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唐诗剑诀TXT下载唐诗剑诀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唐诗剑诀全文阅读

作者:曾灵     唐诗剑诀txt下载     唐诗剑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唐诗剑诀全文阅读

第1章 暗杀风云

    明启王朝,永乐三年,庚申月,癸巳日。

    此时已入秋。

    这天的日子很好。

    宜:塑绘、开光、解除、订盟、纳采、嫁娶、出火、修造、动土、移徙、入宅、拆卸、起基、安门、分居。

    忌:无。

    换句话即为:诸事皆宜。

    峨眉山,地处巴蜀之地,其地势陡峭,风景秀丽,素有“峨眉天下秀”之称。《峨眉郡志》有云:“云凝翠,黛遥妆,真如螓首蛾眉,细而长,美而艳也,故名峨眉山。”

    峨眉派与少林派、武当派是明启王朝武林三大名宗。

    峨眉派功法介于少林阳刚与武当阴柔之间,亦柔亦刚,内外相重,长短并用。

    峨眉派的产生是峨眉派前辈大师慧思将佛家北少林总拳龙、虎、豹、蛇、鹤五大形,揉合道家以阴阳太极为主的内涵,以武入道,即以武功修炼为外丹,进而修养内丹逐级提高,再辅以密宗心法,独创峨眉招数,功法精华而自成一家,成为融合内外兼修,心武同炼的峨眉派武功。

    而峨嵋派长老谭晶正是心武同修的高手;今天正为他六十大寿。

    峨眉山脚下,谭宅中宾客云集。

    门房一直唱着所来宾客的名讳。

    “青城派掌门李清携贺礼到……”

    “恒山派长老莫海兰携贺礼到……”

    “……”

    正午时分,正是吉时,而寿星公谭晶正于书房内未曾出来。谭晶的长子谭人胜正招呼客人就座,并安排小厮前至书房请父亲出来……

    未己,忽然书房内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声,谭人胜三步并作两步直冲至书房,当他冲入书房时,发现小斯正吓得瑟瑟发抖,而今日的寿星公,自己的父亲谭晶端坐在书桌前,桌前一杯香茗,双目圆瞪,一脸惊恐之状,咽喉一丝血色……

    谭晶在书房内的暴毙。

    一剑穿喉……

    寿星宴瞬间变成灵堂!

    因谭晶身为峨嵋派长老,位高权重,驻守四川行都司的锦衣卫,竟于谭晶死后三日后星夜前来查验……

    今年秋天,绝对是一个多事之秋。

    一个月后,嵩山少林寺达摩堂长老空性,午夜时分,被刺杀,一剑穿喉,桌前一杯香茗。死时之状,如峨嵋派长老谭晶一般,一脸惊恐……

    三周后,恒山派前任掌教倪冰师太,正在思过崖闭关,一剑穿喉。死后尸体已发臭,方被送饭上山的恒山派弟子发现……

    前锦衣卫千户大人吴浪,业已归隐,在京城乡下养老。某天夜里,书房内,被杀。一剑穿喉,桌前一杯香茗!

    马上便要过年了。

    京城内,大雪纷飞,大地银装素裹。

    四人之死,诺大的明启王朝的疆土中,如同数朵雪花飘落而已;但武林中人,却如同晴天霹雳。

    峨嵋派谭晶长老是心武双修的高手;少林派达摩堂空性长老的罗汉拳已至返朴归真之境;恒山派前任掌教倪冰一手的恒山绝学“千丝化雨”的剑法,已至登峰造极之境;前锦衣卫千户大人吴浪,却是自峨嵋派还俗而入官,已得峨嵋派内家拳的真传……

    四人在三个月内相继毙命,看似毫不相关的四人。但这四人,在十余年前绝对是跺脚大地便会抖三抖的大人物!

    京城北大街上,一处硕大、森严的府邸。

    府邸门前两只巨大的石雕,体形大如牛,类似麒麟,全身长着浓密黝黑的毛,双目明亮有神,额上长一角。

    此兽名为獬豸。传说它能辨曲直,又有神羊之称,它是勇猛、公正的象征,是刑名中“正大光明”“清平公正”“光明天下”的象征。

    黑色宽大的府门古朴而庄重,两名紧身黑衣护卫正立于府门前,府门正中“锦衣卫”三字。

    锦衣卫,是明启王朝专有的军政搜集情报机构,前身为明太祖朱元璋设立的“拱卫司”,后改置锦衣卫,是为皇帝侍卫的军事机构,属皇帝直属管辖。

    自秦始皇朝一统天下,结束纷争,炎黄传人便以一个统一的中央集权的国家政权而出现;其后便是汉治王朝、唐家王朝、宋室王朝、元顺王朝,至而今的明启王朝!

    锦衣卫,也正是明启王朝为加强中央集权统治的一个存在。

    而明启王朝人口过亿,极度尚武;少林派、武当派、峨眉派、恒山派、名剑山庄、金刀门……大大小小的帮派,数不胜数!

    锦衣卫下设数司,其中崇武司,专事武林门派的管理,处理江湖门派之间的纠纷、冲突……如查实门派中有何威胁皇权的异动,可直接调兵镇杀!

    崇武司,武林中人对此司既恨又怕;但如遇有要事,又极希望崇武司出面处理……这却是一种极为矛盾的心理。

    今日锦衣卫议事大厅内,有三人正在议事。

    正中一人,身着蟒袍,侧旁及下首各一人,均着飞鱼服。

    如今下首一人正在陈词:

    “……据报,三月前峨嵋派长老谭晶、少林派空性、恒山派倪冰和前千户大人吴浪相继被刺,据仵作堪验,四人皆为一剑封喉;所用之剑为如今市面上最常见的三尺青锋钢剑。但伤口为刺、削、撩、截而有所不同……”

    “那说明此人所使招式甚是繁杂。”正中蟒服之人道。

    “正是。而现场打斗痕迹除却恒山派倪冰的思过崖处痕迹稍多些,其余之处均无明显痕迹,应为数招便致命;且在此四处刺杀现场均有相同剑气痕迹,而此剑气应为刺杀人所留。并且最为诡异的是,除了恒山派之外,每人桌前均有一杯茗茶。”下首人回道。

    “且他们死时一脸惊愕,应该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侧旁人回道。

    “剑气为剑诀修至一定程度而自然流露,待修至大成,反而无痕。但足以说明此人剑诀之可怕。”正中蟒服之人道。

    “是。但属下资历尚浅,尚未查到此四人到底有何牵连,为何先后毙命。且此四人,均于七、八年前或五、六年先后退隐,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属下甚为疑惑,且那杯茗茶亦无毒……”下首之人道。

    “不需疑惑。此四人在洪武年间均参与了剿杀剑神王泊的行动,现在应是报应来了。当年谁都未曾得到的‘唐诗剑诀’,怕是现在又重现了……”

    随着议事大厅的门开而带来的天籁之音传了进来,声音不大,却恰恰能让在场的三人听得清清楚楚,随门进来的是身着明黄色丝质长袍的女子,将该名女子的身材勾勒得婀娜多姿……

    在场三人一听见那女子的天籁之音,吓得连忙起身拜见道:“参见卫国公主……”

第2章

    卫国公主朱瑛,开国皇帝明太祖朱元璋的最小的女儿;自幼师从鬼谷,待得明启王朝建立,洪武十年方且出师。

    鬼谷,在炎黄历史上,是一个神秘的存在。

    但卫国公主朱瑛,就锦衣卫而言,是一位神圣的存在。

    因为她是锦衣卫的缔造者。

    洪武十五年,她协助父皇明太祖,裁撤亲军都尉府与仪鸾司,改置锦衣卫,下设军情司、南/北镇抚司、崇武司、侦缉司、军械司等,在配合军队作战搜集军情、从事军械研究、维护武林平衡、庭审诏狱等方面,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锦衣卫设指挥使一人,官阶正三品;指挥同知二人,从三品;指挥佥事二人,正四品;镇抚使二人,从四品;十四所千户十四人,正五品……

    锦衣卫自洪武十五年建立,人数仅仅千余人,且仅在京都活动,事务完毕便归京;而洪武二十年,锦衣卫的触角已至明启王朝各处重地,人数已达三万!

    然而就在锦衣卫发展得如日中天之际,明太祖朱元璋却下令断然裁撤锦衣卫……

    而此刻卫国公主朱瑛却消失了,这一消失便是足足的十五年!直至靖难之役,明成祖朱棣登基,年号:永乐。

    永乐元年,卫国公主朱瑛召集旧部,重建锦衣卫!

    无人知晓当初为何明太祖突然下令裁撤锦衣卫,而公主朱瑛突然销声匿迹;亦无人知晓为何明成祖朱棣登基便立刻重建锦衣卫。

    在朝重臣及武林中人唯有知晓的是洪武二十年,发生了一起震惊朝堂之事:时任锦衣卫千户,号称一代剑神的王泊,外出办案时,在闽南石牛山一带遇伏,自刎身亡,时年二十五岁……

    也就是在王泊逝去当年,锦衣卫第一任指挥使毛骧及其亲信十余人,均被推至菜市口砍头,锦衣卫随即解散。毛骧当时罪名有十余条,其中贪赃枉法,陷害忠良居首。

    当时随毛骧被砍头时,武林中数大门派亦遭清洗。

    有心人清点后发现,遭清洗的门派均与在闽南石牛山伏击王泊一事有牵连;而对于指挥使毛骧,另一种说法是妒贤嫉能,导致王泊遇害。

    而锦衣卫的重建,则是有人认为在于靖难之役。

    靖难之役是现今皇帝明成祖朱棣与前任建文帝朱允的叔侄之争。锦衣卫虽解散,但其中之人虽大量分流,但其中精于刺探军情的却大有人在。而原锦衣卫的协助,使得当今皇帝明成祖朱棣在靖难之役中,始终占得先机。

    而锦衣卫的缔造者卫国公主朱瑛功不可没。

    当然,如上仅为街头巷尾的传闻。

    而今,卫国公主朱瑛踏入了锦衣卫的议事大厅,厅内在场三人起身相迎。

    “公主大人,如今我们正在探讨前段四起刺杀一事。”身着蟒服之人道。此人国字脸,四十余岁,正是此任指挥使蒋成绩。

    “那你对我认为此事与当年伏击王泊一事有关联,有何看法?”卫国公主朱瑛的天籁之音又响起。

    “请恕属下愚钝,属下对王泊当年一事不甚清楚,尚未将此四起案件与当年一案联系起来。”蒋成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卫国公主给蒋成绩的压力相当大,蒋成绩能当上指挥使与卫国公主朱瑛的提拔密不可分。

    “属下之前曾调阅当年王泊的案卷,发现当年参与伏击王泊一案之武林门派已得到清洗。一共有十个门派,但均为二流帮派,如潇湘剑派、渔农帮、漕帮、金刀门、名剑门等,但那些大门派如此次被刺杀的少林派、恒山派、峨嵋派均未参与其中。”侧旁一人插嘴道。此人三十余岁,年富力强,却是指挥同知沈放。

    公主朱瑛的目光投向了沈放,她轻启朱唇道:“你能留意到此,倒也不易。但你可知,当初的王泊为朝庭命官,身为千户大人,为何会有小门派胆敢设伏?如无大门派撑腰,他们尔敢?如无锦衣卫内有人做内应,如何可将那设伏点设得如此准确?”

    指挥同知沈放点了点头。

    公主朱瑛又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位身着飞鱼服的年轻人,道:“你可是千户吕颂吕大人?”

    这年轻人正是刚才向其余两人汇报刺杀情况之人。他见公主朱瑛问他,连忙单膝下跪拱手道:“正是在下。”

    公主朱瑛点了点头,示意他起身,道:“你目前可是掌管崇武司?”

    吕颂道:“正是。此次暗杀一事,属下正在调查。”

    公主朱瑛道:“你们不需调查了,我会亲处调查。记得你们军情司有位百户好似不错……嗯,再派一人协助于我。”说罢扫了三人一眼,拂袖而去……

    议事大厅内三人面面相觑。

    千户吕颂至机密室调取了所有关于王泊事迹的卷宗,却将三人吓了一跳:足有一人之高!

