌似十分友好地伸出手,壮汉也笑着同她握了握。

    见一行人上了潜艇开始下潜,壮汉站在皮艇上像是松了一口气。然而紧接着,他脸色大变突然疯了一样捋起袖子反复检查自己的小臂皮肤,只见其上赫然烙刻了一枚漆黑色浓重的图腾。

    ……

    “所以说,你们管这玩意叫做‘宠物’?”

    不知水深多少的水城之底,一辆小型潜水设备正在其中缓慢前进着。它整体身长不过三米,表面暗沉一片在水下几乎能与周边不知名的水生植物融为一体。

    “毕竟在那东西被叫做‘宠物’之前,没人知道它能够长成这样!”

    一名水城的负责人坐在驾驶位之上,小心翼翼地检测前方环境,接着缓缓开过一片乌漆墨黑的变异植物群。

    没错,水城的行刑官在那之后迅速调查清楚原因了,造成水下动荡的罪魁祸首是一只偷渡过来饲养在水下的“宠物”。宠物的主人在其中一个平常位面把它带回绝境的,据那人陈述这玩意的学名叫做“水宝宝”。

    大概是跟另一种彩色小珠子玩具有着某种意义上的异曲同工,导致了在这种“水宝宝”进入成年期之后,情况竟然一发不可收拾。

    “喏,它之前大概就长这样,很可爱吧?”

    负责人递给秋玹一个显示屏,上面一只圆头圆脑的球型正举着一只小爪爪晃荡,看上去倒是有点像是史莱姆,确实用可爱形容也不为过。

    秋玹划到下一张动态图,然后陷入沉默。

    那是刚才冒死下潜查探情况的工作人员记录下来的,光是一张脸就占据了整张屏幕范围,那或许也不能称之为脸,因为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像是被硫酸腐蚀过后再用破烂针脚拼凑起来的缝合怪原型。

    那东西张着一口黄牙,每从嘴里吐出一簇水流,就有一片水域失去控制,像是被无形的巨大搅拌棒伸进锅里狠狠搅动一般。

    旁边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原本跟这边镜头里的某缝合怪相比起来他简直正常渺小得可怜,都让人注意不到他的存在。真正引起注意的是他的言行动作,男人半跪在一处搁浅的船只上,哭着鼻子在喊“宝宝”。

    “……这是主人?”

    “对。”负责人也是颇为头痛地按了下太阳穴,“我们现在已经控制了那个人,但是不管怎么问,他都死咬着说他的宠物是无辜的,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秋玹挠了挠头,刚才沉默的原因倒不是过于瞳孔地震,而是那个对着个毁容哥布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人自己也认识,那是临渊的成员。

    秋玹记得他,之前为数不多的几次在临渊的时间里这人几乎都在。那是一个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平日里他跟其他的成员关系也并不是很密切,常常独来独往要不就是一个人关在自己房间里。

    不过他倒是跟苍梧关系好一点,偶尔两人还会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秋玹暗地里掏出通讯器看了几眼,苍梧并没有回应她,倒是江北鹤留言了一句:“呵呵,你还知道回来?”

    她视线收回,默默看了几眼检测器屏幕。

    “就算我们成功接近了那个……‘水宝宝’,我们怎么解决?你身上带大型武器了吗?”

    “没有用。”负责人头也不回地道,“我们的人之前试过了,哪怕是激光炮打在那怪物身上,不出几分钟它就会自动调取水源修补好身上的伤口。于是我们专门去找到了原先来自那个世界的行刑官,对方说这种东西只要脱离水的浸泡,过几天就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

    秋玹沉默地看着他,“……怎么脱离?你们这地方可到处都是水啊。”

    “所以需要靠你。”负责人终于回过头,以一种莫名复杂又带着些怜悯的眼神看她,“你身上有新人保护的规则在,所以无论是我们还是其他生物,肯定受规则影响会不自觉地避开你,除非你主动动手。这怪物应该也是一样的,你可以利用这种规则慢慢将它逼出水城的范围。”

    “真是个好办法呢。”秋玹皮笑肉不笑,“樊卓水城一共多大地方你应该更清楚吧?我这样一点一点赶不知道要在水底下待多少时间,到时候过了二十四小时,我直接淹死在水里。”

    负责人貌似无辜道:“但这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办法了。”

    秋玹不置可否,她指尖点着面前的屏幕,就这样无声看了一会前方的场景,突然道:“你这东西最快速度可以达到多少?”

    “这是最先进的隐蔽式偷袭作战潜艇,”负责人似是有些莫名地看了她一眼。“速度的话,在两小时之内穿越水城直径范围不成问题吧。”

    “行,那等会你来攻击它,然后朝着最近的接壤陆地以最快速度开。”

    “开什么玩笑?”负责人当即嚷嚷起来,“只要这怪物在水里,可以说整片水城底下都是它的武器!我们再快能快得过水源本身吗?”

    “它不是会对我有抗拒抵触吗?”

    负责人摇头,“但是它终究不是行刑官,就算你有新人保护时间,也不可能是一张彻底的免死金牌。”

    “开就完事了,”秋玹解开安全带从座位上站起来。“速战速决好吧,别忘了水面上还有那么多人呢,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负责人这边尚在犹豫,秋玹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前方的检测器屏幕,突然抬手,以迅雷掩耳之势啪的一下按下了操作面板上一个按键。

    “你别……!”

    “……”

    两人沉默着看向潜艇侧方做成透明的窗口上两根小刷子探出头来兢兢业业地擦玻璃,秋玹为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扶额叹息,紧接着在负责人尚未反应过来的下一秒,按着他的手往操作板上另一个拉杆掰了下去。

    “你!”

    数枚水下追击弹破开深水嗖的一下朝着前方的庞然大物突进过去,负责人张大嘴巴刚想要骂人,下一秒就又被按着肩膀坐下来,双手被迫放在操作板上。

    “它追上来了。”秋玹站旁边凉凉提醒了一句。

    于是负责人狠狠瞪了她一眼,没办法,也只能一改之前老年观光代步车的慢慢速度,将潜艇速度提升到最大在水底穿梭起来。

    秋玹目光则紧紧盯视着潜艇的后视镜,只见在他们的屁股后面,一团巨大无比的黑影似是愤怒状转过头盯视着这个方向。虽然黑乎乎的一团也看不怎么清具体面貌,但凭着之前在记录仪中看到的惊人外表,大概可以自动补全出那是一个什么形象。

    “有没有氧气瓶?”

    她手指在舱壁上摸索着,接下来就被负责人恶声恶气地骂了一声。

    “当然没有!我们这些人经过训练之后都可以在水下闭气一小时以上!”

    秋玹叹息一声,只好道:“那等会你记得给我开门。”

    说着,将腰间系着的绳索甩在内舱固定好,深吸了一口气,从排水口挤身钻了出去。

    身体刚一接触到水源,她几乎瞬间被水底暴怒疯狂流窜的水元素整个掀翻过去。勉强适应了一段时间,终于扶着飞速前行的潜艇外壁摸索到了尾翼,她也终于真实直面了那个“还没有度过成年期的宝宝”。

第441章 你的报应就是我

    那东西的外貌过于惊人了,导致秋玹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差点呛进一口水以为自己是在拍什么《极度深寒》的现场版。

    她一手牢牢把住尾翼的地方,剩下的几乎没怎么动只是自然垂落在潜艇外壁。眼睁睁看着一道自水底掀起翻涌的水箭朝着潜艇的位置裹挟而来,然而下一秒,那道水柱位置却是偏离了几公分,从侧面擦了过去。

    秋玹面无表情地睁着眼睛跟那缝合怪对视,后一秒,怪物庞大的身躯似是整个停顿了一瞬,几个肉瘤一样的“眼睛”有些犹豫地在她与那辆飞速前进的潜艇上瞥了几眼,终是没有再继续追过来。

    “继续。”

    秋玹用手肘大力撞了撞排水口的管道盖子,下一秒潜艇内部回应了一声更为粗暴的撞击声,显然是那个负责人对于此刻好不容易的死里逃生松了口气,并且对于这种做法的坚决抵制。

    “你搞什么,人家都要跑了!”

    秋玹拽着腰上的绳子又一点点将自己扯回内舱,她抹了把湿漉漉的脸颊喘几口气,没好气地踢了踢负责人的座位。“我们现在这样空手跑回去,那当初干什么要下来呢?”

    “当初下来是为了让你一点点将这怪物赶到浅滩里去!”负责人视线紧紧盯着显示屏幕,一边抽空道:“不是让你跟我一起来水下面送死的!”

    秋玹:“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负责人:“那你自己去套,我要走了。”

    对方坚决不肯合作,秋玹也没说什么,干脆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开始擦头发。开玩笑,这件事本身就跟她没有关系,空手上去也不过是再把那2000定金还给他们就是了。现在他们樊卓水城的行刑官自己都不着急,那她有什么好急的。

    负责人在那等了半天,见身后还是没有一点动静,于是设置了自动安全保障功能之后转过头去,一看差点也一口气没上来。

    “你就这样了?你就这样没事人一样坐在这里擦头发?!”

    秋玹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是你说的回去吗,我没有意见,那就回去吧。”

    负责人嘴唇都开始情绪上头得颤抖,他兀自在那边唱独角戏一样抖了一会,刚想要开口,却在看清屏幕上什么东西的下一秒骤然转变了脸色。

    “这不是我们的人,他们是谁?!”

    于是秋玹也停下手里动作,上前几步凑近检测屏幕。

    只见他们这辆潜艇侧前方的水底位置,相较于这一艘专攻隐藏与探测的战术潜艇,对方开得简直是豪华版水下泰坦尼克潜水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开着这玩意下水了,两翼范围如果彻底铺展开来能够稳稳当当堆满整一片水域。

    负责人皱着眉头想要给那艘潜水器发信号,下一秒被秋玹阻止,她盯着监视器上的画面看了一会,道:“先等等,看看他们想要干什么?”

    “他们难道是自发组织的搜救队的人?”负责人也紧盯着屏幕,狐疑道,“但是谁家搜救队会开着这种东西下水啊,我觉得比起搜救队,更像是……”

    他话还没说完,之前设置的自动危险躲避系统俨然发挥了作用。两人只觉一股巨大的能量擦着侧翼而去几乎要将整艘潜艇给掀翻。好在自动安保系统启动之后,负责人很快反应过来,愣是在自己还卡在操作台上的处境下别扭抬手驶离了那片范围。

    “我就知道他们不像好东西!”

    负责人破口大骂,“我怀疑这帮人是独立佣兵组织的家伙!只有他们尽干些人干不出来的事!”

    秋玹突然抿了抿唇。

    “你有听说过最近……霸天公会的人出来接活给新人当领路人的情况吗?”她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这样问了一句,负责人开始以复杂的眼神看她,语气中隐隐带这些关怀。

    “刚才是不是撞到头上了?”

    “或者说,你有听说过最近,是不是常有些不属于樊卓水城的行刑官来到这里的情况,而且还不是少数?”

    这一下,负责人骤然沉默下来,隐约意识到了一点事态的严重性。

    “我怀疑这件事情并不是一次单纯养宠物的意外事故,”秋玹道。“如果说,早就有人知道在这片水面底下有行刑官在偷偷饲养这种‘水宝宝’呢?”

    负责人早在一边开启了潜水艇的隐蔽功能,悄悄寻了一处被水流掀得歪七扭八的水生植物,静静蛰伏于其中融为一体。

    “但是为什么呢?”他凝眉道,“那么那个早就知道这怪物会长成今天这样的人,他们目的是为什么?想要毁掉整片樊卓水城吗,但要知道水城上面运转的可是半个绝境工业区的产业链,那些人吃饱了撑的?”

    秋玹想了一会,“所以你们水城的总负责人最近得罪谁了?”

