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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苗疆道事txt下载     苗疆道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花样年代 第二十四章 深夜走魂

    馒头蘸酱,并没有什么好吃的,匆匆用完晚餐,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乡下人也没有什么好讲究的,当我们提出来,说要见一下他们家的媳妇时,老太太立刻从房间里搀着一个肚子滚圆的孕妇走了出来。

    这孕妇一脸憔悴,眼睛里面全部是血丝,也没有一般即将生子的幸福感,而是充满了惶恐和不安。

    刘老三先前告诉我,说这村子的孕妇几乎每晚都会做噩梦,一会儿梦到那满目狰狞的魔头,一会儿梦到遍地鲜血的战地,一会儿又梦到那褴褛破烂的战旗,简直就是精神衰弱到了极点。

    生儿育女,添丁加口,这件事情在农村里面来说,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然而弄成现在这副模样,却让许多人头疼,就连孕妇本人,也都开始对肚子里面的这个小东西产生一种厌恶的情绪了,我和徐淡定两人围着她看了两圈,我甚至直接运起血劲,开启了临仙遣策,瞧见她身上的黑气显得十分浓郁。

    我右眼之中的临仙遣策,经过师父的分析调养之后,已经不用咬嘴唇了,血劲一涌,便能够看清,此物经过千年历练,已然失去了许多原本的东西,仅仅只能够当做一种另类的"天眼"来看,不过却十分有用。

    所谓黑气,其实也就是死气,一般这种气息如果浓郁到一定的程度,那么基本上就是死神降临,生还无望了。

    而倘若是依照这孕妇身上的黑气来看,估计都能够死八回了。

    如此一看,情况还真的是有些严重了。

    不过如此我也心安,倘若是为了白合的转生而去扼杀别人的性命,这种事情我还真的有些做不出来,也违反了我的道心,而此刻却是为了救活别人,反而是功德一件,我也不会太过于愧疚。

    看过了这一家,还有其他两家的孕妇需要去查探,我们商量了一番,觉得人命大于天,决定连夜赶往另外两家查看,发现果然都有些猫腻。

    刘老三他是麻衣算学,走的是文路子,靠的是经验和风水堪舆之术,而徐淡定走的是梅浪长老的鬼道,至于我,则直接进入最底层的一眼看破阴阳,通通走过一遍之后,几人返回了那个老太太家中,围在一块儿商议。

    跟刘老三的看法不一样,徐淡定说出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这孕妇肚子之中,怀的恐怕是魔胎。

    何为魔胎?

    此事恐怕要牵扯到很久以前的远古时代,那个时候,地仙遍地,飞剑漫天,大巫和洪荒魔兽横行,简单的说,那就是卷文中描绘的时代,这话儿说得也有些玄,不过无数历史证明,的确是存在过的。而远古黄金时代的结束,就跟这魔胎有着很重要的关系,所谓久盛而衰,无数从另外一个世界转生而来的所谓"魔"的出世,掀起了一场又一场的大战,将那些精华传承,给打得溃散,从而陡转直下。

    早在八百年前的时候,就有人用那推背图之上的手段做过推演,晓得到了我们这个末法时代,总是会有一些异变而生,这便是所谓的大劫,若过了,又得几百上千年的安宁,若是不过,便是一个轮回的结束。

    说起此事的时候,徐淡定下意识地瞥了我一眼。

    我心中明悟,要是徐淡定说的倘若是真,只怕我恐怕也是这魔胎之一,而且还是属于头头的那种,因为将意念留在我身上的那一位四角牛头,哪怕是降下一份意识的分身,也能够将此间世上最负盛名的李道子弄得重伤闭关。

    如此发散而想,只怕当初张知青家的那小孩儿,恐怕也是如此一般景象。

    我们四人围在院子里商议了好一会儿,终于认可了这么一个说法,那就是此间异象,不过都是那魔胎降临的种种先兆。

    按理说,生命的缔结是在孕育而起的那一刻诞生的,但是这三位孕妇之中,恐怕就有一个并非如此,直到此刻,也依然只是一片空白,就在即将降临的那一刻,方才会有某物跨空而来,投入新生的婴孩之上。