    三人分别查看而无言,直至天黑掌灯……

    王泊,洪武十五年新科武状元出身。

    其自幼孤儿,为武当所收留为其俗家弟子,自幼在武当山饱读诗书,学本道家,后四处游历,足迹踏遍明启王朝山川大地,纵情山水之间……王泊天纵其才,尤喜唐家王朝的诗,即唐诗;唐诗中更是喜爱当时中一代剑仙李太白的诗句!

    唐家王朝,大一统的中原王朝,共历二十一帝,享国二百八十九年。一个开创了万邦来朝的开元盛世!

    唐家王朝疆域空前辽阔,疆域东起日本海、南据安南、西抵咸海、北逾贝加尔湖;唐家文化更是影响深远,诗、书、画、乐等方面涌现出大量名家。

    剑仙李太白一身剑艺,如同他的诗,大气而豪放,清新而浪漫……更是留下无数脍炙人口的诗句;然而李太白驾鹤西去后,他一身剑艺随之而去……

    无人见识过剑仙李太白的剑法,而剑仙之名为代代武林中人口口相传。六、七百来以来,不知多少武林中人欲求剑仙李太白的剑法而不得……直至王泊的出现!

    洪武十五年,意气风发的王泊在明太祖朱元璋亲自组织的殿试之中,一柄三尺青锋,剑气纵横,既有“势拔五岳掩赤城”的豪迈,又有“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小家碧玉的意境……殿试中无人是其一合之敌!

    惊得明太祖朱元璋拍案而起,连声叫好,御笔钦点王泊为武状元头名!

    待得问及所用何剑法。

    那王泊淡然而道:“此乃‘唐诗剑诀’。”

    一语惊煞全殿人!

第3章 石牛山之伏

    当年,也即洪武十五年,明太祖朱元璋正欲加强中央集权,依卫国公主朱瑛的建议,裁撤亲军都尉府与仪鸾司,改置锦衣卫。王泊以武状元的身份被公主朱瑛强势纳入锦衣卫的队列之中,成为锦衣卫千户,官阶:正五品,时年二十岁整。

    时任且为第一任锦衣卫指挥使为明太祖亲自指定的毛骧。

    王泊在加入锦衣卫当年便已成婚,次年其妻陈氏产下一子。

    成婚后王泊长年在京都外,着手锦衣卫招募、在各地建立锦衣卫联络据点,安插明线、暗线之事;且王泊的重点在于防倭!

    明启王朝疆域辽阔,囊括汉地九洲,东北抵日本海、外兴安岭;北达阴山;西至新疆哈密;西南临孟加拉湾,后折回约今云南境;并在青藏地区设有羁縻卫所,还曾收复安南。明启王朝,无汉之外戚、唐之藩镇、宋之岁币,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明启王朝,面临两大问题,即北“虏”和南倭。北虏,即蒙古;南倭即南方沿海的倭寇!

    关于王泊的卷宗有一人多高,其中有一成为建立有关锦衣卫联络据点、人员分配安排的奏折及批复;而其余尽皆为防倭的资料!

    指挥使蒋成绩、指挥同知沈放和千户吕颂三人,一想到防倭,三人面色皆变。

    锦衣卫中,南镇抚司掌本卫刑名,北镇抚司专治诏狱,而这两司是众人皆愿去的;而军情司专事军事情报,北“虏”南倭,尤以南倭最为头疼,其内关系复杂,费力不讨好,且锦衣卫死伤率甚高,三年当值,几乎死伤近半而无人愿去!

    倭寇,自明启王朝建国以来便开始为患,在明启王朝长达近二千里的海岸线上防不胜防;更为甚者,是倭寇与沿海一带的大户有极强的利益共享,对外通商的收入较之农业生产不知高了多少,且此种“通番”已由来已久,自宋室王朝后期即有许多沿海大户从事此类组织船队出海通商的对外贸易。

    久而久之,沿海的大户,官商、江湖武林勾结,以期壮大自己的势力范围……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锦衣卫的千户王泊,面对着的便是如此错综复杂的局面……

    “在我看来,王泊此人应是触动沿海大户的利益,导致那些大户勾结武林人士设伏剿杀王泊。”指挥使蒋成绩放下手中的一叠卷宗,叹了口气道。

    “应是如此。且自案卷上看那王泊待属下甚好。每次行动均身先士卒,且受属下爱待。而那此次被刺杀的前千户吴浪,当时正是他的下属。”指挥同知沈放道。

    “看其洪武十七年考核,他自洪武十五年三年中,共受伤十三次,其中一次为重伤,足足在床上躺了三个月,该次考评为上上,并且为公主朱瑛亲自主考。”千户吕颂赞道。

    “按理任职三年应调离。但那王泊不肯,却应道‘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这却是何种志向?!”指挥使蒋成绩手执一卷,拍案而赞道。

    “他所在的那数年,倭寇确实没那么猖獗。在那数年之中,在他主持下,江浙沿海修了五十九个军事据点,闽地沿海,修建了十六个军事据点!但他终究却是陨落了……”指挥同知沈放叹息道。

    “但此处甚是奇怪,关于当初他陨落的卷宗却是半点无存。”千户吕颂有些落寞。

    “这些卷宗早已被调走了。调走之前,我曾得幸一阅,”指挥同事沈放,边说边指向东方皇宫的方向道,“如今调至那边,我们却是看不到喽。”说完却将目光投向了时任指挥使蒋成绩。

    蒋成绩看着沈放询问的目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道:“知道你就会这样……”随后,他倒未曾隐瞒,将当年一事,依他所知,一五一十地缓缓道来。而此际,沈放与吕颂方且知晓当初洪武二十年秋,闽地石牛山伏击之惨远超自己的想象,而其中牵扯的内幕更是匪夷所思……

    当初王泊率一队锦衣卫接密报,至闽地石牛山搜捕通倭之人,未曾想遇到江湖武林人士百余人的伏击。

    这些江湖武林人士均是二等帮派,按理这些帮派应无此胆竟敢伏击朝庭人马。因为此乃朝庭大忌!

    但他们竟然伏击已隐隐传出“剑神”名堂,且为当朝锦衣卫千户的王泊!

    事后,明太祖暴怒。卫国公主朱瑛亲自至闽地沿海一带抓捕余党,并当场剿灭参与伏击的门派共计十个,俘获当初参与伏击尚存之三十六人;而这尚存之三十六人大多已吓破胆了……

    卫国公主朱瑛亲自主持审讯。通过审讯,当初的伏击的脉络渐次清晰。

    伏击当晚,王泊剑气纵横。原本他可突破重围,但他却在伏击圈中杀进杀出三轮。因为他身边尚有一十二名锦衣卫兄弟。

    伏击之人尽皆黑衣蒙面,但通过武功,尚且可辨明所属门派。但这些人大多不是王泊对手。

    实在因为王泊太过强悍。王泊剑式用千变万幻且不能形容……或如“晓风细雨斜斜”般缠绵,又或如“大江东去浪淘尽”般的豪迈,再如“我歌月俳,我舞影零乱”般的迤逦,又或“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般的悲壮……

    虽说无人能挡,但双拳难敌四手。王泊三入三出之后,他身上已血迹斑斑,却不知身上是自己的血还是旁人的血。此刻的王泊却似已不在乎自己,完全是以伤换伤般的打法……

    伏击百余人,现已倒下近半,剩余黑衣人虽心惊胆寒,但亦结群步步紧逼。

    直至场外有一名黑衣蒙面人手执一妇人及一孩童,声言这是王泊的妻及子,胁迫王泊交出“唐诗剑决”,双方暂时停歇。

    当双方停歇时,王泊肩上又多了一道血痕。而王泊所率那队人马,已逃走数人,其中包含当时的百户而后退隐的千户而被刺杀的吴浪!

    王泊停下手中剑,望向那黑衣人手中的一妇一孩童,脸色惨白一笑道:“罢了,罢了,‘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说罢,手中长剑一挥,自刎而亡……

第4章 “材”与“不材”之间

    无人知晓王泊当初为何如此决绝自刎而亡,并留下“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的叹息……

    次日,锦衣卫大队人马至闽地石牛山搜山,查验尸首,发现王泊几乎全身是伤,旧伤十余处,新伤更是二十余处,全身血液几乎已流干……

    王泊当晚一人手刃六十二名江湖好手,坐实“剑神”称号;自古以来,如此战力之人,绝无仅有!

    宋室王朝“无招胜有招”的令孤大侠,曾于华山论剑,连败江湖顶尖高手二十余人,但却为车轮战,而非混战!

    曾有元顺王朝的独孤求败,一柄青峰,打败天下无敌手,最高纪录即为百余江湖好手围攻,手刃五十五人,力竭而逃,自此后江湖再无独孤求败……

    元末之时明教张教主,“九阳神功”已化境,并于光明顶大败数大门派的围攻,俨然武林第一人;他自言,生平最怕混战,尤其是有组织的军队围攻……

    江湖高手最为忌讳混战,更为忌讳的是与朝庭为敌;当国家机器为你而动之时,天下之大,你却无处藏身;军队中的群击之道,攻守同盟,绝对是江湖高手避无可避的取死之处!

    半月后,公主朱瑛至闽地石牛山实查探时,伤心欲绝留下泪两行,留下“我生君未生,我老君已逝……”令人悲叹万分的诗句!

    经审讯,那晚携王泊妻与子前来的蒙面黑衣人无人知晓自何处而来,而那王泊亦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他的妻与子。因为锦衣卫的所事尽皆为黑暗之事,而自己家眷从来都为人所禁忌及谈论……

    “有可能那晚王泊的妻与子之人为假冒。”当指挥使蒋成绩谈至此时,指挥同知沈放插言道。

    蒋成绩却淡然一笑道:“当时很多锦衣卫都如此认为,但你却如何解释那王泊的自尽?”

    另二人无语。

    蒋成绩笑道:“我也认为那晚王泊的妻与子未死,相反,我反而认为正是王泊认出那两人非自己的妻与子而自刎。这样反而可以保护自己的家眷!”

    另二人恍然大悟。

    蒋成绩继续道:“王泊应心力憔悴。他挺身抗倭,但内忧外患。他需外抗倭、内拒奸,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在他之前予公主朱瑛的奏折便可看出此种由来,其中不乏对自己家人的担忧。而那蒙面黑衣人执一妇人与孩童,正好击中其心结……”

    一时间,三人尽皆无语。

    “公主一直未嫁?”千户吕颂忽然没由来地道。概因这吕颂如今尚年轻,二十余岁。

    指挥同知沈放捂嘴“扑哧”地笑道:“未嫁。一直未嫁。”

    指挥使蒋成绩却道:“你们却以为何人配得上我们鬼谷出身的卫国公主?”

    一时间其余二人无言。

    卫国公主朱瑛一手缔造锦衣卫,锦衣卫内神般的存在。而她从来深入简出,唯有的是每年秋季,她都会轻车简行仅带数名随从至闽地石牛山祭奠王泊。

    这倒是指挥使蒋成绩所知晓的。每次公主朱瑛都会在那石牛山上呆一整日……

    而锦衣卫已在石牛山上设置一个据点,且军队亦设有重兵把守。

    蒋成绩又道:“王泊逝去后,因王泊之事,公主朱瑛与他的父皇闹得很僵,曾有内宫传闻,他们父女俩大吵一架。而后锦衣卫被裁‘刑名’与‘诏狱’之权,移交三法司管理;第一任指挥使毛骧及十余名他的亲信,不久便被押至菜市口凌迟。”

    “而后锦衣卫基本上便基本上全部转入地下?”千户吕颂问道。

    “正是。但军情司、崇武司、军械司均在暗地运作。”指挥同知沈放道。

    “据传他们父女的分歧在于是否还要追查下去。公主朱瑛要求一定要追查下去;而她的父皇却不同意,他认为查至此已够了。”蒋成绩道。

    “洪武二十年至今永乐三年,已一十八年。公主朱瑛仍是放不下啊!已物是人非,却又如何查?查什么?”指挥同知沈放叹道。

    蒋成绩叹道:“看公主意思罢。军情司百户有数位,这公主是要哪位?”

    沈放道:“军情司百户王九。”

    “这王九,名字怎么那么熟悉……便是年年考评均为中中的那位?”蒋成绩道

    沈放道:“除了他,还有谁?”