    “没有啊!”负责人斩钉截铁,“我们老板人还是很和善的,除了审美奇特一点,其他没什么毛病。”

    “……审美奇特具体是指?”

    负责人:“我们老板喜欢把头染成绿的。”

    秋玹:“……”

    负责人并没有看到,在他身边的人一瞬间似乎是有几分僵硬与神情不自然。

    秋玹反复在心里想应该不会是这样吧,但是随后在看清舱内的监视屏幕里一个记忆中似乎出过场的角色身影,她就知道,事情的真相大概八九不离十了。

    那边水下的无敌豪华版武装潜水船依然在试图不断接近惹怒那只“水宝宝”,这边秋玹抬手按了几下太阳穴,一时间为数不多的几点良心竟然有那么一点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件事情追究到因果上,倒真的是因她而起的。

    还记得之前临渊团建的时候去娱乐区,正好赶上一楼底层的那场拍卖会吗?

    会上拍卖的是一个大活人,来自塔塔族的巨人战士,身高足足逼近三米的那位。是由几个独立佣兵组织的人从其他位面世界带回来的,为了这事临渊的成员——也就是那个同样来自塔塔族的身高有一米九的未成年少女尤希尔——还上了头打算独身前往沙漠区去营救偶像。

    那会儿秋玹也去了,除了接受为临渊这群不省心的叛逆人群操碎了心的苍梧的请求之外,还有一点原因就是她想要试验一下那会刚被修好的冲击火炮真正的威力。

    于是远在沙漠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独立佣兵组织首当其冲遭了殃,当时几乎半个建筑表层都被一炮轰平了。虽然那时候留在组织里的一些雇佣兵们身强体壮的受不了什么太大的损伤,但是这种被人当着面轰了老巢的耻辱感,大概可以想象。

    于是再然后秋玹那张抓拍下来的步惊云海藻绿色泡面头就一直在绝境的通缉榜上挂到了现在,赏金也从一开始的2000一路涨到了将近两万这种可怖数字来——正好是当初那个巨人战士被拍卖出去的价格——可见独立佣兵组织的人对于这一次的奇耻大辱有多么咬牙切齿。

    其实原本这件事情在秋玹这就已经彻底过去式了,她继续过她的试炼场,佣兵组织那边就继续找他们的步惊云,两者互不相干。

    秋玹实在没想到的是终究还是风水轮流转,人到底要为埋下的因而付出一点责任。

    佣兵组织的人似乎是已经认定了在几个月前炸了他们老巢的海藻绿头是樊卓水城的总负责人。秋玹原本还在想应该不会那么巧吧,结果之后一拿到那位老板的照片一看——嚯,他简直比秋玹本人还要像通缉照片上的秋玹本人。

    所以那位老板现在其实是相当于给自己背了黑锅的。

    她在心里默默摸了摸自己的良心,再结合之前的一系列事情来看,大概想明白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秋玹将脸贴在潜水艇逐渐缓慢延伸出去的探测仪上,眯着眼睛在黑魆魆的水底看了半天,总算在一个肌肉猛男的背后看见了那个“A先生”的身型。

    原来所谓的负责带新人的A先生与B先生并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是来自霸天公会的人。他们事实上是雇佣兵,会撒谎说是霸天的人也不过是因为这个公会与独立佣兵的性格最为相似,都是典型的应该被入选绝境十大杰出人物的人,即使是顶着身份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也不会让人起疑。

    而且行刑官AB也不是真心实意来带新人的,就是想要利用这一次的机会,带着两个“无害”的新人顺利貌不起眼地混进水城的核心区域。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之后秋玹已经就差把“我不是新人”这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艾德认不出来也就算了,但是AB那两个已经混到现在的行刑官在明知这一点的情况下仍在装傻。

    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秋玹也好,艾德也好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们只是需要这样的一个机会来让他们,乃至部分佣兵组织的人成功潜入水城之底。

    在最后目的得逞之后,他们负责的那两个“新人”是死是活也已经没有关系了,所以才会在车顶上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解除了与他们的绑定,匆忙联系队友下水去了。

    秋玹转头看了一眼仍在跟上头通话试图让他们派点人手下来支援的负责人,也是没好意思说其实你老板是无辜的。

    她摸了摸鼻子,到底还是“做个人吧”的良心占据了上风。

    “咳,这样,我们到时候一路跟在他们后面。然后我负责把那个缝合怪赶上浅滩,你负责赶紧联系上面让他们派人下来控制住佣兵组织的人。”

    “你说真的?”负责人刚放下通讯器,闻言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会突然那么好。”

    秋玹:“咳。”

    独立佣兵组织到底是有两把刷子,至少光是凭借着他们驾驶的那艘过于繁复潜水战舰在跟“水宝宝”缠斗至今,直到现在也依然没有被卷起的水压弄沉,已经能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看他们一直以来动作的轨迹,显然也是想要将怪物往接壤的土地上引。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潜水船上安装的重型水下武器,不知道是由什么特殊工业打造而成的,竟然能够直接将怪物的身体从中炸开成几段。

    要知道这种学名叫水宝宝的生物简直天生是重型武器的克星,因为普通的子弹打在它身上就像是埋入了一枚巨型的史莱姆体内。炮弹并不会穿破它们的身体,只会使层层表皮凹进去数米,接着随着时间流逝,又被慢慢排吐出来了。

    佣兵们的武器带给怪物的伤害是前所未有的,而且大大阻碍了对方操纵水流以及恢复拼接的速度。这也就导致了他们的潜水设备能够几近如鱼得水地在深水底下逗着怪物玩,眼看着极端愤怒的水宝宝追上来,便又重新打碎它的身体一次。

    另一边蹲在水草中的偷窥潜艇里。

    秋玹:“看看人家的武器。”

    负责人:“看看我们的经费。”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病相怜的贫穷。

    “走了!”又过了半晌,秋玹猛地从监测屏中抬起头,坐直了一点身子。“等到之后快要到浅滩附近了,我就先跟着下去,然后你赶紧去叫人。”

    负责人重重一点头,眼中竟然还有那么半点零星的感动,“樊卓水城上下都会记住你这个人的!”

    秋玹:“……应该的。”

    就这样一路追追停停在水下跟进了足有一小时,眼见水面距离越来越缩进,若是再以潜水设备跟进上去就会容易暴露了。秋玹憋了口气再一次从潜艇中游进水泊,背对着舱内的负责人打了个手势。

    小型潜艇很快如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秋玹默默游在已然暴怒到极点的水宝宝身后几米的位置,她尚不需要太过于担心余震会波及到自己,而怪物庞大的身形是最好的遮蔽物。

    眼见着脚下的泥沙愈发接近,她憋着气,突然一蹬腿往怪物附近游近了几米。

第442章 中心建筑

    在并不知情的佣兵团队眼中,他们已经抵达了浅滩附近的位置,电网也已经准备就绪。一切都只差临门一脚的情况下,突然间,那只水宝宝就好像被人捅了屁股的马匹,张着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狂乱扭着身体开始朝着浅滩的反方向游窜。

    A先生大惊,连忙举起发射器朝着水宝宝远离的方向射出了几根缠绕着的锁链。

    人为的束缚对于怪物来说并没有任何显著的作用,就好像是人不可能用绳索困住一团水一样,那缠绑住的部分瞬间化为仿佛流动的液体,从缝隙中流窜开来。

    为首的佣兵小队带队人沉着脸色,一把推开A先生再一次祭出了重型武装武器,瞄准水流的方向打了过去。

    “不能再继续打散它了。”

    B先生伸手按在了炮管上,神情严肃,“现在我们已经抵达了浅滩附近,失去了大部分水源支撑的情况下,再次使用这样程度的武器攻击它,它就会死掉。”

    “你给老子滚远点!”

    带队人一把将B先生掀翻在地,这边打开瞄准器继续对准了目标,却在即将锁定的下一秒,设备发出红光提醒已经偏移射程范围。

    带队人狠狠骂了一句什么,又抬脚往驾驶人座椅上踹了一脚。“愣着干什么,快追啊!”

    而就在佣兵小队逐渐追丢目标的时候,秋玹浑身湿透站在浅滩边的水里,正在试图在一旁指挥着苍梧一把一把往那只水宝宝身上扔沙子。

    在她平均一分钟发几十条通讯,连自己从潜艇里出去也要嘱托水城的负责人继续给自己发信息的情况下,身处于临渊的会长苍梧终于不胜其烦,连夜坐上了火车从临渊赶到了工业区的樊卓水城。

    “你确定那人是马泰吗?”苍梧手里握着一把足有一人高的铁铲,在那里兢兢业业地铲着沙子,“我认识马泰已经很久了,他应该不会做那么没有分寸的事情……吧。”

    “只要他不是也喜欢到处开小号的话,我确定就是他。”

    秋玹不断在水潭里变动身位来拦截试图逃回水里的怪物,想到这里她真不得不感谢千里迢迢赶到的苍梧,如果不是临渊的这位会长,那么光凭她一个人想要拦下水宝宝还真的有点难度。

    “……马泰他现在在哪?”

    苍梧沉思一会,同时手中动作不减。完全被逼出水面的水宝宝东躲西蹿着,在不是它的主场范围,很难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秋玹:“听负责人说他被樊卓水城扣下来了……老实说,会长。如果对方要我们赔钱才肯放人的话,马泰是不是就已经可以准备好做PPT了。”

    苍梧:“……别瞎说,临渊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成员。”

    眼看着在对于水宝宝来说不断的折磨之下,那原本体型庞大的怪物竟然真的开始一点点缩水虚弱下来。苍梧乘胜追击,眼见着它已经构不成什么威胁,秋玹也准备上手将之套到麻袋里去。

    她突然神情一凝,朝着水面的方位侧了侧头。

    “是独立佣兵组织的人。”

    秋玹笃定道,苍梧显然没想到这事还跟佣兵会扯上了关系,就见前者微微侧过头,跟他比了一个“巨人”的嘴型。

    苍梧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他加快了手中的动作,那边秋玹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噼里啪啦地给刚刚加上通讯设备的水城负责人发消息。几秒钟后,她背过手,与苍梧一起站在浅滩上看着一群来势汹汹的佣兵。

    带队人先是第一眼看到了肩扛麻袋的苍梧,他显然认出来了这名临渊会长的脸,在短暂的惊讶过后,粗声粗气道:“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竟然让我碰见了临渊的会长大驾光临。”

    秋玹心道,原来佣兵会的人个个都是阴阳怪气十级能力者。

    苍梧皱眉凝肃着神情,“那你们又怎么会在这里?据我所知,佣兵会的人跟樊卓水城发生的意外可是丝毫没有关联的吧。”

    秋玹默默隔着麻袋戳了戳里面的水宝宝。

    两人在那里你来我往交涉了几句,突然佣兵队伍里A先生发出一声响亮的咂舌,语气十分惊异。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时间所有对峙着的视线全都聚焦于站在后面的秋玹身上,苍梧低声问了句:“你跟他认识?”,后者却突然摆出一副惊异神情。

    秋玹:“我不知道啊!在你们突然消失之后,我就被浪潮冲到这里来了!你们怎么突然走了呢,不是还说让我跟艾德等在那里等你们回来吗?这些人又是谁呢!你们怎么骗人呢!”

    行刑官AB:“……”

    佣兵带队人狐疑视线在秋玹跟那两人身上转了几圈,回过头去沉声问道是怎么回事。A先生擦了把额上渗出的虚汗将具体情况大概说了下,于是带队人回过头来,不再理会一个状况外的“新人”。

    “苍梧,把东西交出来,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苍梧摇头沉声道,“我不管你们与水城的恩怨如何,但是这件事关乎到我成员的安危,我不可能丢下他不管。”

    “你现在可只有一个人!”带队人突然咧开嘴露出一个狞笑,“就算你实力惊人,难道还能以一敌十吗?不要太狂妄了,苍梧,我们无意与临渊为敌,但是我可不会忌惮于你们!”