    一王两将,谁是正主,谁是副车,不到最后一刻,是无从揭晓的,这个需要彻夜蹲守,我们的本意,是想将三位孕妇集中在一起来看护,最好是送到附近的卫生站去,这样也好有所防范。

    然而当我们将此事给几家提出来的时候,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反对,原因在于此处的风俗,就是孕妇不能睡别家,不然那就是别家的种了。

    集中可以,那得在我家,不然不干。

    这陋俗说起来十分可笑,然而他们却十分坚持,刘老三这般能说的人,磨破了嘴皮子,连恐带吓,都没有能够完成任务,至于说是去乡场上的卫生站,更是没人应和这生孩子嘛,有接生婆就好,去医院干嘛?

    乡下人,才没有这么金贵呢。

    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们当真也是没有了办法,不过好在大家并非单独而战,加上刘老三,我们有四个人,我和徐淡定都能够独当一面,那刘老三虽然是文夫子,但是萧老三却能够撑起点场面来,所以一番商议之后,决定兵分三路,各镇守一方。至于谁去哪儿,这个就没有什么好挑选的了,刘老三一番分配,结果我就原地不动,就待在了这一家。

    一番周折,此时已是夜间时分,老太太和儿媳都困倦得去睡了,就他们家儿子陪着我在院子里面聊天说话,我心情并不是很好,因为刚才村民盲目的坚持,所以多少也有些气恼,无论他怎么搭话,我都有些不爱理睬。

    许是感觉到了我心中的不快,这个老实巴交的田里汉子搓着手,一脸苦相地说道:"这事儿真的不赖我,乡里的老人都这么说,怕名声不好"

    我闭目养神,心中冷笑,想着这人都要死了,还管这么多事情干嘛,搞得现在大家的力量分散了,到时候万一发生什么情况,一时间很难应付,这事儿说到底,还是村民对我们的信任不够。

    事情就是这般郁闷,我们有慈悲心,也有救人的手段,但是却得不到充分的信任,然而为了这六条人命,也不能撒手不管。

    更重要的事情是,刘老三临走之前,告诉我,说一旦将那越界而来的魔灵赶走,白合就得立刻投身,要是误了时辰,只怕就算是天王老子过来,都不赶趟了。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那汉子大概也明白了我不太喜欢他,搓着手离开了,回房歇息。

    我没有理会,继续在院子里打坐守夜,虽然已经是凌晨一两点,但是这夜漫漫,倒也难熬,更何况还得时刻注意周边的情况,所以我也没有入定,没一会儿,白合出来了,脸色越加虚弱,我看着她,她看着我,犹豫了很久,突然说道:"倘若我死了,烟消云散,你也不要在意,毕竟路是我自己选的"

    这话语充满了悲观和决绝,我心中也感觉有些无奈,倘若徐淡定说得没错,只怕白合能够存于世间的时间,也就这么几天了。

    我没有安慰她,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沉默,过了好久,我方才摇头说道:"不会的,你放心。"

    白合淡然一笑,还准备说些什么,而这时一阵阴风吹过,她的脸色立刻变得一阵苍白,清澈的眼眸子也有些浑浊起来,环手抱住胸口,仿佛很冷一般,我站起来,问她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白合摇头说没事,而就在此时,屋子里面突然传来一点儿动静,一开始我还没有注意,然而当白合也扭头看过去的时候,我侧耳倾听,发现是鞋子与地下摩擦时发出的声音。

    沙、沙、沙

    我此番下山,饮血寒光剑和辟邪小剑都随身而带,听到这动静,我下意识地反手摸在了饮血寒光剑的剑柄上面,随着那声音越来越靠近门,手便越来越紧。

    吱呀!

    门被推开了,我瞧见刚才正磕磕巴巴跟我套近乎的那个老奶奶儿子走了出来,面无表情,一双眼睛没有焦点,脚步一点一点儿地往外移动。

    他根本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却晓得院门在哪儿,虽然是拖着鞋子,不过速度却不慢。

    瞧见此景,我将放在剑上面的手给松了下来,跟在了他的旁边,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径直往前走。

    "老白?"

