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筑基(中)
摆在陈默面前的,是一个高约十三尺的中型丹炉,通体鎏金,犹如一个放大了数倍的野葫芦。
炉盖饱满圆润,中央的主面刻有二十多道复杂的符文,最下方九个圆形的镂空恰到好处的能瞥见里面的焰心,以便于观察丹药形成的火候。
即便他有些城府,在此物面前也不禁失态,惊诧、错愕,陈默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顾不得丹室内其他人的存在,他三步并作两步的的快步前去。
此时炉内无火,他用手先是摸了一下丹炉的边缘,随后上上下下,敲打、观摩,仔细剖析着每一处的细节,这番严谨的姿态,和世俗界那些鉴定古董的古玩商人也没什么不同了。
原本丹室内只有沈明月和姜燕两人,前者一个时辰以前刚结束了一轮丹药的炼制,此刻正在悠闲的喝着小酒,忽的一个身影闯入直奔炼丹炉而去,让她险些惊怒出手。
但随后定睛一看,来人居然是从秘境九死一生归来的陈默,这攻势便收了七分,但并不表示没有,沈明月心里仍存有训诫一番的意味。
“这小子归来已有七八日的光景了,现在才来拜见,怎么如此的不懂礼数?”
沈明月正想等他看完再出手教训,却不成想,陈默看了一炷香也不见有停歇的意思。
沈明月心头一动:“难不成....他这是领悟到了什么?”
修士有顿悟,炼丹师同样也有这种情况,沈明月不得不感叹陈默的炼丹天赋,也就此打消了惩罚他的念头。
她也是炼丹师,自然明白被人打断顿悟的机会,可是会被记恨至死的。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陈默才仿佛结束了悠长的思绪,回过神来,他感叹道:“原来七品和九品的炼丹差距如天壤之别,难怪以低阶丹炉无法炼制品质优良的丹药!”
沈明月来了兴趣,反问道:“哦?那你说说七品和九品炼丹炉有何不同之处?”
一方面她是要看看陈默是否在装腔作势,另一方面也存着指教他的意义。
陈默很快的说道:“质地不同,九品以精寒铁锻造,炉体拼接口有缺陷断点,火焰在其中纵横容易上火不均,相反于七品来讲,是由面造点,整体浑然天成,不存在炼制中'跳火'的意外发生,炉体构思极其巧妙,让人佩服!”
姜燕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她只知道,自从有了这宗门赐下的丹炉后,沈长老出品的丹药明显要高出了其他炼丹师一大截,隐隐有了浮云宗第一丹师的称号。
而与之相应的,沈长老的脾性也好转了许多,从一开始的非打即骂,到现在的语柔温和,变化的简直难以置信。
“还有呢?”
“炼制方法不同,九品以药液成丹,需经冷却、淬炼,最后以炉火反复煅烧定型方可开炉,而七品的炼丹炉独有的四条蟠龙,省去了繁琐的步骤,以修士的灵力控制变量,大大节省了炼制的时间,反而由于缩短了药性流失,促进了丹药成型之后的质量!”
陈默想了一会儿,语气确切的说道。
沈明月笑道:“你错了,那四条蟠龙不是人为控制的,而是有'灵'的存在。”
“灵?”陈默不解。
“六品以上的炼丹炉,灵智诞生,能辩喜恶、驱邪扶正,炼制丹药时好似一人与其心意相通,因此事半功倍,七品未形成的灵,就寄存在此处。”
沈明月摆了摆手,示意姜燕退下,待丹室内只剩下了她二人,她又继续说道:
“不过,以你目前的炼丹造诣,能看出这些已经很不错了,再者说来,我观你的修为已至炼气圆满,今日不会抱着筑基的念头前来吧?”
陈默说道:“长老说笑了,秘境捡条命回来已是侥幸,怎么可能再收获筑基灵材呢?”
“弟子猜测,近期必会有同门会拿着筑基丹的灵材前来,找长老您炼丹,我这也算提前化缘,想着帮您的忙赚一些贡献,加上秘境摘的灵药,凑齐了好向宗门兑换一颗筑基丹。”
陈默直言不讳的说明了来意,他不能让沈明月知道自己已经有了紫荆果和玉髓芝。
如果说有,那为什么不让她炼制呢?一个中阶炼丹师的成丹率,肯定要高过陈默自行炼制的概率。
虽说他们关系要好,但陈默也绝不会让千年灵材再被第三个人知晓。
至于沈明月起疑去查,大可以说与同门私下交易了,林玉琴也能给他做掩护,这样一来,事情就做的天衣无缝了。
听完陈默的叙述后,沈明月也没有起疑,未雨绸缪的事情,陈默做过太多回了,当下她也说了实底:“你这小子倒是机灵得很,你猜的不错,两日后的确有一批筑基丹需要炼制,酬劳极其丰厚!”
“不过嘛.....”话锋一转,沈明月继续说道:“你太久不曾炼丹,想必手法也生疏了吧?”
陈默笑了一声,说道:“那赶早不如赶巧,不如趁眼前这两日的功夫,有关炼丹的不足之处,还请长老多多指点了。”
沈明月也微微一笑:“好,自当如此。”
......
时间匆匆而逝,自打前日请示过后,陈默还真就一头扎在了炼丹室内,给沈明月免费当了两日的炼丹苦力。
一开始还是凝炼药液,随后沈明月见他手法仍然老练,就加快了进程,令他开启炼丹炉制丹,出了四炉低阶丹药后,改为了筑基期丹药类的灵材。
“你给我加点小心了!损坏任何一株灵药,就相当于白费半日的辛苦,是多是少你自己看着办!”
沈明月见陈默拿起筑基期的灵材,似警告般的出言提醒,陈默刚想回答,却听见敞开的丹室有人敲门求见。
沈明月回首说道:“进!”
进来的是一名女修,陈默认得这是姜燕的妹妹,她轻声说道:“禀长老,宗门的筑基丹灵材批下来了,就在殿后等您查探!”
沈明月点头道:“好,稍后我会过去。”
“还有一件事,长老,山下有一名叫赵天逸的修士,说要与您面议炼制筑基丹的事情,还说价钱好商量,不知道.....”
陈默一听这话,就知道姜影绝对收了那人的好处,不然她不会费力不讨好的加上一句,他正这样想着,沈明月忽的又看向陈默:“这人你认识吗?”
陈默说道:“有印象,我在刺骨战舟上见过他,个子挺高,没想到他居然拿到了筑基丹的灵材.....”
“炼制筑基丹的价格,大约是这个数字,”沈明月比划了一个手势,没有让姜影看见,后者心领神会,立即点头道:“懂了。”
“告诉他,在前殿等一会儿,我稍后就去。”
“是!”
姜影退下,陈默也停止了炼制丹药,转而对沈明月说道:“那弟子能分到多少?”
“七三开,走吧!”
两人立即换下了炼丹衣服,马不停蹄的前往正殿,这里原本是一座洞府,后被盖起了一座小楼,接待谈事都是在这里。
赵天逸正坐在椅子上等待着,见沈明月与陈默出现,他立即起身相迎:“拜见沈长老,额.....不知您身边的这位如何称呼?”
“他叫陈默,你们应该都是千寻榜上的。”
沈明月简单地说了一句,却不曾想,赵天逸的神情在一刹那惊愕起来:“啊?陈默,陈道兄?!”
沈明月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陈默,意思好像是在说:你还很有名气的?
陈默心中疑惑:“我什么时候也成了众人皆知的大人物了?”当下,他便开口问道:“我们之前见过面吗?”
“啊,是这样!有一次的宗门任务,是猎杀妖兽群。师弟有幸和林师姐共在一个大队伍中,当时她一个人杀了十多只妖兽,英武至极呀......”
“好,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陈默一摆手,他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现在的林玉琴,好像成了浮云宗炙手可热的名人,据说带队的刘师祖,还认了她当干孙女,这样雄厚的背景,作为她的'至交好友',陈默自然是谁都想来套套近乎了。
“你们两个等会再说,先谈正事好吧?”
沈明月后边还堆了很多丹药没炼,哪有时间听他们扯家常,于是出言打断道。
赵天逸又是连忙道歉:“对不起长老,一时激动忘了此事,还请多多包涵....”
沈明月坐在了主位上,茶盏里放的是一杯清酒,她小酌了一口,说道:“本长老不喜欢拐弯抹角,陈默,你直接和他说价格吧,谈妥了再来。”
“是!”陈默拱手,将赵天逸拉到了一边,令后者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位陈默,陈道兄有这么大的权利,竟然能攀上浮云宗这位名声赫赫的中阶炼丹师。
而喜的是他与同阶修士交易,话语间也可以多出一些随意。
陈默将手塞进了赵天逸的衣袖,比划了一个数字,赵天逸的眼神一缩,确定自己没有感知错后,低声问道:“这么贵?!陈道兄可是在开玩笑?”
“哦?”陈默随口问道:“这么说,赵兄已经问过别的中阶炼丹师了?”
赵天逸偷偷的看了一眼沈明月,又往外拽了陈默一些,两人来到了门口,他又说道:
“自然是问过,可没有一个出这么高价的,这简直是抢灵石吧?!有一个炼丹师,只需她这个数的五成就能做到!”
陈默含笑问道:“既然他便宜就能给你炼筑基丹,那你为什么不找他呢?”
赵天逸说道:“这不是寻求稳妥一点,才来找的沈长老么?在下打听过了,现在浮云宗炼丹师里面,只有她成丹率是最高的....”
“你什么都知道,那还会觉得贵吗?”陈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回去吧,找个价格相对低一点的炼丹师,这是实话,不过,为兄也有一句话送你。”
“什么?”赵天逸连忙问。
“世俗界的百姓常言,一分钱一分货,寻常凡夫俗子都懂的道理....呵呵,赵兄走好!”
说罢,陈默就要回绝他,这一抻一拉反倒将赵天逸给勾住了,他急忙拉回了陈默:“哎,陈道兄,还没讲完怎么就要走?”
陈默反问道:“不是说的很清楚了么?”
赵天逸叹了口气,说道“道兄所言极是,话虽如此,可毕竟是那么多的灵石,放在谁身上也会心疼一阵的。”
“你看,这就是你思维上的错误。”陈默说道:“花费灵石,本就是为了提升你自己的,何谈昂贵一说?”
“此话怎讲?”赵天逸来了兴趣。
陈默说道:“当你想要提升一个境界的时候,必定要承受你当前阶段所不能承受的代价,有的人抓住了机遇,那他就扶摇而上,从此平步青云了。而有的人,机会摆在他面前,他还在一直迟疑、犹豫,到最后碌碌无为,你可知我说的是谁呢?”
“换句话说,今日机会摆在你面前,你都不敢信,即便你信了,你又不肯拿出灵石来证明你的决定,那你和不信又有什么区别呢?”
见赵天逸陷入了沉思,陈默又趁热打铁道:“是你与林玉琴相识,我今日才说这么多,不然往日里,你走就走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这里有一瓶沈长老炼制的丹药,你先看看品质再说。”
陈默递给了他一个白瓷瓶,趁着赵天逸检查的时候,他又说道:“殿后还有宗门批示下来的十几颗筑基丹灵材,你感兴趣的话,一会儿可以带你看看,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沈长老真是徒有虚名,换你是掌门的话,能放心让她炼制筑基丹吗?”
陈默说罢,赵天逸沉思良久,末了说道:“行!既然陈兄如此实在,那我的筑基丹就归沈长老了,不过价钱的方面.....”
陈默点头说道:“你在这等我片刻,待我前去问问,稍等。”
陈默又来到沈明月面前,悄悄比划了一个数字:“怎么样?”
沈明月的心猛地一跳,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急忙低声说道:“你疯啦?这种价格他也能同意?!”
陈默说道:“他已经同意了,只要长老您能炼制,这笔买卖就成了!”
“你太狠了!”
沈明月心有余悸的说道:“这个价格足以炼制三颗筑基丹的了,况且其他人和我炼制的也没有太大差别,你不怕他事后知道找你麻烦?!”
陈默说道:“我又没强迫他委托,你就别问那么多了,能不能炼丹?”
“能!”沈明月眼睛一瞪:“陈默!我警告你,出了事要是掌门找来,可别怪本长老无情!”
“他刚从秘境出来,兜里有多少货我还能不清楚?这个时候不敲一笔就没机会了!”
陈默心中想着,他立即应下了沈明月所说,又回去找了赵天逸,两人一拍即合,就这么样,后者爽快的付了定金与两株筑基丹灵材,旋即高兴的退去。
第三百零二章 筑基(下)
三日后,陈默在灵丹峰租下了一间地火充沛的密室,筹备自行炼制筑基丹。
经过这几日的磨炼,陈默初步掌握了炼制筑基丹的关键要素,接下来就是证明理论的机会了。
虽然沈长老没让他亲手实践过,但凭借着仔细观察,陈默自觉有很大概率也能照葫芦画瓢,炼出一颗筑基丹来。
现如今,摆在陈默面前的问题只有两个:
其一,如何平复千年紫荆果的药力波动?
他曾装作不经意间询问过沈明月,倘若紫荆果和玉髓芝的年份差距过大,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而后者回答道:“修士皆知紫荆果乃本,玉髓芝为辅助,若本中灵力过盛,先不说炼制的难度,单是服用便会导致道基波动过大,造成无法挽回的崩溃,而辅助之物过盛则无影响,最多是气血外溢,修养个三五载便可消除了。”
陈默目前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在筑基丹内掺杂性属温和的药液,起到小幅度降低波动的效果。
但这种冒险的行为,也没有先例所循,一切都是陈默在摸着石头过河,结果也很难说。
“失败也罢,那只能证明我没有这个福气享受.....”
陈默在宽敞的空间来回踱步,心中默默地想道:
“依靠在秘境的收获,与宗门积攒的底子,我也足以兑换出一颗筑基丹,退一步讲,我也算留下了后路,此事...暂且算告一段落。”
陈默捏着昨日宗门传来的玉简,心头无比惆怅,他迟迟不肯炼丹,也主要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
蓝若纤死了。
刘奢死了。
叶云旗也死了。
还有两名他熟识的炼气期修士,都是在服用筑基丹后承受不住药性,道基崩塌陨落的。
三成的成功率不是在吓唬人,他不敢再打听了,立即闭关准备炼丹,生怕再听到林玉琴的死讯,同样,他也很担心自己接下来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陈默思来想去,决定起草两封书信,不管炼丹成功与否,他今日都要在此筑基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有很多话想要道别,落笔时却又欲言又止,陈默苦笑一声,是啊,自己给自己写的遗书,还要那么多废话干嘛?
......
“程安,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就证明我已经死掉了。修士终有一死,犹如泰山相比之于鸿毛,为修行而死,死得其所,重于泰山,快哉也!”
“只是我仍有心愿未了,望你代我完成,事成后,我的所有法宝由你继承:去趟楚国的秦风郡,找一名叫李擎的老头,将我包裹里的逆命丹交给他,再去......”
陈默写到这里,原本是想让程安再回自己的出生地告知一番父母他死去的消息,但转念一想,他又临时改了主意,将这句话给匆匆的划掉了。
“就这样吧!”
陈默又阅读了一遍,通顺易懂,他又拿出笔写起了另外一封信,外页上书五字,林玉琴亲启。
“林师妹,不管你误会也好,真心也罢,我陈默,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也自然不会爱你,望你觅得良人,白头偕老!”
落款附上了绝笔二字,陈默心中又想了一阵,确定了他近三十年的人生不再亏欠于谁,将两封信置于储物袋中,扔到了角落里。
陈默静静的站立了一盏茶的时间,这也许会是他最后一次存活在世界的证据,他在道别。
此时他脑海一片放空,只有炼丹与筑基这两个确切的目标!
“开始了!”
'轰'的一声!
陈默将借来的红枫鼎拍出,震得密室一阵猛烈的摇晃,随后中央的一块地砖'啪'的一下打开,地下旋即喷出的熊熊烈火,彻底引燃了丹鼎的内部!
“玉髓芝!”
陈默没有出言,通体银白的灵芝被其虚握,灵力催发之间,此物愈发的膨胀过大,即将要爆发的前夕,被陈默一声震喝顶盖掀开,抛入了丹炉中。
一株株色彩斑斓的药草,在他手上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程,催发是个不小的力气活,绕是陈默有阴灵力傍身,近八成的灵药过去,他也即将吃不消了。
“千年灵液!”
陈默又怎么会没有料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与梦千秋挣抢的小瓶派上了用场,他服用了几滴,便感觉重新焕发了灵气,目光一振再次催发起药草来!
最后一样重头戏千年紫荆果,经过催发后,它反倒有了新的变化,时而展现出黝紫,又时而蒙上了一层澄黄,还在极短的时间内出现过神秘的黑色,颇为奇异。
陈默没想那么多,同样甩进了炼丹炉中,双手一掐法决,以莫大的灵力封印住了炉盖,在炉外以灵力控制地火,煅烧出灵液的存在。
半刻钟后,炉内药性平稳,陈默单指成笔,在炉鼎的前方注入灵气,来压制丹药的暴躁,一拐一横,一竖一弯,陈默小心又谨慎的刻画着孙兴教他的简易灵阵图。
见炉内依旧风平浪静,陈默又猛拍自己胸口一掌,不受控制吐出的鲜血洒在丹炉上,让整座密室的温度又陡然升高了几分,陈默霎时额头见汗,行百里者半九十,接下来还有很多关键的地方在等待着他。
.......
朝阳初升西落,对于世间万物寻常的一天,陈默却度日如年,十六个时辰过去了,密室内开始外溢着一股浓烈的药香味,陈默目光一闪,好在他之前的准备功夫做的足够,这是要开炉成丹了!
“开!”
陈默的嗓音嘶哑,一掌轰在了滚烫的外炉上,震得丹炉剧烈摇晃,里面的地火也跟着摇曳不停。
“再开!”
陈默退后两步,运足了全身的灵力聚集在双臂之间,大喝一声奋起一跳,双手印在了炉盖的两侧,只听'砰'的一声,一股浓郁的白烟疯狂蔓延,一颗通体流光的小球也随着炉盖一起飞了出来!
陈默心头狂跳,准备许久的托盘盖着红布,刹那间兔起鹘落,接住了这枚紫色的筑基丹,光泽饱满,药香十足,几乎比外界的大上了三圈之多!
陈默哈哈一笑,将密室的地砖合上,炉鼎停止了旋转落下,他盘膝而坐,又拿出了千年灵液补充灵力,趁热打铁,他要一鼓作气冲击筑基境界!
又过了五个时辰,陈默将身躯恢复到了有史以来的巅峰,他并没有着急吞下,而是观察起了这枚灵丹,黄紫黑三色共存,换做是外界的普通筑基丹,表面成型后仅会有紫色存在。
“都怪梦千秋这个混蛋!有机会我一定要宰了她!”
