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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剑诀全文阅读

作者:曾灵     唐诗剑诀txt下载     唐诗剑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 少女情怀总是诗

    如今的老廖修有情剑,且经过这许多年,已至大成之境。

    而今的他看得很淡。之前伤他的那名女子早已化为一钵白骨,往日恩怨早已抛却。但他对自己一生所学的剑道的理解,尤其是他的剑道经过三个阶段:自有情之剑,到无情之剑,再回至有情之剑,这绝非简单的转换,而是境界上的涅重生!

    老廖有时在想,如果再有华山论剑,再遇要当年的明教教主张无忌,既便他有“九阳神功”、“乾坤大挪移”,而自己的有情之剑,未必会输于当年的他!现在的明教,早已不复存在;而那教主张无忌,早已不知所踪!

    老廖所担心的,却是自己的剑道的传承。

    传承,是一种缘。而这种缘,说不清,而道不明。

    老廖觉得与王九很有缘。老廖之剑道为情,而王九的剑道内蕴含着“义”!

    但王九自己尚不知。当他在秦淮河边的酒肆之中,发现对岸有人挺身而出挡下三只弓箭时,是谓“义”;当那人弯腰颈中弩箭射向永乐帝朱棣时,王九的指尖钢刃阻挡,是谓“义”;王九的飞鱼服撒开,罩住血色淋漓的场面,挡住咸宁公主朱菁的视线,此亦谓“义”;王九非老廖对手,但老廖言道,要代其父教训王九,引得王九疯狂攻击老廖一整夜,此亦为“义”……

    王九之“义”气,出自本能!

    而“情”与“义”,一理相通。剑道至极,亦为殊途同归。

    所以老廖一时间心情大好,在皇宫内踱来踱去,想着应如何调教那桀骜不驯的王九……

    当生活中充满希望时,一切都是美好的!

    对于爱做梦的少女来说,亦是如此。

    公主朱菁的寝宫内。

    二楼窗前书桌侧旁垂挂一件锦衣卫的飞鱼服。这飞鱼服应是旧的,臀部、衣袖处已有磨损,但已被精心补好。

    书桌前,一位宫装明黄长裙的少女,若有所思地手执毛笔,正在对着一张白色宣纸画画,而侧边已有数张已成稿的画:一个右手执剑斜指地下的挺拔背影,面对河边,遥望对岸,全神贯注,杀气凌然……

    此画寥寥数笔,便将那人的挺拔而孤独的背影勾勒得活灵活现;旁边两句娟秀的小诗:“秦淮河边背影飞,扰乱我心却是谁?”

    此宫装明黄长裙的少女正是咸宁公主朱菁。

    “公主,公主,告诉你一件消息,告诉你一件消息……”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位侍女蹬蹬地爬上二楼咸宁公主朱菁的闺房。

    “我说翠儿,什么事啊?那么急!”朱菁心烦意乱地将手中的毛笔丢下,回道。

    “事关你的心上人呢。想不想听?”侍女翠儿回道。

    “真的?”朱菁欣喜地叫道。

    “真的。刚刚听前面的侍卫说的。”翠儿道。

    “到底怎么回事?”朱菁的声音如铃铛般,煞是好听。

    “可是笑死我了,笑得我都要岔气了……”翠儿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那你快说啊。”

    “你且让我喘口气行不行?……”

    “好的。等我给你斟杯茶来。”朱菁说着便来到桌前,欲斟茶。却被那翠儿三步并为两步抢住了。

    翠儿笑道:“我说姑奶奶,要公主给我倒茶,我可受不起呢。”说着,她自己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却见那朱菁瞪大眼睛看着她。翠儿喘了口气道:“你家的那位九哥哥,他今早已入宫了。”

    朱菁吓了一跳,道:“啊……他也把那个割了?……”说着,再一想也觉不可能,红晕上脸,嘴里却不住“呸呸”了两声。

    翠儿笑得直捂着肚子笑了半晌,道:“他是做御前带刀侍卫,四品官呢。如今正在内侍卫那里缴旨。你想哪里去了。真是关心则乱啊……”

    她们嘴里的“他”和“九哥哥”,自然便是王九。

    翠儿是一位大眼睛的姑娘。她自幼入燕王府,与善良的咸宁公主年龄相仿,一起长大。两人感情很好。直至燕王皇袍加身,她们便一起来到这应天府的皇宫。

    那晚永乐帝朱棣遇刺,咸宁公主朱菁便跟着父皇回至宫中,连同那王九执剑斜指地下的背影一同带回了她的闺房……她喜欢上了这位有些不羁的年轻人!

    翠儿言道,今日一早,那老祖宗便手执柳条,将郑和和王九两人抽入皇宫内,两人着实有些狼狈;但那老祖宗看起来却是心情甚好,如今正在皇宫内踱来踱去……

    朱菁知道那老祖宗。她刚入皇宫时,在幽深的皇宫的地宫之内见过那老祖宗。很多人都怕那老祖宗,但朱菁却不怕,反而觉得这老人家很是可亲。

    所以朱菁时不时倒会进地宫内,寻那老祖宗聊天。

    老祖宗很老了,脸上的皱纹一条条,如同一条乘机沟壑一般。他的声音很是苍老。朱菁很怕他会突然死掉而没人知晓。于是她时不时会跑去看看这老祖宗。

    老祖宗问她为何会时不时来看他。

    公主朱菁用玲珑的声音道,怕他突然死了,而没人知晓。

    那老祖宗笑了,整个地宫都回荡着他苍老的声音……最后他道:“闺女,你是个好女孩。却一点都不似你们朱家之人。如果你不是闺女,我会收你为徒。”

    公主朱菁道:“我不学。杀人,我很怕。这不好。”

    “但有人想杀你呢?”

    “会有人保护我的。”

    “如果他不在你身边,保护不了你呢?”

    “我会跟着他。他去哪,我便去哪。”

    “但他有自己的事情,不可能永远都呆在你身边。”

    “没关系的。我会等着他,我会想着他……”

    地宫内响起了苍老的笑声,良久未停歇……老祖宗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而十来岁的少女朱菁不知所措,她不知道为何老祖宗会发笑。她确实不喜欢武功,她很喜欢画画,她心灵手巧,她很喜欢诗词……

    但过了今天之后,她又喜欢了一样东西,那便是老祖宗教她的水云步。

    这套步法,却是脚踩五行,道走八卦,纵横交错,却是极为玄妙!

    她不小心便踩错了,本应至“坎”位,她却踩至了“艮”位,引得老祖宗的手指一弹,便是一个石子,正击中她的脚踝,疼得她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这个水云步很复杂,但却是极为好玩。

    按老祖宗说,这套步法不求其他,唯求强身健体;与此步法相配的还有一套水云功;这些均是适合于女子的功法,是如今的妙真门的不传之秘!

    朱菁之所以会学,是因为“水云”这二字好听!

    却把老祖宗的鼻子气歪了……

第17章 磨练

    朱菁学这水云步,却一直学了三年,已略有小成!

    但她不知道,这老祖宗之前的伴侣,正是妙真门的嫡传弟子。

    妙真门,全门上下,无男弟子,尽皆为女性;流传久远,最早可溯及隋唐之时,却是道家的一个分支。镇门之经文即为道家的《妙真经》。

    “夫水之为物,柔弱通也。平静清和,心无所操,德同天地,泽及万物,大无不包,小无不入,金石不能障,敝山陵不能壅塞。其避实归虚,背高趣下,浩浩荡荡,流而不尽,折冲漂石,疾于风矣。充大无疆,修远大道,始于无形,终于江海,升而为云,降而为雨,上下周流,无不施与,消而复息,生而复死。”

    “是故圣人去耳去目,归志于水,体柔守雌,去高就下,去好就丑,受辱如地,含垢如海,恬澹无心,荡若无己,变动无常,故能与天地终始。”

    妙真门认为,若想永存于世,必须如“水”一般,“平静清和,心无所操,德同天地,泽及万物”,要“归志于水,体柔守雌,去高就下,去好就丑,受辱如地,含垢如海,恬澹无心”,所以才能“与天地终始”。

    此便为妙真门的真义。而与道家的教义----道法自然,同出一辙,殊途而同归。

    朱菁很是聪明,按老祖宗来说,也是很有慧根。唯有老祖宗嫌她是女人。因为这几年老祖宗经常嗟叹:“你为何是个女娃呢?要是个男娃我这有情剑便传给你了……”

    而朱菁回答道:“即便我是男的,也不要你这有情剑。”

    老祖宗问为何。

    朱菁笑着答道:“君不闻‘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老祖宗鼻子又歪了,被气歪的!

    话分两头。

    这郑和带着王九缴旨。因两人实在狼狈,却被人笑了一路。

    郑和不以为然。原本他其实特讲究形象,但见王九与他一般,皆被那老祖宗一起用柳条打入皇宫,最后还将那旨意丢入他怀,让他带领王九办理手续交接,心中的窃喜溢于言表。

    因为这代表宫中的老祖宗老廖对他的认可!

    老祖宗的名号,并非白叫,即便是如今的永乐帝朱棣,见到老祖宗,也要恭恭敬敬地问声好。或者,如果老祖宗不认可你,你根本入主不了这皇宫,老祖宗完全可以让这皇宫与你玉石俱焚!

    宫中的老祖宗,共有三人:“老”,即是老廖,武功最高,数次救了明太祖朱元璋,宫中禁卫、防卫一事均是由他把控;“祖”,祖七驿,岁数不详,但宫中的规范具由他操纵;“宗”,许宗,岁数不详,宫中钱财具是由其把控,是位理财好手。而郑和郑三宝,却是要向他负责。

    总体来说,皇帝后宫的一切事务,均是由这三位老祖宗协商而定。

    “我说郑大哥,实在对不住了,让你受苦了。”王九见这仪表堂堂的郑和,与他一般狼狈,有些过意不去。

    郑和哈哈大笑了好一会儿,小声道:“兄弟承你的情啦。你可千万甭这样说。你可知道这老廖是什么来头?他抽你,是看得起你!”郑和见王九有点懵,又道:“兄弟,你可能不懂。宫内的事务,比你想象中复杂些。但总之那老廖看得起你,顺带也把我看上了。”

    “搞不懂。不过,这老廖出手不轻,让他抽得我有点爽……”王九正在换上侍卫服,带动了屁股上的血痕,却是有点疼,吸了口凉气。

    “你可知,你这四品带刀侍卫来之不易啊。”郑和道。

    “郑大哥,说实话,当时我还真没想那么多。”王九倒是不在意。

    “你这仗剑而立,可以帮了我大忙,如果圣上有了那么三长两短,我也不用活了。”郑和叹了口气道,“圣上此次少有的没发怒,并且徐皇后还特地把我召进去问我当日情形,并对你大加赞叹。估计还会有赏赐。”

    “我不要赏赐。如有可能,我倒真想跟郑大哥去出海。”王九正色道。

    郑和大惊地道:“出海,看似甚为出采。但大海茫茫,凶险异常。稍有不慎,便是船毁人亡,葬身海底,而无其他更好的结局。”

    王九沉默而不语,只是盯着他。

    郑和见状,拍了拍王九的肩膀,道:“不知你为何会如此想。但我知道你不是为名为利。这样,有空咱兄弟俩好好谈谈。”

    王九点了点头,道:“郑大哥,我知道,你也是自幼便在燕王府,你是云南人氏,父母早亡。你应知晓,我父亲是谁。”

    郑和叹了口气,道:“知道。当你执剑斜指地下,那意境绝对是‘唐诗剑诀’。那时我便知晓你是谁了。这些年,你确实不易。”

    王九已换好衣服,御前侍卫的衣服,华美异常;配上王九坚毅的脸庞,加上老廖在其脸上留下左眉角至右脸颊的血痕,平添数分英气。

    “啧啧,好一位年轻俊彦!”郑和见这王九已穿好衣服,道:“你先在圣上面前好好用心做事。等有时机,我会将你带上。虽然我不知你为何一定要出海。但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理由。另外,那老廖不知为何看上了你。你也要好好跟着他。他这人也是说得上话的。”

    王九点了点头……

    日子过得飞快。

    转眼,王九入宫便是一个月的时间。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王九累得够呛!