    我轻轻叫了一声,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推开院门走出去,我没有敢叫醒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子,想着我也不能离开这儿,倘若是走了,要是里面的孕妇生产了,那该怎么办呢?

    可是这农家汉子此刻的模样,却是在梦游走魂,倘若贸然打搅,只怕惊扰了他,丢了魂魄可就真的不好了。

    犹豫了好一会儿,我看向了白合。

    白合会意,双手化作剑指,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秀目一凝,便准备将梦游的老奶奶儿子给叫住,然而还没有怎么着,她突然一声尖叫,仿佛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而就在此时,那汉子突然扭过头来,满脸狰狞,一双眼睛之中充满了怨毒。

花样年代 第二十五章 半夜惊魂

    瞧见老奶奶儿子的这副模样,我便知道他不仅仅是梦游走魂,而且还中了邪。

    所谓中邪,也就是言谈举止极为反常,原本憨厚朴实的一个农家汉子,此刻双目流露出来的凶光,就连我这般久经世事的"老江湖",也感觉到心中一阵跳动。

    中邪有很多种,有的是被附身,有的是被附灵,有的则是被诅咒了的,如此种种,不一而足,不过我学道多年,这种小场面倒也没有太多的害怕,只是瞧见白合摇摇欲坠之势,心中有些担忧,不管那汉子,而是回头过来问白合。白合贝齿咬着红唇,轻声呢喃道:"这家伙身上的东西,很强,你小心了。"

    这话儿说完,她颓然无力地朝着我怀中的辟邪小剑里飘去。

    白合曾经吞服过未成年小蛟的内丹,本来也是有一定的修为,不过大限将至,在那阴风洗涤之下,缓慢消亡,此刻倒也强硬不起来。

    而就在我和白合交谈的过程里,那汉子已经走上了前面来,二话不说,一拳朝着我的脸上打来。

    这拳风呼啸,感觉还是蛮重的,不过我要倘若被打中,也算是白在茅山上面待这么许久了,当下也是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伸手过去,一阵缠绕,将其直接擒拿下来。

    两人一阵较力,结果这中邪了的汉子终究不如修习魔功的我那般强势,一下就给我撅翻在了地,双眼翻白,口中赫赫而喊,白沫横飞了起来。

    我生怕太用劲儿了,把他的魂魄惊走,稍微松开了一点儿手,然而就在此时,他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仿佛受惊的烈马,朝着门外狂奔而走,我犹豫地看了屋子一眼,决定将其拿下,免得多生事端。

    然而就在我回头瞧了那一眼的时间里,那汉子竟然如同兔子一般,蹿遛得就剩下一个身影了,这让我突然一阵气闷,当下也是踏着疾步,快速跟上。

    山村农夫,即便是体内邪物凶猛,却也不能与我相比,我几步追上,右手一扬,立刻有一道雷鸣真义凝聚于上,一掌心雷拍在了后背。

    他浑身一震,朝着前方的泥地扑倒,而就在此时,我能够感受到一阵阴滑黏稠的透明之物从他体内震荡而出。

    就是这玩意!

    我一阵激动,学艺多年,降妖除魔这事儿我做得并不算多,此刻也算是派上了用场,一步上前,一把抓住陡然陷入昏迷的老奶奶儿子身体,接着右手出剑,疾刺如暴雨。

    那东西滑溜得很,左闪右避,却终究不敌我这骤然而出的十几剑,最终被那剑尖挑中,呜咽一声消亡。

    我将剑尖收到面前观察,瞧见那儿有冉冉黑雾挥发。

    这不是鬼灵,也不是阴魂。

    不是妖物。

    不是魇。

    我脑子里面一阵空白,不过瞧见旁边昏迷不醒的老奶奶儿子,也不想在这外面耽搁,将他往回扶走,然而刚刚扶到院子那儿,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尖厉到极致的叫声。

    这声音是刘老三?