陈默把自己没能得到千年玉髓芝的结果,都归咎于梦千秋的捣乱,不过现在想也是徒劳,他努力的清除了愤怒的情绪,旋即一口咬向筑基丹!
此丹如馒头大小,但入嘴的一口并无实物,陈默惊讶之际,只觉得一股清凉的灵气顺着嗓子涌入腹中,随即回口便是苦涩的草药味了。
与此同时,陈默的丹田之内,三成生机组成的玉板与阴灵力拼在一起的道基,正在要接受一股前所未有的风暴,是一同陨落,还是脱胎换骨,一切只看天意!
筑基丹的气流在腹部分成了两股,一股涌入了灵脉,开始改造起陈默的四肢百骸,以及全身各处修行的穴道,另一股则直接奔向丹田,化为雾海,在这一方天地内即将主宰万物!
陈默的全身传来了蚁噬般的酥麻感,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虽然有些疼痛,但还在忍受的范围内,但接下来的一道丹田雷霆,却令他犹如被利斧从天灵盖狠狠劈开,他的脑海在这一刻犹如爆竹般'嗡'的一声炸开了。
“咔嚓!!”
筑基丹药液所化的雾海,在丹田上空逐渐堆叠,竟形成了一片遮天蔽日的乌云,隐有雷声共鸣,就在几欲凝结的气氛中,一道缩小了数倍的雷霆,朝丹田中央的玉板狠狠劈来!
“——轰!”
陈默被震得猛吐一口鲜血,玉板也没想过会承受这样猛烈的袭击,一道闪电过后,绿白二色的玉板便产生了细密的裂隙!
若陈默只是纯是阴灵力组成的玉板,或皆是生机组成的道基,一击之下绝不会无招架之力,恨就恨在,炼气期的陈默来者不拒,什么样的灵力都吸收,什么功法都修炼,导致了他体内成了一个大杂烩,虽然威力比起单一的要惊人,可一碰到真正的修行天威,他那点小把戏就现了原形!
“不行!这样下去,三道雷霆之后我必定崩溃!!”
陈默自然清楚自己体内的状况,怎么办?怎么办!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便是把丹田内的雾海雷霆强行吸出,分配到全身的灵脉中,这样才能阻止玉板的全面崩溃!
可知易行难,先不说怎么做到,光是阻拦了道基成型,下一次的筑基可能性几乎为零,为了保命,就只能终身止步于炼气期吗?!
就在陈默犹豫之时,第二道雷霆再次劈下,双色玉板刹那之间又被震碎了一小半,陈默的神色萎靡到了极点,他神识查探自身,这雷霆至少七道以上,接下来的几道该怎么抗?!
陈默绝望的扫着丹田内的一切,忽然发现了那个他一直忽略的东西,他犹如一个溺水的旅人发现了一块漂浮的木板,大声疾呼道:“黑色石块!对!我还有黑色石块!”
陈默心念所依,立即操控起黑色石块的方向,它并非本身之物,以他来抵挡雷霆,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办法!
能抗一道雷霆是一道,陈默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发了疯一样修补双色玉板,虽然他的速度远远落于雷霆结成的速度,但不管怎样,做了总要比直接等死强。
“唰!”
第三道雷霆滚滚而来,陈默大叫一声拼了,让黑色石块抵在了玉板之前,只听得'滋拉'一声,好像陈默初次激活它的那般,此物居然吸收了所有的雷霆之力,反倒让自身的光泽蒙上了一层微小的电弧!
陈默又惊又喜!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无疑是天大的幸事,他已经扛过了三道闪电,若黑色石块能再抵挡一道,剩下的三道他拼一拼也不是没有希望!
'——咔嚓!'
第四道雷霆如约而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仿佛筑基丹的天威知晓了陈默在作弊,这道雷霆的威力比前三道更大,也更疯狂,誓要一击让陈默魂飞魄散!
陈默大惊失色,立即让黑色石块过扩大体型,不管怎么样,接下了这波雷霆就算成功了一半!
但,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黑色石块仿佛被惹毛了一样,它突然跳出了陈默的控制,在陈默惊愕的神情中,小石头不退反进,展开了一张黑色的大布,迎上了雷霆闪电!
'噗!'只有一声沉闷的响声,黑色石块似乎吸收了第四道雷霆,但它仍未停下,反倒得寸进尺,整张黑布笼罩住了筑基丹的药液雷霆,任凭它如何摇晃,始终不肯撤去!
“轰轰轰轰轰!!!”
陈默的剧痛感消失了,旋即是五道一齐的雷霆之音,但都在黑布的阻挡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劫云在落下九道闪电后径直消散,陈默的身躯重回掌控,他有些愕然道:这就完了?!旋即是一种更大的荒谬与惊慌感临身!
黑色石块吸收了他所有筑基的雷霆能量,这也等于淬炼丹田的那部分威力,被它给强行吃下去了!
陈默目前的状态只能说肉身属于筑基修士,可灵力水平仍是炼气大圆满!
“怎么会这样?!”
陈默慌乱之中,就想将黑布重新化作石块,可后者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自行缓缓落下,正巧裹住了碎裂的双色玉板上。
陈默忽的感觉到一阵暖洋洋的热气,在丹田内迅速爆发,这种舒爽的畅快让他忍不住大叫出声,与此同时,身躯内的筑基丹药液消化完毕,黑布竟然溶解于玉板之内,与原来的双色玉板融在了一体!
黑、绿、白三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没有再过于明显的界限,慢慢的,玉板上开始出现了溪流,支脉,在中央有一个凹进去的位置,玉板吸收灵脉内的灵气,化液流淌,一滴一滴的汇入中心,虽然速度极慢,但总体来说,一个筑基期的标志已经形成了!
只要凹陷的部分通过修炼,汇聚灵液凝固,待成丹的那一瞬间,他就是结丹修士!
陈默,筑基!!
陈默双目一睁,在秘境内纵横无敌的他又回来了!这次不是有时限的筑基修士,而是货真价实的筑基初期!
“我....我....筑基了!”
陈默的脸上控制不住的喜悦,他迫不及待的召出凝光炼彩,但护盾极薄,很脆弱,银色展开的瞬间完全没有在秘境时的厚度。
陈默把一切归咎于刚筑基初期,还没操作熟悉的缘故,他兴奋至极,又把两封准备的遗书烧掉,他还活着,那接下来的事情就需要自己去办了!
“不能急,再等一会儿,休息够了再出去!”
第三百零三章 拒交命魂
陈默离开的时候,门前悬挂着的一串翠珠忽然闪烁了几息,旋即密室'砰'的一声紧紧闭合,等待着下一位修士的光临。
此时不逢比武、征召等大事情,灵丹峰在闲时无人值守,前来租借密室的修士自然也是少之又少。
陈默走在这条蜿蜒的密室长廊中,犹如踏入了一座沉睡长眠的地下古墓,一切静悄悄的。
他的情绪随着环境逐渐平复了下来,眼下虽然是成功筑基了,可接下来要应对的事情,一点也不比炼气期时轻松多少。
“先去宗门禀告筑基的事情,再前往功法阁兑换出千玄遁剑的筑基篇,顺便挑选一门适合筑基期修炼的心法......”
“还有....我的神识怎么变弱了?”
陈默百思不得其解,现在的身体状态,连在他遗忘之地的六成达不到。
因为有黑色石块这个变量,陈默也搞不清楚究竟是外力太强,还是他的道基原本就很弱小,毕竟大部分的雷劫,陈默是靠投机取巧抗下的。
不好妄下推断,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陈默听说修为到了筑基期,还可以挑选浮云宗的一些主要职务,譬如外出长老、弟子的日常管理等等,但具体的他还不算很清楚,准备过一阵找些懂行的修士来问问。
“唰!”
走到灵丹峰的山腰上,陈默拍出了一把寻常的飞剑,用灵力催发后,剑身扩大了十倍不止,无时不在散发着筑基期才能拥有的威势。
陈默心中感慨道:“以灵液操控的飞剑就是不同!”
他不慌不忙的向前一踏,好似脚下与飞剑融为在了一体,如臂指使的感觉油然而生。
陈默没有立即御空飞行,万一当着宗门弟子们的面掉下来可就尴尬了,他先是熟悉了一会儿,左左右右,前后闪挪,确定没问题后,这才一道流光划下,好不威风!
耳畔的风声呼啸不绝,陈默俯瞰着苍莽大地,来往的修士们在他的眼中,成了一个又一个渺小的黑点,群山、草原,都匍匐在他的脚下,视野之上,只有苍穹盖顶!
“平生几多风雨,笑谈春秋夏冬,恰如雪莲屹崖头,怎畏冰霜与共?”
“今日筑基御风,碧落黄泉无踪,他时若遂凌云志,痛惜亦行不逢!”
陈默吟罢,又默念了几遍,自觉得还像那么回事,题词《西江月·抒怀》,心情畅快无比,旋即爆发出他能展现的最快速度,宛如一道闪电撕裂天际,径直前往宗门要殿。
此时,筑基成功的赵天逸刚刚结束了报备,正有说有笑的和两名同门离去,三人却见一道流光直冲正殿,皆是心道此人好快的速度,想必又是宗门的不可多得的精英!
“周兄,张心师妹,稍等一下!”
赵天逸目光一凝,他看到此人有些眼熟,再一仔细看去,这才发现了是陈默,可惜对方并没有看到他们,径直走进了正殿。
周震南也看了一眼进去的陈默,说道:“怎么了赵兄,你和这人认识?”
赵天逸说道:“他叫陈默,和宗门的那位林师姐的关系极其密切!”
“哦?赵兄的意思是.....”
张心的长相可人,单看容貌的话只有二十岁左右,此时开口,柔声细语的说道:“你想和他套套近乎么?”
赵天逸笑道:“等他出来,我自有打算,你们见机行事便可。”
.......
另一边,陈默也收了飞剑进入正殿。
御剑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体内的灵力便消耗了七七八八,虽然和他催动灵液的不熟练有一定的关系,但最主要的,还是他丹田内的灵力总量莫名的蒸发。
“看来我真的变弱了.....”
就在陈默胡思乱想之际,一名筑基后期的修真者走了出来。
此人年近八旬,走起路来依然龙精虎猛,没有半点行将就木的状态,他几个闪身便出现在了陈默的身前,一阵诡谲的灵力威压刹那间扑面而来。
两个小境界的压制,瞬间让陈默升起了束手就擒的情绪,更何况他此时体内没什么灵力留存,就在即将瘫倒之时,那股压迫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默大概知道,这是宗门的下马威,告诫他们不要觉得筑基以后就天下无敌了,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想必就是这个道理。
思量间,老者开门见山的说道:“来向宗门禀告的吧,去没去过遗忘之地?”
陈默简短答道:“去过。”
“好。”老者旋即走到了正殿的桌前,拿起墨笔蘸饱,挥毫一问一答,写下了陈默的名字,又在后面勾了一圈。
老者又吩咐道:“召出凝光炼彩的最大程度。”
这是在检查陈默的筑基实力,后者继续照做,老者摇了摇头,陈默清楚的看到了他写下了'中下等'三个字。
“发自内心的献上一滴精血,不要有任何抵抗的情绪,事毕你就可以拿着令牌走了。”
老者例行公事般拿出了一盏古铜色的油灯,上面的蜡芯很长,陈默看着此物,在沉闷的空气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陈默问道:“长老,这是什么?”
“命魂灯。”老者抬了一下眼皮,盯着陈默的目光说道:“怎么,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点亮此灯,就意味着宗门可以知晓我在外界的生死,以便及时营救或是支援,对吧?”
老者来了兴趣:“你既然都知道,为何还有此一问?”
陈默面不改色的说道:“可是长老,我也听得过外界的一些传闻,只要点亮此灯,自己的一小缕命魂就会附在上面,倘若有人对我不利,只需轻轻地吹灭烛火,就会使我身受重创了。”
老者勃然大怒,气得他一拍桌子,大声呵斥道:“放肆!”
“不敢,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陈默立即弯腰,态度恭敬,连连拱手致歉。
“小子,宗门最看重的就是忠诚,有它走遍天下,无它寸步难行,回去以后好好想想,过几日想清楚了,想透彻了,再来也不迟!”
老者大手一挥,给陈默下了逐客令,原本要发给他的令牌也收了回去,径直走回殿后,弄得陈默一阵无语,只得转身离去。
刚一走出殿门,陈默便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目光一扫,赵天逸正向他挥手,其身后还有一男一女,正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
“原来是赵兄。”陈默心中有了计较,立即走了过去,朝他回礼说道。
第三百零四章 乡间小聚
赵天逸道:“近来琐事缠身,还未抽得出时间去登门拜访陈兄以表感谢,实在是感到惭愧。”
“哪里的话,修行一饮一啄,谁亦能定乾坤,况且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赵兄严重了。”
说罢,陈默的目光又看向赵天逸身旁的两人:“还不知这两位道友.....”
“啊,此事怪我!”
赵天逸笑了起来,立即补充介绍,他先请了那名青年,说道:“这位是周震南,周兄,他没和我们一样去遗忘之地,而是在宗门筑基成功的!”
“恭喜恭喜。”陈默拱手庆贺。
“同喜。”后者也是面露微笑,算是回应了。
女子身穿一袭紫色长裙,盈盈腰肢衬托着略微丰满的和谐,肤若冰雪,婀娜妙曼,又生得一双明亮而清澈的眼眸,同样携着笑意相迎。
“这位是张心师妹,前几日筑基成功的,我们是多年的好友,自打拜入宗门时便认识了。”赵天逸继续介绍道。
陈默很平常的打了个招呼,女修旋即还礼,赵天逸又将陈默介绍给了他们二人后,陈默问道:“那你们几人这是要去哪里呢?”
周震南笑着说道:“俗话说的好,相请不如偶遇,我们几个正要去乡间小酌一场,这就碰到了陈兄,无非是多副碗筷的事情,不知陈兄可否赏脸一起坐坐?”
“不了周兄,好意心领了。”陈默摆了摆手,解释说道:“我这边还要去功法阁一趟,还是改日吧,改日我请你们。”
“陈兄,莫不是不给面子?”赵天逸假装生气的说道:“功法阁哪天再去挑不也一样吗,还是你心里瞧不起我们几个,担心堕了你的身份?”
“赵兄说的这是哪里的话。”陈默可不能让他乱扣帽子,连忙笑着摇头,表示没有这回事。
一旁很久未出言的张心,此时却说道:“巧得浮生半日闲,陈兄何必在修行路上追逐得那般紧迫呢?”
“哦?”
陈默来了兴趣,他转头对女修说道:“这是《盛秦·其二》中的后半句,莫非张心姑娘也曾有兴趣读过?”
“坐井说天阔,让陈兄见笑了。”张心又说道:“我不赞同诗中的'巧'字,反倒把整篇的意境给破坏了。”
陈默眉头一挑:“那依姑娘所言,应该以何字代替才好呢?”
张心的星眸闪动,轻声开口道:“又得浮生半日闲,陈兄以为如何?”
陈默想了一阵,徐徐道:“不如改巧为偷。”
“偷?”张心愣了片刻,随后口中默念道:“偷得浮生半日闲,偷得浮生半日闲....好诗!”
如此几遍,她愈发的欣喜起来,就连看向陈默的目光都有些佩服了。
文人的事,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哪懂这些,只是看陈默和张心聊的如此投机,便以为事情成了,于是赵天逸又说道:“难得张心师妹聊的如此开心,我这做兄长的可是头一次见到,什么也别说了陈兄,这次你非去不可了!”
“是啊,去坐坐而已。”几人又是一轮劝说道,陈默自觉再过拒绝就有点过于孤傲了,尽管隐约猜到了他们的小心思,但盛情难却,陈默也只得点头应下。
四人抬手召出了飞剑御空,陈默借此机会悄悄观察了一番,周震南的飞剑明显是精心挑选过的,这说明此人筑基已有一段时间,而其他两人操纵飞剑略显生涩,一看就是和他一样初学乍练的修士。
“看来待会儿要提防提防他的言语了。”陈默心中暗自想道。
他们要去的乡间小道,实际上就是宗门内的凡人聚集地,浮云宗一些弟子的家眷都生活在这里,陈默来过一次,还是为了找齐昭来管理他的药园。
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四人乘风飞行,在一处偏僻的村庄降落,几人走过一大片低矮的房屋,有一间老旧但不破败的院子出现在眼前,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坐在院内洗着衣裳,听见有人敲门,她连忙大声喊着屋里的老头去迎接。
“是我,周震南,大娘。”
柴扉轻开,待两名老人见清来者,他们脸上的神色立即激动起来,那种因为惧怕而又热情的不敢言语,只是一个劲的拉着前者进屋歇息。
当然,他们对待陈默等人也是恭敬到了极致。
陈默不明所以,与张心、赵天逸等人就势坐在了院内的石桌处,没进房间。
“我听周兄说过,这是他好友的亲生父母,现在他的好友好像不在了,闲暇时,他就会来看看,照应一二。”
赵天逸低声对两人说道,陈默听罢,心思五味杂陈,似乎也勾起了他对于父母的回忆,没有再说什么,就应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没过多久,周震南便回到了院中,对众人说道:“四个小菜,烧鸡、醋鱼,清炒笋片,烤兔子,都是我带来的,稍释改动便可,菜肴的味道虽比不上酒楼,但此地清净还算尚可,劳请几位不要嫌弃啊。”
众人连连说他见外了,没有上菜的功夫,四人的言语间仍显得几分拘谨,待陈酿入杯,再过三巡,几人的熟络程度就不比先前了。
即便如此,他们之间的话语也仅限于个人的简短经历,以及宗门或是修仙路上的一些奇闻趣事。
周震南起身提了一杯,单独对着陈默说道:“陈兄,很久之前就听过你的名号,千寻榜前十之列,必定是个斗法的高手,今日不妥,若是将来有机会的话,周某倒想与你切磋一番,就当是以武会友了!”
陈默目光一闪,正欲开口出言,却听到赵天逸此时接话说道:
“周兄此言差矣,何为不妥?不如趁着酒兴,你们过几招试试如何,也省得将此事推到以后了!”
张心瞪了一眼赵天逸:“莫要添乱,我们你人都御剑飞行很长时间了,灵力溃空,哪来的力气比武,吃你的菜吧!”
一边说着,一边给赵天逸夹了一块兔肉。
陈默三十年的人生经历,早就将他们的心思洞悉了清楚,谈话是要有底气的,靠着林玉琴的关系,只能让他有坐到这的资格。
至于能不能坐稳,那就要看盛名之下究竟有没有虚士了。
陈默呵呵一笑道:“这些都不是主要的,古话讲拳脚无眼,更何况斗法一事,伤了谁都不好,还是就此罢休吧。”
陈默正准备将眼前的酒盏一饮而尽,却又被周震南轻轻拦住了。
“陈兄,莫不是担心周某会伤了你?”周震南目光灼灼。
陈默淡然一笑:“激将法对我没用。”
周震南道:“何解?”