    因为永乐帝朱棣绝对是一位勤政爱民的皇帝。而王九作为朱棣身前的侍卫,苦不堪言。永乐帝朱棣四更鼓起便起床沐浴更衣,此时,王九已仗剑侍立于侧。此刻天尚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当永乐帝朱棣结束一日的劳作休息时,已是子夜。

    而王九便是如此守候在永乐帝朱棣身边,片刻不离。

    朱棣知道王九已当值,但他着实没空搭理王九。王九也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舌抵上胯,心、神、意守脐部……如木桩子般杵在那里。

    倒是那徐皇后一个月时间里,有大半个月会在晚上陪伴朱棣批阅奏折。永乐帝朱棣与徐皇后的感情甚佳。而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咸宁公主朱菁倒跑来了数次,每次见到王九,便会唤王九“木头”,因为此时的王九比木头还木头!

    王九实在是累。

    因为每日从早至晚守在永乐帝朱棣身边外,这王九还要至地宫那老廖处,接受老廖的调教。每日休息时间仅一两个时辰……

    而今天终于到了每月一日的休息时间。王九换了一身便装,在宫门禁处换了腰牌出得宫外。

    当他站在皇宫之处,嗅着宫外的冰冷的冬天气息,都觉得额外的自由……

第18章 往事如烟

    王九回到了东南角自己家的小院子,在路过集市时,他顺手买了一些填肚子的东西。回到家,他倒头便睡。等他醒来,发现天已黑,已是华灯初上之时。

    这一觉,王九睡得极香。他伸了个懒腰,觉得这段时间消耗的精力重回自己身上。他弄了几个精致的小菜,打算犒劳一下自己。

    王九正待动筷子时,便听见院外有人在叫门。打开院门,却见那高大魁梧的郑和与两名随从,一名随从提着两坛酒,一名随从提着一个食盒。

    郑和大笑道:“王老弟,难得你休假,今日咱们兄弟两人,小酌一下。”

    王九大喜,连忙拉着郑和进屋内。那两名随从随之提着酒、食盒入内。

    两厢坐定。郑和叫那两名随从回去,并言道,要与王九秉烛夜谈。那两名随从稍迟疑了一下。王九笑着,随手丢了两锭银子过去,那两名随从愣了一下,看了看郑和,郑和笑着点了点头,那两名随从方且笑逐颜开地离去……

    两人坐定,王九为郑和斟满酒。

    郑和笑道:“你可真是个奇葩。你入宫一个月,你可知圣上、徐皇后对你的评价?”

    王九苦笑道:“这一个月,每日我睡觉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累都累死了。哪有心思去想圣上对我的想法啊。当今圣上,除了性情暴虐了些,但他确实是位勤政爱民之人。当他睡下之后,那老祖宗还找我去虐两个时辰,不知怎的,他现在最喜欢用柳条抽我……”

    郑和哈哈大笑道:“你啊。却不知道如何形容你。平常见你精灵得很,但这为官之道,看你却是一窍不通。当今圣上、徐皇后对你评价甚高。道你性情质朴、持骄而不宠。但你知不知道,你这一个月,都是圣上和那老祖宗对你的试探?”

    王九修长的手指在桌面“笃笃”地敲着,发出有节律声音,甚是好听。他道:“郑大哥,我确实从未想太多。”

    郑和苦笑道:“也是,如果你想太多,我倒还真不想与你做兄弟。觉得与你性情相近、投缘,所以方且愿意与你相交。并且,我们都是苦命之人。但那圣上、徐皇后对你的评价实在是高啊。”

    王九叹道:“郑大哥,跟你说句实话吧。其实我根本志不在此。”

    郑和奇道:“那你却是怎想的?”

    王九道:“你应知道,我父亲是如何死的。”

    郑和点了点头。

    王九又道:“在我懂事时,我便是无爹的孩儿。我娘身体很差。我只是知道,她是我父亲云游时,认识的她,那时她女扮男装,与我父亲携游,既而生情,而有了我。她是岭南一个大户人家,陈氏之人。我父亲,自幼便是孤儿,为武当派宋远侨道长收养的俗家弟子。”

    “自我懂事,母亲便教我《道德经》、《周易参同契》、《太平经》、《太平经》、《黄庭经》、《抱朴子内篇》……我母亲不会武功,但她长年随我父亲走遍明启王朝的大地,她从未抱怨我父亲,她总是说我父亲是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说及此,王九擦了擦眼角的泪,一杯酒一饮而尽,郑和又为他添满。

    “我幼时很是顽皮,不懂事。我母亲很贤惠,她从未打过我,也从未骂过我。她从未告诉我父亲是谁,也从未与她娘家联系过。她让我背唐诗、宋词,她道,踏尽明启王朝的大江南北,慢慢意会其中的意境……”

    “街边很多泼皮欺负我们孤儿寡妇,很多泼皮半夜都会来敲门。我母亲每晚入睡前,都会在身边放木棒、剪刀之类的……那时的我们很受人欺负。终于在我十三岁的那年,有位泼皮把我跟母亲拦住,笑道要做我父亲。当时,我不知哪来的一股气,直接冲了上去,抱住他的腿,直接把他掀翻了,冲上来数个泼皮,全部被我放倒了。第一个泼皮,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之后没有敢欺负我们了!”

    “未曾想,在我未能意会其中意境前,在我十四岁那年,母亲便离我而去……她离去的那天,拉着我的手道:‘九儿,你可知,你的父亲是谁?他便是我成天跟你讲的那位剑神王泊,他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为保护我们母子,宁愿自刎!他得罪了太多人。切记,我们一定要好好活着,但我要去见他了。你也长大了。留下你一人,你受苦了。但我看不到你娶妻生子了,我要去陪你父亲了,他一人,太苦了……’那时的我,内功已有小成,但无法控制好力道,稍不留意便会撞烂门,坐坏凳,打碎碗……每日浑浑噩噩。”

    王九的泪水如同掉了线的珠子流了下来……

    郑和静静地听着王九说话,不时将王九手听酒杯倒满。他能明白,王九母子在未有自保能力之前,一定要隐姓埋名。剑神王泊,这名堂意味着太多了……一是“唐诗剑诀”的传承,二是仇家的惦念。而前者却是更多的人的觊觎。谁人不想得到剑神的传承?

    “十四岁那年,我葬了母亲之后,便开始游历。我的父亲留给母亲的财物倒还足够。但我发誓,一定要将父亲当年所走过的路,再走一次!于是我便收拾行囊,开始踏上征程。‘蜀道难’吗?确实很难。‘会当凌绝顶,一揽众山小’,确实,众山很小。‘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春去秋来,慢慢地,我能体会其中意味了。”王九缓缓道来。

    郑和没有问及“唐诗剑诀”,因为这涉及传承及秘辛。

    未曾想,这王九丝毫未避讳,倒直接言道:“郑大哥,你觉得‘唐诗剑诀’是秘籍吗?”

    郑和奇道:“应该是吧。”

    王九笑笑摇了摇头,道:“我母亲不懂武功。但她自幼知书达礼,饱读诗书。我父亲留下来的‘唐诗剑诀’,其实说白了,‘剑诀’,非‘剑法’。‘法’,规则,一定要按它的方式走;‘诀’,窍门而已……”

第19章 武学之道

    “天门中断楚江开,

    碧水东流至此回。

    两岸青山相对出,

    孤帆一片日边来。”

    公主朱菁数笔便勾勒出高耸的青山与长流的碧水,而碧水间一叶孤帆在那远方……华夏的山水画非写实,而在于意境;讲求的是意境的高远。

    朱菁又叹了口气。

    “我的公主大人,怎么又叹气了?”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朱菁未回头,便知道是这她的侍女翠儿的声音。

    “没怎么。”朱菁道。

    “今天下午你至圣上那回来便不高兴。却是怎么了?那木头没搭理你?以前你每次回来都是很开心的。”翠儿问道。

    “他回家了,根本没见到他。”朱菁没精打采地应道。

    “那你为何不高兴。”翠儿问道。

    “今天下午见到父皇和母后,他们很开心见到我,说我已到及笄之年了,问我有没有钟意之男子,”朱菁继续说道,“我便道,我暂时还不想;未想到父皇道,如今平羌将军宋晟,专事西北防务,如今镇守凉州。父皇认为其劳苦功高,已想册封其为西宁候。父皇又道西宁候宋晟的第六子宋瑛,年少有为,与我年龄相当,想让我下嫁予他……你却说我如何是好?”

    翠儿半晌未说话,后思虑道:“那您母后是什么意思?”

    朱菁道:“母后只是笑笑而未说话。她倒是问那木头去哪了。刚好那郑和郑叔叔来汇报出海事宜。他们倒一起谈到那块大木头。”

    翠儿很感兴趣地问道:“那他们对那‘木头’有何看法?”

    “母后道他‘性情质朴、持骄而不宠’,父皇道他是‘可造之材’。”朱菁谈到“木头”王九时,倒是眉飞色舞,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她继续说道:“这段时间也是苦了木头,他从早至晚,都持剑呆在父皇身边,寸步不离,从不说半个字。而且,你可知,直至父皇入睡,他方得休息。而那老祖宗,每晚还要操练他两个时辰!”

    翠儿惊道:“那他每晚只能睡一两个时辰?”

    “是啊。这都是老祖宗特意安排的。下午我去了父皇那,还顺便去看了看老祖宗,”朱菁笑道,“老祖宗还特地谈到他已找到传承人,便是那块大木头。”

    翠儿道:“那老祖宗为何要如此折磨那块木头?”

    “那老祖宗的意思是先要打掉他的傲气,再慢慢地倾囊相授……”朱菁谈及此,很是兴奋地道,“老祖宗对他的悟性很满意,并直接言道,此刻的他,论剑的境界已达到当初他当初入宫前的水准;但他的战力却远超当初的他。因为这块木头不知怎的,还被他悟出了暗器之道!”

    翠儿惊道:“这块木头这么厉害?”

    “老祖宗曾被他的指尖的钢刃吓了一大跳。而那块木头却洋洋自得地道,这指刃是他自锦衣卫军械司里的废弃物找出来的,他看了觉得挺不错的,便自军械司里要了许多;而暗器,则是他练那剑诀时附带的产物……”朱菁说起来洋洋得意,好似她自己如此这般。她继续言道:

    “老祖宗对他的暗器推崇备至,认为木头这惫懒的天性对暗器有天赋,并且这木头对暗器已到从心所欲之境,当然,距离摘叶飞花尚有距离,但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达以此种境界……”

    而此刻的应天府东南角一处偏僻的院落内,王九正在与郑和探讨武学的境界。

    郑和本身武艺不凡,但他较之王九却远远不如。

    “郑大哥,据我父亲遗留所述,他认为武学一道,首先在于了解自己,到底自己适合哪种道。而此种‘道’,也如‘唐诗剑诀’般,只可意会而不能言传。”王九说着,一伸手,修长白的手指尖,四枚闪着幽蓝光晕的指刃夹在四指中。

    “这便是你那日打飞对准圣上的那只铁箭的东西?”郑和惊道。

    “正是。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有些懒,老是想着些不着调的东西。在我很小时,我学着用石子打人,比如这个……”桌面上有碟花生米,王九一探手,右手两指夹着一粒花生米,大拇指一扣,中指一弹,只听“嗖”的一声,那粒花生米直弹墙上,只听“噗”地一声,那粒花生米竟直接弹入土墙中,嵌入其内,丝毫未损,如同开始便在其内……

    郑和瞪大了眼睛,望向王九,道:“你这手功夫,着实厉害。”

    王九却不以为然,道:“以气御物,简单,你也可以做得到。再看……”王九伸出左手,修长的手指间,四枚手指长短的钢刃。王九五指开始转,却见那四枚闪着幽蓝光芒的指刃,如同精灵般的排着队在五指间穿梭,如同有灵智般……

    随着王九的五指如同弹簧般的弹动,“嗖嗖嗖嗖”四声,那四道幽蓝的光在王九修长的指间离去,却是超出郑和的理解,划了一道弧度,“笃笃笃笃”,整齐地钉在了王九身后的土墙上……

    郑和手执酒杯,正待欲饮;见此状,却是忘了喝,张大了嘴,半端酒杯……许久,方且回过神来,猛将酒灌进肚里,道:“我说王兄弟,你可真是让为兄大开眼界啊!”