    我的背脊就是一挺,当时就没有再多想,将这汉子放在了房门口,然后折身朝着声源处快速跑去。

    刘老三平日里不是挺淡定的么,怎么会叫得这么凄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我心中焦急,然而冲到半途,却瞧见前方有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正在追逐着朝我这里靠近。

    山村里面黑乎乎的,只有天上的月光能够照亮,我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然而却听到后面那个人出言喊道:"陈兄,将那人拦下!"

    说话的是萧老三,跟刘老三在一起的正是他,听到他这话儿,我下意识地拦在路上,朝着前面的那个人扑去。

    那人闪身朝着旁边躲开,然而这行动却已经被我给预料到了,以左脚为重心,侧向偏了过去,伸手去抓住那人的胳膊。然而对手却并不是什么小角色,瞧见我反应如此迅速,嘿然一笑,突然手上一翻,竟有寒光亮起,朝着我的手掌划来。

    若说应变能力,两年前的我或许还有所欠缺,而在茅山之后,最大的好处就是一切修行都有一个系统化的改造,反应几乎都是下意识的,我与他在短暂的几秒钟内,交手十几招,彼此都没有占到好处。

    当两人分离的时候,我才瞧见这人竟然是个脸上有一道巨大疤痕的年轻汉子,喘着粗气,在离我四五米的距离之外,虎视眈眈地瞧着我。

    他的手上有两把利刃,一长一短,身子伏得很低,摇摇晃晃,就像螳螂一般。

    萧老三这时也跟上了前来,我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个刀疤汉子,口中却问询道:"刘老三怎么回事,叫得跟杀猪一样?"

    萧老三喘着粗气说道:"别说了,刚才我们守的那家,她男人中邪了,往外闯,我们拦住了,结果刘老三发现了藏在暗处的他,刚一叫,一大泡牛粪就飞进了嘴里面来,你说这事儿搁谁受得了?"

    原来如此,刘老三这人是贪吃,但是牛粪的味道差了一点,我心中暗笑,不过此时也顾不得许多,肃声问那刀疤汉子道:"你是何人,做什么的,赶快说来!"

    那人刚才与我交手之后,也有些肃然起敬了,不过却反应过来:"你们又是什么人?"

    我心中堂堂,倒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抱拳说道:"茅山门下陈志程,这位是我的好友,句容萧应文。"

    那人眼珠子一转,有些意外的说道:"怎么,茅山现在居然也学龙虎山一样,下山行走,多管闲事了么?"他的脸上平平淡淡,没有太多的表情,我听不出是讽刺,还是别的,于是接口说道:"茅山向来都在弘扬道学,除魔卫道,做这些都是本分,而你出现在这里,鬼鬼祟祟,又是为了哪般?"

    刀疤汉子眼珠子一转,嘿然一笑道:"天魔降世,机会处处,你茅山也不能凭着这名头,将来跟我们这些孤魂野鬼抢食,自己小心点,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呢,别当我们好欺负。"

    那人愤愤不平地说着,一个鹞子翻身,朝着后面的土墙跳了过去。

    我一直都在注意着他,这人一动,我也跟着冲了过去,两米多高的土墙,我一跃而过,然而落到那农家小院的时候,却发现下面一股黑烟,人却早已没有踪影了。

    我将手贴在了那泥地里,静静一感受,发现此人却是采用了旁门中的五行遁术,事先挖好了地道,使用了障眼法遁走。

    我晓得通道的所在,但是却也不想穷追猛打,而是回过来,将情况通报给了萧老三之后,建议他们将孕妇家人叫醒,把情况说明清楚,然后看看能不能转移到我那儿去。

    至于我,则先返回那农家小院,免得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又出现什么幺蛾子。

    果然,当我匆匆赶往那老奶奶家里的时候,发现我扔在了屋子门口的那汉子竟然不见了踪影,顺着痕迹,我一路寻到了院子角落的牛棚里。

    这儿左边是牛棚,养着一头老牛,右边是厕所,臭气熏天,我瞧见一双脚横陈在外面,走过去一瞧,只见这人直挺挺地栽倒在粪坑里面,一双手无力地挥动着,仿佛是在挣扎。

    哎呀,那场面当真是腌臜极了,不过我却也不能见死不救吧,一把抓住这一双脚就朝着外面拽。

    我将这汉子从粪坑里面拔出来的时候,他脑袋上面全部都是黑色的粪肥和蠕动的白蛆,臭气熏天,看着那有进气没出气的模样,我强忍着恶心,一边给他扇风,带来清新空气,一边呼喊屋子里面沉睡的人。