陈默说道:“那就文斗吧。”
既然对方如此相逼,陈默也不好再过谦让,于是他同样起身指向百丈外,另一条小道对面,一户陌生人家中的红枣树说道:
“我观周兄是一名剑修,想必御气功夫十分了得,那我们就来比试一番力道,以现在的位置,每人弹出一根木筷,刺进那棵枣树下的墙,谁更深入即是胜者,周兄以为如何?”
木箸入石,换作世俗界里任何一个武林高手都能做到,但目标如果在百丈之外,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炼气期修士以灵气催动,根本到不了那么远,唯有筑基的力道方可抵达,但,触碰到墙的一刹那又成了难题。
太轻,不能留下痕迹,毕竟文斗要求的是深入,而下手太重,筑基期甩出的速度又容易让木箸崩溃,反而还不如前者。
“有点意思,那就试试吧。”
周震南虽是面色如常,可在心底早已收起了对于陈默的轻视,两人坐在石凳上,仅是抬手挥手的瞬间,只听得'嗖嗖'两声,他们的掌间各自朝远处射出了一道灰气,随后相视一笑,又如什么事都未发生过一般,两人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赵天逸起身就想去查看,还没等动弹半步,就被张心暗中踢了一脚,随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便悻悻的挪了一下石凳,全然不提之前的事了。
见到了陈默的实力,几人的话题又放开了一些,也终于聊到了陈默此行的目的。
筑基初期的修真者,能够向宗门申请一项管理职务,可以是日常管理炼气期的弟子,享受万人追捧的目光,也可以是外派驻守,威震一方,还可以侍奉后山结丹老祖们,以取得在修行路上更进一步,但具体怎么选择,那还要看个人的意愿。
“事先和几位说明,这次刑堂的唯一人选已经定下了,无论你们再怎么申请,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在下,所谓的意愿,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周震南笑呵呵的说道,言语间很是得意,赵天逸与张心虽是羡慕,但他们心里也有了自己的目标,犯不上和周震南争抢。
赵天逸悠悠地说道:“我准备加入战阁主的门下,等候职位发落,几位道友有什么想要说的?”
虽然陈默不想参与宗门的内部斗争,但事关自己,他也多少了解过一些。
现任浮云宗的掌门丁凌韬自成一派,另外的六个掌峰分为两派,这是正统的派系,掌管着浮云宗的财政、外交、日常等一切的运转。
只要浮云宗培养的炼气修士进阶,立即就会成为体制内的一员,为宗门所养所用。
除此之外,还有刑堂、影堂,白虎殿等依附于门派之间的派系,他们游离于体制之外,可归根结底,终究是另一种形式束缚的枷锁。
站队的问题,谁也给不了赵天逸心仪的答案,张心的目标是想拿到更多的灵石,她选择了油水最多的掌门派系,期望能分到一个不错的职位。
“陈兄你呢?”
所有人都说完了自己的目标,只剩下了陈默未说,而这场小酌的核心目的也彰显了出来,他们就是想在体制内结成一个小圈子,方便以后在宗门内行事。
若是再能拉拢到陈默与林玉琴,那他们这个圈子可就算一个有价值的交际了。
陈默连令牌都没有领,又怎么去想职务的问题,但许久不回答,明显是对三人的不信任,他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暂时还没想好,不过要是能选的话,我还是更倾向于向外面闯荡。”
周震南脸色一变:“陈兄,此事万万不可!”
“为何?”陈默问道。
“陈兄在宗门的时间久了,根本不知道现在外面的混乱,到处都在打斗,魔修的踪影遍布七国,谁都知道即将要发生一场战争,这个时候冒险出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赵天逸也附和点头:“是啊陈兄,眼下最安全的就是宗门,这些日来,我也问过很多师兄了,宗门后山的那位刘师祖,本质上是属于战阁主一脉,如果以他老人家的身份,肯说几句提点的话语,那陈兄将来的地位必是无可限量的啊!”
“如果陈兄这边需要办什么隐蔽的事情,刑堂这边,周某也能悄悄地做些权限范围之内的事。”周震南压低了嗓音,缓缓说道。
“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陈默心中暗道。
可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即便浮云宗是诚心以待,陈默也没有什么归属感,他既入不得体制,又不想被繁事临身。
陈默已经想清楚了,即便不领令牌也没什么,自己又没有叛宗,不至于被浮云宗追杀,大不了不顾一切去困魔岛上看看,也算没白修行这一趟。
但他脸上仍是一副犹豫的神情,装作深思熟虑以后,才迟缓的说道:“嗯....容我考虑几日,况且事关前途,我也总要和友人商量一番。”
三人自然联想到他说的人是谁,也便笑了出来没有再提,随后的氛围回归,众人虽已经达到辟谷,却也将桌上的菜肴吃的一干二净。
时间匆匆而逝,一转眼夕阳落下,陈默等人即将返程,周震南去了房间,交给了两位老人一些银两,还留下了一道传讯符,有什么意外之事就点燃它,这边就能收到消息赶来了。
凡人的聚集地也不太平,少不了仗着修仙的亲戚作威作福,欺辱他人,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留下此物也好让二老放心,不至于被外人打扰。
“感谢几位的款待,那陈某就先走一步了。”
交换了传讯玉简,陈默依次向三人道别,这一趟不算白来,结交了几人,以后在宗门他总算不是睁眼瞎,什么事情都两眼一抹黑不知道了。
几人挥手告别,目送陈默踩着飞剑划作一道弧线离开,赵天逸这才感慨道:“没有拉拢成功,不过也算打下了一个好的关系,今日没白设局。”
张心笑吟吟的说道:“比起这个,我更想看看他和周兄的比试谁更胜一筹。”
“那我们就去看看吧。”周震南有着绝对的自信,他爽朗一笑,与两人轻松的朝着那棵枣树走去。
他已经筑基三月有余,论灵力,论经验,论剑道的领悟,无论哪一点,都不可能是陈默这个刚刚筑基的修士所能相比的。
因此,在他看到自己的木筷插进了墙体足足半尺深,而陈默的木筷却不见踪影时,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赢了。
“他不会打偏了吧?”
周震南笑了笑,说道:“你们在枣树上找找,也许撞到其他地方也说不定,毕竟百丈之外,偏离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话音一落,他看到了两人惊愕的神情,连身躯也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住了一般,一种不妙的预感霎时涌上心头。
他迫切的想要知晓答案,急忙的跑过去查探,而目光所视时,他也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呆立当场。
一尺厚的墙壁被径直洞穿,留下了一个细小的孔洞,仿佛正在无声的嘲笑着他。
第三百零五章 夜访功法阁
待陈默离开了乡间乘风御剑之时,他面前众多的山峰已经裹上了一层金红色的灿烂烟霞,平日里修士们的声音渐渐地模糊,背山的阴坡上也不再传来飞鸟的啼声,仿佛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酉时已过,看来我要抓紧些了。”
陈默心中想着,脚下的飞剑速度更甚,在陡峭的山岩旁流动的线条碧芒急速的掠过,犹如编织了一张狭长而又脆弱的大网。
浮云宗每个夜晚的来临之际,夕阳都会划向一片长着松柏的丛林,在落日的余晖剪影下被切成无数道由虹光组成的碎片,坠落,融化,渗透进能够包容一切的黑暗里。
栖息在树杈上的燕雀连忙惊慌的飞走,陈默降落在功法阁之前,两名值守的弟子见来者御剑,立即神情紧张的上前恭迎,被陈默轻轻摆手便挥退了他们。
陈默推开了功法阁的门,一层还是老样子,密密麻麻的书卷堆在门口,书架的位置也没有变化,只不过变得略微整齐了一些。
“吕老可在?”
话音刚落,屏风的后方忽的传来了一阵轻飘飘的脚步声,旋即一眨眼间,陈默的面前已是出现一人。
早在炼气期时他还不曾看得仔细,如今却是没有问题,来者正是他数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独臂老者。
“何事?”吕姓老者淡淡开口,然而目光却是在不停的打量陈默,脑海似乎在回想着是否与此人见过面。
陈默笑着说道:“数年不见,吕老还是如此硬朗,在下陈默,曾在您手下兑换过一本《千玄遁剑》的法决,吕老还有印象吗?”
吕姓老者恍然大悟,被这么提醒了一下,他这才对上了陈默的相貌,有些意外的说道:“啊!原来是你?!想不到你也成功筑基了!”
陈默谦虚的说道:“侥幸而已。”
两人又在门前客套了一阵,还没过半柱香的时间,他们就仿佛许久不见的至交好友一般,吕姓老者亲切的拍着陈默的肩膀,热情的邀请他进阁坐下闲聊。
对待同阶的筑基修士,他自然不会摆出面对炼气修士那般居高临下的态度。
不多时,吕姓老者已经沏好了茶,一层功法阁的内房,茶盏压抑不住的香气,陈默拿起敲了敲盖子,旋即放下。
吕姓老者也放下了茶盏,不紧不慢的缓缓说道:
“老夫吕苍,既然你已筑基又属同门,还是以师兄弟相称为好,吕老这个称呼就免了吧。”
陈默也没客套,过多的客气就是软弱了,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绸缎方盒,由桌上推了过去:“这么晚了还来打搅吕师兄,真是惭愧,一点薄礼,还请笑纳。”
吕苍笑呵呵的收下:“我观陈师弟的敛气尚未平稳,想必筑基的事情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吧?”
陈默说道:“吕师兄慧眼如炬,的确如此,今早有幸得道,白日里又耽搁了一阵,临近亥时才来叨扰,还望吕兄见谅呐。”
“言重了。”吕苍摆了摆手,又说道:“那陈师弟此行,可是为了《千玄遁剑》后续的法决而来?”
陈默笑道:“有劳吕师兄费心寻找了。”
吕苍起身,沉吟了一番说道:“找,倒是不难,但找到之后,会有一点麻烦。”
“此话怎解?”陈默问。
吕苍说道:“当初这本法决是为兄推荐给你的,也同样深知其中的弊端,炼气期倒还好说,但筑基篇的千玄剑阵,需同时操控八九七十二把飞剑布置杀招,无论是对于灵力还是神识,都是一次不小的考验......”
“师弟的灵力浑厚,想来这方面已有算计,但你神识上的空缺无法弥补,即便现在研习了千玄剑阵,目前也不能对你有多大的帮助。”
吕苍继续说道:“依为兄之见,想要发挥剑阵的真正威能,怎么也要筑基中期以后了,所以考不考虑《千玄遁剑》的后续,还请陈师弟三思而后行啊。”
这是看在陈默修行神速,又送礼物的份上,吕苍有心结交才好言相劝的,不然面对其他修士,他才懒得说这些浪费口舌的话。
陈默点了点头,吕苍说的话他都想到了。体内的七成阴灵力,虽然筑基之后的总量变少了,但以优秀的质量换数量,陈默还是勉强能接受的。
至于神识方面,依靠着三彩玄天莲这等逆天的增长神识之物,他也未必不能施展出完整的剑阵出来。
他不能立即做决定,这样反倒会令吕苍看出了虚实,他斟酌了一会儿,又笑着说道:“这么说来,吕师兄的心里已有了给在下推荐的法决了?”
陈默知道,看守功法阁修士的月例,除了固定数额的灵石发放,再就是依来者消耗的贡献点分成了,兑换的法决档次越高,当然对于吕苍的奖赏也就越多。
对于炼气阶段的修士,他们不懂也就被蒙在鼓里了,况且贡献点又没多少。
但筑基期就不一样了,随着地位的提升,在宗门知晓的信息逐渐增多,又岂是那么容易骗的?
吕苍明白陈默的意思,他也不去争辩,呵呵一笑说道:“筑基期的法决都在三层,陈师弟若是感兴趣的话,跟上一览便是。”
当下,吕苍做了个请的手势,陈默连说叨扰,旋即步伐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径直来到了功法阁的三层之前。
楼梯的拐角之后,去路被一扇陈旧的门挡住了,上面隐约传来了一缕危险的气息,吕苍转头对陈默说道:
“陈师弟,此行前来可曾带了令牌?”
陈默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随意的拿出手中的令牌递给吕苍,却令后者不断的摇头,又给推了回来。
吕苍说道:“不是这个,是筑基期修士的令牌,难道师弟还没去宗门报备吗?”
陈默怎么会把他没点亮命魂灯的事告诉他,当下他故作诧异的说道:
“哦?居然这么麻烦,我本想着明日再去报备,既然如此,那我改日再来好了。”
说罢,陈默做了个失陪的手势,转身下楼,还没等迈出一步,又被吕苍给拦住了。
吕苍摆手笑道:“陈师弟何必这样,为兄也并非不懂变通之人,这次就这样罢,只不过下次再来挑选功法,可一定带着令牌来了。”
“那是自然.....”陈默口中连连附和,虽脸上没什么异样,可心中却是不禁感叹,果然没有得到宗门的信任,做什么事都是寸步难行,不如过几日自己找个空闲,将命魂灯点亮了?
正在思量间,吕苍将腰间的令牌一甩,左手掐诀之下,这块巴掌大的物体顿时绽放出了一阵耀眼的银光,门'啪'的一声被打开了,其上令人心悸的气息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吕苍收了令牌,说道:“陈师弟,有一件事要和你说明,进去之后千万不要乱跑,这里的禁制非比寻常,一旦触发了机关,后果非常的严重。”
陈默自然明白这里意味着什么,整个宗门的珍贵典籍统统在此,他也没有触霉头的打算,旋即点头,表示听懂了吕苍的话。
三层的空间较之下面缩小了不少,空气中到处飘逸着干燥竹板的味道,两人还没走出几步,就在一座书架之前停下了,上面摆放了四十多道竹简,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念剑诀》!'
陈默接过吕苍拿过来竹简一观,这是一本剑诀典籍,讲的是以巧妙的灵力催使飞剑,勤加练习,最终可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
吕苍挑的还算合理,既没有浪费千玄遁剑留下的底子,又能很好的衔接筑基期的对敌招数,斗法之时事半功倍,说的便是这种情况了。
最吸引陈默的一点,在于典籍中还记载了一门以神识化为利剑,斩敌方心神的独特法门,这要是动起手来打一个出其不意,定能一招重创敌人!
吕苍见陈默看得入神,便说道:“怎么样?看了这本法决,还需要《千玄遁剑》的后篇吗?”
“为兄年轻时,也曾考虑修至剑道,可当年修体略有小成,怎能再中途改路,也就这般耽搁了,师弟能在剑之一途走下去,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陈默一目十行,读完了法决的大概内容,将《念剑诀》还给了吕苍,问道:“吕师兄,还有别的法决吗?”
吕苍的脸上并无不满之色,他仔细想了想,回答道:“剑诀只有寥寥数几,其他武器的法决倒是有很多,还有不依靠外物施展的法术,不过贡献非常贵的吓人,你还需要看吗?”
“那再挑一本剑决吧。”陈默简短的思量后说道。
所谓术业有专攻,陈默又不是这里的看守人,自然不会对这里了如指掌,索性不如听这位吕师兄的,毕竟人家活了一大把年纪,修行的阅历肯定比他要多。
再者说来,陈默也从不爱做白日梦,他从没指望过,能在书阁哪个偏僻的角落,选出一本被遗忘的绝世典籍,所有的人都尝试过不合适,偏偏自己就鬼使神差的练成了。
这种经历,只能存在于修士心里美好的幻想,真要是脑袋坏了抱着这种心态去找,简直是一种对于自身智力的极大侮辱。
“那就只有这本了.....”
吕苍又在后排的架子上摸索了一番,交给了陈默。
《重剑秘典》是一本以力量著称的剑法,挑选飞剑时就可见一斑,需千钧之剑方能驾驭。而对于使用者的要求更高,除身躯必须健壮外,还需再加习一本增长气力的心法,否则无法承受日积月累的剑意威压。
重剑大成之后,所到之处无人能挡,无处可挡,唯一惧怕得便是太灵活的敌人,除此之外,以此剑诀筑基便可独步天下了。
“陈师弟若还不相中,可自行在书架上挑选,不过依为兄之见,这几本都不能如你心意的话,其他的法决.....只怕也是浪费时间罢了。”
吕苍在一旁悠悠地说道。
陈默摆手道:“不用看了,吕兄帮我取出《千玄遁剑》的后篇吧。”
第三百零六章 止步结丹
陈默的渺小身影,凭空出现在了一座孤立无援的海岛上。
他放眼望去,碧波浩瀚的海浪隔绝了一切,包括视野尽头的海平线,都仿佛与天空紧紧的融为了一体。
海风吹得他浑身发抖。但还没等陈默缓过神来,原本平静温和的海面,却好似被什么东西给唤醒了,四面八方的海水,由极远处掀起了十几丈的海浪,越来越高,正飞快地朝这座孤岛奔涌而来!
陈默脸色一变,他想也不想,连忙在海岛上寻找起了能躲避的地方,但除了孤岛中央的一块黑色巨石,这里什么也没有。
在这片天地里,陈默所有的法术都失效了,绕是他拼了死命的奔跑,仅凭两条腿也不可能快得过涨潮来袭。
果不其然,在海浪扑来的一瞬间,陈默吓得猛然从地上坐了起来,腾身而起。
“呼....真是个奇怪的梦......”
陈默拍了拍胸膛,平复了一下情绪,他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这才想起了昨天的事情。
兑换完了《千玄遁剑》的后篇,陈默就连夜出了浮云宗,寻觅了一处荒芜的山丘,他随意找了个洞穴就闭关恢复了。
筑基剑阵的威力太大,总不能在自家洞府内施展,索性想着后半夜恢复灵力,次日试验完成再回浮云宗也不迟。
却不曾想,在恢复灵力的时候困意来袭,他就这般沉睡了几个时辰。
“此番事了,我就回宗门点燃命魂灯,其次还要赶回秦风郡,把李擎的事情处理了......”
陈默站在洞口思量了一会儿,决定提气御剑摆出剑阵,七十二把飞剑刚从储物袋取出的刹那,不可置信的一幕便出现了!
陈默吓得一怔,磕磕巴巴的道:“怎么会?我的灵力...怎么变多了?!”
不用不知道,一用吓一跳,陈默体内的灵液犹如一片汪洋大海,粗略的估计,现存量比昨日的他超出了近二十倍不止!
灵力的提升也同样催发了三彩玄天莲,识海之上氤氲浓郁的几乎实质,三百丈之内,无数的虫鸣鸟叫,叶络上的清晨露水,都被陈默的目光尽收眼底!
“这绝对不是筑基初期该有的实力!”
陈默的呼吸急促,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在其掐诀念咒的瞬间,从他的背后蓦然飞出了十八把长剑,扎进泥土,将面前的一座山尖围成了一个略扁的圆形。
“嗡.......”
十八把飞剑彼此之间仿佛有了生命间的联系,在陈默的再一挥手下,这片方圆五丈的山尖内,任何生灵顷刻间被困入其中,再无出去的可能!