    王九不在意地笑笑,伸出右手,手一摆,一只钢刃却在手指间。他修长的手指一转动,那钢刃却翻上手背,却在他中指关节处,如同一只风叶转动了起来……王九手背一弹,中指关节却换成了食指指尖,那钢刃仍是不停地转动……煞是好看。

    王九食指一弹,那钢刃却是刚好弹至郑和的手背上,仍是不停地旋转。

    郑和眼盯盯地看着自己的手,而不敢动,稍不留意,手一颤,那钢刃一滑,却是掉于桌上……

    郑和叹了口气,道:“我说王兄弟,你这手,我这辈子都学不会。”

    王九却笑道:“郑大哥,你却不必学。适合我的道,却不一定适合于你。这是一种御物的手段而已。我只是告诉你,首先要找到适合自己的道!而这武学之道,在老祖宗看来,有三层境界,而我父亲亦认为如此!……”

第20章 武道之三境界

    当王九将这三层境界告诉郑和后,郑和犹如醍醐灌顶!郑和确实缺少名师提点。王九言罢,那郑和原本与王九相对而坐,他马上离席要下拜。

    这下却吓到了王九。王九马上起身拦住了郑和。

    王九笑道:“郑大哥,看得出来,这些告诉你亦无妨。看得出来,你亦为重情义之人,我们亦相谈投机,不若我们结拜为异姓兄弟罢?”

    郑和大喜,连连答应。

    王九摆香案,点燃三根香;两人歃血为盟。拜天,拜地,两人互拜。如今为永乐三年,郑和为洪武四年生,现年三十六岁;王九为洪武十六年生,现年二十四岁,两人相差十二岁。郑和为兄,王九为弟。

    两人相对而坐,干了一杯酒,两人相视而哈哈大笑……

    女人什么都可以没有,不可没有闺蜜;男人什么都可以没有,唯独不可没有朋友、兄弟。男人之间,肝胆相照,“士为知己者死”,却是道尽其中之义!

    王九谈及武学三境界,是其父剑神王泊所总结而得。在王泊所悟,他认为武道必经过三种境界: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为第一境。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

    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为第三境。

    王泊所述,与老祖宗的“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再至“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最后“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这三境,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王泊所述,是对武学之道之述。而武学之道不可能一蹴而就,而是经历了长期的探索和追求,经历了失落与彷徨,最终凭借坚忍不拔、不屈不挠之意志方可成就。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意指武道入门之前,心中茫然若失,不知从何着手。武学之道,千头万绪,门派、类别浩如烟海,彷徨、痛苦与渴求,用“独上西楼,望尽天涯路”来形容,确实相当贴切!

    不执着,则无所成就。既然已入门,注定要为心中的“伊人”把此生消磨。所以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而在探究武学之道的路途之中,执着、悲愤、孤苦的心境,实非常人所能理解!这其中包含着多少的汗水与渴求……而武林大多数人便在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以勤为径,很多人都能做到,但在攀上顶峰,并非普通人可以做得到。那种灵犀一点,参透真谛的大智慧、大喜悦,也只有少数人方可在漫长的努力求索后,才可能突然顿悟。一切的一切忽然间全部豁然开朗,以往在追寻过程中的种种艰辛与苦楚,在一瞬间都得到了千百倍的补偿……

    此即为武学三境。

    郑和以前从未听过对武学有如此精辟的叙述,隐隐间,他似乎可寻找到自己的武学方向。而更为难能可贵的是,王九告诉他,不是何任武功都是可以学的,杂而不精,是谓武道大忌;而适合自己的便是最好的。

    比如,有些人,原本非肌肉男,非要学横炼之功;某些人,一身的力气,却去学腾挪弄巧之功;某些人原本便是不拘一格之人,却一板一眼地练习招式……

    如此这般,再努力,方向错了,那便是距离目标反而更远!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如将那师傅喻为伯乐,习武之才喻为千里马,可想而知,许多“千里马”已被自废武功!

    郑和瞬间明白了许多。他忽然觉得这王九为他打开了武道的另一扇门,虽然王九没有教他一招一式,但这种指点,足以影响他以后的武道之路。唯独遗憾的是,如今他已三十多,如果早些认识这王九,估计自己武学方面应有另一番天地……

    郑和没有问这王九如今是哪一层次,但那王九却言道,他的父亲王泊,所修的武道是家国之道,在他离去之前,已经登堂入世;而那老祖宗修的是有情之剑……而自己,他笑笑而不言,却借用了那老祖宗对的一番话:“你这小子,好好的‘剑诀’不用心去悟,却成天悟这旁门左道的暗器,不然,你的‘剑诀’早已至大成之境……”

    王九有苦自知,在他未有自保能力之前,他不可能苦心修“唐诗剑诀”,树大招风;并且,相较于剑道,其实依他性子,他却更为喜欢这暗器之道!

    剑道,易练难精;暗器之道,难练易精!

    这是两种极端。

    而“唐诗剑诀”,其实并不如江湖中所传言中那么神秘而高深莫测。只是因为“剑神”的名堂太过响亮,而导致“唐诗剑诀”被神话而已。

    按剑神王泊之述,欲练“唐诗剑诀”,也必须历经三个阶段,说起来相当简单。首先必须先牢记唐诗,将唐诗铭刻于心内。这是第一阶段。这一阶段很容易达到。如王九,在其幼时,他母亲陈氏每日均教其诵读唐诗。日积月累,那唐诗如同刻于其骨子里……

    而第二阶段,则是有些玄妙,这一阶段需“相忘于江湖”;灵台需一片清明,而洁净如洗……

    这一阶段有些难,难得在于“灵台”的清明;难得在于心境的平和与清静,更在于玄妙!

    灵台的清明,有首偈子说得好:“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但如何又能做到?

    欲练“唐诗剑诀”,要先“相忘于江湖”,但又如何忘?到底是忘记“唐诗”还是“忘记江湖”?正如武道三境中,其实江湖中人,大部分都在第二境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之中,为超越自我而苦苦挣扎。但如跨越第二境而至第三境“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之中,所需的不仅是勤奋与刻苦,而是那种灵犀一点的豁然开朗……

    不然为何武林江湖中公认的顶尖高手也仅那么几位?

第21章 相忘于江湖

    剑神王泊所遗留的关于如何遗忘“唐诗”只字未提。所留“唐诗剑诀”的传承只是谈到,“欲练剑诀,须相忘于江湖!”

    幼时的王九不明白。当时他的母亲陈氏也不明白。

    陈氏不会武功,但她以女性细腻的心在解读她的丈夫,她懂她的丈夫,绝不会信口开河。她认为是她的丈夫是在让王九外出云游,而在云游的过程中去悟……

    十四岁那年,当陈氏离世后,王九满怀悲痛,葬了母亲,背上行囊,开始周游神州大地。

    那年正是洪武三十年。当年的王九,已是少年模样,很是秀气,内功已有小成,眼内精光点点,而这内功正是当年王泊在武当派所修的道家三诀:《清心诀》、《定心诀》与《冰心诀》,除此之外,还有一卷《定心心经》。

    王九自幼随母亲陈氏在道家经典熏陶之下,虽是少年,但少年老成。正如《冰心诀》所述:“水流心不惊,云在意俱迟;一心不赘物,古今自逍遥。”当王九踏入江湖,周游神州之后,历尽艰辛,看清人世的冷暖,世情炎凉,他方且发现,何谓“相忘于江湖”!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你所经历过的事都会影响你的人生格局。

    视野决定格局,而格局成就人生。

    一座小山坡上,所视低矮的草屋,袅袅的炊烟,满目疮痍;而在高山之巅所视,却是锦绣山河:云雾缭绕的山峦,若隐若现,一条锦带般的河流,直奔运方……

    而就在那高山之巅,“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诗句忽然不由自主地闪现于王九的脑海……王九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同的高度,有不同的视野;不同的视野,就有不同的胸怀与意境!

    每人均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做判断。如井底之蛙,天不是井口大小,它肯定认为你是个骗子,因为它看到的天就是井口大小。它的视野决定了它的格局。

    而遇过的人,读过的书,走过的路,这些就构成了你的人生格局。

    王九穿山越岭,遇山翻山,遇水穿水,他从心所欲。他丈量过蜀道,钻入那原始丛林,当他眼望那深不见底的云雾缭绕万丈沟壑,而抬头见那青山如上九天云霄,鸟儿在古木中嘶鸣,“畏途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当这些诗句又自脑海中浮现时,王九顿悟了,他进入了一个奇妙的意境……

    王九入定了。

    他好似一瞬间便进入了忘我的境界。他觉得自己化身在这山峦之间。他觉得他就是这层层叠叠的山峦,他就是这郁郁葱葱的古木,他便是这微风,他便是这里的清新泥土气息……总之他就是里的一切,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自己的存在,他便在这青山古木之间……

    而那唐诗正是那媒介。

    王九似乎明白了什么叫做“相忘于江湖”!

    当清晨的阳光穿过南峰山中的雾气时,只见一道小小的身影飞快地穿过稀疏的松林,左脚轻点一块黑黝黝的大石,身子如同轻燕一般飞向数丈之外的一棵大树,一只手抓住一棵树枝,身体随即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如子弹般射向数丈外的一个山坡,山坡上的那个小身影随即几个弹跳,消失于丛林之间……

    数分钟后,在山顶的巨石上,一个赤膊穿着短裤,约摸十岁左右的少年,清晨的阳光倾泻在他稍显古铜色的脊背,不知是清晨的露水还是汗滴,反射出七彩的光,而这个秀气的少年正在吸气吐纳,他的头顶一道气旋,远处看来,如同一个点燃的人形香烛……

    这个少年约摸半个时辰之后结束了吸气吐纳。他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转身自丈余高的岩石上飞身扑下,如同另一只矫健的苍鹰,正扑在岩石下的一颗松树的树梢之上,左足一点树梢,又一跃至丈余另一颗松树之上,随即跃下松树,钻入树林,瞬息之间消失在无人的树林之中……

    这个人,正是在云游之中的王九……

    一年后,云游之中的王九回到了家。这一年的云游,他长高了一大截,壮实了许多。他明白了父亲所述的何谓“相忘于江湖”……

    这一年的云游,他的足迹总在是在人烟罕至之处。他成熟了许多。

    回至家中,王九开始研究“唐诗剑诀”,他已可体悟其中意境。

    “唐诗剑诀”绝不可一蹴而就,唐家王朝的诗篇何其博大而精深,且源远流长,脍炙人口,长存于人心中。曾有“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之说法。但若非出自机杼,源于自身体悟,作几首打油诗是可以的,想成为经典而流传,则为痴心妄想!

    在唐诗转换为“剑诀”之时,首先要体悟其中的意境。而这种意境,首先要“相忘于江湖”,在某时某刻某一场景之下,那诗句油然而生,与古时那种意境的相碰而产生共鸣,在此时,方且可谓入门。

    体悟到唐诗的意境,还需将意境而换为“剑意”,当“剑意”积蓄至一定程度,方会转化为“剑诀”!

    这是一种艰苦而劳费心力的过程。

    王九自幼未曾喝过酒,某晚,他买了一坛酒,在家中院落花前月下开始自酌自饮,是谓“花间独酌”……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当晚,十四岁的王九手执短剑,生平第一次悟出了“剑诀”!

    花间,一壶酒,一人,独酌。

    一人,一剑,一式。

    月下,一人,一影。

    持剑而舞,“月徘徊”而“影零乱”。

    王九只觉自己已溶入那意境之中,而不知何时,他的短剑竟探出寸许的剑气……

    这意味着,他已悟出了“唐诗剑诀”!