    苍梧突然解下肩上扛着的麻袋,转手交到了秋玹手里。

    他双手合十,竟从虚空里凭空抽出了一把仿唐刀样式的大刀。临渊的会长独身站立于浅滩的泥沙上,孑然面对着十几个精锐雇佣兵而面不改色。

    “你回去通知禾溪他们。”苍梧微微侧头朝秋玹低声道了一句,后者正垂着头看向通讯器,闻言抬头眺望几瞬已经恢复平静的水面。

    秋玹:“已经不用了。”

    “什么?”

    佣兵小队的带队人被苍梧这种面不改色的挑衅弄得有些上火,他率先一振手腕将枪械上了膛,瞄准这个方位几下打了出去。

    而就在大刀挥舞成虚影的空荡里,一望无垠的水面上,几艘皮划艇样式的冲锋船以风驰电掣的速度破开水面朝着浅滩位置驶来。

    ……

    樊卓水城中心建筑,第一百零三层。

    苍梧沉着脸色看向坐在宽大办公桌后面的人影,在他身边的是同样怒目而视的那支佣兵小队的带队人,而樊卓水城明面上的负责人老板老神在在地坐在桌子后面,不动声色打量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

    房间里两个虎视眈眈着的各方首席仍在较着劲,无论哪一方都是不能得罪死的人物,在这时候唯一一个看上去不在状态外的姑娘,竟然给了绿头发的老板些许慰藉之情。

    秋玹站在角落里一眨不眨地盯视着那位水城负责人老板,不断在心里感叹着,是真的太像了啊。

    真人比照片还要像秋玹的通缉照。

    她蓦然感慨着,就听见那位绿头老板竟对着她满脸友善地问了一句:“你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秋玹:“!要!”

    苍梧:“还是别……”

    虽然说从之前饥荒试炼场的奥赛尔出来之后,在亚力克山家跟息寒亭的救济下,秋玹还算是每天可以摄取到一些食物。但是那些东西也无非就是味道惊人难受的压缩合成饼,或者掺了沙子的酒跟稀汤之类的东西,跟正常一点的食物还是不能比。

    秋玹一共在饥荒的世界里待了四个月左右的时间,也就意味着,除了唯二两次参加暴食大赛的经历之外,她已经有四个月没有吃过正常的,热乎乎的食物。

    开始被卷进樊卓水城跟佣兵会的因果报应中的时候觉得还好,现在听到这位绿头老板提到“食物”二字,几乎瞬间,秋玹开始觉得自己胃部翻滚着扭曲起来。

    于是几分钟后,苍梧跟带队人两个人站在一边,神情复杂地看着坐在桌前的两人一言不合就开始聚餐起来。

    他们两个加在一起竟一共吃了足足一个小时的时间,吃到已经大概猜到秋玹其实不是新人而是临渊会员的佣兵带队人都开始以复杂的眼神瞥向苍梧,问他是不是苛刻成员平时都不给饭吃。

    那苍梧还能说什么,并不擅长言辞的临渊会长只能将头偏过去,不再理会佣兵的冷嘲热讽阴阳怪气。

    “兄弟啊,”秋玹喝下最后一口糖水,无声打了个饱嗝。“以后你就是我朋友,有事就来找我。”

    ——虽然找不找得到就不一定了。

    在经历了为期四个月真·餐风饮露的生活之后,导致秋玹现在酒饱饭足再看向四个月以来提供第一顿饱饭的绿头水城负责人无比顺眼。

    老板也随即隔空举杯,“没问题,好姐妹。”

    “那兄弟帮个忙,”秋玹凑近些招招手。“你们是不是把马泰给抓了啊,就那个水宝宝的饲养者。唉这件事情他也很后悔,他都跟我说了无数遍他错了。这样,我让他给你们道歉然后劳动赔偿行吗,你放他一马,他是我们的人。”

    苍梧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什么,就听得下一秒绿头老板道:“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没问题,马上把人还给你们!”

    苍梧:“……”

    砰的一声,一边的佣兵会带队人手掌重重拍击在桌面上,力道之大将碗碟中的菜汁都震得飞溅起来。“狗日的,我不管你们这边怎么解决,反正老子要你死!”

    “我认识你,你是独立佣兵组织的人。”绿头老板抬手将餐巾往前推了一些,“是我得罪你们了,还是我得罪佣兵会的人了?总不能毫无缘由地这么说吧。”

    “还在装傻吗?!”

    带队人狞笑数声,“本来想着假借水底下那怪物来弄死你的,现在既然行不通了,那也没关系。告诉你屈寒星,只要你敢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一秒,佣兵会的人就追杀你到死!”

    “不是不是你等等,”叫做屈寒星的绿头老板好像根本就没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水底下的那东西竟然也有你们佣兵会的手笔吗?好哇我记住了,但是到底是什么事,我哪里得罪你们了?”

    苍梧随即抬起头打量了屈寒星几眼,在终于回忆起了记忆中一张通缉照片的瞬间,惊异挑了挑眉。

    他紧接着条件反射回头去看真正坐在眼皮底下的罪魁祸首,罪魁祸首嘴里含着个消化糖丸在嚼,见他看过来反而投去一个疑惑眼神。

    苍梧沉默几秒,紧接着在得到马泰真的被放出来的讯息之后,彻底打消了对屈寒星的最后一点恼火,全部转变为了同情之心。

    另一边,名叫屈寒星的绿头老板正神情莫名地在看显示屏上秋玹的通缉照。他带着惊异神情反复看了好几眼,终于抬头问道:

    “我的这张照片你们什么时候偷拍的?”

    佣兵队长怒火上头,竟在别人的地盘里径直掏出枪械对准了屈寒星的脑壳。

    报警装置瞬间响起,一时间无数个隶属水城的行刑官团团围住了队长跟其他佣兵小队的人影。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对视着彼此的眼神像是将对方生吞活剥。

    而远在战况之外的秋玹站在苍梧旁边,终于见到了那个偷养水宝宝的中年男人马泰。苍梧正皱着眉向他询问前因后果,但马泰回答得心不在焉,并且连声要求苍梧将重新恢复成幼体状态的水宝宝还给他。

    苍梧蓦然肃下了神色。

    “你难道还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吗?”在小部分人惊异的目光中,临渊的会长肉眼可见地发了火。“虽然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少是佣兵会的人从中作梗,但是你在明知道那东西物种不明是违禁物的情况下,仍坚持将它投放进樊卓水城里面!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后果吗?!”

    马泰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震得一愣,他终于反应过来,不再试图开口索要水宝宝。盯着苍梧看了半晌,道了一声:“……对不起。”

    苍梧长叹一口气。

    “不如将水宝宝的幼体交由水城来保管。”

    秋玹站在一边,骤然开口。

第443章 明月何皎皎

    不论怎样权衡利弊,由樊卓水城全权保管已然恢复成幼体状态的水宝宝无疑是目前来说最好的选择。一来由于水城地理位置所导致的特殊性,想必一旦“水宝宝”这种物种的存在泄露出去,必定是对樊卓水城乃至整个工业区一次重大打击。

    二来虽然屈寒星明面上卖了苍梧或者说临渊一个面子,不愿深究马泰的过失,但他不追究并不代表这件事就不存在了。佣兵会那边的立场暂且不谈,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干脆反过来利用这一次的水城事件,把马泰也好苍梧也好乃至秋玹自己,全都摘个干净。

    马泰闻言整个人呆立在原地,他没有看房间里的任何人,只是不断以手掌皮肤去一点点摩挲内里装着水宝宝幼体的麻袋。

    “马泰……”苍梧轻声喊了他一句,语气十分复杂。

    到底是自家公会的成员,虽然几分钟之前一时怒火上头发了几句火,随即冷静下来之后,苍梧也终究不忍心强行去逼迫一名独立的行刑官个体去舍弃他喜爱的东西。

    秋玹垂手站在苍梧身边,视线又向下扫了几眼正吭哧吭哧将麻袋不断拱出几个形状的水宝宝。

    喜好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别人无法进行插足评判的。在她看来,马泰的失误并不是在于他错将一只深水怪物当成了单纯无害的宠物来饲养,而是在于,他的喜好如此脆弱以至于能够被他人轻而易举地利用,在于他自认为的纯粹喜好却给一整个水上城市的人带来了覆灭型的灾难。

    喜爱什么东西是自己的事情,哪怕是像深水怪物这样在世俗眼光看来荒诞不能理解的东西也丝毫没有任何问题。但若是这样的喜好影响伤害到了他人,那就是自身的问题。

    虽然这件事情如果真要深究起来,秋玹本人还是要为此付出一定的责任。

    如果没有佣兵组织的人误把她的通缉照认成了水城的总负责人屈寒星,那么佣兵会就不会为了报复屈寒星,而参与这次的水城灾难事件。

    如果那样的话,就算是马泰的水宝宝依然按照原来的趋势成长下去,在灾难雏形显出分毫端倪之后,水城的搜寻队肯定会第一时间发现问题。

    那么灾难伊始做好了准备就能够及时得到控制,虽然依然有会部分人遭殃,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还要去求助秋玹跟艾德那两个持特权的“二十四小时新人”才能解决问题。

    所以当时在水底下,秋玹明明可以撒手不干撇得干净,她还是下水跟在变身缝合怪屁股后面牵引了,最后也算是解决了这一次水城事件的最大祸乱分子。

    要说良心作祟而生的愧疚之情多少也占那么一点,更多的是她觉得,既然是自己引出的因,便也得亲手刨出结成的果。

    因果循环自古以来看不见但并不代表不存在了,有时候往往就是一些看似不经意的细节,在最后的关头却甚至可能带来完全翻转的惊人结果。

    苍梧并没有试图去以自己临渊话事人的身份逼迫马泰做出一个选择,他跟秋玹,在场的唯二两个来自于深渊区交界之处的行刑官,默契地沉默着将话语权全然交给了马泰。

    事实上,秋玹并不知道如果马泰始终坚持为了自己饲养的水宝宝而付出赌上一切的话,苍梧最后会做出什么反应来。

    这名临渊的会长,大概会……极其失望吧。

    她无声叹息一句。

    五分钟后,身处于水城中心建筑第一百零三层的所有人亲眼目睹了一场沉痛到摧心剖肝的无声道别。

    那个看上去四十多岁了的中年男人坐在地上抱着一枚麻袋失声痛哭,就好像人生中再也没有什么事是要比此刻更加悲伤了一般。

    佣兵小队的带队人站在一边似是面露不屑,早在计划得知了有人偷偷在水城底下饲养违禁物种的时候他就已经调查过马泰,一个平平无奇甚至有几分胆小嗫嚅的中年男人,在他眼中连组织里刚送出去训练的小孩都要比他硬气。

    在几分钟之前,当带队人终于忍受不了气氛的僵持不禁对屈寒星拔刀相向的时刻,他瞬间就被中心建筑里不知从哪冲出来的数十个壮汉给团团围住了。

    毕竟水城事件已经得到解决,他们失去了最大的威胁依仗。现在又站在屈寒星的地盘上面,光凭这一支带出来的独立佣兵会队伍,还做不到众目睽睽之下拿下屈寒星的人头。

    于是水城的那名绿头老板,也趁着这个机会与佣兵会的人做了个协定。

    协议的具体内容秋玹跟苍梧不得而知,这毕竟是人家自己的事情。反正等到带队人再一次从一百零三层出来的时候,除了面上铁青的脸色之外,他们也再看不出其他端倪。

    随后,屈寒星也顺势“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临渊作为赔偿诚意交由给他的那只水宝宝幼体。

    他当然会接受,这是早有预料的事情。

    就算面上再怎样和善好说话,甚至还不停地在反过来安慰痛失所爱的马泰,但是这一次机会屈寒星又怎么会错过呢?