“——合!”
陈默口中再轻吐一字,三十六把飞剑由上至下,将整片空间的气息压抑到了极致,无数的剑光冰冷闪烁、飞舞、流动,别说靠近其中,就是在外面对这一切都几乎难以招架。
就在这时,陈默携着剩余的十八道飞剑奔袭而来,只听得一声'斩'字,陈默的身影游龙翩跹,前突后进,在山顶化为了一个又一个的模糊残影。
十几息的时间转瞬即至,陈默大手一挥,七十二把飞剑极其有序的回归身前,山尖依旧是那个山尖,和前一刻的模样并无多少差别。
“——碎!!”
陈默言出法随,整座山尖在他的一喝之后。霎时犹如一面破碎不堪的镜子,崩成了无数的土沫细渣,就这么硬生生的被他削去了一人多高!
即使陈默心中有了估计,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若是以秘境内魔化后的梦千秋来替代,剑阵只需三息,就足以把她绞杀得干干净净了!
“即使是同阶的筑基修士,恐怕也吃不下这一招......”
陈默的体内居然还剩下了六成有余的灵力,神识虽有些消耗得过度,但还能够再填补一次千玄剑阵的!
陈默兴奋的再次出手,但这次仅扔出了六把飞剑插进土里,剩下的十二把没等落地就在空中碎裂无数,剑阵还未等建成就自行瓦解了。
陈默立即收了武器,他观察余下的几十把剑,皆有不同程度的损坏,已是难堪大用了。
“以后这种中品质飞剑不能再用了!”
陈默痛心不已,一把寻常的飞剑造价也不便宜,使用一次剑阵和直接扔灵石也没什么区别了。
不光是剑阵,随着陈默修为的提升,连千玄遁剑的前四式,也渐渐承受不住筑基期的威压了。
陈默现在急切的需要一组成套的飞剑祭炼,即使白玉竹还没种下,他也应当找些过度的来用,不然面对同阶吃了法宝的亏,还是要处于下风。
而陈默还没等惋惜片刻,令他惊愕的事情又发生了:体内的灵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竟随着时间的流逝飞速的在丹田减少!!
六成,五成....回到最初的一成,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无论陈默如何阻止,这个过程依旧如野马脱缰,不可制止的消失。
同样退化的还有识海内的玄天莲,在使用一次剑阵之后,这次神识减退可几乎要了陈默的命,识海匮乏,头痛欲裂,突如其来的刺痛,直接令他脑袋一歪,就此昏厥了过去。
......
等陈默在醒来已经是下午了,身体自行恢复了三成,洞外的禁制还在,陈默想到了什么,立即感受了一番体内的灵力,得到的结果,却是不好也不坏。
他现在的情形,比前一日的修为要强得太多,但比清晨时又弱了太多,介于两者之间,神识同样如此。
陈默估算了一下,以施展千玄剑阵做比较,清晨时他能祭出三次,目前全盛时勉强施展一次,至于昨日的情况.....连十八把飞剑都扔不出来。
这时静下心来的他,才想起来曾经与沈明月的那番对话,一种没来由的恐惧顿时蔓延心头:
“长老,若是将年份差距过大的灵材一同炼制,成品的丹药会有什么后果?”
“......你指筑基丹?”
“就算是吧,只是弟子的突发奇想而已。”
“那就要看是哪种灵材为主了,倘若紫荆果药性太强,先不说炼制难度,单是服用后,他的道基波动就足以困扰他很久的了。”
“长老,此话何解?”
“紫荆果乃本,玉髓芝为辅助,若本中灵力过盛,服用者的修为波动就好似掷骰子,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依本长老猜想,此事无规律可循,此人既有可能笑傲同阶,也有可能败于低阶,当然,还有可能保持常态,好了,这样的回答你可满意?”
......
“掷骰子.......”
陈默心中苦笑一声,一种荒诞的情绪涌上心头,旁人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作为当事人可是十分清楚的!
这样的筑基波动,将一直陪伴着他至假丹初成,在结丹的那一刻,丹田不稳的状态必然导致他结丹失败。
换句话说,没有高人指点迷津,他修行的终点也就是筑基巅峰为止了。
“梦千秋,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
陈默从未有这样恨过一个人,上天总是这样与他开着荒诞的玩笑,他悲哀的朝着洞外大声吼道。
荒芜了许久的山丘不停的回荡着他的声音.....
第三百零七章 拜访刘师祖
一连七天过去了,陈默自从回到宗门后就一直待在洞府里没有出来,外人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林玉琴问了见过他的修士,众人都说见到陈师叔时,他的神情很是低落,也不敢问,估计有心事吧。
“唉,到底什么时候能出来......”
林玉琴在陈默的洞府前不停的踱步,自言自语地说着,一旁侯着的还有陈默的四个邻居,三男一女,都是炼气期的修为。
林玉琴每天都来找陈默,每次也都要询问他们几个,众人一商量索性干脆省事了,见到她来,直接一起出门迎接,顺便还能套个近乎。
“林师叔,您别着急了,先坐下歇息会儿喝口水吧!”
不远处的柳树下,有他们几个摆好的木桌,茶水点心一应俱全,“你们吃吧,以后我再来不要弄这些东西了,浪费灵石,你们修行也不容易!”林玉琴看了一眼,对他们四个淡然的说道。
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这个道理林玉琴还是懂的,尤其是现在,她既是浮云宗未挂名的后备长老,又是结丹老祖的干孙女,这档宗门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时刻盯着她犯错误呢。
被训得几人哪里懂得这些,还以为拍马屁没拍好,请也不是,不请还不是,只得讪讪的不敢提了。
“陈大哥,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林玉琴心中默默地说道。
她的手心里还握着陈默那晚送她的玉佩,那是她仇敌郭飞的贴身信物,林玉琴从来没想过他会送这种东西,当场被感动的说不出话来,恨不得有投怀送抱的亲密举动。
只可惜,陈默送完之后就不解风情的离去了。
两人筑基之后还没有过交谈,林玉琴最怕的就是他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更会令她感到遗憾了。
正当他们在外束手无策的时候,陈默的洞府忽的裂开了一道灰色的缝隙,禁制在陡然一晃间,陈默的身影从中闪出,他看见了神情焦急的林玉琴,也看到了其他人既意外又惊喜的表情。
陈默对林玉琴说道:“等多长时间了?”
林玉琴很快的说:“没多久,就一会儿。”
陈默点了点头,先处理了周围的炼气修士,每人给了两块灵石,又说几句劳烦挂念的话,很快众人便喜笑颜开的离去了,只剩下了他二人在洞府门前。
“陈大哥,你真的没事吗?”林玉琴怀疑的问道,她看向陈默,后者依旧是那副平凡的面孔,一身灰色的道袍附在了他瘦削的身躯上,和以往看到的模样没什么差别。
陈默笑了笑说道:“我能有什么事情?侥幸筑基而已,哦对了!还没恭喜你也成功筑基的事情,这事儿值得庆贺呀。”
林玉琴半开玩笑地说道:“陈大哥是准备宴请我么?”
“呵呵,今天不行,改天吧。”
“为什么呢?”
“半个时辰以后,我还要去宗门报备,再去一趟功法阁挑选心法,回来怎么也要亥时了。”陈默转身说道:“林师妹的筑基法决挑选了吗?”
“刘师祖给了我一本....”话说一半,林玉琴好似想到了什么,双眼放光的急切说道:“陈大哥,听我的,你别去功法阁了,我求求师祖,给你也挑选一本心法怎么样?刘师祖毕竟是结丹中期的高手,他那里的典籍自然也不会平庸的!”
陈默被吓了一跳,立即回绝道:“这怎么行?”
林玉琴连忙说道:“没事,刘师祖对我很好!这应该没什么问题,话又说回来,要不是你和夜师兄的帮助,他也不可能收下我当他的孙女.....”
陈默听她说完了一些话,内心笑了笑也没打算反驳,这位刘师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背后另有高人相助,要真是这么想结丹期的老家伙,就真的是太愚蠢了。
认了林玉琴当孙女,一来可以拉拢她背后那位宗门的后起之秀,这叫放长线钓大鱼,其次,他作为宗门的带队者,很清楚林玉琴都收集到了哪些宝贝,以长辈之名收受一点礼物,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这第三,林玉琴也是个本分的女修,不会打着他的名义到处生事,要是资质尚可,品性良好,收为真正的关门徒弟也未尝不可。
陈默并不打算告诉林玉琴这些,女子心机太重也不是什么好事,光学会勾心斗角了,那在修行方面难免会顾此失彼。
“陈大哥,怎么样啊?要是怕给我添麻烦的话,你就不用再担心了,反正你也有空,不如就去一趟吧......”
陈默听罢,笑着说道:“哪有你这样的修士,还要强迫别人学习功法典籍,我今日若是不去,怕不是还要拿棍棒打晕拽走啊?”
林玉琴兴奋的道:“嘿嘿。有这个想法,那这么说,你就是同意啦?”
“去吧,去看看。”陈默改了主意,林玉琴劝他时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宗门的功法阁不一定有他这里的功法好,有人引荐的情况下,见识一下也未尝不可。
只是代价有些沉重,他一直以来低调行事的风格就要到此为止了。
陈默让林玉琴在门前等了一会儿,他去去就回。不多时,两人启程前往后山,谷内延伸千丈,山石草木交相辉映,在东南角的二层宽阁,林玉琴才带着陈默停下了脚步。
“陈大哥,你等一下,我去禀告师祖。”
林玉琴说罢便快步走向殿内,陈默等了不到半刻,一位仆人模样的修士便出现带着他进入正厅。
殿内无人,两侧坐落着十二把雕花木椅,素雅点致的屏风之后,盛开着四盆六尺多高的白玉水仙,里面的土壤还是湿的,似乎刚被打理过不久。
正上方高悬了一块半丈长的匾额,写有四字'正大光明',笔书游龙戏凤,浑然天成,而落款真正地让陈默的瞳孔猛缩了一下,那两个字是他听说过,却从没真正见过的修真界最大人物!
就在陈默心神震动之际,刘长青肃穆的从后方走过,目望前方,陈默正巧与之对视,林玉琴站在他的身后,一脸微笑,想必是已经说通了刘师祖不成问题。
“宗门陈默,拜见刘师祖!”陈默连忙鞠躬拱手道。
“免礼。”刘长青大手一挥,示意陈默坐在侧椅,他径直走到了主位坐下,林玉琴则跟在身后并未落座。
但见陈默仍在原地未动分毫,刘长青略感诧异,便问道:“为何不坐?”
陈默回道:“心有惶恐,不敢入座。”
刘长青问:“何来惶恐?”
陈默低头拱手道:“正大光明四字在前,心胸坦荡者方能镇定自若,像弟子这般粗劣不堪的修士,岂能不知羞耻。”
刘长青哈哈一笑:“你这小子倒有些意思,坐吧,赐你无罪。”
“谢师祖!”陈默这才缓缓入座,不等刘长青率先开口,他便又说道:“前些阵子,师祖前往秘地辛苦了三个月,弟子倍感惭愧,今日恰逢林师妹引荐能前来看望,匆匆而来一点薄礼,还请师祖笑纳。”
陈默屁股还没坐热,又起身将一个瓷瓶呈了上去,刘长青笑着摇了摇头,伸手一勾便吸了过来,打开封盖,他的目光陡然闪动了一下,随后笑呵呵的又盖上了封布。
“你倒是有心了。”刘长青看着眼前的修士,缓缓说道。虽说此人长相不怎么样,但做起事来倒很老练,比实际的年龄要成熟得许多。
瓷瓶里装的是千年灵液,陈默也没什么能拿出手的东西,只有此物能够上得去台面,见刘长青话语间比较满意,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连说师祖辛苦,随后退步回到了座位上。
刘长青温和的说道:“玉琴将你的情况都和本座交代了,那我们也开门见山,直接说正事,本座且问你,你在门内拜过师承吗?”
“没有。”陈默说道。
“那好,”刘长青又问:“你之前的心法修炼的是什么?”
陈默说:“是门内的基础心法,只不过弟子不甚精通,平日里以法决对敌为主。”
刘长青怒斥道:“糊涂!修行不修心,你是怎么过的筑基之境?”
陈默真的是不懂,也从来没人告诉他这些,他现在的东西完全是摸着石头过河,见眼前之人能为他解惑,陈默又不耻下问道:“师祖,心法有这么重要吗?”
刘长青道:“心法,是你的内在,对修为的理解,对天地的感悟,你只学打斗,不注重对内的提升,和世俗界的莽夫又有何分别?!”
陈默恭敬说道:“谢老祖赐教!”
林玉琴忽的接话说道:“爷爷,孙女有一事不明,那法决和功法又为何解呢?”
刘长青想了想,又说道:“法决,是调动灵力的法术,催使法宝是决,灵力化五行万物是决,功法是依靠自身施展的体术,大成时仅一拳一握,掌缘生灭亦如此,形似心法又非心法。”
顿了顿,他说道:“现如今的筑基期修士,多半以法决和心法搭配,像本座那个时候,都是要求功法与法决并用的,所以陈小子,你想要学哪种仙法?”
第三百零八章 结丹中期的实力
任何一种法决,都是以修真者的灵力为代价而换取的,法决的威力越强,消耗的灵力自然也就越多。
以陈默目前的修为,他的杀招千玄剑阵,也就勉强够布置一次而已。
而法宝等外力因素,也不是数量越多越好。
首先,筑基修士的神识没办法顾及那么多。再者说来,法宝也讲究熟练度一说,达不到炉火纯青的程度,贸然使用反倒容易让对手抓住破绽,匆匆误了性命。
陈默曾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以他筑基期的修为,最多能催使一件上品法宝进行三十招以内的攻势。
再这之后,要么他喝下灵液再战,要么用仅剩的灵力赶紧逃跑,没有其他的选择。
而选择功法就不同了,身体的拳脚功夫和商人的无本买卖没什么两样,一拳破万法,一掌碎凝光,即使缠斗几个时辰,修真者也不至于灵力匮乏。
以他现有的法宝和法决来看,选择一门优秀的功法无疑是正确的选择。
但面前的这位刘师祖,可是被同阶修士称为'天云剑尊'的存在,古语有云:术业有专攻,放着一位在法术上颇有建树的修士不去讨教,反而舍本逐末选择功法,会不会有些太愚蠢了?
陈默罕见的犹豫了一阵。
他又分析了一遍刘长青的话语,选功法还是选法决,对方貌似并没有给他鱼和熊掌兼得的机会。
陈默心想,如果说全都要的话,反而有可能惹得刘师祖不悦,认为他太过贪心,从而破坏掉之前给他留下的印象。
“罢了,还是力求稳妥吧.....”
陈默心中暗叹一声,再次拱手说道:“回师祖,弟子想学剑决。”
刘长青眉毛一挑,笑道:“看起来你考虑了很久。”
陈默心中一凛,暗道自己糊涂了,连忙开口补救道:“弟子只是一时激动,不知所言,还请师祖见谅!”
刘长青摆了摆手,说道:“本座并非不通事理之人,你能考虑,也一定会有你的想法,既如此,那就到后院看看吧。”
陈默心中忐忑,只得说道:“遵命。”
一旁的林玉琴看得很迷糊,不清楚陈默为什么忽然要认错,也不明白师祖为什么让他去后院展示,两人就好像在打哑谜一般,但她见陈默满头是汗,便在师祖率先走出后迎了过去,关切的问道:“陈大哥,你怎么了?”
陈默勉强笑了一下:“没事,不用管我。”
三人顺着小径,来到了一处宽敞的地方,露天的长亭,周围的花圃盛开着一簇簇娇艳欲滴的小花,刘长青此时停下了脚步,负手而立。
他的目光看向了陈默,说道:“就这里吧,用你最拿手的招数。”
“好,师祖得罪了!”
陈默不讲武德,对方话音未落便迅速出手,他知道自己伤不了这位结丹老祖分毫,只能搞个先下手为强出来。
大袖一挥间,十八把形状各异的飞剑,须臾间错落于刘长青的脚下,在陈默口中轻念一声锁,彼此犹如被无形的铁链牵引,狂风呼啸,吹起刘长青花白的胡须。
但后者却如老僧入定一般,大有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意思。
“有点意思。”刘长青淡淡开口,话语声很快湮没在了剑气飘零的世界内。
陈默的身影旋即动了起来,速度快到模糊且用神识已无法捕捉,林玉琴紧张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她怕陈默受伤,也同样担心师祖自傲轻敌,万一惹得狼狈,令他颜面尽失,那就太糟糕了。
但显然是林玉琴多想了,只听得'咻''咻'的十八道连续碰撞声,剑阵的混沌气息缓缓散去,刘长青毫发无损,手中还不知何时多了一杆树枝,尖端正对准了陈默的咽喉。
满地的铁刃碎片,而始作俑者,此刻则握着一把断剑,满脸的惊慌失措。
“爷爷!”林玉琴吓得急忙大喊,生怕刘长青手抖,一树枝给陈默戳死了。
“....玉琴,不要吵,我没事。”
陈默虽然脸色煞白,但语气却是很镇定的说道。
刘长青道:“服了吗?”
陈默道:“服了。”
“为什么?”刘长青又问。
陈默稍稍退后了一步,躲过危险临身,这才徐徐道来:
“师祖您根本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灵力,完全凭借着最普通不过的树枝来作抵挡,弟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刘长青听罢,笑道:“你只看到了树枝,却没看见本座的剑道苦修,三百年持剑的经验,你招架得住吗?”
陈默先是愣了几息,旋即跪地叩首:“谢师祖教诲!”
“起来吧。”刘长青道:“看样子,你已经明白了。”
陈默恭敬说道:“是,重剑无锋,大巧不工,无论是功法亦或法决,唯有熟之一字方能有所成就。”
刘长青微微颔首,说道:“你悟性不错,本座再问你三个问题,你若答得上来,便正式传授你一式剑招。”
陈默听闻此言,心中顿时激动了起来,他看向林玉琴,此女也是一副替他高兴的模样:“师祖请讲。”陈默强按捺住紧张的情绪,快速说道。
刘长青也不废话,径直问道:“什么是剑?”
陈默答道:“百兵之首,兵器中的至高君主,世俗界'尚方宝剑'之称,有先斩后奏的权利,镇疆大吏配剑,掌管杀伐决断,古来有之,绝非凭空杜撰。”
刘长青略一点头,很快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什么是剑意?”
陈默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思索了一会儿,给出了自己心中的答案:“剑意就是杀气。”
刘长青感兴趣的问道:“杀气,从何而来?”
陈默答曰:“持剑者杀意自起!”
这之后,场面就陷入了沉寂,陈默不知道自己答案的符不符合师祖的心意,但,也这是他仅能想到的唯一说辞了。
刘长青抬头望天,忽的没来由问了一句:“白玉竹,你打算怎么处理?”