    然而我喊了好几声,里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一下将我给吓坏了,当下也顾不得这个掉粪坑里面去的汉子,朝着屋子里面冲去。

    我用肩膀撞开房门,冲到里面,瞧见凭空之中,有一只毛茸茸的手正拽着那老奶奶的媳妇,朝着窗户便拖去,而那妇人却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显然是被迷晕了。

    我长剑出手,一剑划了过去,结果落了空,努力一看,瞧见哪里有什么大手,空空荡荡的窗子上面,除了冷风,啥也没有。

    我疑惑地看着这剑刃,发现刚才那种黑雾再次出现了。

    我心中发凉,不过却赶紧检查这孕妇身子,发现并无大碍,连忙以"净身咒"将其唤醒,然后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给她讲解清楚,她也害怕了,喊她婆婆和公公,我去另外一厢房里将两位老人给弄醒来,老两口刚忙爬去来去伺候儿子,一番忙乱之后,看到远处来了两拨人,带头的分别是徐淡定和刘老三、萧老三。

    我没有再照顾那跌粪男,走上前去询问刘老三情况,只见他黑着脸,也懒得说话,而问到徐淡定的时候,他话语也不多,只是平静地说道:"的确,今天是有些邪门。"

    我数一数,妈的,十个字都不到。

    我们谈及了刚才那个鬼鬼祟祟的男子时,几个人都不知道,反而是萧老三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这个人,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最近名声鹊起的苏北刀疤龙。"

花样年代 第二十六章 山雨欲来

    "刀疤龙?"

    我们几个人都有些发愣,不晓得这又是哪号人物。这地头蛇瞧见我们双目迷茫,便跟我们解释道:"刀疤龙是云龙十三鹰中新晋的厉害人物,此人据说是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小孩儿,后来被异人收养,练得一身好本事,加入云龙十三鹰之后,声名鹊起,做了许多响当当的大事情。"

    我有些疑惑,继续问道:"云龙十三鹰是什么玩意,听着怪怪的,是十三个人么?"

    这时徐淡定面露敬容地插话说道:"你可别这么说,云龙十三鹰是解放前横行苏北的一窝土匪,当时最为出名的,有十三个头目,盘踞云龙山,与侵华日军斗争,最盛的时期,活动范围甚至能够到金陵去。可惜它太过于孤立,各路武装谁也不理,最后给日寇剿灭在了徐州城,大头目还给押到了金陵城中斩首示众,仅仅只有一小撮逃脱,继续进行抗日活动。后来解放了,他们却不肯下山,结果又给扫荡了几次"

    刘老三点头道:"这么说来,倒也是些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徐淡定却摇头说道:"你若是这么看那可就错了,云龙十三鹰曾经是邪道巨头厄德勒的下属成员,跟苏南的集云社一个性子,你自己想一想吧!"

    他这话儿说得我们一阵头疼,刘老三十分感慨地说道:"哎,要是早知道这一趟这么艰难,我就不叫杀猪的去慈云阁那儿挣饭票钱了,这魔胎降世,虽然于世间大害,但是对于这些游走边缘的人来说,却有许多的妙用,只怕到时候来,真的就是一场龙争虎斗了。"