    “水宝宝”这种生物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水城的巨大威胁,现如今在屈寒星执政时期眼皮底下就出了那么一件关乎到水城存亡的大事,他内心当然不可能像表面上展露出来的那样轻松。

    绿头老板接受了马泰的水宝宝,并一再热情挽留他们留下来顺便把晚饭给吃了。

    苍梧直接拒绝了,他不算失礼地朝着屈寒星点了下头,就带着一脸失魂落魄的马泰以及跟在后面的秋玹走出了水城中心建筑的第一百零三层。

    “那总要让我送送你们!”

    屈寒星在背后喊他们,“你们出来得着急,肯定谁也没带水上交通工具吧。正好,我的人现在在进行灾后清算工作,我让他们顺便把你们送出去。”

    “那就多谢了。”

    于是临渊的三人坐上了水城专属特快皮划艇,划桨人是之前跟秋玹一起下潜的那名负责人。他看到秋玹出来竟然还挺高兴,远远就朝这个方向招了招手。

    马泰蜷缩在皮划艇的一个角落里,无论周边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一脸失神好像全权失去了对事物的兴趣。

    苍梧坐在他身边,看得出来他在试图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自己的会员,但天生不善言辞嘴唇张了又闭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别难过了,会过去的。”

    他为难地挠了挠头,以求助眼神看向秋玹。

    秋玹回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只能等他自己走出来,要不然……就再找一个比水宝宝更能寄托情愫的‘宠物’。”

    苍梧坚决摇头,不仅摇头还拉着马泰坐远一点,生怕对方听到她的话瞬间又想不开了去找危险程度更高的稀奇古怪物种带回临渊来饲养。

    秋玹摇摇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事实上她比谁都清楚,马泰不可能再养一个所谓“宠物”了。不仅不可能,甚至水宝宝的这件事情在此后的数十年内都可能成为他心中一道过不去的坎。

    不是谁都可以接受一个看起来极为相似的“代替品”来成为自己心中皎白月光替换物的。

    白月光之所以是白月光,在于其可望不可及的特殊及无可取代性。白月光底下可以有无数长得相似的“代替品”来姑且聊以慰藉,但对于一些人来说,这样的代替品本身难道不是对于心中明月的一种亵渎吗?

    正因为只有“它”是无可取代的,才会成了天际那轮永远仰望着的明月。

    很难说追月的人追求到最后,到底是出于对月光的渴望,还是已变成了心中的执念欲火,将自己燃烧殆尽的同时恨不得拉下明月共沉沦在无边火海之中。

    追月的过程,本来就是自身见不得人欲望与无法触及理智之间的不断挣扎碰撞。

    秋玹坐在皮划艇的一端,突然微微仰头眯着眼睛看向绝境终年不曾黯淡下去的白昼。

    在绝境看不到月亮,也同样看不到夜晚。

    但谁又能说,她何尝不是那个同样在追求月亮的人呢?

    ……

    下一条线索应该是……荣耀。

    秋玹努力试图在当初沈惊雪给她的那几条线索中尽量先找出几个市面上信息比较多的。

    自从那一天莫名的新人二十四小时结束以后,她跟着苍梧回到临渊,花了一点时间去探望处理好部分的人际关系,就又开始立马着手在交易市场接活带新人了。

    按理说她本应该在重回绝境之后就去见一次息寒亭的,秋玹也确实抽空去了,但是都走到抱琴门口了才被告知息寒亭前脚刚回来在公会里等了一段时间,接着后脚就又走了。

    其他成员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秋玹也无从找起,干脆就回来了。

    息寒亭大概是认为自己回不来了吧。

    她这样想着。毕竟离开饥荒试炼场的时候传送门都已经开了,秋玹当时就在息寒亭后脚的位置出来,结果都在绝境过了二十四多小时她都一直没出现,站在息寒亭的视角来看,可不就是出了事了吗。

    不过现在既然也找不到息寒亭,秋玹干脆暂时放下了这件事情,专注于接活去了。

    她自己的下一个试炼场跟沈惊雪说得那几个八竿子打不着,于是只能跟着新人一起进场。按照计划来说她下一个试炼场应该是名为“荣耀”的场合,同样也是隶属于支配者“荣耀”手下掌管着的无数个小世界其中一个。

    只是不太顺利的是,秋玹自从回来的第一天就在接活市场留意了,但是市面上需要带过场的新人竟没有一个是随机匹配到荣耀试炼场的,所以她只能在绝境继续等下去。

    她一直在临渊等到连江北鹤都快要轮到下一场的时间了,又一直等到江北鹤从试炼场里回来,市面上的信息刷新了无数遍,还是一无所获。

    江北鹤这一次非常幸运,她竟然轮空到了一个百分之八十都是刚被选中第一场新人的试炼场。

    ——这种情况简直就相当于百级大佬重回新手村。导致江北鹤前一天从绝境吃完散伙饭走了,没走几个小时就又回来了,把临渊一行人都惊得问她是不是忘带什么东西所以回来拿。

    江北鹤一直维持着这种中大奖快活心态在公会里快乐了好几天,直到好几天后她又一次起夜看见秋玹一个人在厨房里开小灶煮面吃。带着一种惊异且莫名的心态,终于在一天时间意义上的“晚上”,她将秋玹堵在了厨房里。

    “你咋回事啊,上一场受刺激了?”

    江北鹤一屁股将秋玹挤到边上一点给自己空出位置,接着又毫不客气抢走了她一半的面条。

    后者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又站起来去锅里添了一碗。

    “呦,我听说你上一个世界是个老大难世界啊,一定苦了很久吧。”江北鹤在那里说着貌似惋惜心疼的话语,语气中却半点没有体现。“不过你最近怎么回事啊?怎么练级狂魔突然间不出门了呢,真是上一个试炼场给你留下心理阴影了?”

    “我只是找不到活。”

    秋玹嚼了几下将食物完全咽下去才开口说话——也是后遗症了,上一次她在奥赛尔含着合成饼说话的时候差点直接被一具骷髅状饥民扑上来强吻——道:“你那边也帮我留意一下,最近有没有新人是匹配到‘荣耀’试炼场的。”

第444章 晨曦之星

    “我看看交接人给我的价格……定金是2000通行币跟一把随机武器,剩下的等你顺利带新人回来之后再一次付清。”

    江北鹤摸了摸下巴,“这条件还可以啊,你觉得呢,虽然比不上之前死狗公会财大气粗,但是也算是比较有诚意了。你觉得怎么样,要是不满意我跟他们再去谈?”

    “就这样可以,”秋玹穿着睡衣站在门口打了个哈欠。“那个新人什么时候进场?”

    江北鹤:“三天后。你要去提前见见吗?”

    “见什么呀不见了,到时候直接在事务办理中心碰头好了。”秋玹等了一会等待江北鹤自己说再见然后回房间,等了半天只听见江北鹤再一次大晚上的站在她房间门口侃侃而谈自己之前的试炼场有多么幸运的事情。

    秋玹扯动面皮给出一个假笑,关上门重新躺回了床上。

    之后的三天里她试图联系过几次梦魇,但是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跑到哪个时空夹缝里面去了,根本就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踪迹。至于沈惊雪就更加指望不上,也不知道等到秋玹走完了给出的那几个试炼场之后,祂还会不会再次出现。

    将这两位暂时放到一边,秋玹又在临渊的模拟训练场地中度过了两天,接着花了最后一天时间去跟尤希尔见了一面。

    这名来自于那个未知遥远塔塔部族的少女此刻看上去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一点都没有此前在大漠里那样决绝怨恨的神情了。她还硬要拉着秋玹去临渊背后开辟出来的断崖中部看望那名救出来的巨人战士,说是对方知道她回来之后一再要求想要亲自道谢。

    秋玹直接挥手拒绝了,并且再一次语重心长地叮嘱尤希尔:“你不知道吗,那个当初炸佣兵组织的人找到了,就是樊卓水城的总负责人屈寒星!”

    屈寒星:我可谢谢你。

    尤希尔只是皱着脸摇头,一副你骗不了我的样子。秋玹也不再多说,想要踮起来拍拍对方的肩膀,随后发现在进入成年期之后她现在就算踮脚也够不到之后便放弃了,改为拍了拍尤希尔的手臂。

    “我走了。”

    尤希尔在背后愣了愣,本能地想要追上去,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转变了想法,站在原地看着人消失在视野。

    ……

    赛博朋克区,事务办理中心。

    “前辈你好!我是来自樊卓水城的新人,我叫……”

    在直入云霄数字化碎片组成的高楼门前,两个人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青年抬手挠了挠头,在看清那人面目之时竟一瞬间哑口无言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又反复对了好几遍先前发给他的信息,半晌,才踟躇道:“请问你是……阿芙、吗?”

    秋玹:“是。”

    艾德:“……”

    事实上在看清那名负责新人的熟悉面目时秋玹也确实惊讶了一会,随后一想到其中间隔的时间节点,倒也确实没什么问题。

    只是艾德刚才说他是来自樊卓水城的新人,那么也就意味着,自从上一次的水城事件中艾德下落不明,他应该就是被水城的搜救队带回来并且同样成为了水城的一员。

    也挺好的,至少跟着屈寒星混总比跟着独立佣兵会的人混要好一点。

    秋玹想明白了,也没有过于纠结于此,毕竟带新人带谁不是带呢。然而她想明白了,那边艾德却兀自陷入了更深的怀疑之中。

    《关于跟我同批次进来的新人在一个月之后就成了带我闯关的前辈的事》。

    如果故事上来以艾德的角度叙述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标题,然后就顺理成章归到隔壁轻小说分类,从此热血少年勇闯异世打败魔王迎娶前辈最终巅峰而退归隐平平无奇村落终成一代传奇。

    姑且先算是这么个章程吧。

    可惜,这本书的主角并不是个热血少年。

    秋玹率先一步踏进事务办理中心的范围,见身后艾德还呆愣在那里,略有些不耐烦地将他拉了进来。

    “赶紧去报道,不然错过时间我到时候也进不去。”

    “啊?哦……哦!”

    艾德连忙回神闷头就往里冲,接着一头撞上了事务办理中心前来接待的人形电子投影,直接站在人家投影的身体里面说话。

    他又急急忙忙后退道歉,等到好不容易经过一番流程之后终于进来了中转的准备空间,秋玹站在身后,淡淡开口道:“我确认跟随行刑官艾德进入试炼场。”

    眼前一黑,半晌之后又重现光明。

    ……

    “今晚‘晨曦之星’有个局,来吗?”

    “不了吧,今个儿太累了,你自己去玩吧,注意安全啊。”

    “不能不来啊,你没听说吗,今天‘那位’很有可能会露面啊。”

    “哪位啊,神神秘秘的……告诉你,我今天上了一天班了真的太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啊。”

    “切,真够扫兴的,算了那你自己打车回去吧。明天可别后悔啊,别怪哥们没提醒你!”

    “知道了,注意安全!”