林玉琴与陈默同时心头一震,后者旋即如实回道:“禀师祖,还没想好。”
“嗯。是该好好想想,百年成材,玉竹又需时刻照料,最主要的种植地点还要安全,条件对于你来讲,属于苛刻了。”
陈默哪还听不懂刘长青的话外之意,目光一闪,说道:“弟子斗胆请教,师祖可有解决的办法?”
刘长青并未言语,而是抬手在上空甩出了一大片金银的飞剑,密密麻麻,足有一百多把,即使看每个的成色,也不是陈默的低劣飞剑可以比较的。
“逐日剑丛,以满天星辰的走势而铸,天剑三十六把,每一柄都可单独使用,地剑七十二把,恰好与你的剑阵对应,虽然品质上和白玉竹差了一些,但足以让你迅速提升实力了。”
陈默立即抢先说道:“多谢师祖割爱!弟子愿以白玉竹交换这件宝物。”
说罢,他立即将秘境辛苦得来的白玉竹奉上,刘长青也没客气,手臂一甩之际,一百零八把金银飞剑也旋即落到了陈默的身后,就等他来取了。
“谢谢爷爷!”林玉琴赶忙作揖,拉着陈默也一同感谢,但却被刘长青一抬手给谢绝了:“但愿你是真心的呦。”
陈默连忙装出一脸惊恐的神情,说道:“师祖,您可千万别这么说。”
刘长青斜眼看了一眼他:“你还叫我师祖吗?”
林玉琴听罢,脑海一片空白,低头间,美眸已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陈默挠了挠头,问道:“那...刘前辈?”
刘长青道:“你随意吧,不过接下来的剑诀,本座只演示一遍,能记住多少就看你自己的了。”
说完,刘长青脚下一踏,身躯已是御空,只见他还拿着方才的那根树枝,朝地面的陈默喝道:“《画影剑谱》共有十一式,本座只传你六式,看仔细了!”
话音一落,刘长青的手腕处便打了个优美的剑花,褐色树枝仿佛成了一根柔软的鞭子,随着刘师祖的手臂挥刺,抽在空处引得了一声音爆。
'啵....'虚空之处陡然波动了一下。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而已,长达三百多年的执剑,刘师祖早已习惯了化腐朽为神奇,树枝进化成了长鞭,再然后,它的开端长出了两只眼睛,貌似在窥探这个世界的神奇。
这时,剑法就不再是刘长青控制的了,它总是能在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同时尾端护住施法者本身,虎的獠牙,狮的搏杀,随着剑法卷起的寒光乍现,初次隐藏剑中的杀机也终于到来。
'嘭!'一声音浪震天响彻,传出去了十多丈的距离,陈默也终于明白,师祖为何不在地上演示的原因了。
与此同时,刘长青的身后也隐约浮现出了一棵藤蔓的枝条。
第二次....第三次.....刘长青不再是用剑的高手,反而成了一个挥墨的书法家,他甩出的每一笔,都几乎沾着敌人的鲜血,四剑之前回首一指,原本刺出的地点。竟然能再次引爆出许多的剑气!
而随着藤蔓的增多,在第六剑结束的刹那,刘长青身后的植物似发了疯一般缠绕而去,落入空处。
刘长青翩然而归,树枝折回斩落一段屋檐,'哗啦'一声摔在地上粉碎。
陈默看得目瞪口呆,无论是一阶段组成的剑气叠加,还是二阶段的剑痕缠绕,都是令他大开眼界!
飞剑还可以这样用?!
陈默只觉得生出一种渺小之感,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在高手面前,真的就是坐井观天,最后师祖轻描淡写的斩落房檐,没有五十年以上的道行,断然是无法做到的!
刘长青全程都将修为压制在筑基初期,他没有拿陈默当靶子,所有攻击都落在了空处,正是他很清楚,即使拿树枝陈默也绝不是对手,一不小心还容易杀了他。
筑基初期是这样,以刘长青原有结丹中期的修为呢?树枝换成了下品法器呢?画影剑后五式又是什么样的?
陈默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刘长青此刻抛过来了一本厚重的玉简。
“这是前六式的法决,心法也在其中,还有.....”
刘长青话没说完,后山之外忽的传来了一声悠扬而沉重的撞钟之声。
“咚.......”
“咚.......”
第三百零九章 漏了一人
“这是什么声音?”林玉琴问。
谁都听得出来这是撞钟声,但具体代表什么含义,他们就不清楚了,只能站在原地等了一阵,期望有人能告知答案。
“咚......”
这之后,又传来了三声钟响,旋即宗门很久都没了声息。
刘长青心里清楚,两人在等他率先开口,于是便道:
“这是宗门聚众的传音法器,六声响动代表着筑基期修为的修士集合,也就是在叫你们。”
陈默和林玉琴这才反应过来,又是感谢,刘长青摆了摆手,拒绝二人却又回首,和陈默说这样一番话来:
“陈小子,你的剑阵威力尚可,但施展起来是个问题,本座收了你的白玉竹,自然不会在价值方面亏欠于你。”
陈默心中一惊,刚想说出几句解释的话来,就被刘长青伸手止住:”最多两年的时间,本座会将改良过的剑阵还给你,到那时,我们也算两清了。”
“好了,你们快去吧!”
刘长青丝毫不给二人插话的机会,转身走回了殿后,陈默既感到兴奋又失落,良久感叹一声,也和林玉琴走出了后山。
御剑飞行还有一段距离,林玉琴跟在陈默的后边,此刻风声小了一些,她犹豫了一阵旋即上前,略带歉意的说道:
“陈大哥,我也不清楚刘师祖怎么知道了白玉竹的事情,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没有乱说,一定没有!”
此事不提他都快忘了,陈默笑了笑,说:“我知道不是你,他要是猜不出来,反倒还让我诧异呢。”
林玉琴好奇的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陈默说:“很简单,你不用剑,千寻榜上的前几位也没有精通剑决的,你今日又邀请我来,无异于让他瓮中捉鳖,稍稍一想就知道是谁了。”
林玉琴慌张的道:“那师祖岂不是知道是你帮我了?”
“知道又怎么样?他又没追究,况且师祖也得到了他想要的,利益交换而已,别看得那么重要。”陈默语重心长的说道。
林玉琴问:“陈大哥,那你的白玉竹究竟换的合适吗?”
陈默想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该不该和她说,但最终还是出言道:“你什么时候见过主动交易的人吃亏呢?”
“陈大哥,都是我不好,害你损失了那东西.....”林玉琴失落的说道。
“无妨,我也得到了逐日剑丛,还收获了一本剑谱,要是较真的算下来,我还要感谢你呢。”陈默一本正经地说道。
一晃的功夫,宗门的修心殿便到了,林玉琴和陈默来的已经算晚,玉石板堆砌成的平台上,这会儿已经站了六七十人,男女老少,人声鼎沸,嬉笑怒骂皆成景色。
他们选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落下,陈默顺势倚靠在白玉围栏上,并不打算和这群筑基修士攀谈的样子。
看到林玉琴欲言又止的样子,陈默心中便知道她要说什么,于是率先说道:“是不是觉得我不合群啊?”
林玉琴也不惊讶,嘻嘻一笑道:“有点。”
陈默也笑了笑,说道:“有句古话说得很好,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林玉琴壮着胆子问道:“那...我是你的知己吗?”
陈默正色说道:“当然。”
“那你有几个知己呢?”林玉琴说完,便不敢抬头看他了,“我指的是异性。”她两只脚不安分的踢着白玉栏杆的角落。
陈默认真的回答道:“那你希望我有几个?”
林玉琴没有再应声,她还是低着头,陈默看不见她的脸蛋,但能猜想到那里会像一个熟透的红苹果,林玉琴很漂亮,高挑的身材,天真活泼,率性而为,又有着女修特有的一丝温柔。
楚无霜,陈默看着林玉琴,怎么会想到这个名字?至少十二年的时间里,他们没有再见过一回面,但她的模样,却是让陈默时时刻刻的铭记着,难道就因为她给了他一个短暂的拥抱?
还是自打踏上修行之途,从未有女修这般亲昵的对待过他?
陈默回想起了在古塔宗的时候,炼气六层的他曾暗恋过宗门的一个师姐,可惜时间太过久远,他已经忘了那女修的名字,只是在那之后,陈默就成了被宗门扔下的弃徒,一路躲藏至今。
“废物不配拥有多余的情感。”陈默在成年时便悟出的道理,到了筑基期又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所谓红颜枯骨,到终了也不过尘世一遭,何必去做一件痴人说梦的事情呢?
陈默知道,林玉琴至少暗示了他三次机会,甚至包括现在,只要陈默一松口,两个人顺理成章的就能结为道侣,她什么都会听陈默的,哪怕是错了也照做不误,可以想象,两个人几乎不存在矛盾的问题,事情也总是这样,一方顺从了另一方,完全抛弃自己的主见,享受算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陈默啊陈默,”他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你算个什么狗东西,你长得很英俊吗?还是自觉得没上过学堂的你有点文采?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拒绝一位少女的爱慕之心?
林玉琴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个胆小如鼠的怂包,你还在犹豫什么?天大的便宜让你去占,这时候你倒畏首畏尾起来了?
陈默深吸了一口气,他不会那样做,至少现在不会,他是一个从始至终的人,如果非要答应林玉琴之前,他回到秦风郡后还会去一趟闲云谷,也算了结了这段单方面的情缘。
就在陈默思量之际,林玉琴忽然好似下定了决心说道:“那就三个吧。”
“什么三个?”陈默愣了一下。
“一个主持大局,一个掌管内务,还有一个听你讲讲心里话喽.....”
陈默这才反应了过来,哈哈一笑道:“你说的这是什么啊?不是在谈知己吗?”
“是啊,哈哈哈.....忘了。”林玉琴也跟着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
“这两个人.....”
菀青来到修心殿的时候,正好看到陈默与林玉琴说笑,由于先入为主的观念,这样的举动,在她眼里和打情骂俏也没区别了。
“算了,原本还想和他商量困魔岛的事情,现在看来得再找个机会了,古遥.....蓝若纤刚死不久,我还是不要搭理他,免得引火烧身.....”
菀青环顾四周,心中暗叹了一声,实力强的各个心高气傲,中等难堪大用,修为不济的又一心扑在宗门事务上,想要在修行上更进一层谈何容易呀?
难不成又要去找他?
夜澜天和掌门等高层几乎是前后脚到场,前者一出场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有人在窃窃私语,梦千秋的断臂,最近一直是修真界低阶修士津津乐道的话题,当中传得最凶猛的就是夜澜天所为,可他又矢口否认,更加令这件事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如今浮云宗全部高层在此,夜澜天能否释放这个惊天秘闻?很多人都在翘首期盼着。
掌门丁凌韬坐在主椅上,又等了半个时辰,直到没有修士再出现时,才令身旁的一位老者拿出花名册点名,众人旋即应声,足足一百三十二人,可见浮云宗的门派底蕴。
但唯独没有点到陈默的名字,这不是一个好消息,陈默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
第三百一十章 森罗万象
丁凌韬道:“人都到齐了吗?”
“禀掌门,迟到了两人,还有特殊情况的一人。”那名手持花名册的老者说道。
“查清楚那两人是谁,每人罚半年的俸禄。”丁凌韬正色说道:“若无其他的事情,集会正常举行了。”
修心殿前,一百多人在各个掌峰的指引下排成了一个整齐的方阵。由于林玉琴和陈默最开始间隔就没有太远,所以排序时也没差出几丈的距离,伸个手就能碰到了。
林玉琴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她们,于是便压着嗓音说道:
“陈大哥,周长老没点你的名字,那个特殊的人是不是你啊。”
陈默回道:“应该是吧,不清楚。”
“.....谁在交头接耳?!肃静!”
一声呵斥,陡然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传来,回首望去,那是一名陈默从未见过的宗门长老。
修心殿周围的嘈杂声不止是他们两个贡献的,但是,谁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拎出去,那可真是丢人到极点了。
陈默和林玉琴连忙噤声,不敢再出言接话了。
好在那位长老只是警告的意味居多,并未真的下手,而掌门站在最前,也根本不会为这点小事受到影响,没什么波折,由六大掌峰之首的战阁主作开幕陈述,丁凌韬旋即出席讲话。
战阁主先是赞扬了浮云宗在掌门的领导下,取得的各类优异成果,而后又简短的提及了今后几年宗门的发展重心,还是要以和平交换、炼丹、炼器为主要目标,对外以结盟九煞殿,不树敌为主的紧要方针。
丁凌韬强调了一点,正魔之战即将来临,可能就是近几年的事情,浮云宗所有的筑基修士要做好心理准备,勤学苦练,筹备丹药法器,免得到时候上战场匆匆忙忙,大意陨落。
不管怎么说,这种话语从掌门的口中说出,紧张的气氛就不同以往了。
“连战争的消息都开始下放,看来这一战真的无法避免了.....”陈默和在场的很多人一样,心中纷纷的感叹道。
掌门又严肃指出,现如今的宗门气氛过于懒散,从即日起,各个掌峰门下自检自查,其他要殿逐一清点,以执法堂为最终监督者,严查在宗门恶意招架,争风吃醋等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违者无论背景,直接封印修为关进黑牢,另行处置。
陈默知道黑牢是个什么地方,在血煞峰下的山谷,监牢是延伸进去的一个地洞,只有十岁孩童身躯那样的高度,正常人被关在里面只能弯腰,偏偏黑牢里还有污水齐胸,压迫,紧张,窒息的黑暗,让犯人连一个时辰都待不下去,陈默当时看了几眼也觉得压抑,便离开了那里。
陈默心想这事肯定不是空穴来风,必定是有那几个不长眼的修士,拼背景拼到掌门那去了,还好和他无关。
这也是陈默的宗门处世之道,少联系,少交流,免得引火上身,只有这样,那些红颜祸水、勾心斗角、与修士的矛盾才能和他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也不全是糟糕的消息,话题又回到了之前正魔之战,为了应对这次战争,宗门决定从宝库内放出一部分之前从未出现过的珍稀物品,以贡献点来进行兑换。
同时,宗门又对现有的法宝,丹药等战时物资进行优惠,可以想象,浮云宗在未来半年内,由筑基修士带动数万名炼气弟子们,会产生一股多么强悍的购置力量。
“好了,话就说到这里,诸位同道的时间也很宝贵,本掌门就不过多占用了。除最近三个月筑基成功的修士外,其余的道友们可以离开了。”
人潮来也匆匆,去也撤的飞快,掌门说完没多久,几个掌座、要殿的执事便先行告退,随后是零零散散的修士离去,半盏茶的时间还没结束,殿前便只剩下了二十多人。
以夜澜天为首的修士,靠着前往秘境成功筑基,而另一群则是积攒贡献,在宗门兑换丹药筑基,双方在本质上并无差别,只是前者的修行阅历更丰富一些罢了。
丁凌韬将早已准备就绪的小册子拿出,足有三十多本,吩咐殿前的仆人每人都发放了一册,全都妥当后,又将众人带入了修心殿内。
椅子也早已被宗仆们陈列完毕,不多不少,正好是到来这里的人数。
掌门在正堂站定,缓缓地开口说道:“
既然你们已是筑基的修士了,宗门的规矩自然也不会比起以往,同为筑基,你们称呼掌门也好,叫做师兄也罢,随心便可。”
“掌门言重了!”在场的修士屁股还没坐热,纷纷赶忙起身行礼道。
丁凌韬笑着说道:“若有可能,本座还真不想当这个掌门呐,平衡权力,对外抗衡,调节经济,浮云宗几万名修士的命运都握在一个人的手中,压力何其沉重呦。”
“好了.....”顿了顿,丁凌韬继续道:
“今日不谈抱怨,重点说说你们,作为新晋的筑基修士,你们当中可能有些已经了解了,有的人还不清楚,本掌门再细说一遍,也好让你们对宗门的情况有个大概的轮廓。”
这时,掌门派发的小册子才有了用武之地,陈默等人翻开了前三页,最先看到的便是一副浮云宗内部高层的索引图。
一旁还有人名的标注,写得十分详细。在这副列图上,掌门的权力最大,分管执法堂与六座掌峰,令陈默感到惊讶的是,即使是后山的结丹长老们,在一定程度上也需要听从掌门的命令。
“这几页讲述的是浮云宗的最高权力构成,一般宗门的决议,都是由本掌门与其他六位掌座商议,在听取长老们的意见后做出决策,用些通俗易懂的话讲,我们所处的位置,就是世俗界坐镇一方的中军大帐,怎么样,有感兴趣想要问问的吗?”
无人应答,连夜澜天也没有吭声。
丁凌韬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往后翻,还有与其他宗门打交道的位置,这样的修士,要求处事沉稳,应变能力极强,修为同样的也不能太差,免得外宗小觑了我们。”
“还有掌管炼器坊、炼丹峰的差事,不过这几种要求很高,没有绝对的手段去了也站不住脚。”
“除此之外,还有宗门内部的人员管理,带队的执法长老、外出执行任务的筑基执事、管理辖地、看守灵石矿,药园喂养飞禽灵兽等一系列的抉择......”
丁凌韬在殿中滔滔不绝的讲着,众人也竖起耳朵认真对待,难怪说筑基之后,修士的眼界也变得开阔起来,光是宗门听起来眼花缭乱的职位,就足以让这群初出茅庐的修士们乱上一阵的了!
对于女修而言,宗门的财务殿和兑换殿无疑是最安全,也是最轻松的地方,灵石在手中一走一过,总是会留下点什么的。
况且整日与宗门修士打交道,暗地里的孝敬必不会少,又能扩展自己的人脉,这也难怪每次筑基之后的职位分配,都少不了一大群的修士争破了头也要抢着进去。
至于一些什么卧底魔门,击杀魔修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任务,根本无人问津。
第三百一十一章 掌门的决定
掌门又讲解到直至众人纷纷点头,这才将玉简逐一分发下去。
若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他们就要在这里,决定出自己今后几十年、甚至到死都不会改变的命运了。
丁凌韬环视了一圈,见众人都没有立刻烙印神识,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说道:
“诸位,此事非同小可,理应当慎思而后行。”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特殊的事情,相信有些人已经猜到了,本掌门在这里也不多叙述,你们自己看看罢。”
陈默,夜澜天等人听罢心中一动,他们等着就是这一刻,也不见掌门有其他动作,只是手中甩出一枚黑色弹丸,此物刹那间爆开,雾化成了一缕漫无边际的灰烟,将整座屋子萦绕住了。
与此同时,一段段庄重而又压抑的墨色字体,映入了每一个修士的脑海之中。
困魔岛计划:
“第三阶段,预计招收一百名筑基修士,汲取两个世界的最优点,悉心培养出一批能够改变天云大陆格局的精英。”
天云九子计划:
“百人之中最优异的九位,倾七国之资源竭力辅助,必登结丹境界。”
岛内五不招:
“贪生怕死不招;心志不坚不招;容貌倾城不招;鲁莽急躁不招;骨龄五十以上者不招。
入岛条件:
“自愿签下卖身契,一式三份,宗门、困魔岛、修士各执一份,困魔岛为奴二十年,任劳任怨,遵守一切规矩,违者岛主有权废除其修为逐出,重则当场格杀。”
“自愿签下死契,一式三份,宗门、困魔岛、修士各执一份,如在岛内不幸死亡,与困魔岛没有任何关系,任何修士不得以任何理由私自寻仇,违者后果自负。”
困魔岛的历史意义:
“为扑朔迷离的修真界扫清障碍,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困魔岛修士'一词,日后必将成为天地间的最高荣耀,在象征着永恒的《天云录》划下的浓重的一笔,为后人所传颂。”
这之后,就是困魔岛的具体所在,与岛上报名的截止日期:
天云历四二九八年元月。
陈默大略算了一下,到目前为止,已经不足两年的时间了。
“困魔岛?呵呵.....这种地方会有人去吗!”