    他这话儿说得我一阵无语,他昨天谈及一字剑的时候,我还以为那哥们逃脱了他的魔掌了呢,原来最后竟然是刘老三把一字剑卖给慈元阁,做壮劳力赚钱。

    我突然有一种为一字剑感到心酸的苦楚。

    成名不容易,且行且珍惜。

    谈到这些,大家心情并不是很好,其一是那未知的魔胎不知道到底有多么强大,第二则是那在暗处觊觎的家伙实力也不弱,倘若是都赶到一块儿来了,还真的难以对付。

    不过话虽如此,我们却没有一个人想着要赶紧离开这个旋涡的,人命大如天,而且还是三对母子,就算是刘老三这般油嘴滑舌的家伙,也都积极地调度起来,将那三位孕妇给安排在同一个房间,然后轮流值守,接着我们给那几个中了邪的村民分别念诵了净身咒,还燃符冲灰,让其服下。

    已是下半夜,除了几个孕妇之外,却也没有一人能够睡着,徐淡定叫了村民在房门口摆了一张八仙桌,然后从身后背包处搬下画符的工具来,开始现场祈神画符。

    画符是符箓派道士的基本功之一,它并非像人们想象中的、随手写写画画如临摹字帖一般简单,"一点灵光即是符,世人枉费墨和朱",它分为先天符和后天符,前者是灵光一现,一气呵成,而后者则需要一整套严谨而繁复的仪式。能画先天符的,皆是此中大拿,徐淡定自然不会,将一应符纸、朱砂、烟墨、净水和隐秘材料皆准备妥当之后,开始开坛做法,祭告上苍,画起了符箓来。

    画符一事,首先得熟练于心,晓得这规程和比划的走向是如何的,接着就得练心走静,接着誓神、请神,一切规则法诀都得丝毫无错,让自己在那一瞬之间,与天地感应而为。

    徐淡定家学渊源,身有所藏,即便如此,在连着画了十几道玉华司镇宅符之后,也有些心焦力瘁,而且最终也只有六张良品。

    即便如此,那也是十分不错了的,刘老三看得连连称赞,摸着胡子笑眯眯。

    画符一事,就宛若是创作艺术品,要么就凭灵感,要么就凭规矩,前者叫做创作,后者叫做匠心,最是艰难,徐淡定退下之后,我也上去画了两把,十张废了六张,剩下几张只能说勉强能用,感觉自己当真不是这画符的料。

    如此忙忙碌碌,便已经是到了天明,昨夜出现的异象后来一直都没有来,唯一让人遗憾的,就是那老奶奶的儿子,清醒过来之后,在旁边吐了一夜。

    他的脸一直都黑着的,我想他倘若是提前想到自己会有这般下场,只怕会早点将茅厕里给清理干净些,免得如此腌臜。

    一夜忙碌,到了天明的时候,太阳出来,熬了一夜的孕妇家属开始陆续地回家,生火做饭,而我们几人在将镇宅符箓各处贴好之后,也是轮流值班,各自歇着,我睡得晚,一觉睡到下午的时候,突然听到院子里面动静颇大,连忙爬起来,找人一问,才晓得有两个孕妇怕是昨夜受了惊吓,现在相继流出羊水,有准备生产的预兆了。

    村民虽然习惯在自己生产,村子里面也有那经验丰富的稳婆,不过这么多年,也没有遇到这事儿,居然都赶到一块儿来了,热闹得很,稳婆早早地就赶过来了,刷锅烧水,忙得不亦乐乎。

    我睡不着了,爬起来,在院子里面走了一圈,看到刘老三蹲在院墙角落抽烟,过去打招呼,他递给我一根,我不会,不过心中烦躁,也点燃了,深深吸一口气,让那烟雾在肺叶中翻腾,这才感觉心中的焦虑少了一点儿。

    两人撅着屁股默然许久,突然间,刘老三突然问道:"志程,你是茅山大弟子,日后有没有成为茅山掌教的可能?"

    我不知道他为何说出这般的话来,想了一想,觉得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回答道:"我是外门大弟子。"

    刘老三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这么说,他们终究还是防着你一手啊。"

    这话儿听得我有些不喜,要知道茅山对我,如同再造之恩,而我这个人能不能够度过劫难,这都是两说,拿什么资格去谈掌教真人的尊位?我立刻反驳了刘老三,他嘻嘻一笑,也不多言,又跟我谈及道:"如果我猜测得没错,今天晚上,会很忙!"