    吕颂道:“常日在军情司坐镇,终日泡茶而无所事事,只是分析情报,随意形成报告上报的那位?”

    沈放笑道:“如果你随意形成报告上报,勾勒出建文帝的兵力路线,可助我们如今的皇帝取得靖难之役取胜的话,估计卫国公主那也会点名要你。”

    吕颂道:“我观那家伙就是太懒了。”

    沈放道:“我却观那家伙实在是太聪明了,深谙道家精髓,并且出入公主府三年多,每日为公主大人更新‘靖难之役’的沙盘。那公主大人肯定会满意的。”

    吕颂道:“怎说?”

    “处于‘材’与‘不材’之间。”一旁的指挥使蒋成绩道。

    吕颂一脸懵逼。

    蒋成绩讲了一个故事,《庄子》中的《山木》。

    “庄子行于山中,见大木,枝叶盛茂,伐木者止其旁而不取也。问其故,曰:‘无所可用。’庄子曰:‘此木以不材得终天年。’”

    “夫子出于山,舍于故人之家。故人喜,命竖子杀雁而烹之。竖子请曰:‘其一能鸣,其一不能鸣,请奚杀?’主人曰:‘杀不能鸣者。’”

    蒋成绩讲完后叹道:“介于‘材’与‘不材’之间,‘缘督以为经’,遵循中道!若那王九成日无所事事,我早就丢将他出去了;偏偏我假做至他处寻找军情资料,无论问及哪年的,未曾想到这家伙脱口而出,不然哪容得下他无所事事。你可想想,军情处所承担、处理的资料,每日何止上千?”

    “正是。我也曾试过。那军情处的千户文章文大人,虽姓文名章,那擒拿武功了得,但大字却不识一个。他直冲我道,如要拿下那王九,不如把他的军情司撤了还好。”沈放苦笑道。

    指挥使蒋成绩最后确定了百户王九及另一名崇武司吕颂的得力助手百户万卜华,一起推荐予卫国公主朱瑛……

第5章 道高一尺

    蒋成绩、沈放和吕颂三人一夜未眠,及至天明,便将万卜华与王九召至议事大厅。

    两人均为二十余岁。

    万卜华国字脸,粗犷而气宇轩昂,之前四起刺杀之案便是由其主持。万卜华与王九在同年进入锦衣卫,但他与王九的连年考评中中相反,他连年考评均为上上!

    王九很是儒雅,尤为明显的是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如玉一般。

    三人瞪大一夜未眠如兔子般的红眼睛,看着单膝下跪的两人而一言不发……

    倒不是这三人不想说话,确实是不知说啥才好。三人心照肚明:因为公主朱瑛对王泊有心结,念念不忘,所以要继续查案;而此次四起刺杀之案,应与之前有牵连,这倒是肯定的;但公主要如何查,查出什么样的结果,他们三人却是不知,所以更是不知如何开口……

    指挥使蒋成绩瞪了眼指挥同知沈放,并握紧了拳头,意思是:你来说,否则揍你!

    “咳咳……”沈放先咳了两下,无奈地道,“嗯……经过我们三人再三斟酌,选出你们两个。晚点至卫国公主府报道,公主大人有要事安排。知道吗?”

    “遵命!”

    沈放话音刚落,便听见下首传来干净利落的回话。回话的是万卜华。

    一时间三位大人中的千户吕颂眼睛发亮,因为万卜华是他的手下。

    三位大人的目光又落在下首的另一人----王九的身上,因为未听见他的回话;未几,那王九嘴里蹦出的话,差点把这三位大人的鼻子气歪:“三位大人,能不去吗……”

    当然不能不去,而且要快点去!

    别人巴不得去卫国公主面前露个脸,而这惫懒的货色却不愿意去。这是何等的美差,如得到公主朱瑛的青睐,那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虽然朱家先祖,暴虐异常,一言不合便杀人;但这卫国公主朱瑛却非嗜杀之人,非但不嗜杀,反而因她而保了许多人!

    指挥使蒋成绩点着王九的鼻子足足骂了半个时辰,喷了王九一脸唾沫,最后想着还不爽,揣了王九屁股一脚,要他与万卜华接命后便马上滚去公主府……

    三人面面相觑,未曾想这王九竟是如此人物!

    指挥同知沈放执笔,向公主朱瑛写奏折,大意是经他们三人商议,他们现派人协助公主朱瑛查案,派去之人有两人,即崇武司的百户万卜华与军情司百户王九,可酌情安排……

    奏折写好后,指挥使蒋成绩用上锦衣卫的印鉴后,命人即刻将此奏折送至公主府上,随奏折还附上万卜华与王九的生平资历……

    议事大厅的三人不知,当万卜华与王九出得门,预计门内那三位大佛见不到他们的样子。那王九擦了擦脸上已干的唾沫,一本正经的脸孔,却变成了嬉皮笑脸的颜色,冲着踌躇满志的万卜华,笑道:“喂,我说万兄弟,你却是这么期盼直接在公主麾下做事?”

    王九在锦衣卫内绝对是个异类,他过目不望,只要与人见过一面,便记住那人名字与容貌;与任何人三言两语之后,便可称兄道弟,如同万金油般。

    锦衣卫内,军情司如同锦衣卫的大脑般,各处情报源源不断,汇集于军情司;锦衣卫内环环相扣,与军情司的安排、派发任务密不可分。统领军情司的是千户文章,但锦衣卫内不知千户文章的不少,而不知军情司王九的人几乎没有。因为王九的人缘极佳。

    万卜华正色道:“甭说兄弟不提点你。你却可知,这绝对是一个机会。你入得锦衣卫是为何?难道是来此养老?不是为了封官萌子、光宗耀祖,还是为了啥?”

    “哎,万兄弟,你还真甭说,”王九的头摇得如同拨浪鼓般道,“我还真未曾想过封官萌子、光宗耀祖,我入锦衣卫,是因为我家是军籍,父死子承,并且要吃饭啊。但你知道公主要我们去做什么吗?我怕是我们没命消受啊……”

    万卜华道:“依你看,那是做什么呢?”

    “一代剑神王泊案!”

    万卜华吓了一跳,道:“你怎知?”

    “前段时间,四起连环刺杀案。少林派达摩堂空性,达摩堂常刑罚;当初参与围剿剑神王泊的沿海渔农帮,背后的靠山便为少林达摩堂;潇湘剑派当初也参与围剿,它的背后正是恒山派;河运的漕帮也参与围剿,而它的后台,则为峨嵋派;原锦衣卫千户吴浪,原为王泊的下属,我怀疑当初就是他通风报信的……”

    万卜华瞪目结舌。

    “这四起刺杀案,皆与一代剑神王泊有关。所以我怀疑公主欲重查王泊案。时间为时太久,实在难查。”王九叹了一口气道。

    万卜华道:“你应看到那四起勘察的报告,那现场简直太过萧杀。那刺客所留剑气,为剑诀所生;刺客相同,而所留四处剑诀尽皆不同,实在恐怖。我们去时,已过数日,但那剑气仍逼人,让人毛骨悚然……”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剑诀应运而生。任何武功不可能独霸天下,产生后,定会有破解之法。峨嵋心武同修,破解的话,应有‘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意境;少林派达摩堂空性和尚是罗汉拳,拳意要求‘三正’,手正、身正和步正,应由‘冰作质,月为魂。萧萧细雨入黄昏’的境界方可破……”

    王九的话未落,便被那万卜华一把抓住手臂,惊道:“你却是怎知晓的?那现场正如你所述,几乎完全一样。谁说你不会武功的?……”

    万卜华痴迷于武功定要向王九请教。于是他拉着王九,一定要请他吃酒,顺便请教。于是两人便至街边酒肆一边吃酒,一边聊天。

    两人皆为年轻人,两人相谈甚欢……然而不久,便见街上数队锦衣卫冲出府门。

    王九见街上行人闪避,鸡飞蛋打,修长的手指放下酒杯,叹道:“我们出去吧,这应是找我们的……”

    王九说得没错。并且指挥同知沈放也未估算错,公主朱瑛想要之人正是王九。

    中午时分,派至公主府之人便回报,公主朱瑛让那两人即刻前往公主府……

第6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

    卫国公主府在京都朱雀大街上。

    朱雀大街上的府邸尽皆为朝庭重臣所处之地。

    卫国公主朱瑛本不愿住于皇宫内,明太祖时府邸原本只是偏居一隅,位于都城东南一角;直至明成祖永乐大帝朱棣即位,他与其父朱无璋一般,大开杀戒,朱雀大街空了许多。

    永乐大帝朱棣大手一挥,且不容置疑:朱雀大街!

    于是乎朱雀大街上有了卫国公主朱瑛的一席之地。皇后徐氏,是中山王徐达长女,见公主朱瑛单身一人总不是办法,总想予公主朱瑛做媒。

    但朱瑛却总是笑笑而推托。徐氏叹了口气而作罢……

    卫国公主府的书房内,公主朱瑛在案前正在看着万卜华与王九的资料,而案下正是单膝下跪的那两人。

    她随手一抬,意思是赐座。她对这两人均有印象;尤其是王九。

    于是案下两人便在案下椅子坐下;万卜华只敢半边屁股贴着椅子,但那王九却不管,大剌剌地四平八稳地坐下,左顾而右盼地打量着四周……

    公主朱瑛皓齿明眸,目若秋水,端坐案前,丝质的长袍勾勒出她前凸后翘的身材……

    “看够了吗?王百户?”案前之人响起了天籁之音。

    王九原本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那声音吓得他差点自椅子上掉了下来。

    王九连忙站起单膝跪下道:“属下不敢。”

    “看都看了,还不敢?”天籁之音又响起。

    “实在是公主风姿卓绝,属下不敢不看。”王九正色道。

    “噢,却待怎说?”

    “却可如此说‘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咯咯……”天籁之音的笑声也是那么悦耳动听。但这声音却不是自案前,而是来自案前的屏风之后……

    如作俑者王九和案下的万卜华懵了。

    案前之人“啪”地将手中的资料放下,转身自屏风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两个天籁之音的对话,声音稍沉稳的自然是公主朱瑛,而更显玲珑却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你又来我这……”

    “皇姑,你这属下太逗了,他是谁啊……”

    “是谁都不关你事,快走……”

    “……”

    声音渐渐远去。不久,轻盈的脚步声又传来,这却是公主朱瑛又回来了。

    一出插曲之后,公主朱瑛实在不知跟这两名属下再说些什么,草草地将两人打发回去,让他们明日一早再来……

    公主朱瑛正看着王九的生平陷入沉思。她却并非心血来潮地将王九自军情司要来,实在是因为王九太象她心目中的那人了。

    尤其是数年前,建文年间,她至锦衣卫军情司查探燕王与朝庭的沙盘作战对比时,军情司百户王九给了她极深的印象。王九修长而白的手指轻弹,那红色旗帜代表朝庭的兵力,绿色代表燕王的兵力便落于沙盘之上,动作轻灵而飘逸;剑神王泊也是修长而白的手指……侧眼望去,王九的脸庞与剑神王泊的轮廓完全一样,都是清冷而孤傲!

    而这完全出于偶然。

    但公主朱瑛便开始关注起这位默默无闻的,在旁人看起来完全是微不足道的人物。

    王九的生平公主朱瑛早已查阅。

    王九生于洪武一十六年,于建文元年,正值锦衣卫招揽人手,承父军籍而入锦衣卫。如今永乐三年,恰好二十四岁。剑神王泊加入锦衣卫时,为洪武一十五年,次年其妻陈氏便有一子,而与这王九恰好同龄。

    剑神王泊天资聪慧,过目不望;而这王九亦有过目不望之能;公主朱瑛常常耳闻。且王九常年在军情司,军情司如同锦衣卫的大脑,虽然他常年考评均为中中,但如无一定能力,早被人踢出军情司了……

    而最为可疑的是,这王九的家世资料实在是太过完备了;完整得让人找不出一丝纰漏!