弹丸的神识外放还未结束,有人便不屑的笑出了声,但此举并未惹得他人不快,相反,还增添了几道英雄所见略同的笑意。
“的确如此,签下这两种灵契,即便岛上的人立即将我等杀了,也不会有任何的处罚,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又有一人摇头晃脑的说道。
一名白面书生轻挥折扇,笑着说道:“牛皮吹得倒是叮当响,那梦千秋也是来自这岛上的,却也不见她有何过人之处!”
陈默身旁的一名大汉接茬道:“不是丢了一条胳膊吗?”
“哈哈哈.......”
修心殿内旋即传来了快活的空气,大部分的人都在跟着笑,陈默为了不引人注目,也随着脸皮抽动了几下,陪着众人欢乐。
同时,他也在观察着夜澜天的反应。
掌门丁凌韬也未阻止,任由众人取笑作乐,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他才双手下压,示意众人收声:
“困魔岛上的事情,本掌门不做评价,但如果要去的话,宗门的职位就不能再选了。”
“放心吧掌门,我们不会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送死的!”
一个大大咧咧的胖子扯着嗓子吼道,同时将神识烙印在了玉简内:“掌门!我是不是能走了?”
丁凌韬笑道:“当然可以,在场的人除了陈默,其余人交还玉简后就可以离开了。”
陈默心中猛然一惊,暗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这句话也并未掀起多大的水花,除了林玉琴联想到了开始的未点名之外,其他人仍是当作无事发生,很快,掌门手里的玉简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随着修心殿内的人数减少,林玉琴也坐不住了,趁着众人大部分都围在掌门身边,她走到了陈默跟前,低声简短的问道:“陈大哥,你选的哪里?”
陈默思索了一下,说道:“执法堂。”
林玉琴点了点头:“那我在外面等你。”
陈默嗯了一声,旋即闭目养神起来,不理会他人的问候了。
他倒不是真的很累,只是在权衡利弊而已,困魔岛的苛刻条件,让他吃了个哑巴亏,原本以为轻松拜入的事情,平白增添了几分变数。
陈默不是傻子,他也担心真的如之前修士所言,前脚刚踏岛上,后脚就被人一刀给咔嚓了,卖身契还是他自愿签的,到时候找谁说理去?
再者,他与梦千秋本就有矛盾,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自讨苦吃吗?
陈默现在只能赌,赌墨渊真人的人品,以及他对困魔岛的事情上没有说谎,这里真的能让修士引起质变,在各个方面凌驾于同阶之上。
他对简介中的一点很是好奇,什么是两个世界的最优点?除了天云大陆,还有另外的世界吗?
那个存在着秒、分、小时的世界,墨渊真人又是从何而知的?太多的谜团就放在了那里,解开,还是逃避?
这一刻由陈默自己来做主,话题又回到了做选择,也正如陈默所悟的那样,当修士想要提升到一个更高的境界,必定要承受他目前不能承受的代价,知道是一方面,敢做,就又是另外的思量了。
“死就死吧。”
陈默毫不犹豫,将玉简深深地印上了'困魔岛'三个字。
他不想让林玉琴跟他一起去犯险,因此欺骗了她,对于女修来说,还是在宗门里待的舒坦,没必要和他一样去探索充满危险的荆棘丛林。
陈默考虑的时候,修士也越来越少,待到申时三刻,修心殿内就只剩下了他和掌门两个人。
陈默暗叹一声,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将面前这关闯过,于是将玉简呈了上去。
丁凌韬面带笑意的接过,看也不看,收进了储物袋中,转而说道:“陈默。”
“弟子在。”陈默躬身回道。
“你拜入浮云宗已经很久了吧。”
陈默道:“回掌门,差不多快七年了。”
“嗯。”丁凌韬点了点头:“是很久了,你可能没和我碰过几次面,但我对你,可是印象深刻啊。”
陈默没有接话,静静地听着掌门的后续。
“初入宗门,就搞得天翻地覆,让浮云宗的老弟子给你道歉,随后又在百草园大展拳脚,以妙丹峰的沈明月为棋,幕后操纵无数修士,辟谷丹,就是你的杰作吧?”
掌门一字一句,将陈默近几年的算计娓娓道来,开门见山,直戳他的内心深处。
陈默面色不改的说道:“如果掌门觉得不妥,废了弟子便是。”
丁凌韬听后大笑不已:“呵呵!怎么会不妥呢?每一件事情办的都合规合矩,你这小子年纪不大,倒很会利用规则玩游戏,甚至连冯雨霖几人的死,你不也丝毫把柄都没留下吗?”
“弟子从未有过残杀同门的想法,还请掌门明鉴!”陈默立即单膝跪地,语气诚恳的请示道。
丁凌韬道:“不必如此,今日我叫你留下并不是此事,否则就是曹阁主来审问你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可知何事?”
陈默想了想,说道:“对浮云宗不忠。”
“嗯,说的不错。”丁凌韬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没交纳命魂灯,这是对于宗门的极不信任。”
“换句话说,你对宗门没有任何情感,即便你现在练的是宗门赐你的法决,你住的是宗门给你的洞府,你也不知道感恩,本掌门说的可对?!”
陈默无话可说,只得承认道:“句句属实。”
丁凌韬转过身,悠悠地说道:“浮云宗近百年的历史里,你是第二个在筑基期没交纳命魂灯的弟子。”
陈默听后问道:“第一个是谁?”
“是我。”丁凌韬简短的回道,令陈默霎时怔在了原地。
见陈默还没反应过来,丁凌韬又自顾自的笑道:
“世俗界有句话说得很好,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掌门、掌门掌的其实就是一扇门,他这一生不需要做太多的事情,只要把两件事做好就足够了。”
“开门和关门......”陈默缓缓地说道。
丁凌韬点了点头:“是啊,这两件事知易行难,掌握一个平衡,更是难上加难,所以身处这个位置上,就绝不能对宗门有任何的情感,只有这样方可置身事外,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做出最利于宗门的选择。”
陈默听得出丁凌韬有想培养他,接任下一任掌门的意思,但是这个节骨眼,他不能主动开口,因此选择了沉默不言。
“一个合格的掌门,首先身份背景要独,其次做事要冷、决断要狠,依目前来看,这三点你都能做得到,怎么样?陈默,有兴趣考虑成为一宗之主吗?”
陈默道:“弟子才疏学浅,怎敢执掌一个宗门的命脉,还请掌门收回成命吧。”
“嗯,”丁凌韬点头道:“你在处事方式上的确还很稚嫩,不过,若是你肯下功夫学习的话,二十年的时间,你还是有望成为浮云宗掌门的。至少在本掌门物色的人选里,你是最为看好的一个。”
陈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原本以为不交命魂灯,最多会受些皮肉之苦,却没想到掌门竟要把位置拱手相让,那这样一来,自己还有必要去困魔岛吗?
丁凌韬见陈默不说话了,悄然拿出他呈上来的玉简,淡淡地说道:
“其实我即便不看,也能猜得到你写得是'困魔岛',甚至包括刚才殿内的那群修士,他们只需显露一个表情,我便能察觉的八九不离十,这就是掌门的观察能力,我能有,你将来也会有。”
“陈默,你想结丹,你想在修行一途走的更远,为什么非要舍本逐末呢?天云九子,最终也不过让你结丹而已,而你留在宗门继承大统,也同样能够结丹,你可知道掌门一年的俸禄有多少?你又曾知道如果掌门一心想贪,能获得多少稀缺的资源?”
两句最直白的话语,险些击毁了陈默的心理防线,但就在此时,始终留有一丝的谨慎心态发挥了作用,陈默长舒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掌门,真是个好职位。”
丁凌韬何等聪慧,听得出陈默的言外之意,若真是这么好的机会,早就被人抢破了头,哪还轮得到他在这里挑三拣四?
“相比于你们来讲,掌门最缺的是时间,不过,世间万物有得必有失,以资源换时间,算起来已经很合适了。”丁凌韬语重心长的说道。
陈默问道:“掌门的职位,能让我踏入元婴境界吗?”
丁凌韬笑着摇头道:“天下修士何止百万,元婴老怪又为何只有寥寥几十人?除了资质、机缘、资源,有时候还需要天地间的那一缕鸿运,掌门职位最多保你升至筑基后期,再往上走,那就看你个人的实力了。”
掌门的话说的已经很明显了,是选择宗门内安稳的修行,还是去赌一赌未知的风险,前者能保一个截止结丹期的希望,后者前途未卜,生死难料。
陈默思量了一阵,叹了口气说道:“此事对弟子而言影响甚大,并不能立即做出决定。”
丁凌韬笑道:“无妨,你若现在给出答案,反倒令本掌门失望了,你有三年的时间考虑,并且允许你在困魔岛历练失败后回来,也算是给你留的一条退路。”
陈默立即跪地道:“谢掌门恩典!”
“陈默,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丁凌韬又说道:“你只有三年的时间,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本掌门不会等你太久,这是一点。”
“还有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能再传入第三个人的耳朵里,后果你是知道的....”
陈默又说请掌门放心,后者这才满意地点头,旋即抛出了一块玄紫色的令牌。
“这是浮云宗的左护法令牌,有着一部分宗门的高层权限,这三年期间,你也好好感受一番权力的滋味,没别的事就退下吧。”
陈默心中一喜,一边连声回应一边退出了修心殿,祸福相依,没想到这次不仅没有遭到惩罚,反而还得到了一块令牌,当真是世事难料!
陈默走出的时候,修士都已经走光了,宽阔的外殿只剩下了林玉琴一个孤独的身影,在即将落幕的夕阳下矗立于此,像一副皮影戏里边的剪纸画。
见陈默走出,她立即迎了过来说道:“怎么样,掌门和你说什么了?”
陈默叹了口气道:“别提了,没什么大事,我在筑基报备的时候,那个老头朝我要好处,我就和他争吵了几句,他就向掌门告状了。”
林玉琴啊了一声,旋即也气愤的说道:“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呐,难怪刚才点名的时候没有你,太可气了!那掌门罚你了么?”
两人并肩顺着修心殿的石阶向下走去,陈默说道:“罚了二百贡献点,还称再有下次加倍处罚。”
“唉。”林玉琴叹了口气,也就没在说什么了,石阶一级一级的减少,两人也很快要到了分别的时候,林玉琴抢先开口说道:
“对了,陈大哥,我报名了困魔岛,以后我们可能就不会再见面了。”
陈默的心猛的一揪,但很快,他就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想去那里了?”
林玉琴哈哈一笑道:“总不能一直被你帮助啊,秘境一行你就帮了我很多了,据说困魔岛的试炼很厉害,待我历练过后,就要换我来帮助你了。”
陈默罕见的没有接话,两人也没有意料之内的分别,陈默继续向前走去,林玉琴在后边跟着,凝思了片刻,陈默回过头认真地说道:
“玉琴,你不应该去,那里绝不会是人能待的地方,从他们让签的两张契约就能看出来。再者说来,困魔岛必定是一个除魔性质的组织,你一个姑娘家,能对正魔大战产生什么影响?”
“又或者说,修真界不需要、也不会缺少一个女修抛头颅洒热血,一旦你去了困魔岛,有些事情就不是你能做主的了,好好的留在宗门吧,至少我希望你这样。”
一连串的话语,说得林玉琴愣在了原地,陈默看到她落寞的表情,莫名其妙的生出一丝悔意,自己又是她什么人?又有什么资格指导别人该怎么生存呢?
场面陷入了尴尬,陈默转过头继续向前走,林玉琴依旧跟随着,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林玉琴忽的问了一句;
“陈大哥,你在玉简里写的是执法堂吗?”
陈默的脚步一顿。
这个问题,陈默没有办法回答,如果回答她是,那么两人在困魔岛上相见,就会比任何尴尬的场面还要难堪,如果回答不是,那一开始为什么要撒谎?这样反而会将林玉琴引向一个误会的地方。
而他之前所说的一切,更加辅证了这一点,也难怪林玉琴的脸色会难看了。
果不其然,林玉琴随后便说道;“陈大哥,我知道自己现在就和跟屁虫一样,总是在你身边烦扰你,但是现在有个机会,如果你对我说'林玉琴,你不要烦我了',不,这样吧,你只需要回答:我是不是很烦,如果是,那我就会永远的离开你,永远不会出现在你的视线之内,陈大哥,我这次一定说到做到!”
陈默没想到林玉琴会这么极端。
他刚在修心殿做完选择,林玉琴又给他出了一道难题,他的心脏砰砰地直跳,似乎他一直梦寐以求的、这件焦灼的事情就要在此解决了。
只需要说一个字?
那不会耗费任何的功夫,连一息的时间都用不了,这个字还很简单,上至古稀之年的老人,下到三岁的孩童都能清晰的说出来,是,说出来,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陈默不会认为林玉琴在说笑,他与她相识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连林玉琴的脾性都搞不懂,陈默也不用再修行了,他知道这个字一旦出口,她所说的一切都将成真,自己一定会永远消逝在她的世界里。
陈默啊陈默.....陈默问自己,她都说出自己是跟屁虫了,换做是你设身处地的想想,你是个女修说得出来吗,说得出口吗?她已经很卑微了,你还要让她灰溜溜的滚蛋,来成就你阴暗而又龌龊的变态心理?
“这是一次威胁。”陈默在心里想到,但很快他便自我否决了,林玉琴并没有损害她的任何利益,完全是以伤害自身来达成目的,即使答应下来,说一声是,你陈默又有什么损失呢?
这算哪门子的威胁?
陈默也不能怪任何人,林玉琴没有错,是你陈默,非要初次见面就显示你的剑遁术,勾起人家的好奇,这意味着什么?而后又在拍卖会替人家解围、出头,陈默扪心自问,你是不是自己本身就有这种对她非分之想的念头?
进了秘境更是变本加厉,口口声声说要驱使她当手下,末了弄出情根深种的事情来,陈默啊,英雄救美很过瘾吗?你舍身忘己又给别人带来了多大的困扰,这些事情你都想过吗?
陈默发誓自己没有,他只是做了他认为该做的事,如果这样算错了的话,他愿意向林玉琴道歉,但现在,很明显不是错没错的问题,而是烦不烦,这就比较让人难以抉择了。
要不,就回答说不是?
他又问自己,那这样的话,楚无霜又被你放在了什么位置?若是两个人有幸在一起了,林玉琴会不会又成为你心中解不开的疙瘩?正如拍死的蚊子血与印在手臂上的朱砂痣相比,心里想着的是一个人,行动又言行不一,陈默啊陈默,你总说自己是个专一的修士,你就是这么专一的吗,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要破坏自己定下的规矩?
两个人的相识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既然木已成舟,索性将错就错吧。
陈默回头,目光看向了林玉琴。此女的双眸好似泛着泪光,也在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这场猎人与猎物的游戏,陈默率先败下阵来,他原本是猎人的角色,却最终由于犹豫而失利,被狡猾的小猎物抓到了心坎的位置上。
陈默知道他拖得越久,林玉琴的胜算就越高,但如果超过了某一个瞬间,这份胜算会转化为所有的失落,他不能再等了。
陈默艰难的开口,不亚于被十多名筑基修士同时围攻,他缓缓的说着,像过了百年一样的漫长:
“怎么.....会呢?”
于是林玉琴笑了起来,陈默也陪着她高兴,但他心里清楚,自己又给了她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若能走到最后,这个谎言还能勉强圆回来,可一旦遭遇自身的背叛,陈默就等于亲手毁了一个人的感情,这是在作孽。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林玉琴的心里定是雨过天晴了,可以想象,初上和煦的春光灿烂,照在了大千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雨后的天际边阔,升起了一道绚丽的彩虹......
“陈大哥,距离困魔岛还有两年的时间,你打算做点什么?”林玉琴问。
两个人还在走着,只不过他们也不清楚目的地是何方,只能脚下不停的走着。
陈默道:“我有一些私事要处理,在楚国秦风郡,随后还要回一趟住所,去了结一段念想,之后就去困魔岛了。”
林玉琴不疑有他,以为他只是回家去看看,便想了想说道:“那我去宗门接一个在楚国的短期任务,做完想必你那边也进行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我想邀请你去我的家族看看。”
陈默问道:“真的只是看看吗?”
林玉琴呵呵一笑道:“真的,不骗你。”
“好吧。”陈默点了点头,又说道:“不过楚国那么大,我这边时间不确定,我们在哪里约定见面,又怎么找你呢?”
林玉琴道:“楚国中境有一座名为'红尘'的客栈,貌似还很有名的样子,每逢初一和十五,无论我们谁先到达,都要在门口等一晚上,怎么样?”
“好主意。”陈默说,他准备和林玉琴道别,却不成想,她又拿出了一封信说道:
“对了,陈大哥,我前一阵子待的无聊,在诗集上抄录了一首诗,但可惜的是诗只有一半,听闻陈大哥文采不错,不如帮小妹看看,能不能补出后半部分吧。”
未给陈默反应的机会,林玉琴撇下了书信便御剑离开了,陈默怔怔的接过,撕开一看,内容果真是她所说的一首诗。
如何让我遇见他,
在我最美好的时刻,
为此,我已在仙前叩了五百年,
求仙赐予我们一段情缘,
仙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他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
陈默又读了一遍,以他的眼光来看,这是一篇绝佳的诗作,他也相信林玉琴能看出来,这同样蕴含着一场悲剧,人怎么会认得一棵树?那棵树化作的花朵,最终也只有独自凋零,凄清、与意中人的残忍诀别。
“算了,有时间在写吧。”
陈默将书信收进了怀中,很快忘却了此事,孤身返回到他的洞府,这个他住了六七年之久的地方,依旧是简陋,整齐,被收拾的一尘不染,就此离开,还真的有些舍不得的情绪。
如果一个修士二十年都没有回归宗门,他的洞府会被填补,从此在宗门的痕迹就消失了。
陈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相隔二十年再回来,也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回来,他没有带走一物,只是衣袖一挥,封死了所有的禁制,让这座洞府彻底与外界隔绝了。
“暂别了,浮云宗。”陈默对自己说。
第三百一十二章 借道归楚
通往乌罗城外,有一条偏僻而又荒凉的小径,原本就人迹罕至,自打魏国朝廷又下令附近所有的百姓搬离后,这儿就再也无人踏足过了。
花谢花开,春去秋来,零碎散落的枝哑遍地,枯叶凋零,落在潮湿的小径上;路的另一边,是田里无人收割倒地旱死的庄稼,残破不堪的村落房屋.......