    午夜,晨曦之星。

    跟“午夜”这种词扯上关系首先就排除了这是一家符合阳间作息规律的店,而事实上,虽然叫做这种名字,晨曦之星确实是一家实打实的地面酒吧。

    甚至严格意义上来说,这还是一间清吧。

    秋玹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被头顶的聚光灯闪到了一下,她快速回过神来眯着眼睛大致扫了一圈周边环境,发现看背景比较符合她传统定义上的现代——也就是介于原生世界所处的那个科技位面发展水平之间。

    这里是一间酒吧。

    秋玹从原来睁开眼睛的那个高脚椅上跳下来,转到一旁偏角落里一个灯光昏暗的地方坐下了。主要是她觉得一个人坐在正中心的聚光灯底下确实太过引人注目了一些——而且还很傻。

    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有到营业时间的缘故,酒吧里人并不多,而且看上去都是一些彼此间认识的朋友同事在一桌桌自顾自地互相低声交谈。

    她目前一眼扫过去,还没有看到一个同样被传送到这个试炼场的同行。

    当然了,艾德这次也分开传送了,估计得要再过一会才能碰到。

    她的预感是对的,又一直在酒吧里等了片刻,当挂在一进门就能抬头看见最中心处的时钟指向午夜十二分的一瞬间,一切都好像是早有预谋商量好的,密密麻麻人群一股脑涌进了这间店面。

    按道理说,这种午夜场都是需要舞池DJ或是喧闹嘈杂活跃气氛的。但是在里面坐了那么久秋玹算是发现了,这家名为“晨曦之星”的酒吧,恰好正是一间没有热场美女也没有电音舞曲的清吧。

    真的,正经无比,他们就好像不是一家专门在午夜营业的酒吧一样。

    而那些到了十二点一股脑涌进来的光鲜亮丽男男女女,也没有一个是来蹦迪跳舞的。全都三三两两端着酒杯散坐一边,谈笑间也看似十分优雅宛如身处什么高层酒会。

    秋玹又一直在角落里等了一会,始终没有发现任何违和之处也没有任何关于到这个试炼场的线索。

    直到此刻她已经在这间酒吧里待了有相当一段时间了,她放下果盘,站起来活动活动腿脚,就想要出去看看。

    然而秋玹刚一站起来,一个陌生人就端着杯酒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一个人吗?”西装革履的男人这样问道。

    “我没兴趣。”秋玹抬手挡在他端起的酒杯面前,简单拒绝了一句就想要起身绕过。而当她与那个陌生男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听见对方骤然压低的嗓音。

    “女巫,我一早就注意到你了,你逃不掉了。”

    秋玹:“?”

    她本不想理会这个突然开始转向莫名其妙话题方向的人,径直绕过他往酒吧的出口走,就见下一秒,男人反手拦住了自己。

    他借着酒杯的遮挡从笔挺西装的内袋掏出了一枚精致的小瓶子,玻璃瓶就巴掌大小,但是其上却极为精细地雕刻了不知名的暗纹,在此刻酒吧昏暗灯光下显得熠熠生辉极为漂亮。

    “知道这是什么吗?呵,怕了吧,女巫。”

    男人拿着那个小玻璃瓶在秋玹眼前晃着,摇着摇着,突然自己就开始在那里歪嘴一笑。“你现在向我求饶,我或许还可以考虑放过你。”

    秋玹:“你有事吗?”

    “女巫!”男人见她不以为然,脸色一拉神情间有几分震怒。他低吼一声,接着似是顾忌到周边环境又迅速压低了声音确保不引人耳目。“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这可是阿撒斐勒大人亲自祝圣过的圣水,对付你这种级别的女巫绰绰有余!”

    他说出这段话之后,原本已经等着看面前的“女巫”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没想到对方确实是转变了脸色,但是神情却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

    秋玹在心里大概过了一遍目前为止看到的所有世界背景,她皱了皱眉,问道:“这个世界信教的人多吗?具体都有哪些宗教?”

    “你!你怎么敢!”

    没想到男人听完这话后竟骤然扭曲了神色,在沉默半晌过后,他阴鸷目光在秋玹身上悬了一会,突然以谁也没有想到的速度抬手剥开了那瓶所谓圣水的瓶口。

    明明心中认定他此番行为荒诞,只是在空气中无形的气味散发进鼻腔的后一秒,秋玹竟真的开始感觉到头晕目眩的恶心感。

    她眼睁睁看着无色透明的液体往自己身上泼来,按道理说这种程度的攻击换做平日里当真是闭着眼睛都能躲过去。但是就在此刻,在鼻腔连同整个大脑都尚且昏沉在不知名的液体气息中,那透明如水的圣水泼到身上,她只觉接触到的锁骨上方一块皮肤整个都要烧灼起来。

    这也并不是错觉。

    秋玹自己深陷于昏沉的未知之中看不真切,但她胸口前的一整块皮肤却是真的燃烧了起来。

    那骤然而生的火焰只停留在圣水接触到的一块皮肤位置不曾蔓延全身,而在最后失去意识的关头,秋玹迎面朝地上倒下去。看见在手持圣水的男人周围,原先分散于酒吧里的各个客人此刻全都站了起来,靠近着围在自己身边。

    ……

    “……午夜十二点,……对对,晨曦之星……女巫……”

    秋玹从恍惚中睁开眼睛,似是隐隐约约在周围听到了这些字眼。她用力闭了闭眼睛缓过神来,就发现之前听到的一切并不是错觉,她此刻全身被包裹在一层层特制的束缚带中,周边是来来往往的陌生人。

    “醒了。”

    一名穿着白色长袍戴口罩的女人走过来掀开她眼皮看了看,秋玹偏了偏头,那女人便也没再继续坚持下去,转而朝着入口处一名正伏在桌前写着什么的男人道:“这个醒了,是个女巫。”

    同样身穿白色长袍的男人随意挥了挥手,示意工作人员将束缚床推过来。

    “很不幸,女巫,你被发现了。所以从今往后,你得入院观察控制,直到……没有直到。”医生打扮的男人耸了耸肩,又抬头看向秋玹。“你只能后悔自己隐藏得还不够谨慎,所以才会被发现。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不管你愿不愿意,今后都只能一直待在圣迦南进行治疗。”

    “不过……”医生停顿了几秒,似是在记忆中努力回忆着什么。“你应该不会太孤单吧,因为我记得圣迦南里还有一名女巫在接受治疗。虽然不知道你们这种东西有没有什么派系之分,但好歹也有共同语言吧。”

    “你记错了,”旁边的白衣护士低声提醒。“那名女巫在一星期之前被她的室友绑在中心旗杆上面烧死了,现在院里除了她即将入院就没有其他女巫了。”

    “哦,那好吧,是我记错了。”

    医生朝着秋玹耸了耸肩,接着当着她的面抬手在桌上其中一份文件上面盖了章,蓦然又意味不明笑了一声。

    “那还真是可惜。”

第445章 撒拉弗

    “嗯……让我看看轮到哪个了……”

    秋玹此刻已经被从那张束缚床上放了下来,但这个叫做圣迦南——全称为“圣迦南疯人精神患者管控中心”,别称为“圣迦南疯人院”——的管理人员还是给她套上了双手的束缚带。

    哦对,她还要比别的患者多戴了一项束缚口罩,因为她是“女巫”。

    据说束缚口罩是为了防止女巫的邪恶咒语从口中念出。然而当秋玹看到那个堪比起上个世界链锯人的嘴套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想要是自己真是女巫一定会成为一个rap

    star

    然后一天念八百遍咒语诅咒这里的医生护士。

    束缚口罩皮质的绑带紧紧勒在她皮肤上,显得极为不舒服。而且关键是,在戴着这幅枷锁的情况下,她竟然完全开不了口说一个字。

    她现在正在经历第二道关卡,第一道是之前入口处时那个医生的身份登记。而在那之后就由几名戴着口罩看不清面目的护士领进去,进到了一个房间里。

    房间里坐着的却不是清一色白袍打扮的医生护士了,而是一名穿着……教袍吗?秋玹并不能确定那是属于哪一处的宗教服饰,但是眼前这人上上下下的打扮无一不在说明着她的身份。

    她是一名修女。

    貌似十分年轻的修女见秋玹进来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兀自低垂着看向摆在桌上的名单。“诶,到底排到哪个了来着?莉莉、莉娜……哦不对莉娜还活着,那就是……”

    她哗啦哗啦将名单翻得震天响,等到终于像是意识到房间里还有一人存在的时候,年轻的修女抬起头,似是微微怔愣一秒。

    “嗨,新来的……哦你是一名女巫?”

    她显然注意到戴在秋玹下半张脸上的束缚口罩,但也没多大反应只是神色如常地打了个招呼。“我不得不通知你一个悲痛的消息,女巫。”

    秋玹皱了皱眉,然而就听见下一秒修女道:“院里的女性名字已经全部都有人在用了,现在只剩下男性名字可以给你选。唔……不过男名还是有空余的,你可以从里面选一个你最喜欢的。像这个,海格力斯·猛汉,是不是很有气质?”

    秋玹:“……?”

    “不喜欢?”修女挑挑眉,接着又开始哗啦呼啦翻起名单来,“那我再找找……哦哦这个!毛桃·黑格尔。”

    秋玹:“……”

    “那就是还不喜欢的意思?”修女皱皱眉,看起来有些伤脑筋,“那我再给你看看吧,唉太挑剔了……”

    “撒拉弗。”

    秋玹愣了一下。

    “好了女巫,这是最后一个名字了,你后面还排着人呢,别挑了。”修女朝她招了招手,又拉开一个抽屉在里面翻找了好些时候,从一个角落里翻出一张脏兮兮的名牌。

    “收好了,这以后就是你的‘名字’。”她这样说着,起身将落满了灰尘的姓名牌别在秋玹胸前。——那片锁骨以下的皮肤被此前圣水烧灼得焦黑,不知道西装男人使用的圣水是什么原料,反正直到现在秋玹胸前那片皮肤依然是灼烧过后的惨状。

    秋玹垂下头去看那张姓名牌,上面灰蒙蒙的,唯独一串字母被敷衍性地擦干净灰尘露了出来。

    Seraph

    撒拉弗。

    如果秋玹此刻脸上并没有那枚束缚口罩的阻碍,她就已经忍不住要问出声了。然而任凭她怎么努力却是终究无法张口发声,修女在选定了名字之后,就按铃让负责人员把秋玹带出去换下一个人进来了。

    她始终没有再看秋玹一眼。

    Seraph

    燃烧天使,撒拉弗。

    他们怎么可能给一个“女巫”冠以这样的名讳?

    秋玹被护工押送着往走廊深处走,她闭了闭眼睛,刚别上去的姓名牌不小心擦过胸前一片焦黑的皮肤,掀起一阵钝锐的疼来。

    ……

    “阿芙……阿芙!”

    秋玹跟着一群身穿白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走过冗长的走道,又经过了几个看上去就十分令人不妙毛骨悚然的所谓病房——里面都是空着的,但是床单上血迹看上去却十分新鲜——终于抵达了平日圣迦南疯人院的主要病人活动房间。

    那是一间巨大无比的空旷内室,起码有大半个足球场的面积,而据门口悬挂着的牌子来看,这间活动室的序号是“十三”。也就代表着在此之前,起码还有十二个像这样的活动室存在。

    那这整所圣迦南里面到底得有多少病人啊。

    秋玹恍然,那些全身武装的负责人将她跟其他几个新入院的病人带到之后就离开了,只剩下空旷偌大的房间里几个尚不清楚情势的人面面相觑。

    秋玹看到艾德了。

    那小子是在她之后一批被送进来的,进来的时候同样身穿代表着病人象征的连体束缚衣。他一眼在人群中找到了秋玹,等脱离了医生掌控之后就一蹦一蹦着过来。

    “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之前传送过来的时候不在一起啊,现在是什么情况,这里又是哪里,你也是跟我一样被人暗算过来的吗,我们能出去吗,所以这样就算试炼开始了是吗?”

    秋玹被蒙在束缚口罩里,闻言没好气看了他一眼。

    艾德自顾自在那说了半天,才像是刚刚反应过来打量了几眼周边的环境。

    “你怎么不理我?”

    你看我像是能理你的样子吗?

    秋玹抬脚轻轻踢了他一下,扬起下巴无声示意。艾德却根本没反应过来她这个动作的意思,依然站在原地傻愣愣地看着。

    活动室的正门又一次被推开,这一次一个高大无比的人影弯着腰低头堪堪擦过天花板,从外面走了进来。

    人影周围负责押送的工作人员简直多出了两倍不止,每一个都是如临大敌的模样,手握武器紧紧跟在那人身边,却又都不敢靠得太近。

    秋玹回头看了一眼,如果不是嘴被堵上了,大概这会一句骂声就要脱口而出。

    那小山一样的身影一步步走进公共活动室,每走一步沉闷声响就击打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艾德在身边以极为明显的声音吞咽了口口水,又倒吸凉气,“我靠……这真的是人吗?”