    剑随意转,意随“诀”行……

    不知何时,十四岁的王九已泪流满面,他觉得冥冥之中,他的父亲王泊在天之灵正在看着他,正在给他赞许的目光……

    他喝了一口酒,往天上一喷,那酒化为酒雨满天而洒……

    他剑意引导那酒雨而落,酒雨在身周形成了一个均匀的圆。

    人立圈中,手中之剑斜指地下,月光之下,正是对影成三人!

    十四岁那年的王九,“唐诗剑诀”已入门。但剑之一道,何其艰深,易练难精;剑道一途,于王九而言,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心境可以阐述。

    相伴“唐诗剑诀”而生的,却是那酒雨,酒雨可随剑意而洒,那酒雨是否可为石子?或为飞镖……

    王九陷入了思考……

第22章 事了拂衣去

    王九的悟性很好。

    他在“唐诗剑诀”所悟的酒雨之中,想到了暗器。少年心性便是想做便做。

    暗器对于王九来说,却可用“武功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来形容。

    王九至那铁匠铺,花了些许银两,打了数十枚指尖大小的尖刃,每日拿在手中把玩。王九用这指刃来体悟“剑意”,不出一周,王九家里无论何处,均是千创百孔……

    但出乎意料,王九的“剑意”突飞猛进,可用一日千里来形容而绝不为过。

    当“剑意”突飞猛进,那“剑诀”的修炼则是水到而渠成。

    王九未曾想到自己对这暗器的修炼如此有天赋,那指刃在自己的手中,如同一只精灵般,指哪打哪,绝无虚发。此时的王九若再进入“月下独酌”的境界,却与往日的寂寥而截然不同……

    此时的王九,一边喝酒一边舞剑,右手执剑,而左手指间内则为四只指刃。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王九“举杯邀明月”,却见他左手指随意而弹,间或短剑“叮咚”作响,只听“嗖嗖……”的尖锐物件与空气的摩擦作响,王九的身边黑黢黢一个指刃斜插于地,围成了一个均匀的圆圈……

    这个圆圈,便为明月。基中一半指刃为王九左手指弹入地;另一半则为短剑削入地下。

    此刻便为“对影成三人”……

    王九喜欢此诗。

    更是喜欢其中的意境。

    这是剑仙李白的诗。剑仙李白,一生与道有缘。

    “一壶酒”,“邀明月”,而“成三人”,正是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一对应。正如“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八卦,八卦演万物”,而万物尽在道中。此中玄妙,只可意会,而不能言传……

    王九回至家中半年,剑诀与那暗器齐头并进,均已有所小成。

    剑诀易练难精;暗器则刚好相反,难练而易精。以暗器之道助剑诀修炼,反之以剑诀参辅暗器之道,个中玄妙,亦是不能言传……且此种方式,确实独树一帜而绝无仅有。如在门派之中如此修炼,估计那徒弟会被逐出师门。但这王九无门无派,完全是自己琢磨而成。换句话说:我喜欢如此,关你屁事?……

    有师傅,有门派,带着修炼,会少走许多弯路;但另一种角度,这未免也是一种桎梏。

    但这些,均不在王九的考虑之中!

    建文元年的春天,万物复苏。

    傍晚,王九踱至秦淮河边,但见: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王九心潮澎湃。他站立于岸边,左手指间不知何时冒出四只指刃在手掌中如同精灵般旋转,剑意四射……此时,王九自觉剑诀已小成,但如继续如此修炼,难得寸进。

    此刻的王九是正值十六岁的少年郎!

    当夜,王九收拾行囊,离开了家。他又开始入世修炼。此次,他的行程与上次然不同,他选择了人烟繁华之地的行程。

    王九家是军籍。在明启王朝,一日为军,终世为军。在他离开家之前,便接到了锦衣卫要他今年秋便要服役的公文。王九明白,这是他的父亲王泊在他出生之后,便做出的安排!

    他此次出去,定要在秋季归来至锦衣卫报到!

    去年,洪武三十一年,明太祖朱元璋已驾崩;今年,朱元璋的孙子朱允即位,国号建文。

    武林盟,位于华山脚下。实在是因为华山论剑的缘故,而将此武林盟建立于华山之脚。

    而华山派自然则于华山之上。

    华山派传承,最早可至秦汉时期,历经岁月至今,华山派已是武林中声名显赫的名门正派,而华山派的武功尤其是剑术经过百多年的发展,已经形成一整套完善的剑术体系,后又经华山派历代的高手的千锤百炼,华山派剑术越发精妙,声震武林,因此华山派又被称为华山剑派。

    华山派剑术剑意取自西岳华山“奇”、“险”二字。华山无限风光尽在“奇”、“险”二字中,“奇”、“险”往往与秀美相映相衍,因此华山剑术奇拔峻秀,高远绝伦,招式处处透着“正合奇胜,险中求胜”的意境。

    现今华山派已传承至第二十代,如今掌门为胡月,却为一女子,年龄、武功均不详。在宋室王朝时,华山派极致辉煌,山上弟子七百余人。盛极而必衰。而元顺王朝结束时,弟子已不足百人。而进入明启王朝已三十二年的建文元年,华山派亦鲜闻弟子下山,整个华山派笼罩于一层薄雾之中,让人实在难得看清虚实……

    时至今日,明启王朝,华山脚下的武林盟的存在,反而较华山派更为出采。因为武林盟承担了江湖武林事务中的统筹作用,当武林中有重大事务时,武林盟中会第一时间发出声音,召示它的存在。

    比如,如今虽未有顶尖高手的华山论剑,但武林盟每隔三至五年,均会对江湖武林人士的前十名左右的人物武功进行大致排名,虽然不尽完全,但终归得到江湖武林人士的一致认可。江湖武林中,如有采花大盗、响马盗贼、江湖仇杀之类,违背武林道义的事件,武林盟均会第一时间站出来或警醒、警告,而人神共愤之事,武林盟会第一时间发布江湖追杀令……

    武林盟是一个中立的组织,它的存在,得到了明启王朝的默认,并且锦衣卫亦有崇武司设有专门据点于此。崇武司的对武林盟所发布的任何消息,均有专人记录在案,以备查验。

    然而这建文元年,武林盟却收到数件让人大跌眼镜之事,让人哭笑不得……

    头一件,便是享誉江浙一带的义薄云天的大侠,人称“小孟尝”的孟任铭,于半夜被人用麻包装着丢于苏州府衙门口,随之一起的,还有闻名江浙一带的响马贼一人----纵横江浙一带近十年、为首者人称“孙秀才”的孙又苏,曾被武林盟悬赏白银千两而不得的马贼。

    而人称“小孟尝”的孟任铭正是这伙马贼的内应,专门为这伙响马贼销赃。此次被捉,缘自他们一行六人正在苏州府侧的灵岩山脚下交易,谁知不知哪来的指尖长短的利刃十余枚,如同“夜静春山空”一般,无声而无息,瞬间被撂倒了四个,剩余的两人正是“小孟尝”孟任铭与“孙秀才”孙又苏吓得正想逃,又来了八、九只利刃,直接将他们废了!

    他们的憋屈就在于,直至他们被麻包装起来,用马匹送至苏州府衙,他们连那人是谁都不知!

    唯独所知的是听那人的声音,是位年纪不大的少年郎,隐约见那少年郎的手指白而修长…

第23章 深藏身与名

    苏州府衙门捕快唯一来得及的是至灵岩山脚下,为其余四名马贼收尸。

    及至现场,那些捕快方且发现那四名马贼死得不能再死了,基本上都是咽喉中刃,一击致命;而每人基本上都是身中了两至三枚,均为胸、腹等致命处!

    “小孟尝”孟任铭与“孙秀才”孙又苏因为是匪首,所以得以保命;所受之伤为手脚,但手筋与脚筋已被废。出手之人的狠辣可见一番!

    而那指刃,为铁式自制,薄如纸片,闪着黑黢黢的幽光……那苏州府衙的捕快见多识广,但从未见过此类暗器!

    苏州府锦衣卫很快得知此事,强行接管了此案。近十年来江浙一带的劫掠案件尽皆告破,尽皆为“孙秀才”孙又苏一伙人所为,其余数十名同伙,慢慢尽皆归案……

    然而那将小孟尝”孟任铭与“孙秀才”孙又苏用麻包装至苏州府衙之人始终是个迷团……

    任卜显任府是杭州府内声名显赫的大户。任府数代专事丝绸贸易,府地占地百余亩,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掩映于花树之中,尽显富贵本色。

    这日清晨,太阳刚刚升起。任府内唯一的千金大小姐任罄闺楼前。当侍女春儿打开阁楼门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任府的上空:一黑衣男子双目紧闭,嘴里被塞着半只裤腿;裤子被扒掉,两腿之间的鲜血已凝固,绑得如棕子般倒挂于闺楼前……

    任谁一大早看到此景应吓得魂不附体,更何况是一位妙龄侍女。

    任府报官,数名捕快飞快赶来……

    这黑衣男子还未死,只是被人封了穴道,挑断脚筋,老二也被人割了……

    而这黑衣男子正是纵横江湖十数年的采花大盗田中丞。据田中丞交待,他已于一周前至杭州府,闻知任府的千金任罄秀外慧中,正值二八芳龄。待他深夜潜入任府,寻得闺楼所在,看到屋内的任罄换衣待入睡,那曼妙的身姿诱惑万千……当他正待吹入迷香之时,未曾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肋下一麻,却着了道。

    他连那人的人影都未看清,便被扒了裤子,塞了嘴,断了脚筋,割了老二……

    那田中丞一边交待,一边泪水纵横……任是铁石心肠之人看了都于心不忍!田中丞实在是恨哪!他引以为豪的轻身功夫,在那人面前如若无物!

    而将那任府的千金大小姐任罄传唤至衙门,那些捕快都愣住了,这任大小姐实在是太漂亮了,其他的不说,这走起路来的身姿实在是太有韵味了,怪不得那采花大盗会看上她……

    捕快极尽温柔地问她,当晚是否有何动静。虽然这种温柔的声音未免太大了些。

    她答道,她确实听到外面有细微的声响,但她未有在意。

    捕快们很快地便相信了这弱女子。

    但这些捕快们所不知的是,这弱女子如果骗起人来,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当晚,任罄不仅见到了采花大盗,还见到了那位蒙面的年轻男子,尤其是他有一双修长而白的手。任罄很奇怪,她一点都不怕,反而隐隐有所期待。也许是明启王朝,男女之防甚严,尤其是对女子的要求;任罄为大户人家,管教更严。但任罄是少女,少女总是有梦……

    任罄看到那双眼睛,英气外露,隐隐的杀气更是让她动心。

    那修长的手指一弹,却在她的床栏上留下了一只指尖长短的尖刃,闪着黑黢黢的幽光……

    那人道,这是给她防身之用!

    她收了起来,顺带也将她少女的心藏于其内。

    杭州府的捕快实在开心,这个功劳实在是大!但他们的开心却不过三日!

    也即是三日后的清晨,大雨初歇,便又有人前来报官,杭州府西南方的一处民宅大院发生械斗,死伤实在不少……杭州府已多年未出现如此大案!

    当捕快至那大宅门口,便发现正门已大开,一个血色的手印印于大门上,那手印上的手指修长;而门口台阶向外,昨晚的一场暴雨,却将许多痕迹洗去,只留下淡淡的血色足印……

    入得门后,发现这大宅子内简直如同一个血色的修罗殿,院落内、墙角下躺着十余具尸首,踱入门内,或大厅内、房间内,尽皆为尸首,而那些尸首要害部位,尽皆为一只指刃,或咽喉,或额头,或双目,不一而同……半数身中剑伤尽皆一剑致命,有一位竟半边脑袋被削去,鲜血四溅而极度血腥!