乌罗城郊外的上空总是阴沉沉,乌云好似向这片狭小的天地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阴霾,哪怕只是修士匆匆一瞥,也能依稀的察觉到,那缕来自上苍压抑的俯视。
“踏踏.......”
小径上传来了声响,身穿蓑衣的身影骑着一匹骏马,随着雨前的疾风飞驰而过,四条马蹄甩起一片浓重的尘埃,卷起,又被吹落,不知最终的归处。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离别浮云宗之后的陈默。
经历了多日的长途跋涉,他总算要抵达这座魏秦交界的边境城池了。
这种天气御剑飞行,极有可能成为雷霆的活靶子,陈默还不想寻死,因此在几个时辰前,他就在世俗界的驿站购买了一匹马,又喂给其一颗增补精力的灵丹,这才让它撑到了现在。
不然以普通的马匹,驱使这么远的路程,早就被活活累死了。
暴雨倾盆而至,以一种无声又轰鸣的方式,洗刷着乌罗城的郊外,浅薄的水雾在小径上激起,在陈默的蓑衣上游荡,就仿佛万人共同击鼓时的震撼、清脆而富有节奏。
这样的奏乐声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眼前的景象模糊而又清晰,陈默收紧了缰绳,在这座雨水中寂静的城池前,他翻身下马。
乌罗城门前有两名守卫,上方还有六名修士作预备,皆是炼气十二层的修为,见陈默下马逐渐走来,其中一人便高声喝道:
“来者止步!”
陈默也没多说,银色光幕陡然浮现在身前,惊得看到的八人脸色骤变,连忙异口同声的说道:“见过前辈!”
“叫你们长老出来。”陈默将左护法令牌交给了其中一人,自己便在外面等着,没有贸然进城。
不多时,一名身穿紫袍的青年接到消息便赶了过来,和陈默同样的筑基初期,双方见面皆互相打量了一番,才由紫袍青年缓缓说道:
“云岗宗外事长老,董铭,不知道友名讳?”
陈默也同样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同时接还了令牌,董铭说道:“此地并非说话的地方,陈兄还请进城一叙。”
“多谢。”陈默点了点头,将缰绳给了一名守卫,自己则跟随着董铭入了城。
......
“陈兄,一路赶来辛苦,先喝碗茶润润喉咙。”
城中一间雅致的房间内,董铭将陈默请了进来,又亲自为其泡了一壶茶水。
陈默接过茶盏,又道了声谢,旋即听见董铭说道:
“陈兄这是接到了宗门同盟的通知,特地赶来支援边境的吗?”
“同盟?”陈默摇了摇头:“在下从未听说过,此行只是借道乌罗城,前往秦国的。”
“哦?”董铭马上就清楚自己接待错了人,但为了避免双方尴尬,他也没有流露出多大的反应,同样坐定给自己沏了一盏茶,不紧不慢地说道:
“陈兄,那你应该向南走,穿过弥罗城前往秦国,而不是来这里。”
陈默说道:“弥罗城距离此地,约有四个月的路程,对在下而言的话,实在是太远了。”
董铭道:“陈兄有所不知,乌罗城已经成了死路,只能进不能出。”
“此话怎讲?”陈默依旧淡然的问道。
“这是乌罗城.....”
董铭将茶水倒了出来,用手蘸着在桌上画了个圈:“我们所在的位置,向东三千里便是魏国的腹地九源郡,其城池四通八达,一旦失守,魏国的四分之一都要被切断命脉,成为魔修的囊中之物。
董铭又在乌罗城的前面画了个圈:“这是魔修目前控制的清水城,秦国有一小部分战略点,已经被魔修抢先了。”
“从目前我们得知的情报来看,清水城里至少有四名筑基初期的魔修,若是陈兄自持实力非凡,可以闯一闯清水城。”
“哈哈.....”陈默大笑一声:“董兄,在下喜欢直来直去,不用铺垫了,直接说解决办法便可,有关于灵石方面只要合理,在下还是能付得起的。”
董铭听罢也跟着笑道:“陈兄啊陈兄!不愧是性情中人,好吧,那董某也不卖关子了,乌罗城现如今有两只飞行坐骑,是云岗宗赐下准备战事的,一只可飞燕国,一只可飞楚国,不过这价钱嘛......”
“等等。”陈默摆了摆手:“飞行坐骑安全吗,董兄又怎么能确定,魔修看到了就不会出手打它吗?”
“现在战事还没有全面拉开,魔修也有飞行坐骑,你打我的,那我就打你的,坐骑的价钱又相当昂贵,谁也承受不起这个损失,到目前为止,双方还没有出现击杀飞行坐骑的事情,不过,再过一阵儿就说不准了。”董铭说。
陈默点头表示明白了,董铭又顺势蘸着茶水写出了两个乘载地点的价格,对于陈默来讲,还在一个能接受的范围内。
“帮在下留一个去楚国的位置。”陈默简单明了的说道。
董铭道:“陈兄别急,先听董某说完。”
陈默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于是董铭又道:“陈兄也清楚,坐骑不可能单独带你一人飞行,至少要满十人,我们才能赚得一些灵石。”
“而且,这次去楚国的飞行已经有了十名修士,你要想去的话,就只能等什么时候再满十人,才能出发了。”
陈默道:“董兄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陈兄,不如你改道燕国,虽然没有楚国进入秦国方便,但燕国的大部分关隘,还没被魔修占领,从那边折回也能更方便一些,飞燕国的坐骑三日后就能出发。”
“不了。”陈默最终目标就是楚国,没有必要舍近求远,于是他又问道:“如果要等,时间大约多久?”
“这个谁也说不准,三天两天也有可能,一年半载也是它,不过陈兄放心,最多三个月,哪怕只载你一人,董某也让你离开乌罗城。”
“董兄,帮我操作一下,看看能不能在这批去楚国的修士里筛掉一个,作为报答,在下会表示一点谢意给董兄的。”陈默不慌不忙地说道。
“这.......”董铭顿时陷入了沉思当中。
陈默也学着他的模样,在桌上用茶水蘸着写出了一个数字。
陈默知道,他与自己都很小心,这种事情终究见不得光,也绝不能被其他人听到。
毕竟乌罗城不是董铭一个人的,还有其他的筑基修士,这属于在贩卖宗门资源,谁又敢大声宣扬?
董铭看到桌上的数字,眼前一亮,当即呵呵一笑道:“这件事虽然困难,但也并非不能运作,我回去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推掉一个炼气期的修士,明日再给陈兄你结果。”
“那在下就等着董兄的好消息了。”
陈默将桌上的茶一饮而尽,慢悠悠的说道。
第三百一十三章 苍穹之上
事实证明,修真界绝大部分的事情,只要能用灵石摆平的就不叫问题。
隔日清晨,陈默就接到了董铭的消息,约他两日后在乌罗城中央的广场碰面,正午时分,灵兽仙鹤会在那儿停留一个时辰。
届时,他便可乘着飞行坐骑离开魏国了。
陈默暗自点了点头,靠近烛火顺势将仆人送来的书信点燃,手腕轻轻的甩了几下,此物就被烧成了一滩灰烬。
他很佩服董铭的办事态度,收人钱财就得有替人消灾的本事,不像浮云宗个别的几名长老,既想让马儿快跑,又不想给马儿吃草,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在陌生的环境里,陈默也不方便修炼法决,只能闲来无事,又将《百草经》默诵了几遍,加深对于灵药的知识储备。
......
两日后,乌罗城的广场。
一只体躯高达两丈的仙鹤降临于此,引得围观的众人纷纷翘首观盼,小声地指指点点,几名炼气期的女修,还很夸张的传来一阵阵的惊呼。
陈默也看到了这只飞禽,它的双脚极其纤细且长,躯干通体黝黑,与腹部和翅膀的白色绒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仙鹤的头顶宛如一抹朱砂点缀,不但没有破坏美感,反而还增添了一股来源于自然的灵韵。
“哇,好漂亮的灵兽呀!”
“真好看,什么时候我也能养一只呢?”
“我们过去看看吧!”
几个没见过世面的炼气期女修,一边叽叽喳喳的说着,一边好奇的凑了过去,她们抚摸着飞禽翅膀的羽毛,触感柔滑细腻,简直比最昂贵的绸缎还要流畅。
陈默才不会自掉筑基期修士的身价,也跟着去摸一把灵兽,他此时正站在人堆里,仔细的聆听着董铭的叮嘱话语。
“陈兄,拿好这枚令牌,关系虽然已经打点通了,但宗门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如果有人问起来,只需回答他执行的同盟任务便可。”
董铭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一句一顿地说道。
陈默接过点头说道:“董兄放心,在下不是初出茅庐的修士,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董铭笑着说道:“如果世间都是陈兄这样的修士,那修真界就和平得多了。”
“事情怎能尽如人意,习惯就好。”陈默淡淡开口,看似随意的扫了几眼附近,又疑惑的问道:
“对了董兄,怎么这次飞往楚国的修士,以炼气期的居多,筑基修士算上在下,还不足四个人呢?”
“都是去执行任务的,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总不能让你我这些筑基修士去做吧?”董铭轻拍了拍陈默的胸口,轻笑着解释道。
“也是这么个道理。”陈默点头道。
此时,一名仙风道骨的老者走到了灵兽面前,慢悠悠地摊开手掌,里面居然是一颗澄黄的丹药,即使隔了很远,陈默等人都能闻到那股好似蔬菜发霉的味道。
但,令人惊奇的一幕出现了。
一直四处张望的仙鹤,视线忽然落回底部,两只黄豆大的眼睛对焦,伸出弯曲修长的颈,尖嘴'嗖'的一下便将丹药吞进了腹中。
与此同时,一股轻灵飘然的气息霎时萦绕在了仙鹤的身旁,老者这才中气十足的说道:
“去往楚国都城的修士,准备出发了。”
陈默目光一动,与闻讯而来的几名修士上前,“陈兄,保重了。”董铭拱手抱拳说着,陈默回了一礼,便跟着其他人腾空而起,几个闪身便骑上了仙鹤。
飞禽翅膀羽翼的夹缝,和它的脊椎位置都能载人,陈默随便选了个地方坐下。
没过几息,另一名筑基修士也跟着凑了过来,陈默瞟了一眼,看其模样得有四五十岁了。
“小兄弟,我坐这儿不影响你吧?”
这名中年修士笑呵呵的开口说道,离陈默并不是太近,还有几个身位的距离。
飞行坐骑也不是陈默独有的,他只得说:“当然可以。”说话间,仙鹤在那老者的驱使下,也逐渐挥动着翅膀,翱翔于天际了。
一股强劲的推背感陡然传来,陈默整个身子顿时陷入了柔软的羽毛内,即使他是筑基修士,初次尝试飞行坐骑也免不了失重的窘态。
再看向身旁的中年修士,人家就显然不是没经验的新手了,早在仙鹤起飞的刹那,便抬手招出了一缕灵气护体,避免了尴尬的事情发生。
“小兄弟,第一次乘坐飞行坐骑吧?”陈默偏着头,看着脚下的乌罗城逐渐缩小,慢慢的凝聚成了平面的一个不起眼的黑点,忽的听到了有人在叫他,回头望去,还是那名再开始就主动凑前的中年修士。
陈默对于这种自来熟的修真者没什么好感,也便没有搭茬他的话。中年修士想来也是个洞察人心的高手,见陈默并未作答,又哈哈一笑道:
“小兄弟未免太谨慎了,一路飞行怎么也需几日的时光,不说话聊聊天岂不是要憋死?”中年修士说道:“在下康万龙,还不知小兄弟名讳?”
“陈平。”陈默随口胡侃道,反正只是萍水相逢,也不必报上自己的真实姓名。
既然互相知晓了名字,陈默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又直言不讳的说道:
“康道友,这仙鹤上这么多的修真者,你偏偏能找到我聊天,倒也算一种缘分了。”
“呵呵,小兄弟此言差矣,那驱使仙鹤的老者不喜言语,另一人又是女子,和一群炼气修士聊天,彼此又感到拘谨,你说,在下该如何是好呢?”
“看样子康道友从广场就开始计划好了,这可真是令陈某感到荣幸。”
陈默不冷不热的说道,话虽如此,谁都能听出他语气间的不爽。
此时,仙鹤飞到了御剑的极限高度,七国的土地在雾气的遮挡下已经看不真切了,向上便是无尽的丛云,宛如一座座连绵起伏的苍茫雪山。
见陈默与大多数修士都沉浸在了虚幻的美景中,康万龙轻咳一声道:“陈老弟,马上进一重天了,你再不防范可是要吃点苦头的。”
说罢,此人便召出了凝光炼彩,陈默本想置之不理,可又觉得此人不会无的放矢,便在心念一动间,将身穿的重水鱼鳞甲激发了。
这件在秘境内得到的防护类重宝,虽然被梦千秋损伤了轻微的灵性,但总体无伤大雅,况且陈默又闲置了一段时间,想必它恢复的也差不多了。
就在康万龙说完之后不久,飞禽仙鹤陡然提速,流线型的身躯仰视划作天际间的一道长虹,直取重重云霄。
刹那之间,无数翻涌而来的云雾弥漫,伴随着令人窒息的狂风,径直迎向了仙鹤上的众人。
炼气期的修真者是最倒霉的,顷刻间,便有四人被掀了个人仰马翻,还好众人后续的反应及时,牢牢地拽住了仙鹤的羽毛,不然可少不了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剩余的几名实力深厚者,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他们不比筑基修士有屏障可以轻松抵挡,只得运转灵力苦苦抵抗,皆无暇顾及身旁的景象了。
陈默看向另外两名筑基修士,女子显然也是初次乘坐飞禽,束发被吹得极其凌乱,猛烈的风吹得她直淌眼泪,将其精致修饰的妆容也给弄花了。
而御使仙鹤的老者仍然目视前方,似乎对后方发生的事充耳不闻,也不提醒,也没有义务去照料。
陈默知道,这是没打点好处的缘故,俗话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这些家伙帮忙的本事没有,添乱的本领倒是一个抵十个。
不过陈默毫发无损,想想也就算了,“多谢道友提醒。”陈默心中多少带了些感谢之意,对康万龙说道。
“哪里,倒是康某眼拙了,筑基初期的修士也能硬抗一重天的罡风,陈老弟的修为简直令人佩服啊!”
仙鹤抵达了云层之上,陈默对他所说的感到好奇,又问道:“何谓一重天?”
“一重天就是只有结丹期以上的修士,才能御空的飞行路线,通常一部分六阶的飞行坐骑也能抵达。灵兽嘛.....毕竟和人类是有些区别的,陈道友应该能听懂。”康万龙认真的解释道。
六阶灵兽相当于修士的筑基后期,再加上天赋神通,能突破天际的限制,也并无什么不可。
“难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结丹期修士在世俗界大肆露面,敢情他们有自己的行进通道.....”陈默心中想着。
眼见不一定为实,还是得到了某一个阶段才能把事情明悟。
事实上,像陈默这种筑基修士,在世俗界也不喜欢大张旗鼓,一般御剑在极高空的位置。炼气期修士有飞行符,同样隐没在低云层里飞行,不会被世俗界之人察觉。
至于为什么,陈默也不是很清楚,他猜测可能是修真界默认遵守的规矩。
不然这些所谓的'神仙'总是抛头露面,一挥手死伤一片,视人命于草芥,百姓们人心惶惶,担惊受怕的,他们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原来如此。”陈默感慨说道:“怪不得无需担心安全问题,能在一重天击杀飞行坐骑,至少也要结丹期的修为,被这种老怪物盯上,在哪里飞也没什么差别了,都是死。”
康万龙笑道:“是啊,所以才说陈老弟修为深厚嘛。”
“呵呵,这又算得了什么,和康兄比起来,修行阅历的丰富程度才是最重要的。”
陈默也给对方带了个高帽子,两人相视一笑,一副宾主尽欢的喜悦模样。
陈默最反感的是有人借机搭讪算计他,既然眼前这位修士只想着消磨时间,陈默也放下了戒心,逐渐开始和他熟络了起来。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两人就聊起了修行界的琐事,多半是道听途说,或是离奇惊悚,亦或是香艳动人,总而言之,都是没营养的东西。不过,也算给陈默扩充了一点见识。
临别之际,康万龙用一本阵法典籍,换走了陈默的三瓶恢复丹药,这也是他此行隐晦的目标,陈默也没拒绝,互惠互利的事情,做做也没什么。
修真界也是个讲利益和逻辑的地方,没有哪个修真者走在路上被瞧上一眼,就感觉自己遭到了天大的冒犯,恨不得有灭掉对方的想法,那是天下最愚蠢的修行愣头青。
炼气期的修真者多如过江之鲫,死上几十个也没什么所谓,但筑基期则不同,哪个不是辛苦几十年熬出来的生涯,灵石扔进水里还能听个响,人又怎么能脆弱到说死就死?
话又说回来,杀人很简单,但痛快之后的问题也会接踵而至。报复、人际关系、解决后续等一系列错综复杂的事情,实施者没有提前算计到,难免会折戟于此。
这也是大部分修士收徒,将心性放在资质前面的原因。
......
数日后的夜晚,灵鹤在楚国中境的一处郊外降落,这里有一座隐蔽的中转阁,陈默等人走下灵兽的时候,已经有四名筑基初期的修士等候着他们的大驾了。
陈默自然不会和那群炼气期修士走到一起,他被另外一名方脸修士拦住,接过令牌检查了一番,对方随口问道:“做什么去?”
“同盟任务。”陈默也简短的回答,后者听罢略一点头,旋即众人便不再管陈默的去向了。
陈默辨别方向,又步行了一段时间,总算走出了这段荒无人烟的道路,他闭上眼睛,脑海中铭记的那副楚国地图顿时清晰无比,“秦风郡.....”陈默叹息一声,时隔多年,他终于要回到了在修行之途触底反弹的第二故乡。
不知,帮助自己炼化逆命丹的陈府尚在?杜航和冷哲他们,又将秦风郡新城建立的怎么样了?那存在于黑色石块的秘密通道,是不是还有别的宝物栖息?