    秋玹:为什么到那都能碰见他?

    那些押送人员将小山一样的病人送进活动室,就纷纷如释重负匆匆退出去了。目前为止这间偌大空旷的第十三号活动室里一眼扫过去也就二十来个人,而且全部都是行刑官。

    明显同样也是刚来到这个试炼场的行刑官们已经隐隐呈抱团倾向,此刻三三两两散落在室内,全都无一例外警惕而戒备地打量着那个最后进来的人影。

    链锯人。

    秋玹暗地里掀了下眼皮,又不动声色地推了尚处于怔愣当中的艾德一下,让他赶紧帮忙把嘴上那个破口罩给取了。

    但也不知道艾德是真的被链锯人吓傻了还是他本来脑子就不太好使,傻乎乎地转头看了她一眼,愣是没明白秋玹到底什么意思。

    秋玹开始疯狂朝他翻白眼。

    在她身边,艾德原本急促的呼吸声此刻却像是被人扼住咽喉完全停顿下来,他甚至不再呼吸,只是全身僵硬得像块石头直愣愣地杵在原地。

    秋玹再次抬眼,看见站立于人群之中过于显眼的链锯人这会正看向这里,一步一步朝着走了过来。

    真是有够倒霉。

    她腹诽道,在不同的试炼场中遇到上一场的同行行刑官其实是一件概率很小的事情。

    因为就算你们的期限截止时间一样,又十分“幸运”地随机到了同一个名称的试炼场次,但是同一个名称的支配者手下掌管着数百上千个不同的小世界,所以在此排到一起的几率大大降低。

    除非也像是带新人这样,你去跟着别人的随机场合一起进来。

    秋玹确定她跟艾德在事务办理中心的时候肯定没有看见过链锯人的身影,毕竟他特别显眼想要隐蔽都难。那么只能说明他是后他们一步进来的,而且真的就只是一个巧合。

    ——那也未免太巧。

    她无声叹了口气,眼睁睁看着小山一样的身影在他们面前停顿下来。身边的艾德已经进气多出气少快要呼吸不上来,链锯人在面前一米左右的位置停下来,狭长双目低垂着扫了一眼。

    “你出来了。”

    他这样说道。

    什么叫“你出来了”?

    秋玹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即反应过来对方应该是在说最后在饥荒试炼场的时候差点就出不来的事情。息寒亭那边等了半天没等到所以默认秋玹回不来了,那么链锯人收到的信息应该也是这样的。

    秋玹:“唔。”

    链锯人沉默一会,想了想后竟然又再度开口说话,“你是因为什么被抓进来的?”

    秋玹:“唔唔。”

    “你不想告诉我。”链锯人笃定道,“那算了。”

    秋玹:“?唔唔唔。”

    阴冷狭长双目睨着最后往这边看了一眼,链锯人当真如他所说那般果断丝毫不拖沓地走回去,看上去也并不打算再多谈之前一个世界里发生的事情。

    “你好厉害!”

    等到他终于走远,艾德终于又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双眼放光地看着旁边秋玹。“刚才那人走过来的时候我连说话都不敢说!但是你竟然敢这样无视敷衍他,你一定很强吧!”

    秋玹只感觉到身心俱疲。

    “早上六点起床,六点到六点三十是为期半小时的早操康复训练以及祷告时间,接下来六点三十到七点是早餐时间,所有病人应当配合医务人员有序前往大礼堂进行早餐……”

    之后,等到这间活动室里再没有一个病人进来,从二楼的阶梯上走进来一个身穿类似神父长袍的男人。男人的身边站着两个身材高壮肌肉结实的护工,一左一右围在他身边。

    “其余我没有提到的时间就是病人自由活动的时间,具体地点就在你们的房间以及这间活动室之内,其他地方未拿到许可通讯证的病人不得闯入,不然将会接受惩罚。记住你们的活动室是十三号,也不要走到其他病人的活动场所去,否则后果自负。”

    秋玹站在活动室的一层抬头看向那个高台上讲话的神父。觉得他应该感到庆幸目前这一批在场的“病人”都是传送到试炼场的行刑官们,涉及到主线相关方面,所以大家尚且还愿意听他说话。

    不然换成那些真正的女巫小偷杀人犯精神患者,此刻谁会安静站在这里听他说完一长串又臭又长的院内规章制度呢?

    “接下来分房间,听到自己名字的病人上前到这里来会有专业的护工人员带你们去自己的房间。”

    艾德站在秋玹身边,闻言撞了撞她束缚衣的袖管。

    “怎么办?我们不会分开来吧?万一我被分到跟一个杀人魔一间房间该怎么办,我会死的吧!”

    秋玹瞥了他一眼,心想这段时间樊卓水城都是怎么教他的,怎么教了一个月之后还是这幅德行。不过她却并不怎么担心,因为根据之前提到的那两个名字来说,这次分房间应该是按照名字顺序划分的。

    艾德刚才就在她后脚登记进来,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艾德就是跟自己一间房的。

    “下一个……撒拉弗。”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一瞬间二楼在场所有护工及医生神父的视线全都聚焦集中于自己身上。秋玹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顶着如芒在背的视线一步步走上来二楼的高台。

    “撒拉弗……北区第726号房间。”

    神父凹陷下去的眼眶直直盯着秋玹,后者不闪不避正面迎上他的目光。最终身形瘦削的男人先一步将视线移开,垂下的眼睑却朝着秋玹胸口一片被重度烧伤的皮肤上打量了几眼。

    “可惜。”

    他嘴唇微微动了动似是这样感叹了一句,又似乎根本就没有说话。他将登记名单交由负责秋玹的那名护工,又转向了下一个病人。

    “走吧。”一个强壮的护工跟在秋玹身边,微微嘟囔了一句,“真不知道你干吗想不开要接受这个名字……”

第446章 红衣主教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圣迦南过于阴冷昏暗的阴森走廊里,天知道秋玹现在多想向这个看上去就挺好说话的护工问一句怎么了,撒拉弗这个名字到底怎么了?但是脸上那该死的链锯人同款束缚口罩让她根本没法张开嘴说半个字——哦,人家链锯人的束缚口罩起码中间还是镂空的有几条杠杠隔着可以让他说话,但是她的这个屁都没有。

    她还是决定尝试一下。

    秋玹:“唔唔!”

    “怎么了?”身形强壮的护工停下了碎碎念转过头来,就看见秋玹下巴在那一点一点,唯一露出来的眼睛看上去有些急迫的样子。

    护工愣了半晌努力尝试理解她这是什么意思,蓦然一拍手道:“你是想要把束缚口罩拿下来?”

    在之前连续在艾德跟链锯人那两个不知眼色为何物的人那里碰壁之后,秋玹这会终于感慨还是有稍微有点理解能力的正常人的。还没等她在那里感慨完,身形强壮的护工却突然脸色大变后退几步,还从腰间将电棍抽了出来。

    “你怎么这样,女巫!”他语气激动,“我好心好意带你找房间,还给你说了那么多在这生存的基本规则,结果你竟然还是想要诅咒我!看来他们说得是对的,女巫不值得同情,你根本就没有心!”

    “……”秋玹感到疲惫异常。

    于是接下来的一路护工闭嘴不再说话并且脚下步伐走得飞快,他冷肃着一张脸,看上去还沉浸在之前被无情的女巫伤透了心的悲伤情感之中。

    秋玹跟在他后面翻白眼,一直等到死寂的竞走大赛进行到中段,前方走得飞快的护工突然脸色大变猛地停下了脚步,垂首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句“阿撒斐勒大人。”

    阿撒斐勒?

    秋玹记得这个名字。之前她刚被传送到试炼场的时候,在那间名为晨曦之星的酒吧里,西装革履第一个将自己称呼为“女巫”的陌生男人,他手中拿着的圣水据他所说就是“阿撒斐勒大人亲自祝圣过的,能够净化世间多数的邪崇。”

    而那材质不明的所谓圣水也确实出乎意料的对秋玹造成了实质性伤害。秋玹之后想了想,将它归结于“走剧本”。

    ——也就是说,既然在这个试炼场,她被安排到的“剧本身份”是“女巫”,那么所对应的,能够克制女巫的圣水也会对她造成相应的伤害。

    所以之后就得注意了,很有可能这个世界位面流传的那些对付女巫的方式,都有可能会对自己造成影响。

    秋玹想着,抬起头去瞥了一眼走廊尽头那抹猩红色的身影。

    她突然眯了眯眼睛,试图在过于森冷昏暗的潮湿走廊里看得清楚一点。而下一秒,身披红袍的高大身影大马金刀地走过来,身上的猩红简直要将阴冷幽暗的深处走廊烧灼起来。

    “女巫,不要命了?”趁着那位阿撒斐勒还有一段距离才能抵达眼前,垂首的护工恨铁不成钢地拉了下秋玹束缚衣的绑带,咬牙切齿道:“那位就是阿撒斐勒大人,圣迦南亲临管理的红衣主教,你怎么还敢盯着他看?!”

    谁?红衣主教?中央教会内阁成员?管疯人院的?还是亲自祝圣净化邪崇?

    在看清那位所谓的阿撒斐勒大人的一瞬间秋玹觉得这世界都疯了。接着她反应过来之后不受控制地想笑,好在嘴角弧度完美地被束缚口罩给遮挡住了,不然单就护工一个人看到怕是要立马以亵渎罪名严惩女巫把她绑到十字架上去。

    ——如果这地方的教典信仰中也有十字存在的话。

    “您回来了。”

    护工此刻脸上的憧憬尊敬不似作假,身披红袍的高大男人走近跟前,简单不失庄严地点了点头,甚至还非常亲民地询问了一句:“新一批的入院情况怎么样了?”

    “非常顺利!”

    那一瞬间护工脸色涨红就好像是亲眼见到了什么神迹,他满目崇敬地看着面前的红衣主教,忙不迭道:“今天我们在午夜接到了多处猎人发来的讯息,直到现在为止一共二十三名新患者已经成功接收入院!三十分钟之前我们……”

    搁这进行工作汇报呢。

    秋玹站在原地等了一会,想到什么又抬头去看那名叫做阿撒斐勒的主教的神情。她眯着眼睛盯了一会竟然没有在其中发现任何不耐烦的情绪,身披红袍的男人低垂着眼睑,不时还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见了鬼了。

    秋玹原本以为上一个世界秦九渊的那个黑市商人已经算是极限了,没想到如今事态竟然开始朝着彻底相反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黑商身份秋玹接受得很快,因为除了言语方面不怎么文明之外也没有什么缺点了(?)。更何况从一开始这人展现在自己面前的性格特征就从来不是什么和善的大好人形象,秋玹倒也习惯能够想象。

    但是现在这个红衣主教,认真的?

    虽然她觉得这个世界里的红袍主教肯定跟自己理解中的有所偏差,但大体上总是不会有太大差别的。正是因为没有太大差别,所以才显得荒诞违和。

    让黑暗的本源来当光明神圣的象征吗?未免差太多。

    她在这边兀自腹诽,而另一边终于满脸通红跟主教大人汇报完所有的工作行程之后,护工激动地抬起头,“您还有什么吩咐!”

    主教似是被这种热情看得微微一愣,紧接着他浅笑一声摇摇头,“我并没有什么事情,你去忙你的事吧。”

    “好的!”

    护工整个人像被打了一斤鸡血,他早将之前的事情抛到脑后,甚至连带着对秋玹的态度也重新好了起来。

    “等等。”身披红袍的主教在身后叫住两人,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整个人笼在黑暗的阴影之中,连那层猩红色的教袍都似是被遮蔽得黯淡无光。“这位是……这一批新进来的病人吗?”