    及至此刻,发现的死尸已达二十余具。

    捕快很快便在厅后找到一处地下室的入口,而此刻,捕快们逐渐发现现场的博斗的痕迹,过道内数具尸首。

    除了博斗的痕迹之外,地下室数个装满受惊吓的妙龄少女的肮脏的地牢让捕快们疑窦丛生,除了地牢之外,还有一个布置精美的房间,房间内充满靡靡的气息,香粉味与血腥味交杂,直让人作呕……

    房内死尸两具,一人水手般的褴褛衣物,此人身材高大,膀阔腰圆,咽喉一道血色,应为一剑封喉,瞠目结舌,死不瞑目,一脸惊恐之状。除此之外,左肩、右腿上各扎了一枚指刃,与上面的尸首上的指刃无二。

    另一人衣着华丽而讲究,俨然杭州城内知名人士,而他的半个脑袋耷拉着,坐于地下,脖颈处已过半被断,血流一地……

    此处房内,博斗痕迹很是激烈,一张做工精致的美人椅,被剖两半,分得甚为齐整,那捕快看了一眼,道:“剑气所致!”一语惊呆众人。

    剑气,乃剑意积累一定程度形成剑诀,剑诀外放,则为剑气!

    有剑气,意味此人已近乎踏入江湖一流高手之列。

    令人诧异的是,在此屋角还有一名瑟瑟发抖的女子,此女子却极至温柔,背后背着一个如包袱般的布袋,看起来便非明启王朝之人!

    锦衣卫很快得知详情,便插手此案。这是一处与倭寇相互串通的专事拐卖少女的窝点!此次共在此宅中查获少女四十余名,其中属明启王朝的少女十余名,而来自倭国或其他地方掳掠的少女三十余名。

    那如水手状之人,为纵横沿海一带十余年的倭寇小头目阳委三郎,凶残而狡诈,此次终于伏命!

    衣着华丽之人,却为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峨嵋派长老谭晶嫡系子孙,名为谭人豪,闯荡江湖已久,其内家拳在江湖上已小有名气……

    武林盟向江湖武林各门各派通报了上述事件。

    一石惊起三重浪……

    但今江湖武林人士倍感惊诧的是,无人知晓是何人所为,却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第24章 武林盟

    武林盟是一个很中立的江湖武林事务性机构。此机构成立的时间已无据可考。

    最早可追朔至春秋战国时代,历经的波折、坎坷数不胜数,几经起落,但始终香火未熄。如在元顺王朝时期,它曾号召武林同盟反抗元朝的暴虐统治,引起元顺王朝大为不满,曾派数万大军兵临华山脚下……武林盟近乎灭绝。

    直至明启王朝的建立,武林盟又如野草一般,顽强地重新生长了起来。

    明太祖朱棣对武林盟很有好感,认为武林盟很有气节,但认为武林盟应在朝廷划定的范围内做事。于是锦衣卫便在武林盟旁设立了一个锦衣卫的据点,监视着武林盟的一举一动。

    武林盟对锦衣卫倒是不理不睬,只是依照自己的宗旨做事,反而把锦衣卫当成看家狗一般。

    比如在洪武二十年,剑神王泊遇刺自刎,武林盟曾发出叹息:一代剑神王泊陨落,悲乎哀哉,实在为武林中一大损失,其所自悟的“唐诗剑诀”,实在是文武相通之道,为古往今来第一人!

    然“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抗倭之大业,必会后继有人!

    同时,武林盟亦指出,剑神王泊自刎,与中原武林的某些门派有莫大的关系;随时日,此事必将水落石出,武林盟必会持续关注此事。

    武林盟从未有过如此口气阐述一事,足可见其愤慨;但此文一出,各门各派无人敢发一声,除了武当派。

    武当派时任掌门俞莲舟,直接言道,此事武当派绝不善罢干休!

    人们此刻方且赫然发现,剑神王泊原来出自当今武林的泰山北斗----武当派!王泊是武当派长老宋远侨的俗家弟子,而宋远侨,是武当派开山始祖张三丰的大弟子,如今的掌门俞连舟则排行第二。

    武当派开山始祖张三丰共收七名弟子,原本宋远侨为大师兄最有可能继任掌门之位,但实在因为宋远侨有个坑爹的儿子宋青书,直接被张三丰清理了门户,而大弟子宋远侨则免去一切职务,专心修道。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宋远侨于元顺王朝末年在武当山脚下收养了襁褓内的王泊,便悉心教导他,要他走正途。王泊果然未令人失望,正就了一代剑神的称号。

    然而王泊却如昙花一现,正值壮年便早早陨落……

    当年武当派便派出了数名弟子下山,加入锦衣卫。

    锦衣卫也发出了强烈的讯号。

    也即是当年,锦衣卫携同军队一起出手,直接清洗了潇湘剑派、渔农帮、漕帮、金刀门、名剑门等十个门派!虽未将那些门派灭门,但那些门派均元气大伤,一蹶不振。

    然而此刻的武林盟少有的未发一声。

    当锦衣卫携军队兵围少林派、峨嵋派时,当时的明太祖朱元璋终于发声了,认为锦衣卫的缔造者卫国公主朱瑛有些太过;江湖武林三足鼎立即为少林、武当与峨嵋派,如今锦衣卫竟将其中两个门派团团围住,要求他们交人,实在有些过分……

    此事不了了之。

    建文元年的夏天,武林盟通报了上述事件:义薄云天的大侠“小孟尝”孟任铭竟是深藏不露的响马贼内应;采花大盗田中丞被抓,且被阉割;倭寇小头目阳委三郎竟与峨嵋派弟子谭人豪勾结,专做人口买卖的生意,窝点被端而身首异处……

    峨嵋派第一个站了出来声明:这是门派内败类谭人豪自己所为,与门派无关……

    估计这样说出来,连它自己都不能相信!

    但江湖中所关心的并非峨嵋派的声明,而是武林盟所述的另一事,即此三件事均为一人所为,而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唯有所知的是:此人轻功极高,可让采花大盗田中丞束手就擒;此人的暗器无声无息,已有“道法自然”之意,唯有“自然之境”方可无声无息,而出其不易,否则如何能仅凭暗器便擒得“小孟尝”孟任铭两人;此人不仅暗器了得,且剑法超群,因为此人之剑有剑气……

    有剑气,便意味着一定会“剑诀”!

    因为“剑诀”只可意会而不能言传,只可悟,而不可教。

    而如今世上可悟出“剑诀”之人屈指可数。

    说起剑诀,却是有个故事。

    即为如今号称“东剑”的倭国的柳生新阴流的剑道高手柳生宗严。柳生家族为倭国豪族,柳生家传《杀人刀》、《活人剑》实在难缠。尤其柳生宗严已突破剑之范畴,创立“无刀取”,即以空手制住对手。这已是接近“道”之意义!

    柳生宗严曾于洪武十年踏入明启王朝的国土,至各大名门正派挑战,未曾想,连战十八战未尝一败。于是他便于苏州府街头摆下擂台,直言欲求一败!

    当时杭州府名剑山庄庄主莫彦辰仗剑而出……此役,两人剑气纵横,让人叹为观止。

    柳生宗严输了半式,他立誓:终其一生,不再踏入明启王朝国土!

    归国后的柳生宗严,在倭国声名鹊起,在倭国俨然第一人,名声传入明启王朝,人称“东剑”。

    而与柳生宗严对战的名剑山庄庄主莫彦辰,则于半年后因伤而离世。

    武林盟曾对此事进行阐述,但未作任何评论;只是谈及若练剑,首修剑意,剑意积累则至剑诀,进而产生剑气。当剑气内敛,进而登堂入世,则为剑道!

    此事在武林中引发大争论,认为如今可登堂入世已入剑道的应有四人人:武当派的掌门俞连舟与宋远侨道长、华山派的掌门胡月及如今已在皇宫的老祖宗之一廖人赢。

    武林盟对此未置可否。

    但江湖上已议论纷纷,剑气、剑诀、到底是何种剑诀呢?到底是何人竟有如此武功?“道法自然”、“自然之境”,唯有武当派的太极方可达到如此效果。

    杭州府事件发生一周之后,武当派有两人即至杭州府。

    锦衣卫对武当派的来人相当配合。所来之人均为武当派第四代弟子,一男一女,两人均为二十余岁的年轻俊彦。男子浓眉大眼,名为宁绍峰。女子则英气飒爽,名为陈攸。

    锦衣卫之人将两人引至杭州府西南方的民宅大院的拐卖少女的窝点,此处已被锦衣卫派人查封。民宅大院的修长手指印仍在,但痕迹已模糊。锦衣卫早已拓印下来。

    当两人刚踏入民宅大院,陈攸便若有所思地停下了脚步,手指了指东南角的院墙,道:“宁师兄,那人应自东南角而入……”

    果然,东南角墙角的泥地下留下一排若有若无的脚印。脚印旁,还有三只恶犬的尸首,恶犬的眼内或咽喉赫然一只黑黢黢的指刃……

    “这是我们武当独有的‘道家三诀’的内力,唯有宋远侨宋师祖悟得……”宁绍峰惊道。

    “这人一定与王泊师叔有极深的渊源。我们再查探一下,要马上禀明师门……”陈攸思虑道。

    是的,这数起事端尽皆为王九所为。并且王九独闯这民宅大院时,被发现,他索性强闯。当他离开这民宅大院时,已身受重伤,大门上的血手印,便是他所留。如今的他,却在何方?

第25章 西湖断桥边

    杭州府西湖上,有一座古桥,似乎写满了青苔妙曼的情结。步入其上,许仙、白娘子的浪漫情缘,跨过千年的岁月,化蝶般地成为飘在西湖上的诗眼。这便是,断桥。

    远远地望着断桥,它仿佛是荡在西湖上的一艘船,整个西湖就像是一幅淡雅的诗篇,而这断桥就是西湖的诗眼,况且有鲜花、碧荷、天鹅的陪伴,无以咏唱,已经洒满了无数的浪漫。

    断桥不断,它是如诗西湖的泪!

    任府的千金大小姐任罄,今日一早,便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春儿女扮男装来到这西湖断桥边散心。她们坐着马车,一位马夫驾着车送她们来到西湖边。

    丫鬟春儿三日前受惊,直至今早她还是有些神魂不定。

    任罄这数日,一直抓着三日前的夜里,那男子弹至床头的那只黑黢黢的指刃把玩。那只指刃不大,如手指般;不知为何,那只指刃放抓至手上,冰凉的金属气息,却让她觉得特有安全感。今天出来,任罄也将这指刃放于袖口中。

    昨夜的一场暴雨,将西湖清洗一番,却是别有一番景致。

    任罄与贴身丫鬟春儿,走在堤边,深吸一口气,望向平静的湖面,忽然一首诗涌向心头,不由自主地吟了出来: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她正吟罢,更听见“啪啪”的掌声,随之而来的却是悦耳的声音道:“这位公子,这诗正是应景。”

    任罄一转头,便见一位黑衣少年,斜倚树边,目光并未看向她,而是看向那波光粼粼的湖面……

    任罄咋一见这少年,心内怦然心动,尤其那黑衣少年的眼神,清澈透明,似乎在哪见过;但这黑衣少年的脸色稍微苍白了些。但听那黑衣少年吟道:

    “群芳过后西湖好,狼籍残红,飞絮。垂柳阑干尽日风。

    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

    这首是欧阳修的《采桑子》。如今已是春末,暮春时节的西湖依然是美的,残花轻盈飘落,点点残红在纷杂的枝叶间分外醒目……任罄听罢这黑衣少的所吟,也拍了拍手道:“公子的诗,也是应景。如今正待夏至。”她的声音异常玲珑。

    那黑衣少年眼睛忽然向她全身上下一扫,锐利的眼神如同抚过任罄的身体。

    任罄脸红了。她知道这少年是看穿她女子的身份了,谁叫自己实在前凸后翘,这却是极难掩饰。尤其自己的臀部,与自己一起长大的丫鬟春儿成日笑自己的臀部很是翘……

    但那黑衣少年只是扫了一眼任罄,又将目光移至湖面,随口又对任罄道:“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白居易这首‘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觉得更为活泼。”

    任罄有点生气,这黑衣少年仅是在自己身上扫了一眼,便不再看她。任罄瞪了一眼这黑衣少年,忽然发现这黑衣少的左腹部的衣物黑色更为阴暗,显然是湿的;且有一处明显的裂口,裂口处齐整异常,肯定为利器所划……

    任罄吓了一跳:这黑衣少年受了伤,他却是什么人?再一看他的脚下,周围的土是湿的,而仅他的脚下是干的;显然他已在此很久!