怀着好奇的心态,陈默召出剑丛,随意取出了一把天剑,直升苍穹。
第三百一十四章 兑现承诺
秦风郡经过十多年的发展,早已经不是当初的边陲小城了。
在并入楚国版图之后,新城接连收纳了格云、茂山两郡,背靠旧址的充裕资源,令此地一跃成为方圆千里内,赫赫有名的繁华之郡。
与东侧的新城相比,老城区多了几分历史的沧桑感,秦风街摆摊的吆喝叫卖声,有人扛着稻草捆成的草堆,上面插着数量稀疏,却又晶莹透亮的山楂糖葫芦,“瞧一瞧,热乎的大馒头出锅喽,让一让别烫着呐....”由小贩掀开笼屉霎时涌出一股热浪的白气.......
陈默在一家老旧的酒楼吃过了午饭,酱猪蹄,茴香豆,又喝了一壶小酒,总共花费还不到二十文,九牛一毛而已。
银两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这样世俗界的悠哉生活,他已经很久没享受过了。
踩着风化的青石板铺成的大道,陈默在错综复杂的街道小巷内穿行,最终耗费了半个时辰,他终于找到了十多年前的武馆一条街。
遵循着记忆,陈默敲开了老者李擎所在的武馆,开门的是一位中年男人,见陈默他并不熟悉,于是探出头疑惑的说道:“小兄弟你找谁?”
“李擎,这个人你认识吗?”
陈默直截了当的说道,话音虽是平淡,可其中却蕴含了一丝不能拒绝回答的威严。
中年男子心头骤然一震,猛的想起父亲临终前对他说过的那番话:
.......
“在我死后,若是有人来寻,切记不可怠慢,若他再提到冲儿,定要将其如皇亲国戚般对待,记住了吗?!”
“爹,记住了!”李永昌有些哽咽的说道。
“不....你没记住.....”李擎挣扎着从床上起身,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像猛虎受到重创最后的回光返照,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给我发誓!”
这件事,成为了李永昌印象中最为深刻的记忆,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值得父亲临死前还这般的重视,待自己发誓后,他才能安心瞑目的归去。
.......
百般思绪涌上心头,李永昌只停顿了片刻,便有些犹豫的说道:“那是家父...不过....他在三年前已经离世了。”
陈默的眼皮微微闪动了一下,抿了抿嘴唇,他感慨的说道:“生死本是寻常事,但愿故人好安眠,不过,赵某与他还有一桩人情未清啊。”
待陈默说完,李永昌立即打开院门,低声恭敬的说道:“家父曾谈及过此事,劳烦仙师一直挂念着,还请进屋一叙吧!”
“不必了。”陈默摆了摆手:“待不了多久,你叫出那个孩子,带我去令尊的坟前便可。”
“这怎么行?!若是家父泉下有知,我如此怠慢...”陈默见他一脸急切的模样,便插话道:“无妨,你快些便是。”
“这....好吧!”见陈默有些赶时间的模样,李永昌犹豫再三,连忙告了声罪后又在院内喊过来了他的妻子,让她把李冲带出来,几人一起去拜祭李擎。
孩子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陈默搭眼一瞧,便知他已经洗髓完成了,比当初的自己可强的太多。
有人帮助就是不一样,不像陈默,从修炼至始,所能依靠的就只有他自身而已。
李冲有着炼气一层的修为,年纪不大却学会了修真者应有的谨慎,路上也不多言,陈默心中暗暗点头,有自己的几分影子,不出意外的话,怎么也应该有一次筑基的机会。
不多时,三人由李永昌领头,来到了一片茂盛的树林,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鼓囊起了一个小坟包,上面刻着一块石碑,正是李擎的坟墓。
陈默在东南角的地上,用树枝画了一个圈,将李永昌准备好的酒倒了进去:“李老,没想到当年一面已成永诀,没过二十年,承诺我兑现了,你放心走好罢。”
话毕,陈默拿出了装着逆命丹的瓶子,又附带了一瓶寻常品质的疗伤丹药交给了李冲:“这是我欠你祖父的东西,你且保存好,弄丢是你自身的问题,和我就再无瓜葛了。”
李冲懵懂的接过,对于这件事,他不清楚逆命丹的分量,也不知道承诺对于双方意味着什么,只得说了一声多谢前辈。
“嗯。”陈默点了点头:“此事已结,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李永昌连忙说道:“仙师,您一路舟车劳顿,还没休息好吧,不如光临寒舍歇息几日.....”
“不必劳烦了。”
陈默客气的回道:“哦,对了,提到秦风郡,我还有一事不明,还望解惑。”
“仙师大人说的哪里话。”李永昌慌张地回应道。
陈默问道:“为什么我在旧城区没有看到陈府和李府,他们是搬走了吗?”
李永昌想了想,说道:“陈府大概是九年前举家搬离的,没有任何原因,就是离开了秦风郡。至于李家是衰败了....听街坊四邻的传言,他们家的公子好像得罪了一些手眼通天的大人物......”
陈默听完了李永昌的叙述,点了点头:“多谢,那我们就此别过吧。”
说罢,也没在理会两人的反应,陈默转身离开了树林。
当着两人的面御空飞行,未免太过于惊世骇俗,陈默不喜欢高调行事,也不愿意在旁人面前显露,就这般平淡离去了。
时隔数百年,当陈默成为天云大陆的修真第一人时,已经筑基中期的李冲每次回想起此事,心中总是充满着无尽的懊悔。
若是当年懂点人情世故,就此在祖父坟前拜他为恩师,是否也能够一同鸡犬升天?
可惜可叹。当然,这也是后话了,在这里就不多叙述。
......
秦风郡新城的中央,是一座占地三亩的八层酒楼,顶檐雕刻着六条栩栩如生的赤蛟,造型是共同争夺一枚金色的铜钱,因此得名六蛟生财楼,街坊百姓们通常喜好省略,传来传去,也就称呼为'生财楼'了。
名如其楼,此地本是原秦风郡郡守马屏的产业,但此人前些年忽的在官场上平步青云,据传,现在已经做到了州牧行走,相当于副三品的实权了。
各怀目的的人群争先恐后的捧场,随着这群达官贵人们的加入,这座生财楼的生意,自然也是越来越红火。
“说起杜城主和范城主,那也要给这里三分薄面.....”
陈默一边走上台阶,一边听着老板自吹自擂的话语,一笑置之。
他从旧城区走出来,又去了段空痕藏匿黑色石块的秘密通道转了一圈,哪怕今非昔比,陈默也没从其中瞧出什么门道,只得宣告放弃。
这之后,他又抵达了这座生财楼,计划歇息几日,顺便打听一番杜航和范东等人的消息,然后就此离开秦风郡,也算没有什么牵挂了。
还没等陈默开口,老板便主动介绍起了这两个人,这倒不用他费什么口舌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不复当年
“一个秦风郡,怎么会有两个城主?”陈默装作很感兴趣的问道。
“呵呵,公子是外郡来游玩的吧!”老板笑眯眯的说道:“旧城区的马郡守升官以后,是新城的副城主范东顶替了他的位置,杜航则始终是秦风郡新城的城主。”
“他们的职位都是正五品,谁也管不了谁,楚国朝廷也知道此事,无意调解,通常俸禄和税款,收秦风郡的都是双份.....”
陈默点了点头,看起来一副很懂的模样,又说道:“俗语有言,利益是把杀人不见血的刀,这两位城主能和睦相处吗?”
“哈哈....”胖老板开怀大笑道:“就是面子上过得去的事情,背地里的矛盾肯定不会少了,只是人家不说,咱们又怎么能知道呢!”
“呵呵。”陈默的脸皮也跟着抽动了一下,两人很快上了七楼,这是陈默花了五两银子住宿几日的代价,也同样得到了老板的亲自陪同。
这还是看在陈默气势不凡,又出手阔绰,老板有意结交,换做旁人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话又说回来....”胖老板又好似自言自语地说道:“近期秦风郡可能不太平了,这两位城主共同相中了郊外以北的一块野地,那里紧靠着一条小溪,青山绿水环境宜人,双方都想着附近盖上阁楼,再赠给马行走,还不知道这件事有什么结果呢。”
“能钓鱼吗?”陈默忽的问道。
“当然能了。”胖老板也说道:“不过现在不行,双方应该在对峙,谁也不肯退让一步,公子还是不要贸然前往了。”
“哦,好吧。”
陈默的住所位于七楼的最后一间,靠街道的一侧热闹无比,长廊的两侧墙壁上挂着许多副风景的写意画,陈默没走几步,忽然神情一滞,在一副泼墨山水图面前停下了。
这副画他很熟悉,因为这就是他的手笔。
当年雨夜进庙躲雨,外界的山水便是如此,他记下来画出赠送给了李府的李彩儿,那个活泼天真的花季少女。
“这幅画很特别。”陈默凝思片刻说道。
“老弟若是喜欢,直接拿走便是。”胖老板呵呵一笑,说道。
陈默说:“这样吧,我出一两银子,但你也要帮一个小忙,我想知道这幅画是在哪里买的、又是谁去卖的,这件事对于你们来讲困难吗?”
胖老板神情一愣,旋即很快恢复了正常,笑着说道:“小事一桩.....小事一桩,老弟在房内歇息片刻,稍后就会有仆人来联系了。”
“多谢。”陈默道了声谢,胖老板也就此止步,陈默推开了这间住所的红漆门,里面的空间很是宽敞,梳妆台、虎纹木桌椅、嵌着翡翠的屏风、富贵紫玉榻一应俱全。
房间里充斥着兰花的淡淡清香味,陈默走到书桌前,在砚池里现磨了一点墨,以狼毫笔蘸着汁,随手写下了一篇诗词,他心中一顿,照着先前的词语又写了一遍。
这样,两张字迹完全相同的书信就诞生了。
陈默没等多久,就有仆人轻声敲他的门,“进。”他说,门外是一个比客栈老板还胖的胖子,手里始终转动着两个翠绿的宝珠,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见到陈默,此人略一拱手说道:“翠竹苑掌柜刘宗元,不知公子找在下,有何事情吩咐?”
陈默道:“坐。”后者也不客气的坐下。“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情,客栈里挂的那副画,是我曾经送给的一位故友之作,不知送去典当的那人,刘掌柜是否还有印象?”
“哦?!”刘宗元顿时一副惊为天人的模样:“想不到公子年纪轻轻,画技竟如此老成.....”见陈默看着他,刘宗元自知跑题,便轻咳一声说道:“这画嘛.....当然知晓,这幅画是李府曾经的小姐,李彩儿典当的。”
陈默知道他还有话要说,也就没有打断,果不其然,刘宗元继续说道:
“哎,李府啊,一言难尽,十多年前他们家送走了一位仙人苗子,按理来说应该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不成想,这位仙人苗子却得罪了一个势力颇大的家族,偌大的李府....唉,不提了。”
陈默目光一闪,又说道:“仙人打架,还殃及池鱼吗?”
刘宗元说道:“这也怪李彩儿命苦,没出事之前,她嫁给了郭府家的二少爷,可惜那家伙是个短命鬼,没过多久就死了,郭府担心仙人的事情连累到他们,就将李彩儿给逐出了郭府,她本身又带着个孩子,想来也是挺难熬的。”
陈默听后沉默了半晌:“刘掌柜知道她们在什么地方居住吗?”
“嘿嘿,本来不知道。但听洪掌柜提起,今日生财楼来了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在下可现去打听的,地点就在这封信里,公子可要收好喽。”
陈默轻笑一声道:“辛苦了。”话毕递出一串铜钱,与刘宗元推托了几番,后者这才心满意足的收下离去了。
“李彩儿.....”
陈默给自己斟了一壶茶水,念念有词的说道。
......
新城的糟粕原封不动的还给了旧城区,贫民窟自从逆水盟洗白以后,就在新城绝迹了,取而代之的是旧城区的阴暗角落,成为了滋生着暴力与贫苦的温床。
陈默来到贫民窟已经是天黑了,按照书信上的地点查找,这里是一片低洼的建筑,只需下一场暴雨,就能灌满此地多数的院子。
若不是穷的叮当响,谁也不会跑到这里来吃苦受罪。
陈默敲响了这块年代久远的木板——姑且还能称之为门,事实上他用神识查探得见,院子里正有一名妇人洗着衣裳,一个年纪七八岁的孩子在专心的练武。
“谁啊?”孩子警惕的向外面说道。
陈默说:“李彩儿,开门。”
“娘,他怎么直呼你的名字啊?”孩子童言无忌的向妇人说着,妇人也狐疑的看着门前,这附近的人都称呼她为郭李氏,谁会叫她原本的名字呢?
木板'吱呀'的一声打开,孩子和妇人同时看向这位意外到访的陌生人,陈默没有出言,而是对视了几息,李彩儿率先不确定又疑惑的说道:“你....你是陈......?”
“呵呵,曾经给你作画的书生。”陈默自我介绍起来,这不禁让李彩儿感到慌张又窘迫:“啊!陈画师,原来是你啊!快.....快请到屋里歇息会儿吧!”
妇人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木门热情的招呼陈默向里面走去,借着机会,陈默也看清了李彩儿的脸颊。
十多年的岁月而逝,早已给这位天真无邪的少女,增添了许多道的皱纹,她的皮肤泛黄,有一种不健康的暗色,脖颈上还有许多细密的小红点,陈默知道,这是经常在潮湿环境下生活引起的。
院子里到处都是湿搭搭的水痕,纵横交错的晾衣线,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大大小小的粗线布衣,靠近土屋的墙角一侧,还有四缸浸泡在皂角水中的一大拢衣裳,估计是要赶在午夜之前收拾完。
陈默看在眼里,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跟着李彩儿母子进了土屋。
房间内更是简陋,只有几件起居的必备品而已,陈默收回了视线,转而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平和的说道:“刚才在做什么啊?”
孩子先是胆怯的看了一眼李彩儿,见没有危险后,才犹豫的说道:“在...在..打拳。”
“打的什么拳啊。”陈默又问。
“是.....是....”
孩子被吓得结结巴巴起来,李彩儿连忙赔笑着说道:“小孩子胡乱耍的,附近有个习武的教头,这孩子没事的时候总去偷看.....”
陈默点了点头,就此坐下身旁的木凳,顺手拿起桌上的壶准备倒水,然而其内却是干涸如也,一滴水也没有。
李彩儿的脸色立即窘迫的似欲滴血,她立即让小孩子去院内玩耍,自己则赶忙要去后边烧一壶水来。
“李彩儿,不用麻烦了。”陈默说:“我坐一会儿就走。”
没有了孩子在此,李彩儿这才羞愧的说道:“让仙师见笑了。”
陈默道:“看来你这些年过得不太如意。”
李彩儿听罢,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倒无所谓了,只是可怜禹儿,本该是少爷的命....”她的话没有说完,但也就此打住不提了。
陈默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觉得,我今日前来是要做什么?”
“仙师做什么都是命中注定的事,奴家一介妇人,怎么敢冒犯天威。”李彩儿笑了笑,平静的说道。
陈默也笑了:“听起来你倒是个天意的顺从者。”
两人正言语间,门外忽的传来了一阵似要砸门而入的响声,伴随着还有几句污言秽语的喝骂声,听声音约莫是个粗犷的汉子,还好似喝了酒一般。
陈默和李彩儿都听见了,这时,叫做禹儿的孩童也恐惧的跑了回来,慌乱的说道:“娘!!那个人又来了!”
陈默看向李彩儿的反应,她先是和他告了声罪,径直去院子里抄起了棒打衣裳的粗棍,就这般和自己的儿子站在院中,紧紧的盯着门外人的举动。
陈默也走了出去:“小孩,去开门。”他淡然的说道。然而郭禹却以为自己听错了,在原地傻愣愣了起来。
李彩儿知道陈默的本事很大,他敢这么说就有他这么做的道理,于是也指使孩子去打开门上的栓,果不其然,一股大力直冲门内,闯进来的是一个浑身酒气的凶恶汉子。
“呦?”醉汉眼前一亮,阴阳怪气的调笑道:怪不得李寡妇今日胆量这么足,原来是有小白脸在背后给你撑腰呀,哈哈哈!”
“住口!马上滚出去!!”李彩儿脸色一寒,语气强硬的说道。
醉汉哈哈大笑道:“李寡妇!开门的是你,让老子滚的也是你,你想怎么样嘛。来.....来跟老子说说!”
一边说着,醉汉一边就要冲过来搂抱李彩儿,陈默此时出言说道:“走吧,去干点正经的营生。”
话音刚落,一块散碎银两便精准的掷到了醉汉的身前,后者的眼睛当时便亮了起来,这是一钱的银子!!
“呵呵,小白脸!这点钱....就想...就想打发老子走?!”醉汉一副看到待宰肥羊般的兴奋神色,咄咄逼人的说道:“不够!再多拿点!!”
陈默听的笑了,悠悠的说道:“你胆子倒还不小。”
“哪那么多废话?!”醉汉不耐烦的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赶紧给老子交钱!”
陈默又从怀中取了一两银子扔给他,语气和蔼的说道:“你的命只值这些,见好就收吧,别让白发人送黑发人。”
郭禹这种小孩子,怎么能理解陈默的意思,他只看到这个瘦弱的青年一直在给这个无赖的钱,他心中憋屈的很,为什么不狠狠地暴打他一顿啊!
再不济,用这些钱去雇佣几个教头,也能省的被人欺负呀!
而李彩儿的心里却只感到了惊慌失措,他要杀人!陈画师要杀人了!为了帮自己解决麻烦要杀人了!!
醉汉早已被金钱冲昏了头脑,他不顾一切的向陈默冲来,他知道此人的怀中肯定不止这些!
哪怕今日犯了法,只要做的干净利落,再用这小子的银两打理关系,贫民窟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的!
陈默叹了口气,抬手一挥,醉汉便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好似喝醉睡着了一般。
“你们把他抬出去吧。”
陈默好似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转身返回了土屋,李彩儿被吓得浑身直抖,颤动的双手揪着醉汉的衣肩,和小孩子合力将他扔到了门前。
郭禹看着死去的醉汉,疑惑的问道:“娘,他是睡着了吗?”
......
惊魂未定的李彩儿又回到了房间,陈默看到她说:“不用再想了,这件事由我来处理,你明天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拿好这幅画。”
陈默随手一抛,将那副泼墨山水图放在了桌上:“明日,你先去一趟范东的住所,再去一趟杜府,以献宝的名义进入,分别问问,这幅赵平所作的画值多少银两,最后回来告诉我就可以了。”
“杜府.....范东....”
李彩儿听得出来,这是秦风郡两位城主的名字,陈画师和他们还有关系?她待字闺中的时候,只知晓陈默和自己的哥哥关系不错.....
陈默没等李彩儿开口,又补充说了一大堆见面后的事宜,诸如有人问起赵平在哪,应该怎么回答,又或者你和赵平什么关系,画是从哪里来的,陈默都一一做了解答。
一晃两个时辰匆匆而过,这里不能再待了,陈默让李彩儿和他的儿子去生财楼住宿一晚,免得有衙役平生添乱。
而他自己则找到了管理附近州郡的修士,知会一声,免得到时候他不知情如实上报,又给浮云宗添上一点小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