    我眉头一扬,问道:"那魔胎的意识会在今天晚上觉醒?"

    刘老三笑而不言,站起身来,说他要去村口遛一遛,这年纪大了,老胳膊老腿的就容易潮湿,晒晒太阳,方才不会那么阴暗,霉气缠身。

    刘老三离去之后,我进去将呼呼大睡的徐淡定给拉醒了过来,盘问他知不知道这三个孕妇,那个适合白合投胎,徐淡定睡得迷迷糊糊,哈喇子流了一地,撑起身子想了半天,郁闷地说道:"这三家,风水气运,几乎一模一样,不到最后一刻,谁晓得?你若是真有心,就在那儿蹲守着便是了,白合倘若有感应,机缘巧合,自己会吱声的,不用你操心。"

    徐淡定又倒下呼呼大睡,我没有办法,只有蹲守在安放三位孕妇的房间门口,安静等待。

    我在茅山之上修行也有一两年了,一身本事,还有一把利剑,心中也有着满满的自信,相信就算是来了再厉害的家伙,也能够战而胜之的。

    因为我是陶晋鸿的弟子,茅山大师兄。

    生命的孕育是一个相当复杂的过程,充满了性福、幸福和辛苦,那两个即将要生产的孕妇从下午一直嚎到了傍晚,结果还是没有动静,搞得另外一个也是紧张兮兮,三人一会儿哭,一会儿沉默,此起彼伏,房间门口几个老娘们走来走去,瞧见肃容守立的我,越加嫌我挡路。

    不过即便如此,她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说到底,都是被昨夜发生的事情给吓到了,晓得我们四个人来这儿,是救命的师傅。

    入了夜,几个人都相继爬了起来,用过晚餐之后,将双手反复洗净,然后看着黑黝黝的天际,感觉突然一下,阴沉阴沉的,大片的黑云从天边蔓延过来。山村里面虽然通了电,不过乡里人总是节省的,一入夜,四下都是黑乎乎的一片,萧老三白天的时候弄了两堆干柴,点燃之后熊熊火焰跳跃而起,房间里面哭声整天,而我们几个则各自站在院子四周,默然不语。

    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凝重如铁的严肃,仿佛是命运的指引,所有一切,就在今朝。

    大概到了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房间里面突然一阵闹,在门外守着的老婆子们忙活起来,开始将灶房烧开的水往里面递,刘老三抓住一个询问,晓得有一个马上就准备出来了。

    也许半小时,也许十分钟,也许就在当下。

    所有人都开始激动起来,然而就在此刻,在门口矗立的萧老三突然回过头来,朝着我们喊道:"各位小心,村口来了七八个家伙,看模样,是同道中人。"

    大家的精神开始紧绷起来,留了徐淡定守屋,我和刘老三走到门口,瞧见那些人已然走到了小院门口站定,其中一个,果然是昨天逃走的刀疤龙,而被众人簇拥在前的,则是一个眉目如画、脸颊略有些妖媚的年轻男子,凝神打量了我们一样,淡声问道:"你们谁是茅山的?"

花样年代 第二十七章 风满楼

    来人共有八位,除了那个刀疤龙之外,余者五男两女,皆能够瞧出并非常人,而他们之中则以这年轻男子为首,一出来,就询问谁是茅山来客,显然是有些自信满满。

    对方人虽多,我却也不会太过于害怕,身为茅山子弟,自然还是有一些傲气和尊严的,当下也是左右一打量,然后一步跨前,拱手说道:"我是茅山陈志程,不知道诸位前来,所为何事?"

    那人秀直的眉头微微一扬,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来:"原来你便是茅山大师兄啊,我听我姑父说起过你,说你入茅山算是辱没了良材,天生魔尊,却给带翅膀的虚伪道门做起了奴仆来,这话儿说出去,都要遭人笑话。不过今天一看,果然是让他老人家念念不忘的人物,一表人才啊"

    我没想到这一伙看似前来找茬的家伙,为首者却跟我攀谈起了交情来,着实让人惊讶,有感觉他这话语,不知道为何就有些后脊发麻,于是询问道:"阁下是?"