    任罄有点害怕。她右手伸入袖子,偷偷将这几日一直把玩的指刃抓于手上。当金属冰凉的气息感应至手上,任罄定了定神,看着黑衣少年,问道:“公子,您受伤了?”

    “无妨。”黑衣少年答道。

    “那您在此为何?”任罄袖口里抓着指刃,好奇地问道。

    “缅怀先人。在我出生时,我父亲便在此一带活动。但我从未见过他。后来,他死了。”那黑衣少年扫了一眼任罄答道。那黑衣少年眼尖,瞬间便发现了任罄白色衣袖中闪现黑黢黢幽光的指刃……

    任罄顺着黑衣少年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右手袖口的指刃……她的脸又红了,她收起了指刃,道:“实在抱歉,这是别人送予我防身之用。”

    “噢,”黑衣少年点了点头,抬起了手,一只闪现黑黢黢幽光的指刃出现在他修长的手指间,问道,“公子,请问下,是这个吗?……”

    这名黑衣少年,正是王九。

    将义薄云天的大侠“小孟尝”孟任铭和“孙秀才”孙又苏用麻包装了丢至苏州府衙门口,是他所为。

    当王九第一次杀人,竟无一丝害怕,当那指刃带着“夜静春山空”的剑意插入那马贼的咽喉,鲜血渗出时,王九竟然充满了丝丝快意!

    他的母亲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为保护他们娘俩方且自刎,所以一定要学会爱惜自己。王九明白。所以王九下手非常狠。

    “小孟尝”孟任铭和“孙秀才”孙又苏被王九数只指刃废了之后,王九仍不放心,直接挑断他们的手、脚筋。用麻包装了,放于马背之上,送至苏州府衙,当然,赃物随之一并奉上。“捉贼捉赃,捉奸捉双”的道理,王九明白。

    王九的内力确实源自武当派的“道家三诀”,且源于武当派开山始祖张三丰、大弟子宋远侨的“道家三诀”,此内功实在非同小可。在王九年仅十三岁时,便掀翻了数位泼皮,并且让其中一位三个月都下不来床;及至十四岁云游时,内力已成,而配合“唐诗剑诀”的意境,腾挪纵跳的轻身功夫,如若天成。

    主要是因为武当派的内功的“清静无为”,实在玄妙异常。王泊号称“剑神”,而此“道家三诀”的内功作用之大,可想而知。

    并且此“道家三诀”的内功,对周边环境的异动,非常敏感,实在是因为“道法自然”的缘故!

    如今的王九,周边十余米的范围之内,他可感知十米外草丛中一只蚂蚁的觅食……所以采花大盗田中丞被抓,且被王九辣手阉割,实在不冤!

    但正是由于上两次得手太易,而导致王九的第三次出手的大意疏忽,进而身受重伤!

第26章 人生有情泪沾臆

    王九在杭州府街头闲逛。某日在街头两辆蒙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内,听到不同寻常的异动,便尾随而至,直跟至杭州府西南方的一处民宅大院……

    当晚,天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王九便身着黑衣,自大院东南角蒙面潜入。

    但未曾想,这民宅大院防备森严远远超过了王九的想象,王九刚翻过院墙,便有三只恶犬悄声无息地向他扑来,而王九只来得及将手中的指刃瞬间弹了出去。随着三只恶犬数声“嗷呜”的哀鸣,院内之人已被惊动。

    王九正打算翻出院墙,忽听院前门口处数声“八嘎”之类的咒骂。

    王九恶向胆边生,他站了起来,修长的左手瞬间四枚黑黢黢的指刃出现在指间,右手,一柄短剑冒出寸许剑气斜指地面……

    他人不高,但瞬间“势拔五岳掩赤城”的气势恢弘而浩大,他如同一只豹子冲入人群之中,左手指刃接二连三地不断弹出,随着指刃的弹出,人群中不断发现惨叫,手捂咽喉或眼睛倒地不起……随着右手的短剑挥舞,所带来的意境,如同泰山压顶罩向人群之中,竟无人是其一合之敌!

    王九只是在数个呼吸之间便撂倒了十余人,但在冲过人群之时,某位口中喊“八嘎”的汉子竟装死倒于地上,待王九通过之时,一刀竟自下而斜上,自其左腹划过,鲜血直流,幸得王九稍缩腹部,躲过剖膛之灾。王九愤恨至极,反手一剑,“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的剑气竟便将此人半个脑袋削去,鲜血四溅……

    王九踏入大院的厅内,“道家三诀”何等了得,稍一感知,他便在厅后找到一个入口,而气血一运行,那左腹伤口的血竟止不住地流了出来。王九随手一剑扯下一截布,将腹部一缠包裹起来,想及那一声“八嘎”,恨恨地跳入那入口之中……

    而就在王九跳入那入口的瞬间,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闪亮了天际,也映照出跳入洞口王九决绝的身影。随即“轰隆隆”的雷声袭来,斗大的雨点自天空中划落……

    约摸一刻钟之后,面色苍白的王九脚步虚浮地跳了出来,他左手捂着腹部,黑色的衣服已浸湿一大片;而右手的短剑数滴鲜血自剑尖滴下……

    院内已无活人。

    王九钻入雨幕,踱至院门,雨点打湿了了他的身体,左腹的血水顺流而下,王水的右手拉开院门,左手顺拍向那院门,留下了一个血手印。血水滴在王九的靴子上,顺着台阶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但在雨水的冲击之下,逐渐变淡,而慢慢消逝……

    王九在地下的战斗,更加凶险。

    地下除普通防守数人之外,还有两人。一人自身上装束便可认定是倭寇;而这倭寇手执一把倭刀,凶狠异常。而另一人却自武功招式上看,为心武双修,王九可断定此人为峨嵋派之人!

    王九直恨得牙痒痒。

    王九的“唐诗剑诀”吓到了这两人。尤其是那峨嵋派之人,他似乎知道此剑诀。就在他心神失守之时,大吼道:“那剑神王泊是你什么人……”话音未落之刻,王九的以伤换伤,一剑划过他的咽喉那刻,那人的拳风也侵入了王九的肺部……

    王九的两只指刃插入那倭寇的左肩与右脚,但那倭寇仍是“嗷嗷”叫着挥舞着倭刀而上……在王九看起来,这倭寇的武功远远不如那峨嵋派之人。当王九的剑气划过他的咽喉之时,这倭寇竟然仍朝前冲了数步方且跌倒,一脸惊恐之状……估计他至死方且明白“唐诗剑诀”的玄妙。

    王九冲入雨幕之中心绪一直难以平静,他知道自己有些冲动了,但他似乎已明白自己的父亲王泊到底面对了一个怎样的抗倭局面……王九没有回客栈,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雨幕之中行走,不知不觉地便来到了西湖断桥边。

    此时,已近天明,雨已经停了。

    不知不觉,王九行沿着西湖却行至断桥边,他停了下来,他发现此处天地间的元气实在浓厚!

    何谓元气?即真元之气,由先天之气和后天之气结合而成。

    先天之气自母腹中带来,每人秉承多少不一,先天足,小孩自小强壮,而先天不足,则带病体出娘胎。出生后,五脏六腑便开始运作,五脏六腑所秉承的能量,便来自先天之气。

    后天之气,则为成长过程中所获得,由外来的物质所提供的;或来源于为肺中之气,即一呼一吸之间和脾胃肝胆之气。脾胃是负责运化谷、调节人体上下升降的器官,其主要作用就是接纳食物,并将食物转化为人体所需的物质。这些均为后天之气的来源。

    而人死之后,先天之气、后天之气又重归自然,形成一个循环。自然之中,秉承一定规则,有些地方元气浓厚,有些地方元气稀薄,自是与风水有关。

    王九左腹下的伤口的血已止住,但伤口已开始火辣辣地疼,并且头脑有些发晕,这应为失血过多所致。王九的肺部为拳风所伤,呼吸也着实有些沉重,每一次呼吸,都让自己痛彻心扉……而自己让真气运行时,自手太阴肺经时,却总是有阻碍,而不能形成完整的一周天。

    王九知道自己的伤势不轻,外伤尚且无妨,但内伤如不能形成完整的循环,拖得太久,则更麻烦!于是王九便在这断桥边开始运足真气欲打通自己的经络。但受伤之后,王九真气极难集聚,每次聚集,气血运行,左腹下的伤口总是有血渗出,一时间王九面如白纸……

    直至临近天明,黎明前的黑暗,阴尽阳生之时,王九终于聚集了一道真气,喷出一口黑血,终于将肺经打通,形成了一个周天的循环。此刻天已大亮,断桥边的河堤上已有人群行走。王九亦轻舒一口气,脸色稍为好转,正待欲回客栈,却发现远处走来了一前一后的两位年轻人。

    而这一前一后的两位年轻人,正是范府的千金范罄与她的丫鬟春儿。

    当王九见到范罄袖中的指刃,他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模一样的指刃时,范罄一手掩嘴,看着面色苍白的王九,她的泪水竟如断了线的珠子,不知不觉地掉了下来……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当女子为你流泪之时,你却作何想?

    却是“人生有情泪沾臆”!

第27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

    或将人生浓缩十数个场景,某时某刻的场景或会让你永存于心。

    杭州府西湖断桥边的河堤。夜雨洗净尘埃。

    清晨,当太阳升起,晨曦洒在两人身上,如同披上一层七彩光。

    女扮男装的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泪珠轻弹至她雪白的丝质儒服上,顺着丝质儒服在晨曦的映照之下,呈七色幻彩,落于脚下的河堤石板上,碎成成千上万的碎片,每颗小水滴都幻呈七彩,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

    王九宁愿自己没有运足真气去看这眼泪,宁愿这场景从未出现过。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她,他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场景。当女子的眼泪为你而流之时,那泪水如同硫酸般,竟将你的心腐蚀了一块……

    任府今天又进来一位下人。

    但又不能称之为下人,因为这是侍女春儿亲自带来并安排的,并且再在交待管家,不必安排他做任何事。侍女春儿是任府千金任罄的贴身侍女,那管家自然满口答应而不提。

    杭州府外松内紧。

    捕快、锦衣卫全城彻查、搜捕一切与倭寇有关事宜,顺带搜查可疑之人。

    悦来客栈的五十余岁的掌柜很是奇怪,在客栈住了近一周的那位秀气的少年昨夜未归,而今早那些杭州府的捕快、锦衣卫竟是满街乱蹿,那少年可是有啥事呢?