    恰是这没有一丝的纰漏,让公主朱瑛产生了怀疑。多少年来,她一直在私下找寻剑神王泊的后人。

    她也不敢明目张胆找寻已逝去的王泊的妻儿。

    在王泊逝去后她已查明当晚胁迫的王泊之人,已将王泊妻儿搞错,而王泊早已将自己的妻儿隐匿起来,隐匿得连他自己都不想去寻找……

    实在是因为抗倭所涉关系太过复杂,而自己下手太狠,断了不知多少人的财路,树敌太多,所以才导致仇敌冒死反扑,进而留下“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的诗句……

    公主朱瑛不是神,她是一个人,而且是女人;她永远无法登堂入世,正面出现在世人面前。虽说她是明太祖朱元璋最为疼爱的女儿,且是如今永乐大帝朱棣的一母同胞的兄妹!

    她有太多的无奈,而无法向旁人诉说……

    当初组建锦衣卫时,洪武一十五年,王泊意气风发,自愿请缨,至沿海一带筹备锦衣卫的抗倭事宜;公主朱瑛无法阻止。

    三年后,公主朱瑛欲调回王泊,但那萧瑟如剑的身影却仅留下一句“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又飘然而去……

    王泊走前,曾予公主朱瑛道,他已将他家人隐匿,如被她不小心发现,还望能暗中照看……那时的他,已有托孤之想!

    而今看来,却被这王泊不幸言中。

    公主朱瑛十余年来,一直暗中找寻,顺着王泊足迹的一直在寻觅。

    王泊出身武当派,即湖广一带;曾云游明启王朝云南、两广、蜀道、江浙、闽地一带;而入主锦衣卫后,即在明启王朝沿海二千里的范围内活动……公主朱瑛暗中安排人手暗中寻找,但一直无果,她反而倍感欣慰!

    她曾暗中造访武当山寻觅之前王泊的足迹。

    王泊是武当派的俗家弟子。元末明初,战乱频起,民不聊生;而王泊却是他的师傅宋远侨道长,在某日清晨外出时,在武当山脚下捡到的一个襁褓中包裹的孤儿。

    襁褓为丝绸所制,侧用丝线绣了一个小小的“王”字,此必为大户人家所有;内有的幼童十分可爱。宋远侨道长收养了那幼童。因“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宋远侨以“泊”为名,故幼童名叫王泊……

    公主朱瑛寻觅多年而无果;然而无意之中,在锦衣卫的军情司内却发现了酷似王泊的王九!

    果真应了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7章 藏巧于拙

    公主朱瑛一直暗中观察这王九,足足观察了数年,而越观察则越是觉得这便是王泊的儿子!

    王九孤身一人,他的母亲陈氏早已离世。

    王九的生活很有规律。每日清晨便至锦衣卫军情司点卯报到,于是便在军情司坐镇。

    每日至军情司的情报任止上千。但在王九的安排下,按轻重缓急、分门别类处置、安排,数年以来未曾出现过一次错漏。

    更为恐怖的是,他绝对不是那种按部就班之人。他可根据各地汇总而来的情报,进行推断,推断人与事。

    在靖难之役之时,公主朱瑛的锦衣卫暗中为燕王朱棣的内应;而军情司在其中起的作用甚大。建文帝命宿将耿炳文为征虏大将军,附马都尉李坚、都尉宁忠为副,领兵三十万讨燕。

    当时年近二十便已坐镇军情司的王九曾有一言道,明太祖杀戮功臣,几无唯类,所存者第一耿炳文;然炳文系偏将才,非大帅之才,必败;及至命李景隆统五十万兵抗燕,王九更是笑得肚疼道,此乃靖难之役第一功臣……

    果不其言,李景隆确实帮了朱棣的大忙,损失大军几十万,却成朱棣靖难的第一功臣。朱棣进军南京,负责守卫金川门的李景隆竟然下令打开城门,迎接燕军入城……

    王九很是低调,低调得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人缘尤佳。这点倒与他的父亲王泊截然不同,王泊为人正直,但却不易与人亲近,让人敬而远之。

    王九每年均会抽时间至各地云游,他的足迹遍及明启王朝每个角落:南至两广、海南;北至外蒙古边境一带包括东胜卫、斡难河卫、开平卫、大宁卫等皆为明朝边防重地,其走向大致为阴山、大青山、西拉木伦河一线;西南至青藏地区的乌思藏、朵甘卫;西北哈密、沙州、安定、阿端、曲先、赤斤蒙古、罕东左等卫……更别说明启王朝的经济发达的江浙一带。

    应该说锦衣卫的身份给予他很多便利。

    按王九予军情司统领千户文章文大人的话来说,他需要亲自去查看那些情报的来源地,以更好地了解详情。

    所以千户文章文大人每年均会在不太忙的时候都会予王九一至三个月的时间让其至各地。

    公主朱瑛很清楚,这王九并非单纯地至周游各地,而是因为修炼“唐诗剑诀”的需要。明启王朝的各门各派,不说武当派、少林派、峨嵋派所在的武当山、少室山、峨嵋山,都曾留下王九的或长或短的足迹;赣地龙虎山,鲁地泰山、闽莆田九莲山……均留有王九的落寞的身影。

    公主朱瑛每年秋都会至闽地石牛山祭奠王泊。而王九每隔三年亦会至那处,唯有不同的是他均会巧妙地错开公主朱瑛前来祭奠的时间。

    很奇怪的是,在锦衣卫当中,大家均以为这王九不会武功。首先军情司,并不以武为主,反而是以文为主;再有,这王九从未在众人面前露过几手。反而以王九的才情甚是受众人所推崇。

    而公主朱瑛对此甚是感兴趣。

    而直至今年秋。王九又向军情司文章文大人提请至各地巡视,文章文大人不以为奇,因为每年这个家伙都是如此。文大人爽快地批给了王九路引……

    冬委来临之前王九上缴了路引。

    而这年秋天,四起刺杀案在王九出去之后、未回来之前便已暴发……

    王九的路引所盖各州府的印,与刺杀人所在路线完全南辕北辙。

    王九在军情司,路引凭条,要至哪里,还不是从他心所欲……

    而自永乐大帝朱棣即位之后,公主朱瑛也隐隐感觉到,自己应该功成身退了,这些年,她也倦了。

    她略感欣慰的是,这王九知进退,不似他的父亲王泊,他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的道理;更为甚的是,这王九的剑法看似已得自王泊的“唐诗剑诀”的真传,隐隐已有“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之境,不然何至悄无声息刺杀那四名高手!

    公主朱瑛在案头沉思,忽然觉得一双柔夷将自己的双目蒙上,鼻尖传来清新的少女清香,伴随着玲珑的声音:“猜猜我是谁?”

    公主朱瑛哑然失笑:这不是咸宁公主朱菁又是谁?而今日在公主朱瑛见万卜华与王九之时,正是这姑娘在屏风后发笑……

    咸宁公主朱菁,是当今永乐大帝朱棣与皇后徐氏的幼女,正值二八年华,性格甚是开朗。

    说来也是奇怪,朱菁与姑姑朱瑛特别相似,完全是朱瑛的年轻版;并且朱菁不喜欢呆在阴森的皇宫内,反而喜欢来姑姑朱瑛这里,一住便再也不愿离开。永乐大帝朱棣也懒得理会她。

    “皇姑,您一人在此干嘛呢?”朱菁问道。

    朱瑛随手把王九的生平递予朱菁,道:“你看看这人如何?”

    朱菁接了一目十行,思虑道:“感觉这人很有趣,可用一句话来形容,即‘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之浊,以屈为伸,真涉世之一壶,藏身之三窟也。’”

    “噢。用‘藏巧于拙’来形容,那正恰如其分。此人正是之前你在屏风后所笑之人。”朱瑛无所谓地道。

    朱菁一听,“咯咯”地直笑个不停,那眼睛却笑得如同月芽一般……未己,她停了下来,道:“皇姑,你的属下个个见到你,如同见到母老虎般,除了这个家伙!你召见他们来做甚?”

    朱瑛道:“如今你父皇即位方且数年,有些事情尚待处理。我需要一些人手,协助你父皇处理。而这个王九,我倒是想重用他。”

    “但这个王九,看其生平,却好似不会武。”朱菁道。

    “这只是你以为而已。可能他的武功远远超出我们所料。”朱瑛思虑道。

    “噢。怎么说?”朱菁很是疑惑。

    “前段时间,那四起刺杀案,你可知晓?”朱瑛问道。

    “当然知晓。这四起刺杀案,被刺杀之人尽皆为武林一流高手,所以搞得人人自危。即便是父皇,亦知晓此事,并加强了防卫。”朱菁道。

    “但如果我告诉你,这个凶手有可能是这个王九,你却会怎样?”朱瑛问道。

    “天哪,那这人‘藏巧于拙’可是藏得太深了。那我可是一定要把这人放在身边。”朱菁道。

    “为何?”朱瑛问道。

    “此人定有大智慧。或可用‘大智若愚’来形容……”朱菁道。

第8章 秦淮河畔

    而此刻被咸宁公主朱菁认为有大智慧,且“大智若愚”之人,正与百户万卜华在距离朱雀大街不远的秦淮河畔正大快朵颐……

    王九弄出一个插曲,搞得公主朱瑛不好收场,草草把他们打发走。这二人出得公主府,万卜华把王九埋怨了一路。两人出得朱雀大街刚好踱至秦淮河畔。

    王九却不以为忤,反而兴致盎然。他看了看自己与万卜华身着飞鱼服,皱了皱眉头,这身行头实在不宜逛街,便硬是拉着万卜华进入一处裁缝铺,硬是换上儒服;飞鱼服则被两人各自包了起来,拎在手上。

    秦淮河畔,却是有无数的历史沧桑。明太祖朱元璋建都于此,更名应天府,俗称南京、金陵。

    “郎骑竹马来,

    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

    两小无嫌猜……”

    剑仙李白的《长干行》描绘过这样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便是发生于此。

    诗人崔颢也曾在《长干曲》也曾写下这样的诗句:

    “君家何处住?

    妾住在横塘。

    停船暂借问,

    或恐是同乡。”

    长干里是金陵的古地名,大致位于雨花台以北的秦淮河两岸一带,是秦淮河的入江通道,交通便利,商业繁荣,人中密集;且是金陵著名的商业区和货物集散地。

    诗人刘禹锡游秦淮河时,看到乌衣巷的今昔变化,便挥笔写下《乌衣巷》:

    “朱雀桥边野草花,

    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

    飞入寻常百姓家。”

    这是一首苍凉深沉的怀古诗,历史的变迁和豪门望族的兴衰在诗中一览无余。

    乌衣巷则位于应天府秦淮河上文德桥旁的南岸,地处夫子庙秦淮风光带核心地带。

    这王九一边走,一与那万卜华讲聊着。

    而王九着实是个人物,滔滔不绝了半日,万卜华祖籍洛阳,是个大老粗,只喜钻研武艺;已至金陵十余年,尚且不知这应天府的金陵竟有如此之多的故事,一时间,竟忘了今日下午的不快……

    此刻已华灯初上。

    有人,与人相关吃便会聚集。

    河畔的秦淮小食更是让人不住流口水。有蟹饼、小笼包、脆皮火烧、牛肉锅贴、鸭血粉丝……

    其中如意回卤干更是有一段佳话。

    明太祖朱元璋在金陵登基后,吃腻了宫中的山珍海味,一日微服出宫,在街头看到一家小吃店炸油豆腐果,香味四溢,色泽金黄,不禁食欲大增。他取出一锭银子要店主将豆腐果加工一碗给他享用。店主见他是个有钱的绅士,立即将豆腐果放入鸡汤汤锅,配以少量的黄豆芽与调料同煮,煮至豆腐果软绵入味送上,朱元璋吃后连连称赞。从此油豆腐风靡一时……

    且回卤干在烧制中时常加入豆芽,而其形很象古代玉器中的玉如意故被称为如意回卤干。

    “你可真是个吃货。”万卜华看着毫无吃相的王九不住地埋怨。而此刻的王九正用他修长的食指、中指轻夹小笼包的顶部,小心翼翼地将薄如纸片的小笼包提出来,放在醋碗里,对准上面一吸,鲜美的汤汁就进了肚了……

    “我说万兄弟,你可甭错过这美食。岂不闻‘民以食为天’,天大地大,肚子最大?”王九喝了汤汁,咂了咂嘴道,“并且,我们成日五更天便开始忙,直至掌灯,一年能有几天如此?”