    “啊您说谁……哦对,对的!她是今天刚被抓住的,她是一名女巫,大人!”

    秋玹抬眼与之对视。

    “女巫……”

    男人似是自言自语般沉吟一瞬,“我知道了。所以你们现在是要去北区的房间吗?”

    “对的,北区,北区第726号房间!”护工依然语气高亢地说着。

    秋玹下意识想说话,却被脸上戴着的束缚口罩阻止,只发出一声无意义的语节,于是又闭上了嘴。

    秦九渊却好像突然注意到什么,他重新从走廊黑暗笼罩的角落阴影中走出来,步行至两人身前。

    “女巫……”他低喃一声,微微弯身伸手覆盖上了束缚口罩的搭扣位置。秋玹站在原地不躲不避,甚至还主动仰脸让对方触碰,她微不可察地弯了弯眼睛,就听见下一秒,对方道——

    “女巫,你愿意回归光明神的怀抱吗?”

    秋玹:你有事吗????????

    “……”

    她忍了又忍才没有当面对这位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的红衣主教骂脏话——虽然她现在也并骂不了就是了——将脸从对方手里拔了出来,秋玹面无表情后退一步,拿不能活动的手肘怼了怼护工示意他快走。

    护工却一脸被鬼迷心窍依依不舍地不肯走,说是要继续沐浴在阿撒斐勒大人圣洁祥和的光芒之下,秋玹直接给了两人一人一个白眼,干脆自己继续往前走。

    “诶等等!女巫,现在不是活动时间,你不能私自行动!”

    护工总算是勉强从无法控制的敬仰崇敬中醒过来,非常为难地对着男人抱歉一声,想要上去追秋玹。后者点头首肯表示理解,护工这才像是得到批准似的追着向前跑去了。

    秦九渊面无表情地站在重新被夜色阴影笼罩的幽暗走廊里,宽大袖袍垂下,他指尖捻了捻,径直将一枚什么东西举起送到眼前。

    借着微弱月光,已经开始锈化铭牌边缘露出赭色的锈斑,上面依稀可见一行名字:

    Seraph

    撒拉弗

    ……

    “那个……你没事吧?”

    艾德小心翼翼地放轻手脚坐在自己的床位上,回过头略显踟躇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床位。

    他们此刻所在的第726号房间说是房间其实无亚于一间小型牢房。

    狭窄逼仄的空间,满是苔痕与经久多年清洗不去油污污渍的墙壁,以及头顶上仅有一扇的几指宽小窗口。两张同样狭小的单人床一左一右靠着两边墙壁摆放着,床的脚后跟就是一个简陋马桶跟一个洗手台,其余再无其他任何装饰物。

    “没事。”

    秋玹终于解下了那见鬼的束缚口罩,她抬手摸了摸自己脸颊上被压出来的印子,平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假寐。

    “对了,你是怎么进来圣迦南的?”她突然开口,把一旁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干什么的艾德吓了一跳,“你被传送到这个试炼场以后发生了什么?”

    “呃,我一开始睁开眼睛是在一条小巷子里。”艾德想了想,老实回答道:“我也不知道那是哪里,我也找不到你,所以就没敢跑太远。但是等我刚摸出巷子口的时候,就看见几个警察竟然拿枪指着我!我吓死了,后来他们把我按住,就说在我身上搜出了一条什么项链,然后我就被押送到这里来了。”

    “而且我本来在警车上的时候还以为这里是监狱,没想到下了车看整体建筑发现是教堂,更没想到进来了以后才知道这里特么是疯人院啊!”艾德说道这里语气就不受控制激动起来,后来自己注意到了迅速压低,“就算我是一个‘小偷’,也不至于把我关到疯人院里来啊!小偷罪不至死!!”

    “别嚷嚷了。”

    秋玹头大地按了按太阳穴,“我想了想,这里每一个被关进来的‘病人’,应该都是些社会上的不稳定因素。就像我是女巫,你是小偷,还有其他人的一些杀人犯啊,精神疾病啊之类的。你知道在一些地方只要开了精神方面鉴定证明,那么普通的监狱就不会收这种犯人,而是统一交给精神病院去管理。”

    “所以我估计这个圣迦南也是相同性质的。他们是一家负责管控治疗精神类疾病患者的医院……或者说,圣所?”秋玹现在一想起某位主教就觉得头大,干脆提了一句之后就匆匆略过,“我们现在主要目的是尽快找到主线,然后确定这次试炼是什么性质,再决定要不要跟那批一起进来的行刑官合作。”

    艾德那张床位上兀自沉默了一会,“那我们……能活着回去吗?”

    “我不知道。”秋玹也实话实说,“不管什么性质的试炼场总是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的,我能做到的只是尽量保证让你活着,让我们活着回去。”

    “好吧……”

    秋玹:“不过就算这么说,也不代表你可以把你的内裤拿出来晾。快点收回去,不然我把你头挂在上面晾。”

    艾德一把将挂在中间的衣架塞回了随行空间。

    一夜无梦。

    早晨六点整,整个圣迦南上下统一响起了起床的铃声。

    铃声就是你打开手机自带铃声功能随便点开第一首就能听到的那种,秋玹皱皱眉从床上爬起来,心想精神病人也不容易,每天都要六点钟就起床。

    她坐在床上边想事情边穿衣服,就见下一秒,第726号房间的房门、或者说牢门被从外部打开,一个修女打扮的中年女人身后带着两名护工,走进了他们的房间。

    “鉴于你们是第一天入院,所以将由我来带领大家学习晨起的早操及祷告工作。”

    中年修女笑得一脸祥和,迷惑得让秋玹以为自己跟艾德是那个《修女也疯狂》里刚到修道院的黑人女歌手。

    艾德张着嘴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在床上傻愣愣地看着几人走进来,为首的修女交给他们一人一本硬质黑面小册子,自己则维持着得体笑容站在了门边。

    “请大家翻到第一面,今天我先教你们如何唱祷告赞歌。”

    艾德低头看了看,接着抬起头,一脸真挚:“您不如直接把我超度了,如何?”

第447章 所为之事不是为你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指令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注1)

    那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中年修女低垂着眼睑念完这一段,艾德依旧维持着上一秒刚起床的姿势呆愣地坐在床上,闻言微微侧头以自认为没人听到事实上谁都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这不是主祷文吗?”

    “后面一段是感谢赐下的饮食与脱离凶恶之类的,我奶奶是信教的,跟着她天天说我都会背了。”艾德挠挠头,“所以说这个世界也是那同样的一套流程吗?”

    “先听下去。”

    年长修女好像根本没有听见艾德的低声嘟囔,她双手捧着祷告词,口中念着甚至可能已经重复过万千次的话语,神情却一如往常肃穆而虔诚。

    “我是你的剑,你的权杖,你的花枝,你手里的枪。”

    不一样了。

    秋玹坐直了一点身子,一瞬间面上的神情有些古怪。结合起祷告词来看她有一时间想到了光明神主手AWP副手沙漠之鹰背上几把加特林在那突突突的场面——这显然不属于任何一种文明意义上的教典神化形象,也有可能是小位面在发展过程中产生的不可避免的分歧。

    “我会战斗,以圣临与哀歌铸成的血肉之殇。

    我会反抗,贫瘠荒廖中生出的玫瑰是我胸膛开出的扶桑。

    我的父神,愿你永远加冕于圣堂。我所为之事不是为你,只为花瓣上半抹余惶。”

    在她念完其后相当一段时间里狭小房间陷入一时的死寂无声,艾德看上去已经完全醒了,半张着嘴呆愣愣地看着眼前浅笑着的修女。

    你听过这段吗?

    他偏头用眼神示意秋玹,后者摇摇头。而那边中年修女合上手中的黑面小册子,看着尚坐在床上面面相觑的两人笑得祥和。

    “我已经示范过一遍了,现在记住了吗?不过,就算一时还是记不下来也没关系。”她指了指人手一本的随身版携带教典手册,“一遍一遍来吧,最主要的还是一颗真挚诚恳的心。”

    而在接下来的半小时之内,秋玹跟艾德两个人又被迫生无可恋地学完了半套早起拉伸健康操。最终中年修女离开的时候还不断鼓励两人很有天赋十分好学,那一刻秋玹都觉得她整个人都在散发着一种莫名的光芒。

    “我感觉这跟我想象中的试炼场不一样……”

    等到逼仄狭小的空间里终于又只剩下他们两人,艾德伸手挠了挠头,看上去有些茫然。“这不是挺……呃,健康的?反正至少我还在家里的时候生活作息都没有那么规律过。其实你们口中的试炼根本就没有那么吓人对不对?就有点像那种特殊的专业健身私人机构,以这种略带一点危险的方式刺激你的感官身体,以此达到健康生活锻炼身体的目的。所以你们这些在绝境待久了的行刑官才看上去身体都很好的样子。”

    秋玹看了他一眼。

    艾德:“你怎么不理我?”

    “挺好的。”秋玹抬手拍了拍他肩膀,“现在直接去礼堂就可以了,千万别回头看窗外。”

    说着没等到六点三十的钟声响起,一马当先走出了房间。

    下一秒艾德立马回过了头。

    “……”

    “草!!!”

    ……

    圣迦南作为一座前身拥有着百年历史的著名大教堂,直到上个世纪以来被第七任管理者兼任政府负责人整改为精神疾控管理中心,专门用来收纳或者也可以说是“治疗”那些所谓的被放逐在社会边缘人士。

    其中有更为深层的历史原因与政府背景此刻暂且不得而知,总之等到圣迦南终于迎来了这一任中心教会直接任命的首位红衣大主教之后,世人都在说,明显感觉到社会治安安全等级上升了不止一个台阶。

    对于正常社会中的人们来说这当然是一件好事,而至于那些被关押管控进圣迦南的所谓“精神患者”,就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感受了。

    中心礼堂占地面积大得惊人,放眼望去起码数十张长桌整整齐齐摆放在大礼堂中央。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独有的食材味道,虽然闻上去并不是特别美妙,但最差也起码不会比饥荒世界里的让人更加难以忍受。

    秋玹坐在边缘一张长桌的边缘角落里——也是圣迦南的相关人员安排的,基本上他们那一批新入院的行刑官都在一个角落,可能是有什么固定规则吧——她可以说是礼堂里最早到的一批人了,此刻只能坐在空荡荡的长桌前张望等待。

    三分钟后,从正门入口处一个身影大步走进礼堂的范围开始,秋玹看到,在场起码有一半以上的护工修女乃至神父眼神全部都亮了起来。

    她眯了眯眼睛,发现那人今日并没有再披着他那身过于显眼繁复的红色教袍了,而是换上一身日常的白金配色短款束袖教袍。整个人看上去并不似昨晚高高在上的大主教那样难以接近,反而带上了点平易近人的亲和意味来。

    ——见了鬼的亲和感。

    秋玹嘴角抽动一秒似是想笑,又压下去了。她眼睁睁看着顶着一众“阿撒斐勒大人今天竟然来了”或者“竟然能够在早餐时间亲眼见到阿撒斐勒”这样的惊叹式彩虹屁中落座于高排首位的男人,无声摇了摇头。

    几分钟后,艾德惨白着一张脸气若游丝地在护工的带领下走进来,他一屁股坐在秋玹旁边的座位上,撑着脑袋将头埋在桌上。

    “我真傻,真的……”

    “都说让你别看了。”秋玹坐直身子努力朝着礼堂的入口大门处张望,早晨应该是顾忌到要吃早餐的原因那些工作人员还是十分人性化的没有让她再戴上束缚口罩,不过就凭旁边负责守着她的那几个护工如临大敌的神情就多半能够推测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

    “你都那样说了,怎么可能不看啊……”艾德声音闷闷地从他手臂中传来,“哪有正常人会在玫瑰园里养那种东西啊?我看这圣迦南的管理者就不是个正常人。”

    秋玹在长桌下踩了他一脚。

    没有时间留给艾德控诉什么,在六点三十的钟声准点响起的一瞬间,大礼堂内部的所有出口竟然全部都关闭了。

    大门合上的声音把艾德整个人吓得都一激灵,不断在那抖着道:“我靠是不是接下来就要学什么集/中/营把我们这些人全部都关在里面处决掉啊!怎么办怎么办,我们应该怎么逃出去?”