    悦来客栈的老掌柜一辈子识人无数,那少年清澈的眼神,修长而白的手指却是给了他很深刻的印象:这少年绝对是位好人。

    而不久,竟有任府千金的侍女春儿来到这儿,说道那少年是任府远房的亲戚,要帮那少年退房,住入任府。老掌柜自然满口答应,并退回些许银两。因为那少年住店时,修长、白的手随手便是五两银子,老掌柜印象很是深刻。

    侍女春儿笑道,不必找了。老掌柜很是开心,任府财大气粗,这些银两,他们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不一会儿,那侍女春儿便仅收拾了一个包袱自楼上下来,嘴里还嘀咕道:“就那么少的东西,小姐还要我亲自来,早知道要那些懒奴才来就行了……”

    老掌柜随口笑道:“这是因为你家小姐看得上他嘛。”

    侍女春儿冲着老掌柜嫣然一笑,道:“嗯,有可能。我家小姐看到他,还哭了……”

    老掌柜笑着也没当一回事。

    没想到未过几日,便有锦衣卫手执一张拓印的图,至各处客栈、人流多的地方开始查访。而随之巡查的,还有一位手执长剑的英气飒爽的女子,此位正是武当派的陈攸;而他的师兄宁绍峰已回武当派报信。因为他们二人均认为此事定与他们的师叔剑神王泊有关。

    在他们下山之前,他们的已近年迈的师祖宋远侨曾单独召见他们道,如有何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知会师门!他们作为第四代弟子,明白师祖宋远侨见他们的意义。而在这杭州府的锦衣卫内,有武当派第三代的弟子一名,已在此坐镇十余年,已是千户的温纯生。当他闻知那民宅中有“道家三诀”的气息,大吃一惊,立马亲自前去查探。

    温纯生不仅查探到那“道法自然”的气息,而且自那剑诀中,竟感知到那如诗般的剑意……

    温纯生不敢怠慢,马上要四代弟子宁绍峰赶回武当泊报信,而他即刻下令,在杭州府暗中查寻此人。因为此人与自己的师兄剑神王泊肯定大有关联。自从三代弟子宋远侨之子宋青书品行不端,被祖师张三丰清理门户之后,武当派痛定思痛,一直对弟子严进严出,尤其品行方面要求甚高。

    正是因为少,而弥显珍贵。

    剑神王泊之死,让武当派如同被咬了老虎尾巴一般,无比的愤怒,促成了武当派与锦衣卫之间的无间合作!

    锦衣卫的创始人卫国公主朱瑛对武当派的助力,无任欢迎。

    千户温纯生安排武当四代弟子陈攸随锦衣卫一同暗中查询。

    当锦衣卫执那图予那悦来客栈的老掌柜看时,老掌柜一看,却是一只修长手指的手掌图,愣住了,下意识地道:“这手我见过……”一语惊了众人。

    当天傍晚时分,任府家主任卜显正在杭州府西湖边的明月楼与人大宴宾客时,便有家丁急匆匆地前来耳语禀报,家中有贵客前来,来人为首者身着锦衣卫飞鱼服。任卜显祖孙数代均做这海运的贸易,实在是因为此块利润太大。

    这消息直吓得任卜显一哆嗦:到底啥事,竟把这种煞星招惹到家中,自己只做丝绸生意,虽然自己亦偷偷卖卖货至海外,但那明启王朝的市舶司禁了又开,开了又禁实在无法,只能暗中交易,亦是无法,丝绸的利润实在太大!

    任卜显心情忐忑地一溜烟地乘上马车回家,丢下满席的客人面面相觑……

    所来任府之人是武当派三代弟子、锦衣卫千户温纯生携同武当四代女弟子陈攸及锦衣卫随从两人。当陈攸在悦来客栈老掌柜处得知一位少年可能在任府时,马上知会师叔温纯生。温纯生哪敢耽搁,直接带上两名随从,直接赶至任府……

    这数日里,两位少男少女之间的情愫暗生。

    王九有从未体验过的心跳加速的感觉!

    每天晚上,千金大小姐任罄都会在侍女春儿的陪同下,偷偷来到王九的房内,为王九受伤的左腹换药。

    年轻就是好。

    王九的伤势一天好过一天。

    每天,那侍女春儿均会亲自为王九送饭。而那位千金大小姐任罄每日亲自跑到厨房,为王九下厨。直吓得任府的大胖厨子这几日里,每日都心惊肉跳……

    当任府家主任卜显赶回府上,便见到那身着飞鱼服的温纯生。

    温纯生拱手上报来意。

    任卜显方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将心放进肚子里,命人将自家小姐任罄叫来。

    当任罄上前拜过自家父亲时,那温纯生眼前一亮:这少女身姿婀娜,确是位美人胚子……

    任卜显命她向温纯生见礼。任罄向温纯生款款行了个万福。

    “你早几日命人带入府中的那位少年,你可知他如今在哪?”任卜显厉声问道。

    当任罄一听父亲如此问,脸色瞬间刷白……

    温纯生手一摆,意思是莫吓坏这少女。

    一旁的陈攸轻声道:“任姑娘,切莫害怕。这位少年,与我武当派大有渊源。如果你们助我们找到他,我们武当派必有重谢!”

    任罄此刻方且点了点头,便引着陈攸向着王九住处走去。

    任卜显与温纯生紧随其后。

    及至王九所住的房间门口,任罄指了指房门,意思是就是这里。

    温纯生叹了口气,道:“不必进去了,他已走了。”说罢,他掉头便离去。

    陈攸见状,紧跟而离去。

    任罄推开门,屋内果然空无一人。她的眼泪瞬间奔涌而出……

    任罄不知道,这一别,便是四年。

    这一年,是建文元年。

    当她再见王九,已是永乐元年。

    正是“多情自古伤离别”!

第28章 年年岁岁花相似

    王九是走了,他觉得自己必须走了。

    原本他并未打算在此呆得太久。马上就要进入秋季,他要赶回家去,执公文至锦衣卫报到。

    因为这是他父亲王泊的安排,如此安排,必有深意。

    当他感觉有位不弱于他的高手进入任府,他仅来得及稍事收拾一下,便悄悄地离去。

    离去前,他只来得及留了一个纸条予任罄。纸条上仅有简简单单几句话:“‘多情自古伤离别’。来不及告别,实有苦衷。有缘自会相见!”……

    千户温纯生离去之时,并未气恼。他查探过那民宅大院血色的现场。在他看来,这人武功与他在伯仲之间。

    来任府,他原本并未抱很大期望,能寻得此人些许踪迹,已是有幸。但如真能寻得此人,这温纯生真是要狠狠揍他一顿不可:此人关系实在重大,事关之前剑神王泊的“唐诗剑诀”,怎可如此轻易被人寻到!

    千户温纯生将此事完完整整地汇报予武当派,随即他将此事压了下来。他不想“唐诗剑诀”一事过早暴露。当然,他交待四代弟子陈攸时不时至任府,与那任大小姐多些来往。其中蕴含之意,不言而喻……

    但未曾想,这陈攸与任罄任大小姐交往之后,两人竟成了无所不谈的闺蜜!

    缘在天定,份靠人为。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建文元年至永乐元年间,是数年的“靖难之役”战火纷飞的年代,建文帝朱允坟与燕王朱棣叔侄之争,影响何其之大,杭州府内,不少世家大族分崩离析,瞬间灰飞烟灭,但这范府始终安然无恙。

    就连范府家主范卜显都在想是否是自家祖上积德所致,但他思来想去,始终觉得蹊跷至极。

    这数年来,他唯一的心病便是这自家的女儿任罄,已是近双十年华,但至今尚未找到婆家,实在是因为数年来战火不断,门当户对的实在太少。前段时间,杭州府新任通判宋良刚刚丧妻,闻知任府家千金任罄正值待嫁年纪,使人前来说媒。任卜显正欲答应承此事。未曾想,那通判宋良不知何故,就在交换生辰八字之时,取消婚约。着实令任卜显百思不得其解。

    直至某日,任卜显的夫人马氏,劝解任卜显道:“夫君,我想我们家任罄的婚事你以后甭操心了。”

    任卜显大怒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如今她已年近二十岁。尚不出嫁,成何体统?”

    马氏却道:“如今兵荒马乱,你却让她嫁哪去?难不成我们家养活多一口人都养不起?高不成,低不就。更何况,你真以为如今那么多的大户人家,唯独咱们任家独善其身,连上门要钱粮的都没人敢前来?”

    任卜显愣住了,他确实很是疑惑。杭州府大户人家,几乎家家都被那些当兵的上门要钱粮,有几户不肯,那些当兵的竟连命也要!

    唯独他们任家一点事都没有。

    马氏道:“你不知道,我却知道。并且我还知道,无人敢娶咱家的闺女。但如果真的咱们将咱家闺女嫁出去第一天,那第二天便会有那些当兵的前来索钱索粮!”

    任卜显沉默了。

    马氏继续道:“你还记得早几年那锦衣卫的千户前来寻人吗?之后,有位武当派的陈姑娘经常前来找咱家的闺女?”

    任卜显点了点头,确有此事。并且那锦衣卫千户走了之后,也未有为难他们任府。反而之后有位陈姑娘经常前来陪伴自己的闺女任罄。

    并且自此之后,自家任府周边竟然时常出现了锦衣卫的飞鱼袍与斗牛服。

    任卜显未在意。因为锦衣卫从不至他府上,亦从不扰任府。

    但马氏及任府下人均知晓,锦衣卫已将任府纳入他们的重点防护范围。

    全府上下,唯一不知晓的便是这任府的家主任卜显。

    驻扎此地的锦衣卫千户温纯生自然知晓,因为是他将这任府保护起来的!并且,他亦命人根据悦来客栈的老掌柜所述,将那王九的图像画了出来,牢记之后,尽皆销毁。

    温纯生已得知,这少年有相当大的可能为剑神王泊的后人。他未有继续追查下去,他怕打草惊蛇。他已将如上情况尽皆汇报予自家的武当派。然后,他便将此事抛之脑后,全力投入侦察燕王朱棣与建文帝叔侄之间的兵力调配与对比一事之中……

    因为这是锦衣卫缔造者卫国公主朱瑛的最高命令,且锦衣卫一定保持中立。但具体有无保持中立,这却不是一个锦衣卫千户温纯生所能左右。

    但无论如何,燕王朱棣与建方帝的军队对锦衣卫均网开一面。

    这点倒是令这杭州府锦衣卫千户温纯生诧异万分。由此,他对这卫国公主朱瑛的立场与时局把控,敬佩得五体投地!

    时光飞逝,转眼四年战乱已逝。

    这四年之间,武林盟未有任何新讯息发布。之前建文元年时,江湖中出现的黑黢黢的指刃,竟从未再出现过;而那“剑诀”一事,亦如昙花一现。江湖上再未听闻哪处再有“剑诀”传出。

    燕王朱棣赢得了最后的胜利,荣登大统,年号:永乐。

    永乐元年。

    某日,应天府锦衣卫有位年轻人便装前来杭州府锦衣卫据点来交接公文。此位年轻人很是面善,清澈的眼神,尤其是修长、白的手指双手将那公文递交上来,很是有礼……

    那杭州府锦衣卫据点之人,很是受宠若惊,来自京师的锦衣卫,原本较地方便高半级,更何况此人年起来不过二十上下,再看看交解公文人的腰牌,名字十分好记,叫“王九”;再看官阶,竟是位百户……

    直吓得这锦衣卫“噌”地自椅子上弹了起来,拱手道:“王大人,实在抱歉。在下未曾留意。”

    那叫王九的年轻人笑了起来,露出雪白的八颗牙齿道:“无妨。实在是因为穿着公服有诸多不便,便直接来此交接公文……”

    是的。就是王九。

    建文元年,十六岁的他曾来杭州府活捉过一名纵横江湖十余年的采花大盗,孤身闯入一倭寇与江湖武林勾通的据点,将其内近二十人屠尽,身受重伤,幸得任府千金大小姐任罄伸手相助……

    永乐元年,王九重回杭州府。

    有句话说得好,“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这四年,他与她又有何不同?

第29章 岁岁年年人不同

    建文元年的夏天,任罄在西湖断桥边见到王九,她不容置疑,扯着王九回府疗伤。

    在任府的每天晚上,她都会偷偷过来,为王九换药。

    任罄从未与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

    当她颤抖的手掀开王九的衣襟,看到左腹下血肉模糊的伤口时,她吓了一大跳。一旁的侍女春儿要帮忙,但任罄不肯。她要自己来。

    她轻轻地用清水清理伤口,血早已止住。伤口长,但不深,否则王九也不能撑到现在。其实这创口清理完之后,倒也不如刚开始那么触目惊心。但任罄的泪水,仍是一滴滴地掉在伤口旁,或刚好掉在伤口上……

    她与他,血泪相溶。

    王九早就不疼了。

    那泪水掉在伤口上,痒痒、凉凉的,很是舒服。

    王九恨不得这圆脸女子再掉多些泪,好将他融化……

    任罄清理好伤口,那侍女春儿早不知自哪拿了些金创药,任罄将药粉轻敷上,再用布条包扎好。

    这时,任罄方且发现这少年的古铜色的肌肉很是结实,并且他身上的味道,虽然有些汗酸味,但任罄觉得一点都不难闻。但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此刻的她早已没掉泪,但她的却脸红了……

    这数日,王九很是享受这圆脸少女帮自己换药的过程,尤其是那只柔荑在自己左腹部轻抚的那刻……

    每当此刻,王九都恨那个倭寇为何不再狠些,把自己的伤口拉长些!但实在不能再深了,再深的话,估计不需要她帮自己换药,自己便至阎王那报到了。

    当第二次换药时,任罄已经不再害怕,并很享受这种过程。这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洗过澡了,衣服是干净的。侍女春儿昨日便将他的衣服自悦来客栈拿回来了。

    任罄对味道很是敏感。但这少年身上的味道,她很喜欢。清清淡淡,又有一种独有的少男的清爽。

    任罄没问这少年叫什么,更是做了些什么。

    她只知道,这少年不是坏人。因为那个晚上,这少年救了她。那时的她,身上很是单薄。但这少年看她的眼神很是清澈,跟现在一样!