    “但我见你成日在军情司,悠哉悠哉的,不知多惬意。”万卜华道。

    “那是因为我‘偷得浮生半日闲’……”王九道。

    “那是因为你是个无赖,每日都去偷半日……”万卜华正色道。

    王九无言以对,只好吃小笼包。

    “你却道那她叫我们两人至她处却是有何要事?”万卜华问道。万卜华口中的“她”,自然是指公主;此刻虽已入夜,但来往行人却是不少。

    此刻的王九停了下来,那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叩,却是发出有节律的“笃笃”的声音,甚是好听……

    片刻,王九手指头顶道:“你却知如今的他,却是最怕什么?并且想做什么?”王九手指头顶,口中的“他”却是指如今的永乐大帝。

    万卜华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如今的永乐大帝,登基未稳,自然最怕前建文帝未死,且死灰复燃,但这不好明查,只能靠锦衣卫;最想做的,却是迁都,即由现今南京应天府迁至北京顺天府!

    两人在秦淮河边的小摊,走一路,聊一路,又吃了一路,不知不觉地来到秦淮河边的桃叶渡口,渡口处一个酒肆,两人踱入后坐下,唤小二拿了一坛酒,面对秦淮河,两人小酌起来……

    当他们入座之后不久,便自他们身后却又有两人就座。

    这两人高矮相仿,均是一身儒生打扮;两人均是皓齿明眸,目若秋水,近乎神似,唯有不同的是一位看似年长沉稳些,一位年轻,眼眸中却满是年轻人应有的朝气……

    这两人入得酒肆,酒肆之中的众人眼前一亮:好一对美男子!

    当那年长之人入酒肆之中时,眼眸掠过王九面对秦淮河的侧脸时,忽然一怔:似曾相识的侧脸,清冷而孤傲……

    而就在这二人入座后,随后却进来四位气息阴冷的男子,若有若无地将这一对美男子簇拥起来。

    小二殷勤地招呼这数人坐下,自去上酒而不提。

    但有明眼人应发现,此一对美男子,应是女子假扮;男子绝没有那么前凸后翘的身形……

    就在这数人一前一后进入酒肆时,面对秦淮河边的王九已查觉。尤其是那四位阴冷的男子进入,原本热闹酒肆的好似霎那投入数个冰决,瞬间阴冷了许多……

    而瞬间万卜华发现相对而坐的王九修长、白的左手食指与中指之间多了一只手指般长,闪着幽蓝光晕的钢刃,当他伸手抓起酒杯后,那手指般长、幽蓝的钢刃已消失不见……

    万卜华身于崇武司,见多识广。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大家都小觑了这军情司的王九,这人极可能是隐藏的高手!

    那王九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酒,笑道:“你相不相信,我回头便可将那刚才进入的那两人请到我们这桌。”

    万卜华正想侧目回头,那王九却目光阻止了他。

    万卜华自然不信,伸出两只手指,意思是赌二十两银子,王九笑笑点了点头。两人同时举杯相碰,意思是赌约成立!

    这却是锦衣卫之人内定的规矩,或者说是游戏规则!

    王九放下酒杯,转头走向那一对美男子侧,而那对美男子侧四位阴冷的汉子瞬间站了起来。

    王九浑若不知地冲着那年长的美男子拱手道:“在下姓王,同桌那位姓万,不知能否有幸请得朱公子至我们那桌一叙?我们那桌近河边,可更好地赏景?”

    “难得王公子相邀,却是恭敬不如从命。”年长的美男子的声音如天籁。他随手一摆,那四位阴冷的汉子方且坐下。

    万卜华一听那声音,吓了一跳:这不就是卫国公主朱瑛吗?自己真是太蠢了!

第9章 指点江山

    万卜华如弹簧般地站了起来,冲着公主朱瑛两人连连拱手并道:“公……公子,朱公子……”

    公主朱瑛含笑一摆手,却不甚在意,随手指了指身侧的另一名美男子,道:“这位,也是朱公子。”她身边的这位,自然便是咸宁公主朱菁了。

    公主朱瑛与朱菁在正中主位坐下,万卜华一侧而坐。而那王九却未就坐。

    之前那随公主而来的四位阴冷大汉,王九叫那酒肆小二招呼,上酒上菜。当王九见到那下巴无须、面容英俊,三十余岁不怒自威的为首一人,尚且明白,这原是宦官。

    但王九丝毫不在意,叫那小二尽管把客人招待好。

    那为首一人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笑道:“你这年轻人甚是懂规矩,你怎称呼?”

    王九正待回答,旁边传来了一个玲珑的天籁之音却把话接了上去:“郑叔叔,你甭被他表面骗了,他是个登徒子,今天下午,这个家伙就连这皇姑……朱公子都敢调戏。”

    王九一时大窘。

    发话的,正是咸宁公主朱菁,说完了还冲着王九皱一了下鼻子,转眼又得意地笑了。

    当她一笑,虽然如今是华灯初上,却觉得整个酒肆充满了阳光……

    就在她们坐下时,朱瑛冲朱菁耳语了几句,朱菁自然明白这王九便是今日下午之人!

    公主朱瑛见王九大窘,心情一时大好,冲着那为首的宦官道:“郑大人,这位年轻人姓王名九。你们以后会认识的。”

    “咦,你便是王九?你的军情汇报曾得到他的侧目。”那姓郑的宦官一惊,手指冲天上一指道,“尤其是你的小楷,整齐划一,却是笔锋如剑!”

    王九瞬间便明白这人是谁了,自然是一直跟在朱棣身边,自北平燕王府至如今永乐大帝身边的红人内官监太监郑和,官位正四品,地位仅次于司礼监,是皇宫中最有权势的几个大太监之一!

    “哎,我说郑大人,你不如一起坐在这吧,大家聊聊。”那朱瑛见郑和对王九感兴趣便笑道。

    “恭敬不如从命。”郑和很是爽快。

    五人一张桌坐定,正中是两位美男子,左一为郑和。最下首为王九。

    当日下午,两位姑侄聊兴甚酣,但那永乐帝发现自己心爱的闺女咸宁公主朱菁至自己妹妹卫国公主朱瑛处已近三月未归,便派自己的亲信郑和前来卫国公主府查探。

    三保太监郑和,看着咸宁公主朱菁长大;而朱菁根本未把他当作旁人,基本上“郑叔叔”地叫着,朱菁根本不想回宫,于是拉着姑姑朱瑛,两人女扮男装出来逛金陵夜景。却正是无巧不成书,遇到万卜华与王九二人……

    此刻明月当空,秦淮河水平如洗。河两侧数只画舫内隐隐传来琵琶轻奏的声音……

    这是极其淡雅的水边夜色,柔和而幽静,而又隐含着微微浮动流走的意态,又是那样轻淡,可那迷蒙冷寂的气氛又是那么浓。却应景于“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唯有不同的是,如今已是天下太平,亦无亡国之恨。

    五人相谈甚欢。下首的王九更频频劝酒,是如同百变星君般,面孔变化多端:与对公主朱瑛不卑不亢;对郑和恭敬有加;对万卜化却如同兄弟;对咸宁公主朱菁却如同看待邻家小妹妹般……

    王九还至郑和属下三位宦官处敬酒……

    郑和看着王九,面露赞赏之色。

    宦官,原本身体残缺,心灵原本有些扭曲;唯有希望别人予他们应有的尊重。这点,王九做到了。

    王九喝了许多酒,但越喝他的眼眸却是越亮。

    两位公主也喝了不少,红晕上了两位女子的脸颊……

    王九看着这两位女子,笑道:“‘醉酒佳人桃红面,不忘嫣语娇态羞温柔’,这却是剑仙李白的诗。不知二位觉得如何?”言语之中,虽有调笑,但却不缺不敬。

    朱菁道:“我却说你这家伙,还真敢说。”朱菁虽说如此,却笑靥如花,一点都不着恼。

    一旁的郑和插嘴道:“他有啥不敢说的。当初建文帝拜耿炳文为大将军,这家伙年少气盛,在军情中加上‘然炳文系偏将才,非大帅之才,必败!’;及至建文帝命李景隆统五十万兵抗燕,这家伙又在军情中加上:‘此乃靖难之役第一功臣!’,那人看到,还问我,这‘王九’是谁?除此之外,那铁弦曾在济南城上立了‘太祖高皇帝之灵’牌。直气得那人牙痒痒,欲攻而不能。这家伙听闻倒好,更是叫人挂上‘太祖之父’的灵牌。自此之后,那人每次出征,必定将祖上十八代的灵牌都带着。三年前,那人尚且叹道,此人慧眼独具!”

    郑和口中的“那人”,自然便是永乐帝了。而耿炳文三十万兵马败于燕王朱棣;李景隆率五十万兵马,更是损兵折将,直至燕军兵至金川门,李景隆开门投降,迎燕军入城,南京陷落……所以“乃靖难之役第一功臣!”

    朱菁手指王九,惊道:“真是他所说?”

    郑和道:“你且问他。”

    王九笑道:“正是在下所述。当时闲来无事,随意加上去的。但未曾想却上达圣听。”

    那公主朱瑛却冷冷地道:“当时我看到,觉得好似有理,所以未将你的军情截留。”

    王九一拱手,正色道:“多谢朱公子成全。”

    朱菁忽然指向郑和,大感兴趣地向王九问道:“如今郑叔叔正筹备下西洋事宜,那你如何看?”

    一时间,众人尽皆望向王九。

    王九修长、白的手指抓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又放下酒杯,那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叩,却是发出有节律的“笃笃”的声音……

    王九见众人尽皆看着他,笑道:“你们这样看着我,我却是有压力。但我只说一次,我只是认为,他,已经死了。”王九口中的“他”是指建文帝。当燕王打至南京,“宫中火起,帝不知所终”。因当时宫内起火,烧死的尸体分不清是谁。于是就发生了一个建文帝到底死了没有有疑案!

    而郑和下西洋,众说纷纭,民间尽皆认为最主要的目的,是找建文帝。

    王九一语既出,众人尽皆愕然。然而众人愕然间,忽然发现王九的左手四指中出现了三枚一只手指般长,幽蓝一色的钢刃,而这酒肆四周忽然静得有些可怕。

    王九笑道:“在我要往说下去时,是不是要先看看哪位大人物来了……”

    郑和眼神往身后一扫,身后两人迅速蹿出酒肆……

第10章 河畔刺杀

    未己那两人却引着一位前呼后拥的面容堂堂、龙行虎步、四十余岁汉子进来。

    当这汉子进来,酒肆原本不大,却将这酒肆挤得满满堂堂。

    正中郑和乍见此人,连忙起身;正中两位公主起身,而那朱菁见到那汉子,小女情态一览无余,马上冲上前挽着那汉子;那汉子看着朱菁,一脸溺爱、嗔怪之意……

    酒肆中其余之人见此状,连忙结账走人了事。

    那汉子雍容华贵的仪态,绝非言语可形容。他直接大喇喇地坐在酒桌正中,见桌上的酒杯,正是朱菁之前所留,伸手便将那半杯残酒灌进肚里去,方才道:“难得今晚闲情啊!都坐下……”言语之中不容置疑。

    这除了当今的永乐帝朱棣却还能有谁?

    当那龙行虎步的汉子进来时,王九便知道这便是永乐帝朱棣了。万卜华还愣坐在酒桌前,被王九瞪了一眼方且起身。王九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朱棣,跟他老子朱元璋一副德性,喜欢微服私访!

    两位公主一左一右侧坐朱棣旁。而那郑和在朱棣身旁侧立,在朱棣坐下后,郑和与朱棣耳语了数名,朱棣不住颔首,并将那眼神投向了一旁的王九……

    王九见朱棣的眼神投射过来,那眼神似有疲倦,有询问,有疑惑,但更多的是霸气!

    朱棣冲着朱菁道:“菁儿,你不要俺这个父亲啦?叫你郑叔叔来接你回来,你都不理。非得要俺亲自出来?”

    朱菁拉着她父亲的手臂嗔道:“不是啦,父亲。我喜欢跟姑姑一起呆着。她身边的人比较有趣。比如那个家伙……”说着手指王九,又道:“当着姑姑的面,说姑姑‘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一语既出,却是把朱棣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身后的郑和,却是紧咬牙关,要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那脸色却是甭提多精彩!