    秋玹皱着眉把他从自己手臂上撕下来,“动动你的脑子。”

    “啊?”

    很快,处于最靠近大门处那一张长桌上所有身穿连体束缚衣的病人突然集体起立。每一个人手上都拿着自己的空碗或是餐具,在大厅的最前方中央位置,几名修女站在特制防弹玻璃制成的橱窗后,从盛放食物的保温桶中给第一张长桌上的病人分发食物。

    “原来真是吃饭啊。”艾德瞬间忘了自己上一秒还抖如筛糠的样子,伸长了脖子去看。“不对啊,他们不都是精神方面都点问题的原住民吗,为什么那么听话还会排队取餐啊?”

    秋玹瞥了眼周围来来回回巡视着的护工腰间别着的电棍,不予评价。

    新入院的人们很快注意到,在第一张长桌上的病人全部领完属于自己那一份的食物之后,他们重新回到桌前坐下,却没有一个人先行动筷。

    直挺挺地坐在长桌跟前,就好像桌上摆着的并不是热腾腾的食物一样。

    而这样的僵持一直持续到最后一桌,也就是秋玹那一桌新入院的病人也同样按流程领完自己份额的食物并且回到长桌前坐下之后,在秦九渊身边的一名年长修女才清了清嗓子,起身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指令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她的起身好像是一个不得了的信号,紧接着,高位上端坐着的红衣主教也站了起来。男人右手弯曲着放在胸膛上,同样嘴唇开合念起主祷词来。

    长桌前的病人连同周围的护工修女也齐齐闭眼祷告,新入院的行刑官们只得随大流站起来动嘴巴,像极了合唱队里站在后排张口敷衍不知道唱什么的你。

    直到念完了一整首这个世界位面所广为流传的主祷词后,人们才纷纷坐了下来,捧着自己份额的食物开始吃起来。

    食物就是极其普通朴素的味道,虽然清淡了点但起码是能下口的程度。

    旁边艾德在经历了一大早上起来就瞳孔地震的一幕之后,可能是也意识到了试炼场不是什么好心的利用特殊手段督促你自律健身获得健康的健身教练,也没抱怨什么食物不能下口,安安静静捧着碗在那里吃。

    ——如果不在吃之前还要再次用那种自以为听不见事实上别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问秋玹一遍“他们会不会在早餐里下毒啊”就更好了。

    带新人真的很麻烦。

    开始听临渊那群人说得时候秋玹其实感觉还好,因为她唯一的一次带新人经验就是叶情。而叶情又是名十分独立要强且聪明的女性,绝大多数情况下秋玹根本就不需要为她担心。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原来叶情才是新人中的特例,而艾德是代表着平均水平线的“正常”新人。

    秋玹捋了把头发,开始深深怀念起叶情的好来。

    艾德:“你怎么又不理我了?”

    秋玹:“唉。”

    在吃饭的过程中秋玹余光一直在周围打探,他们这边的长桌上除了那位一个人要占三个座位的链锯人时不时跟她目光对上之外,似乎还有一名看不怎么出年纪的女人一直在试图与她进行眼神交流。

    应该是想要结盟的同行。

    秋玹在心里记下了那个女人的脸,目光转而移向了另一头权属于原住民的长桌。

    这些统一身穿连体束缚衣的患者看上去除了部分眼神呆滞一些,其他的行为举止倒也与正常拥有行为自理能力的人无疑。但是她知道这些都只是表面的假象,或者说是做出来给周围巡视着的强壮护工们看的。

    拥有精神方面疾病缺陷的人一旦受到刺激发起病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悬挂在礼堂最中央处的时针已经指向了无限接近于七点整的方向,正在秋玹以为第一天在圣迦南疯人院的早餐时间就这样有惊无险地结束了之时,突然正门出口处的大门被力道从外部推开了。

    一时间边角落长桌的同行们全都放下餐具伸长脖子去看,尚未看清人影,就听到一声清越女声遥遥从门口穿了回来。

    “阿撒斐勒,你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我本来还想说正好我出任务结束碰上你,跟你一起从教会回来呢。”

    首座上,身穿白金教服的主教未放下手中的高脚杯,举杯遥遥朝着大门的方向扬了扬。

    一边的中年修女微微摇了摇头,提醒了一句“胡闹,现在早餐时间还没有结束,怎么就这么吵吵闹闹的?”

    这话听着是训诫,但说话时的语气确实带着笑意的。

    “对不起啦萨兰,只是您不知道这次的任务有多~么顺利。”那清越女声的主人迎着旭日而生的第一抹朝阳踏进圣迦南的中央大礼堂,她的背后是徐徐而生的日轮,她走在万丈耀光与举目注视的浪潮花海中,腰间垂下的枪套漆亮面反射出雕花玻璃上绘刻的形状。

    TEC-9冲锋手枪,可改装全自动枪机系统版本。

    “我真的快要饿死了,我一路跑着回来的,就怕错过了早餐时间。”

    她迈着步子从一张长桌边上擦过,在背身而去的一瞬间,人们吸了吸鼻子,似乎是闻到一阵熟悉的幽香。

    “……我的父神,愿你永远加冕于圣堂。我所为之事不是为你,只为花瓣上半抹余惶。”

    她转身在高位上坐下,倾洒的耀光照亮在面庞半边。

    那是属于圣迦南的,

    ——枪械玫瑰。

第448章 吃药

    艾德看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是,这谁啊?”

    “不知道。”

    “那是琪娅拉,圣女琪娅拉。”突然间,一道陌生嗓音在最角落无人问津的长桌上响起。一瞬间桌上所有行刑官的目光都聚焦于那个方向,声音的主人好像满不在乎,只是自顾自地眼神盯视着艾德的方向说着。

    秋玹从长桌边抬眼,看见之前那名女人视线与她的短暂对上,这样说道。

    “琪娅拉是中央教会在职教皇的养女,虽然当今社会已经不兴那一套继位仪式之类的传承了,但是在人们默认的观念里,琪娅拉就是下一任的教皇。同时,她在所有信教者心中的地位信誉极高,甚至已经超过了在任教皇。”

    那名看不出年纪的清秀女人淡淡说着,眼神在长桌上扫视了一圈神情各异的众人。

    “人们给她起了一个称号,叫枪械玫瑰。”

    “这个我看出来了!”艾德率先举手嚷嚷,“刚才我看见她枪套里的那把是TEC-9,还是老版的。不过不是说她是什么圣女吗,而且还信教,怎么会用这种匪枪啊?”

    女人瞥了他一眼,“那你不如自己去问她?”

    艾德悻悻把手放下。

    “之前她说自己刚出完任务回来。”这时,边角落长桌上又有一名陌生的行刑官开口,“我们可以得出她使用的武器是枪,各种各样的枪械。但是有什么任务是非得让这个琪娅拉,一个教会万众瞩目的圣女去完成的呢?”

    “不知道。”女人脸上的神情始终没有多大起伏的波动,“这是我半个晚上跟我那个疯子室友所打听过来的所有消息了。剩下的还得一点一点去摸索。”

    就在行刑官们讨论的空荡里,广播里象征着早餐时间结束的铃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现在时间是七点整,按照前一天刚入院时那名神父交代的作息时间表,接下来半个小时也在中央礼堂中进行,是集体病人的吃药时间。

    根据秋玹入院的这段时间来看,在圣迦南的时代背景之下治愈精神类疾病的方法应该是传统药物控制+宗教感化,至于那些非正规化“治疗”手段暂且另谈。

    用以控制精神类疾病的药物无非那几种。护工们动作迅速地撤下了所有餐桶,并且各个全副武装换上一身隔离服。

    一般情况下而言,每天早晚的吃药时间是突发状况最容易发生的时期。因为一些病人患者本身对于“吃药”这件事情有着超出寻常的抵触,而一旦处于情绪激动的情况下,吃药前发病的频率就大大增高。

    身穿厚重防护服的护工们训练有素地开始按照每张长桌的范围分批次发药,同样的,新进来行刑官们所在的长桌也像之前拿饭时那样排在了最后一个。

    而今天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护工们照着顺序一个个拿着药下去看着患者吃完,全程竟然相安无事没有一个患者因为情绪而发病。

    因为病人们的“配合”,今天早上的吃药过程进行得极为顺利,甚至看上去根本就不需要本身就是为了预防突发状况所以才特地留出来的半个小时吃药时间。

    在这边情况全程安然无恙的时候,秋玹余光一直停留在上位的那张桌子上。那名所谓的圣迦南的“枪械玫瑰”小姐已经在极短的时间里快速吃完了她的那份早餐,现在正偏着头跟旁边的红衣主教说着些什么。

    距离太远了根本就听不见,只能大概从两人的神情动作中判断出他们应该是吃完早餐准备离开了。

    也是,刚才看礼堂里那些修女神父的反应就知道,上位那张桌子根本就只是摆在那里做个样子。因为无论是叫做阿撒斐勒的红衣主教也好,还是这位琪娅拉也好,他们平日里不常会过来与这些患者们一起进餐。

    今天应该是一个意外吧。

    高座上琪娅拉已经起身开始整理衣摆了,秋玹收回视线,重新放平落在面前的长桌上。

    “怎么办?”

    一名行刑官低声道,“鬼知道那药里有什么成分,分到我们的时候我们吃不吃?”

    “那么多人盯着你,你怎么办?”清秀女人瞥了他一眼,“现在只是吃药还尚且有办法能够混过去,到时候直接往你静脉里注射药物,你要怎么躲过去?”

    “那怎么办啊?”那行刑官胡乱抬手捋了把头发,“我听说一些精神病院为了能够控制患者都是直接采用违禁药将人变成‘蔬菜’,到时候我们也特么跟着这帮疯子们一起变疯了,还玩个球!”

    角落长桌上又开始低声争论起来,艾德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小心翼翼地往秋玹旁边挪了挪。“那我们咋办啊……”

    “你先别吃吧。”秋玹同样小声回了他一句,“他们到时候会掰开嘴检查你吞下去没,你就假装咽下去之后去厕所吐出来。或者你自己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就自己想办法。”

    艾德顿时耷拉下一张脸,“好难啊……吃了他们的药之后我会不会真的变成精神病?”

    “只要能够活着从试炼场出去什么病都能给你治好。”秋玹瞥了他一眼,“别想那么多,心态放平,也就疯那么一段时间。”

    “……好哦。”

    很快,负责发药的护工们就来到了他们这一桌,递给每人一枚正常胶囊体型的白色小药片跟一杯水。长桌上的行刑官们面上不动声色,似乎除了尚且不太熟练隐藏自己情绪的艾德跟人群里另一个明显看上去是个新人的行刑官之外,他们都好像确保了万无一失的办法。

    “来吧,吃糖了。”

    负责他们这一桌的护工将药片递了出去。

    虽然精神病患者并不等同于傻子,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心知肚明着这药到底是什么。但一般情况下而言,精神病院负责方还是会将这种行为称作为“吃糖”,避免提到“药”之类的字眼来再间接刺激到病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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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世漫游指南介绍:
“这个世界不是真实存在的。真正的现实是不可知论的,而平日的生活只是一层薄壳。”黑暗如是说道。在行走过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之后,秋玹再一次,亲手触碰到了黑暗。秋玹:你敢直视我吗,崽种?黑暗:……无限流。升级流。1v1异世漫游指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异世漫游指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异世漫游指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