    但这少年为何受了伤,她今早便知晓了。因为杭州府自昨日便传出有一个倭寇与江湖武林勾结、拐卖女子的据点被一锅端,其内近二十余名贼子,包括数名倭寇,全部被杀。

    任罄知道是这少年所为。但她一个字都没问他。女人的感觉很是敏锐。她隐约感觉这少年好似背负着什么而不愿说,所以她绝口不问。她只要知道这少年对她没有歹意便可。

    这天晚上,任罄为少年换了药之后,她少有的未将他的衣服放下。她觉得这少年全身滚烫,而她却将自己颤抖的手轻抚他滚烫的胸脯,随即她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胸膛,她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好似融化在他身上,她觉得在他身边,特别安全。而那少年用自己修长的手指轻抚她的脸颊……

    也确实是因为在任府照料得当,加上王九本身年轻,数日那创口便开始愈合。

    这期间,任罄只知晓他姓王,任罄告诉他自己的名字、自己家的情况。

    任罄希望他可以向自己的父家任卜显提亲,虽然她只字未提此事。

    但这少年走了,当锦衣卫来府内寻他时,他走了,仓促之间只留下一张纸条,但却将少女的心带走了。

    转眼便是四年。“岁岁年年人不同”。

    圆脸的任罄长高了些许,变得更有女人的味道,更如已成熟的苹果一般。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任罄有些自怨自哀。之前她的父亲任卜显曾为她至今未嫁烦躁不已。但这一、两年来,她的父亲任卜显已只字未提。

    任罄虽未再见到他,但她总是觉得他在关注着她。不然为何在这四年战乱之中,诺大的杭州府,不知多少大户家破人亡,唯独任府可独善其身?并且那武当派的陈攸时不时都会来府上找她一叙,但任罄知晓,若无那他的存在,虽然自己与陈攸无所不谈,但那陈攸绝对不会在此呆那么久……就是因为他!

    同时还因为,陈攸那位师兄宁绍峰,

    任罄在陈攸的那位浓眉大眼的宁绍峰的眼内,看出了一团炙热的火焰,那团炙热的火焰内,她感觉到一丝不适,因为这火焰内,有**与占有,而不似他;他看她的眼神内,只有清澈的深情……

    不然,任罄十分相信,他一定会将自己的情况托盘相告;他不告诉自己,正如他所留的如剑般的字眼内,有“苦衷”,而这里是担心连累她!

    任罄很有性格。她从未向陈攸透露任何一字关于他的情况;况且她所知也甚少。陈攸有时旁击侧敲,她只推说不知。

    而今日中午,陈攸又来找她,约她至西湖断桥河堤一行;与她们同行的还有她的师兄宁绍峰。

    任罄本不欲行,因为她根本不想见到宁绍峰眼内的欲火。但架不住陈攸的劝说,另外,更重要的是,她与他正式相见,正是在那西湖断桥边……

    任罄此次未有女扮男装。她身着一身素色丝质长袍,却将她的身形衬托得婀娜多姿。当她踏上马车时,她直觉得那陈攸的师兄宁绍峰直扫向自己的胸前与臀部,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

    宁绍峰将那马夫赶走了,而他自告奋勇当了马夫,坐于前;陈攸与任罄坐于马车内。很快他们三人便行至西湖断桥边的河堤旁。

    任罄很久未来此,心内感慨万分,四年前,她正是在此遇到了那位黑衣少年。

    四年已过,物是人非。

    任罄眼眶有些发红。这已经是四年了,他在哪呢?他还记得起我吗?他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着他……虽然他在我脑海里已有些模糊,但他修长的手与清澈的眼神,我永生不忘!

    河堤上的行人三三两两。

    远处还有两位身着锦衣卫飞牛服之人陪同一位白色儒服的年轻人正在河堤之上。

    这白衣儒服的年轻人,正是来杭州府交接公文的王九!

第30章 军情司与军械司

    四年前,王九回家,便执公文至锦衣卫报到,世袭了军情司百户。

    军情司在锦衣卫府西南角,是一处很小,且偏僻的所在。它不如南、北诏狱那么鲜血淋漓,也不如那些侦缉那么孔武有力,更不象军械司直同一个钢铁工厂,处处透露着铁血、奇巧与暴力,它倒是如同一个书香门弟般。

    军情司在锦衣卫内,完全如同一个异类的存在。虽然与锦衣卫的气质迥异,但却如同一条纽带,将锦衣卫的各司巧妙地串接在一起,并润滑起来,一起发挥作用,而推动锦衣卫的前行……

    军情司,好似锦衣卫的大脑,收集各方情报,安排及部署人员调配。

    王九刚入锦衣卫时,很是不屑,进而惊诧而拜服,再至平常而那种归属。

    王九对锦衣卫的创建者卫国公主朱瑛敬佩得是五体投地!

    军情司看起来不起眼。在外看起来,仅是普通的一处所在。但如你入内,兜兜转转至地下室,你会发现,这绝对会颠覆你所有的想象!

    军情司的地下室,锦衣卫府所在的后山已挖空,一排排、一行行,浩瀚如海的档案架,全是资料,宽达百米,而一眼望去,竟望不到边……

    而进入军情司的王九,忽然发现自己父亲王泊的安排实在巧妙。王九实在不知父亲王泊如何让自己世袭军情司百户的职位。

    军情司的千户文章文大人,是个大老粗,大字不识一个。

    当王九入职时,尚且是一名秀气的十六岁少年。但不知为何,当文章文大人这位粗鄙的汉子一见到王九,便对上了眼。他问王九是否识字。王九点了点头,随手在白绢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文章文大人大喜,这段时间,他愁得很,人手不够用,且情报分折时常错漏,受上司责罚了数次。

    他直接将王九调至身边。而王九思维敏捷、过目而不忘,尤其是提笔写字,字字如剑……直让那军情司文大人直嚷嚷捡到宝了。说来也奇怪,自从那王九跟着文章文大人,从未受过上司的责罚。

    当上司赏识你时,那就意味着你的日子好过了。

    文大人将王九的腰牌提升至与已同等权限。那就意味着,那资料、档案库除却一些极为机密的档案,已全部向王九开放!

    每日只要有空,王九便跑到军情司的地下室去查阅档案。而那文大人要找王九,便会命人直接在地下档案室门口大喊,准会找得到他!

    浩瀚如海的档案,枯燥而无味,但王九却乐在其中。他的感觉很是奇怪,总觉得这地下室内,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

    这数年当中,王九从未外出,他不敢再打草惊蛇,大部分时间则呆在自家苦修。

    而剑神王泊确不负“剑神”的名堂。他所遗留的东西,绝不仅“唐诗剑诀”。少林派十二绝技之一“达摩剑”,衡山派的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峨眉派的梅花剑,华山派的夺命连环三仙剑、狂风快剑……而武当派的剑法更是多,柔云剑法、绕指柔剑法、两仪剑法等,而最为出彩的则为武当派开山师祖张三丰所创的一百零八式太极剑,圆转如意而生生不息……

    王九在锦衣卫混得很开。

    军情司内资料很杂,很繁杂,各门各类均有。大到某年某月某日,某国派多少人的使团执何物前来朝贡;小到某时某地出现何种异状,而有何异兆……王九很多时候都当那些花边资料如同笑料般浏览。但军情司上下近二百人,如王九般的人,很少!

    所以,王九对档案资料的熟悉,无人可出其右。

    更重要一点是,王九对人很尊重,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王九见过一次,便可轻易叫出你的名字。并且就百户而言,在锦衣卫内官阶实在不低,但王九从没有架子。只要是他能自己做的,绝不假手于人,哪怕是至档案室找一纸资料!

    王九至军情司一年,而整个锦衣卫府上上下下均知晓军情司来了一位年轻、秀气、无任何架子且无所不知的百户大人!

    王九也很喜欢至军械司。

    他对军械司的火枪的非常感兴趣,并且他对那些浑身上下一身怪味、蓬头垢面的家伙们充满了崇敬与尊重!他经常与军械司的那些家伙们称兄道弟。

    军械司的火器研究很是深入,长的、短的、大的、小的均有。但目前尚在实验状态。不得不说,军械司所在之处非常危险,纵使王九在地下室浏览资料,时不时都会被军械司在他头顶上的爆炸震得一身是灰!

    王九也经常跑到军械司看那些赤膊的精壮汉子在那火炉旁敲敲打打那些精铁,并且一看便是数个时辰。王九不嫌热,一呆便是几个时辰。那些精壮汉子挥动铁锤时,王九目不转睛地盯着……

    很多时候,王九脱下上衣,挥起铁锤,跟那些精壮汉子一起打铁。

    当王九脱下上衣时,那古铜色的肌肉,却非一块块,而是流线条状,一条条如同天生镶嵌于身上,让那些精壮汉子艳羡不已,直道如果是女人,即便免费,也要尝尝这种滋味……

    王九挥起铁锤,姿式浑然天成,一锤下去,借助弹力,又一轮,看起来轻松而写意,而他上身肌肉一条条,如同一条条橡筋,煞是好看。而他左腹下浅浅的一条红红的伤疤,更添男人的味道。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王九很早便想打造一把适合自己使用的剑。而自己手中的这把剑,实在不堪,而且自己练剑意的指刃,亦需重新打造。

    王九将目光转至唐刀上。

    唐刀,冠绝天下!

    但实际为唐家王朝的“长剑”。因为唐家王朝的“刀”与“剑”,并无明显区别。

    唐刀制式有四,一曰仪刀,二曰障刀,三曰横刀,四曰陌刀。

    唐刀主要指横刀。皆因其制作精良,造价昂贵!

    唐横刀采用的是包钢。包钢,简而言之,即是将熟铁包在硬钢内;以熟铁为外皮,中间夹百炼钢,部分刃口采用局部淬火技术,即覆土烧刃。刃口坚硬可以劈砍破甲,同时刀身韧性不变形、耐用。这样刀剑可以达到外硬内韧的优点。

    王九仿唐横刀设计了一把切刃,即短剑,一边开刃,刀身两道血槽;整把短剑也即二尺半,不到一米;刃长二尺有余,把长也即半尺;剑宽二指。

    王九把这图纸和自己原来用的指刃,一起随手丢给那军械司的家伙,想让他们帮自己打造一下。

    那军械司的家伙一看那图,自然满口答应:虽说是有些复杂,但每天顺带抽点时间做便可!

    末了,王九加多一句,晚上一起喝酒。瞬间,那军械司的家伙个个开心得合不拢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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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剑诀介绍:
“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一首诗,代表一种意境,一种剑诀。这是明启王朝洪武年间,新科武状元王泊自唐家王朝诗中所悟,既而成为一代剑神。“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众门派集结前来寻衅,继而导演了一起家破人亡的人间惨剧:王泊剑气纵横,所向披靡,手刃数十人;但众人执其妻与子相挟,王泊自尽而亡。十数年后,当年挟迫王泊之人接二连三暴毙,唐诗剑诀重出江湖……唐诗剑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诗剑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诗剑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