    那王九吓得连忙单膝跪下低头不语。

    朱棣却不以为然,却侧眼望向公主朱瑛道:“我说妹子啊,你这属下,却真是大胆。不过,却可用有趣来形容。”

    朱瑛笑道:“何止大胆,今早让那这家伙过我府上来,这惫懒的家伙却冲着他的头头说道‘能不去吗?’,直让那姓蒋的踹了过来的……”

    台下的王九直吓得背上冷汗直冒:这点小破事,这公主朱瑛都知道?但王九不知道的是,公主朱瑛之所以这样说,是为增进朱棣对王九的好感,而非其他。

    帝王心术,何其玄妙!

    朱棣“哈哈”大笑,直笑得这小小的酒肆震三震……可见今晚永乐帝的心情相当不错。

    朱棣手一摆,示意王九起身,接着问道:“刚才你道那人已死?”

    王九道:“必死。但不排除或有人借其名堂而唯恐天下不乱!”

    他们口中的那人自然是建文帝。

    朱棣愤恨地道:“就是,那些乱臣贼子唯恐天下不乱!”

    朱菁不乐意了,道:“父皇,今日可否不谈朝政?难得如此清静之夜。”

    朱棣满是笑意地看着自家闺女,道:“好好,听闺女的。今日不谈朝政,只论风月。”

    一旁的王九忽然站了起来,道:“今晚怕是论不了风月了,外面有人,对面岸亦有人……”两手在那袖口,修长的左手指之间,不知何时夹上数枚幽蓝的光芒指刃,而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尺余长的短剑!

    随着王九的话音刚落,他形一摇,手中尺余青锋却如“剑阁峥嵘而崔嵬”般,爆发出尺余剑气,正立当场,剑尖斜指地下,如“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而与之前的温文尔雅,判若两人!

    随着“嗖嗖嗖”尖锐的空气摩擦三道风声扑面而来,王九之剑却轻轮了三个圈,如同“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般的迷离,只听三声“叮叮叮”轻脆的声音,接着“笃笃笃”三声入木的声音。

    酒肆棚顶三只箭,箭尾的翎毛正在颤抖,仿似正在诉说着自己的无奈……

    “嗡……”此刻方且听到秦淮河对岸传来的弓弦声!

    站在朱棣一侧的郑和方且反应过来,大惊!直吓得他冷汗瞬间湿透背脊。

    郑和眼光一扫,身侧数人四散冲出了酒肆,其中亦包括万卜华……

    未已,酒肆旁便传来兵器的撞击及喊杀之声……

    朱棣水波不惊,却叫公主朱菁为自己斟酒,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身形如剑、全神戒备的王九。

    公主朱瑛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王九!但她此刻已热泪盈眶,只是忍住未让这泪水流下……

    她已确认:这正是“唐诗剑诀”,王九是王泊的儿子无疑!

    一会儿,便有人来报:十余贼人,尽皆伏诛,活捉一人。

    朱棣端坐,一招手,示意带上来。

    一会儿,便见两名随从押解一名身形高大的汉子上来。他见到朱棣却也不跪,直挺挺地站着。一名随从随手在他膝窝一点,那汉子两膝一软,不由自主地跪下。

    当那汉子跪下时,看清正中的朱棣,却诡异地一笑,那笑容直让人毛骨悚然,直如同你要去葬一位已死去的人,而那人却打开眼睛,冲你一笑……

    只听“嗤”的一声,那汉子一弯腰,颈后一道黑光直冲朱棣扑面而来……

    任何人都猝不及防,正中的朱棣连反应都未有,便眼睁睁地看着这道黑光射向自己……

    就在这千均一发之际,侧旁一道幽蓝的光飞来,如同“戈船破浪飞,铁骑射日光”般,吻向那道黑光,只听一声清脆的“叮”的一声,那道黑光改变了方向直射向朱棣身侧的另一名宦官身上,那宦官无声无息地倒于地上……

    而那道幽蓝的光则“笃”地直接钉落于地上。

    众人的眼光瞬间落于一旁如剑般侧立的王九身上,只见王九左手上原本三只幽蓝的指刃,却是只余两枚……

    而朱棣身侧的朱菁此刻方且反应过来,“啊”地抱住了她的父亲……

    一切均在电闪雷鸣之间,众人惊呆了!

第11章 人生得意须尽欢

    王九要入宫了,升官了;由原来的百户,正六品,直接晋升为御前带刀侍卫,正四品;连跳四级,可用平步青云来形容;且为永乐帝近身侍卫,艳羡煞旁人!

    锦衣卫的同僚纷纷嚷着要王九请客。

    王九要入宫了,升官了;由原来的百户,正六品,直接晋升为御前带刀侍卫,正四品;连跳四级,可用平步青云来形容;且为永乐帝近身侍卫,艳羡煞旁人!

    锦衣卫的同僚纷纷嚷着要王九请客。

    于是这一晚,王九又来到秦淮河畔的明月画舫,包了一只船,二十余名王九的好友前来。指挥使蒋成绩、指挥同知沈放、崇武司千户吕颂尽皆到来。

    指挥使的品阶为正三品,指挥同知品阶为从三品,而千户的品阶为正五品。

    王九原来的顶头上司军情司的千户文章文大人也到来。他却完全是一位武夫。他三十余岁,气宇轩昂,大字不识一个,但能掌控军情司,没有一定的手段绝对坐不稳。他的长处便在于御下,或者说他待人极好。只要是你能入他眼,他便待你如兄弟,两胁插刀绝不成问题。

    席中的气氛开始有些怪异。

    因为对于王九的平步青云,每人的感觉都不同。

    此次针对永乐帝朱棣的刺杀,又引发了一次小范围的官场地震。锦衣卫的蒋成绩的日子不好过。刺杀事件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他现在虽然挂着指挥使的名堂,但他的仕途估计也到头了。因为永乐帝朱棣已指认他的亲信纪纲任指挥佥事,隐隐有统领锦衣卫之势。

    沈放与吕颂倒还坦然;与王九一起的崇武司百户万卜华,也升了一级,任副千户,品阶从五品。

    此次的刺杀,那十余名刺客完全是死士,在尸首上没有任何痕迹;刺杀朱棣的汉子,弯腰的霎那已咬碎牙内的毒药……当然即便他没咬的话,也变成了一堆碎肉,一旁暴怒的侍从已将他撕碎!

    王九唯有来得及的是手一招展,却将身侧下午换下来的飞鱼服,直覆盖上不忍目睹如此血腥现场的咸宁公主朱菁的头上……

    出人意料,此次永乐帝朱棣并未大发雷霆。要知天子一怒,便是血海山河……然而朱棣未怒;反而略有欣喜。熟悉朱棣性情,自幼便在燕王朱棣身边长大的郑和,原本背脊已被冷汗湿透。他见朱棣上下打量着王九良久,目光中满是欣赏,便知晓,自己已无事了!

    永乐帝朱棣未生气,原因只有他的同母同胞的妹妹公主朱瑛知晓。朱棣原本武夫出身,尸山血海、出生入死何止一次;但此次刺杀却是让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事后,他与妹妹公主朱瑛有过一次谈心。

    朱棣叹道:“原本当时脑内一片空白,想到死便死了,原本此帝位便是与自家侄子争来的。估计老天也不想让俺坐下去,未曾想到未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来老天却是让我继续坐下去罢。”

    公主朱瑛叹道:“当初助你,只是因为你是我亲哥哥!并且,当时谁都未曾反应过来。”

    朱棣道:“你那属下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如此了得。比我那些侍卫强多了,尽是酒囊饭袋!”

    公主朱瑛泪水盈眶,道:“他应是一代剑神王泊的儿子王泊。”

    朱棣良久无言。末了,他道:“剑神王泊,‘唐诗剑诀’!当年,你曾与父皇大吵一架,后来隐退便是因为此人?”

    公主朱瑛点了点头,又道:“他曾有一妻一儿,我曾暗中查寻十余年,寻遍大江南北,一直无果。直至三年前,也即是永乐元年,我方才得知,他的儿子便是在我手下的军情司。此时,他的妻子早已伤心过世多年。他儿子多年一直孤身一人。这三年,我一直在观察他。”

    朱棣又道:“前段时间,武林中四人被刺杀,应是此人所为?”

    公主朱瑛道:“哥哥慧眼如矩。应是此人所为!我暂时尚未与他相认。正是因为他出手刺杀那四人,所以我正想调至我手下听命予我。目前暂时未来得及与他相认。”

    朱棣大手一挥道:“不要听命予你啦,直接听命予我。这人是我命中福星。这王九是个异类,我要好好调教一下。”

    公主朱瑛笑得“咯咯”响,甚是动听,最后道:“没问题。‘学成文武艺,卖予帝王家’,但这王九,你且看罢。调教得好,绝对是个大助力,但我观察了他足足三年,这绝对是个惫懒的货色!”

    朱棣正色道:“只要是人,便会有要求。或财,或色,或名,或利。你且看他要啥?”

    公主朱瑛道:“我看他,你说的,他都不要。我倒觉得他要情!”

    朱棣道:“我给他。”

    公主朱瑛道:“世上最无情的便为帝王。”

    朱棣笑道:“他救我一次。只要他不谋反、谋逆,我便给他三条命!这次我会让宫中那个老祖宗去调教一下他。估计他会感兴趣。”

    公主朱瑛奇道:“哪位老祖宗?”

    朱棣笑道:“还能有哪位。就是那位老得连自己叫啥的也不知道的老廖呗。”

    公主朱瑛一听,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上便是永乐帝朱棣与公主朱瑛的对话。当然,王九是一点都不知晓的。圣旨下,直接晋升为“御前带刀侍卫”,正四品;并赏白银千两,黄金百两。旨意未说明任何原因。

    宣旨的是一位老太监,看起来老得不能再老,好似炎黄数千年的沧桑均写在他脸上一般。

    锦衣卫内一片哗然。

    王九跪下接旨后,苦瓜脸,脸皱得跟那老太监有得一比。

    那老太监道:“我说王侍卫,你可是不愿入宫?”

    王九苦笑道:“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他接过老太监身边两位宦官递来的白银与黄金,顺手塞了两锭予那两位宦官,两位宦官眉开眼笑。那老太监虽未制止,但脸色似乎好看了一些。

    王九未塞金银予那老太监,却一拱手道:“不知老人家如何称呼?”

    老太监道:“你可唤我老廖。至于啥名字,我实在记不清了。”

    王九道:“那好吧。您是否需要即刻缴旨?如果不需要的话,今晚我要宴请锦衣卫的这班兄弟。您和另外两位兄弟一起参加,可否?您们难得出宫一次,明日我与你们一起入宫,可好?”

    老廖上下打量了一下王九,点了点头。

    于是,便有了开头的一幕。

    公主朱瑛对王九的评价并不为过,王九很重情,很重兄弟之情,与这些兄弟们的交往,更是大方。他直接将明月画舫包了一条船,与锦衣卫们的兄弟们一起狂欢。

    刚开宴,这王九便自饮三大杯酒向兄弟们谢罪。当头开好后,不久,这帮精力旺盛的雄性动物们便放开肚子狂饮、狂欢……

    杂七杂八的东西暂且放下。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第12章 香雾空蒙月转廊

    那王九在那大厅内,左手执酒杯,右手执一柄短剑,一边吟诗,一边剑舞……一旁的雄性动物大声叫好;间或夹杂着女子的调笑声……

    锦衣卫的这些雄性动物不知这王九竟然会舞剑,概因王九从未在这些人面前露过这一手。所以大家尽皆叫好!

    那太监老廖与另两位宦官坐在最角落,看着这场欢闹的酒宴。王九原本要他们坐在前席,但这老廖执意不肯,王九只好由他。

    王九喝得不少,但却是越喝眼眸越是明亮,却在那似醉而非醉之间。“……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王九的剑势随诗而换,剑舞时,秦淮河上一轮明月似乎在徘徊;剑舞时,灯下的影子似乎亦在随之起舞……王九身形飘逸,脚步轻盈似飘浮于空气之中,手中之剑如同一只精灵;王九的剑舞并不快亦不慢,但却在那快慢之间,剑中无一丝杀意,但却有诗中的意境,一丝落寞、孤寂慢慢随着剑影充溢于这厅堂之中……

    旁观的雄性动物人的喝彩声稍歇,渐渐劝酒声亦停下,女子调笑声更是消逝……大家看着厅中的白衫男子的剑舞的身影勾勒出一幅迷离的画卷,却正是“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月下独酌”……

    随着那白衣男子左手一抛,那酒杯正于右手平刺的剑尖,白衣男子右手之剑一弹,酒杯内的酒随剑势如雨般洒落于地,画成了一个均匀的圆……

    灯光之下,白衣男子单手执剑斜指地下,萧瑟的影子,人于月圆之中,正是“月下独酌”的“对影成三人”!

    良久,那指挥同知沈放“啪啪”地拍了手,顿时整个厅堂响起了如雷般的掌声……

    “真是不知道这王九竟然会如此舞剑。”

    “古时公孙大娘舞剑是‘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这王九却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

    “这莫不是‘唐诗剑诀’?”突然有个声音传了出来,发话的是指挥使蒋成绩。

    “非也。只是‘唐诗剑舞’而已。”场中的白衣男子正色回道,“你怀中的那名女子,如果要学,我可教她。”说着,还指了指蒋成绩怀中漂亮的的歌姬。

    一时间厅堂内那帮雄性动物笑得东倒西歪,又吵成一片……

    “呵呵,看到这小朋友的剑舞,我这老人家有些技痒,不若我们切磋一下?”随着那苍老的声音,宦官老廖颤巍巍地自厅堂的角落里踱了出来。

    众人尽皆叫好。

    而那指挥同知沈放冲着身边的指挥使蒋成绩道:“你可知道这位公公是何人?据人说,此人自称老廖。”

    蒋成绩倒吸了一口凉气,悄声道:“谁把他引出来了?这是宫内三大内侍卫太监的‘老祖宗’之一。他已三十年未露面了……”

    场中的王九端着之前蒋成绩怀中的歌姬递上来的酒怀,喝了一大口,恭敬地道:“敢不从命。但不知如何切磋?”话音刚落,侧旁便有人递来两根绝对新鲜的柳枝,却是与这老廖一同来的宦官刚自岸边摘下来的,随之奉上的还有对王九幸灾乐祸的微笑……

    王九败了。

    败得很惨。

    老廖站在王九之前用酒洒的那个圆月之内,任王九来攻,只要能迫得出这个圈内,或者可让柳条沾得上老廖的衣角便算王九赢,但那王九衣襟飘飘,柳枝摇曳,但无论如何“惊涛拍岸”,那老廖均是“我自岿然不动”……

    老廖那柳枝却是挥、划、切、挑、劈……轻描淡写般,化解了王九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而台下的那些雄性动物尽皆是识货之人,却看得是目瞪口呆:这老廖是哪里来的人物,竟是如此了得,这小小的一根柳条,竟然可做出如此之多的招式,俨然是化腐朽为神奇,却是已入返朴归真之境;而这王九,又是何等人物,这功夫实在太过斑驳繁杂了些,有少林派的刚劲,武当派的阴柔,恒山派的“丝丝细雨”,峨嵋派的心武同修……

    但无论王九如何,都奈何不了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廖。老廖在王九如潮水般的攻势之前,俨然是“闲庭信步”之势,间或还点拨一下王九:

    “哎,你这招用得过老了……”

    “噢,你这招太招摇了……武之道,在于精……”

    “这招还有后劲,咋未见你使出来……”

    “……”

    “你这小子,在藏拙,再不使出真功夫,待我代你爹教训一下你……”

    在王九的攻势之下,老廖有些不耐了,话音未落,他格开王九手的的柳条,顺手一柳条向王九右肋抽了过去,王九顺势一挡,未曾想这柳条竟然顺着老廖的手势一转弯,“啪”地竟抽在了王九的屁股上……

    王九纵身跳出圈外,拎着柳条,冷着脸!

    台下的有些雄性动物原本想叫好,但见王九脸色着实难看:有些人“好”字叫了一半,却嘎然而止……场上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我没见过我爹,我很想见他。即便他用柳条抽我也好。但即便是你,也不行。”王九冷冷地道。

    老廖眯着的眼睛忽然打开了,晶莹剔透;原本搂着的身子,挺了起来;脸上的皱纹忽然舒展了起来,俨然年轻了三十岁!

    “跟你说一个人罢,应是哪年呢?年纪太大了,有点记不清了,”只听老廖好似在回忆道,“应是洪武十五年……距今二十三载了。我正在地宫闭关;忽然大殿前的剑意吸引了我,那剑意,着实有意思,剑意很高,意境很妙……当时我便走了出去,在殿前一角看到一个人,一位少年郎,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你现在的侧脸,跟他特别地象,都是那么的傲气……”

    老廖的声音很苍老,仿如在讲述一个苍凉而古老的故事……

    场中之雄性动物,有明白人,便会倒吸一口凉气,因为老廖口中之人,他们已知道是谁了;不明白的,便是云里雾里……

第13章 剑道之道

    “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一挥剑,便是那‘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的意境,那剑气直冲三尺,是何等的气势!……”老廖讲及此,却是何等的感慨,他继续道,“当时的我,也被他吸引住了,心想,年轻真好!”

    老廖讲及此,看了看正立当场的王九,却停了下来,舔了舔嘴唇……

    此刻的王九默默地走向案前,拿了一个空酒杯,倒了满满的一杯酒,双手恭恭敬敬地递予老廖。

    老廖喝了一口酒,瞪了一眼王九,继续道:“当时的明太祖龙颜大悦,当场钦点他为当年武状元!……”

    老廖口中的他,正是当年一代的武状元,后来被誉为剑神的王泊!

    “我也是使剑的。你却可知剑有三种,圣剑、贤剑和俗剑。”

    “圣剑又名天道之剑,以道为背,以德为锋,以阴阳为气,以五行为柄,上可断天光,下可绝地维。”

    “贤剑又叫天子之剑,以万民为背,以贤臣为锋,上应天道,下顺地理,中和民意。”

    “俗剑又叫人剑,以精钢为锋,以合金为背,以冷森为气,上可斩头颅,下可剁双足,中可破腑脏。”

    “你现在所使的剑为何剑?剑道何其斑驳,剑道如人道,人道亦如剑道。剑如其人,人不正,剑道便歪;你可知,在那人在那朱家公主引他入锦衣卫前,我曾邀他论剑三日三夜,在他离去之时,曾向我老人家拜了三拜,直言道,他还需修三年,再回来向我求道!”

    “三年后,也即是洪武十八年。他亲自回话,道‘倭寇不除,何以求道?’你可知何谓道?在我看来,他已踏入‘道’,他以家国为‘道’!你却以何为‘道’!”

    老廖越说越是激动,而最后一句,他却是运足劲力,直震向那王九,震得王九六神失守……

    王九泪流满面,“扑通”地便拜在老廖的脚下……

    夜深了,明月楼画舫内,而那些雄性动物们仍在狂欢。

    秦淮河边的明月楼不需要王九付账。王九跟着那老廖在秦淮河边慢行;另两名宦官,已被老廖打发回宫,临走前,王九又塞了两锭银子予那宦官……他们开心地跑了。

    临走时,他们还交待王九一定要照顾好老祖宗,这老祖宗可是已多年已未过问过世事;当今圣上亲自请出来的,是位大好人!

    如今的王九乖乖地跟在那老廖的身后,好似位小学生。

    此刻明月当空,秦淮河平静如洗。

    “小兔崽子,是不是还不服?”老廖无所谓地问道。

    出奇的是,此次王九倒未反驳,他却问道:“您是当今圣上亲自请出来的?”

    “是啊。他将你的情况跟我说了一下。我二话未说便出来走走。因为我与那人有过‘论道’之约。”说罢,老廖却是大有深意地看着王九,却见王九泪在眼眶内尚未流下……

    明月楼画舫内,雄性动物正在闹。只有一个小范围内的圈子却在谈论着什么。

    “哎,我说头儿,这王九走了,我们军情司咋办。你可知道,我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大老粗!”说话的是王九的头头,军情司千户文章,一位粗犷的汉子。

    “甭操心啦,我们这些人,估计要干到头了。你却未见,那新任指挥佥事纪纲,现在嚣张跋扈,锦衣卫内人心惶惶。”说话的却是指挥知事沈放。

    “你却说这老廖到底是什么来头?”一旁的千户吕颂问道。

    “这老廖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宫内三大最具实权的太监之一。据闻他年轻时在江湖中是位鼎鼎大名的剑侠,功力已通玄。据说,他情场受挫,有名女子骗了他,数十人设伏欲取他的武功秘籍。这老廖冲出重围之时,身受重伤。据说当时明太祖刚好见到他,便救了他。他养好伤,一直护着明太祖。当明太祖入主这应天府,他便跟了过来,自愿自宫,守护当朝天子……”指挥使蒋成绩喝了一口酒道。

    “老廖,我倒知晓一些。他原名为廖人赢,为元顺王朝末时人氏。天纵其才,执剑纵横江湖未曾一败。曾获邀参与元末时最后一次华山论剑。”指挥同知沈放道。

    “据说当时明教教主张无忌夺得天下武功第一的称号。如今已近四十年未有华山论剑了!”千户吕颂插嘴道。

    “你却可知,为何我朝为‘明启王朝’?四十年未有华山论剑,这却是太祖刻意为之,防止以武作乱!”指挥同知沈放道。

    “因为当初太祖皇帝出身明教。这倒是众所周知。但也只是暗中传开而已。如今江湖中已无明教。却是当初的明教教主张无忌刻意为之。”崇武司千户吕颂道。

    “当时的廖人赢情况如何?”千户文章是个武夫,他问道。

    “当然输了。但只输了半招。据传当时廖人赢还得到了明教教主张无忌的赞赏,直言他的剑艺有‘道’!但他的‘道’尚待破茧成蝶,涅重生……”指挥同知沈放道。

    “世上之‘道’,何止千万。‘涅重生’何其痛苦!如那老廖,自宫入宫……”指挥使蒋成绩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酒道。

    “那老廖之前口中‘那人’是不是洪武年间的剑神王泊?那王九应是……”崇武司千户吕颂问道。

    “正是此人。王九应是剑神王泊的儿子。”指挥同知沈放道。

    众人沉默不语……

    众不知,此时的王九,正在他自家的偏僻的院落内,手执柳条,而那柳条冒出尺余剑气,正在疯狂地向那老廖进攻……

    而那老廖却好整以,手中的柳条左遮右挡,间或那柳条抽在王九身上,让王九倒吸一口凉气,不时还教训着:

    “小兔崽子,服不服……”

    “老祖宗在教你,你的剑,根本无‘道’,差得远捏……”

    “剑,以唐诗入决,确实巧妙;但唐诗亦有道,唐诗之‘道’,在于悟,只可意会,而不能言传……”

    “你小子,服不服……”

    话语之间,那王九的屁股又是“啪”的一声,那白色儒服已裂开……

    “不服……”王九噙着泪,挥着柳条,贴身又冲了上去……

    一时间,院落内“桃今百馀尺,花落成枯枝。终然独不见,流泪空自知”的意境笼罩向那苍老的老廖瘦弱的身影……

第14章 柳条抽得人自醉

    清晨,“微阳初至日光舒”。此时已是天亮,微风袭来,带来清新的泥土气息。

    而这偏僻的二进院落内,一道白影,正围绕着一个花白头发的青蓝宦官服的瘦小老人打转……而这道白影的衣襟已呈条状,身上横七竖八的条条血痕,仍是手执柳条进攻不休……

    那道白影的头发已散,乌黑的头发披散于肩,就连脸上的左眉角至右脸颊上都有一条血痕,显然是圈中的老人的柳条所抽!

    随着“啪”的一声,场中老人的柳条又在那白影的后背留下一条血痕,那白影终于纵身出圈外。

    “乖孩子,收手了?”场中传来老人略显疲倦的声音。

    “老祖宗,实在是让您受累了。”那白影很是狼狈,但言语之中却又带着一丝释然。

    “你积郁太多,此刻觉得舒服多了吧。”老人道。

    “多谢老祖宗,多谢您抽我,让我觉得特别痛快!自小到大,从未有人抽我。我小时,看见邻居的小孩,他爹爹手执柳条追着他打,我特羡慕。其实今晚我是找虐的……”白影笑了,笑中却带泪。

    ……

    这正是老廖与王九。

    王九足足攻击了老廖一夜,未曾停歇半刻。

    王九引着老廖去洗澡、收拾一下。而那王九直接在这院落之中便脱得精光光地洗澡。这院落东南角有一口摇井,王九打了一桶水当头便淋了下去,稍带些温暖的井水却让他精神瞬间好了许多……

    如今为应天府的冬天。应天府的冬天,温度不低,但那种湿冷却是透骨。

    风一吹,王九身上起满了鸡皮疙瘩,而那数十道血痕,横七竖八地印在身上,却是一种异样的美!

    王九的身材很是均称,古铜色的肌肉一条条,好似蕴含了无数的力量在其身上,并勾勒出一幅大自然的完美图画----男子洗浴图!

    虽然时间太早,但却有人有幸欣赏了这一幅美景。这人却是身高体阔,相貌堂堂的郑和!

    郑和一大早便带了两个随从来到王九家。郑和这段时间实在是忙得找不到北,因为他计划明年,也即是永乐四年便要出海,即下西洋!

    郑和为何要下西洋?这需要长篇大论,此处暂且不提。

    而这郑和前来寻王九,却实在是因为数日之前王九挺身而出,救了永乐帝朱棣,间接也救了郑和一命,而郑和实在是要感谢王九,而未找到机会;同时郑和也得知朱棣便要召王九入宫,并且朱棣竟将宫中三位“老祖宗”之一的老廖请出来,要其调教这王九,这却是将郑和吓了一大跳!

    所以郑和得知此事,这日一早便前来找王九,一是表示感谢;二是要提点王九。他走得甚是急,敲了院门,未听见有人应,倒是听见了洒水声,便直接推门而入,未曾想到直接欣赏了男子洗浴图……

    王九见到郑和,倒也是诧异,直接指了指院内墙角下的椅子,意思是你先坐坐,我马上就好……

    郑和不客气,扯了椅子,便坐了下来,一见王九光着屁股,身上横七竖八的血痕,倒是吓了一跳,道:“我说兄弟啊,你身上怎么了?”

    “跟人打了一架,被打得极爽……”王九一边往身上倒水,一边回答道。

    “你马上要入宫了。据说圣上安排了一位老祖宗来调教你,那老祖宗可是不好惹啊。”郑和道。

    “我知道。就是跟他打了一架,被他用柳条抽的……”王九倒不在意地道。

    “啊……”郑和吓了一跳,道,“你可是要小心点。这老祖宗杀人可是不见血的……%¥#*%¥#”

    王九急了,因为这老祖宗便是在屋内!他不住地向郑和使眼色;而郑和看着王九的脸色有异,以为自己的说教有效,更不住地讲述以前这老祖宗的光辉事迹。在他看来,以王九这惫懒的性子,在那老祖宗的手下,一定会吃不少苦!

    王九欲说而不能,撅着腚,神情沮丧至极……

    “我说三宝啊,说完了没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自屋内传来。

    “没有……”郑和说得口沫横飞。(“三宝”此名,为郑和的称号,宫内一般称郑和为“三宝太监”。)

    “吱扭”一声,房门开了,出来一位瘦小的老人,花白的头发,但人看起来却是精神而气爽,身着一件儒袍,但这儒袍着实有点大。

    这正是老廖!

    郑和看着老廖,直吓得魂飞魄散……

    之后,这应天府街头便出现了让街头巷尾传唱许久一一幕:一位头发花白的瘦小老人,身着宽大的儒袍,手执柳条,如同爹爹教训儿子般,抽着前面两人,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相貌堂堂的宦官服饰之人,一位是身着飞鱼服饰的秀气年轻人……

    这老人家一边走,一边抽,一边骂:“这两个兔崽子,我叫你不听话,看我老祖宗如何教训你……”

    那老人家的柳条每抽一下,前面两人的身上便会发出一声沉闷的“啪”的一声;而前面的两人却甚是奇怪,被抽之人,虽然疼得脸上一抽,但脸上的那种喜悦与快感却是掩饰不住……

    这柳条很是有韧性,在这老人家的手中,这柳条如有灵性般,指哪打哪,甚是奇妙……

    而这老人家脸色也甚是好看,一边打着人,一边洋洋得意地仰着脑袋,仿如在告诉街上众人:看这两个不听话的兔崽子,我老人家说揍便揍!

    老人家一路上不但打,还骂骂咧咧地……

    “我说你们两个兔崽子,服不服?”

    “服……”

    “服……老祖宗教训得是……”

    前方两人实在狼狈不堪,帽子歪了,衣服乱了,头发散了……

    而这三人后面,跟着郑和的两个随从,两人偻着腰,忍俊不已,想笑又不敢笑,着实痛苦得很……

    这一路打着,半个时辰后便打至了皇宫门口!

    皇宫门口侍卫,乍一见到这衣衫不整的之人,正待喝止,但一看,吓了一大跳:正前方是身材魁梧的永乐大帝身边的红人内官监太监郑和,这怎么如此狼狈?还有一名身着飞鱼服的年轻人。

    身后那位,这相貌,却是宫中的老祖宗之一!

    皇宫门口的侍卫吓得连忙放行。

第15章 道是无晴却有晴

    老廖将这两人赶至宫中,却是回至宫中缴旨。这流程却是不可或缺。

    但老廖却将那旨意丢至郑和怀中,让他代自己办理,随即两手一扣,倒提着柳条,晃荡着一身的零件,心满意足地在皇宫大院内宫殿内踱来踱去……

    如今永乐大帝朱棣正在奉天殿上早朝。奉天殿内不时传来朱棣豪迈的声音及当朝文武官奏报的声音……

    老廖围着奉天殿绕了一圈,又转至殿前左右的文楼,武楼。然后又转至华盖殿,谨身殿。他怡然自得而又心满意足,间或又习惯性地挥了挥手中的柳条,忽然哑然失笑:这却是怎的?抽上瘾了?

    老廖很是喜欢王九。说不清楚的原因。也许是看到王九,仿若看到年轻时的自己;王九如疯如魔般的攻击,让他看到王九身上的血性,而如今自己身上的血性好似早已消逝了数十年了……当王九说自己小时很是羡慕邻居的小孩,他爹爹手执柳条追着他打时,老廖“古井波不惊”的心弦被深深地触动了:这是一位没爹的娃!

    老廖没细问王九如何长大,但他深知这王九的不易。

    王九的剑法,众未经人指点,完全是自悟。在老廖看来,这剑法未经雕琢,反而更如璞玉!王九之剑,不拘一格,剑如其人,着实难得!

    老廖深悟剑道近六十年,直至三十年前,剑道之意方始略有所得。每人之道均不同。

    “师傅领入门,修行靠个人”,话说得容易,但做起来何其之难!

    每位师傅均是按照自己的套路教自己的弟子,刀刻斧凿,于是每人的天性、个性被压制,如此所教的弟子,如何成材?而王九却不同,他无师而自通;所倚仗的却是其父的“唐诗剑诀”。

    老廖很是佩服王九的父亲----剑神王泊。这王九却是如何得到其父王泊的“唐诗剑诀”的传承的?这问题一直萦绕在老廖的脑海之中而不得解。

    但老廖却是非常佩服王泊,一是可以将自己的家人保护得如此之好;二是可将这“唐诗剑诀”的传承延续。想至传承,老廖略感欣慰,他自己的剑道的传承,数十年来一直未竟,直至昨天夜里,直至他看到了王九,他看到了自己剑道传承的希望!

    当年初见王泊,老廖爱才。但那王泊不适合老廖的剑道传承。所以当年王泊只向老廖拜三拜。老廖只是对剑神王泊有指点之益。王泊的剑诀着实另辟蹊径,当时尚未寻至其自己剑道。老廖只是助其寻觅自己的剑心,进而寻觅属于自己的剑道。

    剑心,相当于自己的初心。在踏入自己剑艺门槛之时,你的初心为何。

    当你踏入之后,你会迷失自己,你会忘记你当初踏入剑艺的初心。可用“乱花渐欲迷人眼”来形容。大多数修行剑艺之人都会迷失于此中!包括当初的剑神王泊。

    当你寻觅至属于自己的剑道,找回当初的剑心,那么你的剑艺已至大成之境!当初王泊向老廖的三拜,正是因为老廖点拨了王泊,助其寻至自己的最初的剑心,进而修成自己的剑道----家国之道!

    而剑道一途,正如人生的少年、中年和老年,分为三个境界。

    对于一个孩子,他来到这个世界,什么事对他们来说都是新鲜的、陌生的。父母亲教他认识事物。随着他们认识事物的增多,慢慢地,长成为少年。此时对于他们来说,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随着年龄的增长,社会阅历的增多,原来的少年的思想也变得越来越复杂。他见识了人们之间的尔虞我诈,互不信任,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同孩提时代相比,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不再轻易相信眼前的一切,而是用心用脑去认识这个世界。此时,他们看到的山不再是单纯意义上的山,水不再是单纯意义上的水。

    他们已长成为中年人,出现了许许多多“指鹿为马”的故事。

    有些人站在这山,发现那山更高;沐在此水,又想到那水更净,欲壑难填,永远也没有满足的一天。

    有些人为名,有些人为利,有些人为美色绞尽脑汁……

    此时,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随着时间的推移,中年人步入老年。许多人会开始反省自己的过去:最终自己得到了什么,自己到底需要什么……最终,大多数人都会明白,纯真而美好的东西才是自己最终需要的,返朴归真方且为正道!

    此时,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此时方为第三种境界。

    剑道之途,正如人生旅途。

    老廖穿着儒袍、拎着柳条在宫殿间荡来荡去,无人敢拦他。实在是因为老祖宗的威名,又实在是他曾救过明太祖朱元璋数次,方且得到如今的地位。当他入门时,便有些小太监跑着到处传话,要各殿的侍卫留心,老祖宗正在巡视……

    老廖有些怅然,又有些得意。虽然自己跨下无物,但自己根本不在乎。

    老廖并非年少净身,他亦有年少风流之时。在他最为得意之时,佳人相伴,两人同游大江南北!

    那时的老廖风华正茂,何等英俊少年。一柄三尺青锋,“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却是何等的气象万千!

    那时的他,所修有情之剑!

    正在他最为辉煌之时,佳人舍他而去,设伏欲取他剑诀;数十人围攻,他愤而执剑,杀出重围,而奄奄一息之时,明太祖朱元璋救了他。自那时起,他转而修无情剑道。对人狠,而对己更狠;所以自宫。

    而后华山论剑,他输了当时明教教主张无忌半招;而张无忌对他的无情剑大为赞赏!

    当时的他的无情剑尚未大成。

    老廖随后一直闭关;直至洪武十五年,遇到当时的王泊。当年的王泊,与年轻的他又是何等的相似!

    老廖指点了王泊,而王泊拜了他三拜。

    但王泊何等的才情,却留下了几句诗: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

    多情却被无情恼。”

    老廖看了之后,略有所悟。他知道,这王泊也是在点自己!

    洪武十八年。已有剑神名号的王泊没有回来,却叫卫国公主朱瑛又送来两句诗: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老廖看后,哈哈大笑。他悟了。

    既然看淡生死,看淡自己,又有何不能放下?无情剑道慢慢又转为有情之剑!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5915/ 第一时间欣赏唐诗剑诀最新章节! 作者:曾灵所写的《唐诗剑诀》为转载作品,唐诗剑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唐诗剑诀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唐诗剑诀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唐诗剑诀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唐诗剑诀介绍:
“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一首诗,代表一种意境,一种剑诀。这是明启王朝洪武年间,新科武状元王泊自唐家王朝诗中所悟,既而成为一代剑神。“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众门派集结前来寻衅,继而导演了一起家破人亡的人间惨剧:王泊剑气纵横,所向披靡,手刃数十人;但众人执其妻与子相挟,王泊自尽而亡。十数年后,当年挟迫王泊之人接二连三暴毙,唐诗剑诀重出江湖……唐诗剑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诗剑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诗剑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