    这个俊美得有些过分的年轻男子并没说话,倒是旁边的一个圆脸姑娘站了出来:"这是依韵公子,尚晴天,邪灵左使王新鉴王公你晓得不?那是他大姑父,小子,就算是你是那啥茅山子弟,最好也别惹我们,云龙十三鹰办事,你们赶紧回避!"

    这圆脸姑娘说得趾高气扬,我却是一阵肚子疼,三反五反这么多年,十年浪潮过后,居然还有人自称"公子",说起来实在好笑。

    旁边的刘老三脸色却变得严肃起来,走到我旁边,盯着那年轻男子说道:"尚晴天?你是尚正桐的儿子?"

    那年轻男人嘴角一挑,微笑道:"喔,你居然还认识我爹?"

    我疑惑地看着刘老三,他用很低的声音告诉我道:"尚正桐是浙东大族的家长,曾经跟随蒋某人一同起家,是退居宝岛的国府第一高手,跟邪灵教的王新鉴是联姻关系,后来四九年败退而走之后,他深居日月潭山中静修,晚年育有一子,便叫做尚晴天。没想到他不在宝岛厮混,竟然跑到这儿来了。"

    被一语说破,我心中发寒,这家伙的来头可真不小,难怪敢自称依韵公子,不过他过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当头儿的,只是亮一个相,剩下的自然有狗腿帮忙,那刀疤龙跻身前来,寒声说道:"诸位,此番有魔临世,这魔头倘若是出世,只怕会为祸世间,而我家公子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将其炼化为魔丹,这也是拯救苍生的一途,还请你们不要横加阻拦才是。"

    他说得冠冕堂皇,那尚晴天则嘴角含笑,一副富家公子万人迷的模样,然而萧老三却寒声说了起来:"说得真好听,不过那魔胎在未临体之前,好歹也是一条性命,难道你们也准备炼化?"

    依韵公子淡然说道:"为了大我,牺牲小我,这事儿也是免不了的,既然生来这般命苦,还不如早早死去,重新投胎。"

    这所谓魔胎,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最是危险,那就是从胚胎产生的那一霎那,就珠胎暗结,神魂投入,不过如此这般的,一旦出得母体,便是一凶残角色;而另外一种,则是在即将出生之时,跨空而来,如此倒也不会有太大的风险,只不过很容易在幼年时期,给人拿捏。

    当年的我便是如此,而此刻这魔胎,与我一般无二,它原本也能是一个独立的生命,只可惜

    我心中戚戚然,一步站上前来,平静地说道:"想都别想,要么就和我们共抗魔灵,要么离开,想要拿那婴孩来炼丹,就先过了我这一关吧!"

    我说得斩钉截铁,一点儿回旋之地都没有,旁边的那圆脸儿姑娘立刻上前喊道:"给脸不要脸,区区一个入门没两年的茅山弟子,还当真以为自己是大爷了,都给我上。"

    那姑娘颐指气使,看来应该是云龙十三鹰中的实权人物,或者是头领女儿,旁边的人听了命令,立刻涌上前来,最前面的一个,是个扎着红头巾的年轻壮汉,他似乎想要在圆脸女孩儿和依韵公子面前展露身手,当头就是一个炮捶,一声炸响而起,端的是气势汹汹。

    刘老三一看到要打架,立刻朝着后面退开,而萧老三却是眉头一竖,腾身上前,一把接住了这气势汹汹的一拳,双手在对方的胳膊上面一阵翻滚,便听到喀嚓一声响,那人的胳膊给萧老三折断了。

    萧老三这人平日里看挺沉得住气,然而这一出手,却比他老弟还要狠辣一些,动若狡兔,显然是瞧见对方来了八个人,想着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能弄翻一个算一个。

    上来就这么狠,说明他自己也晓得我们劣势太大,于是破釜沉舟,咬牙顶上了。

    这人给我的感觉挺好,我笑了一笑,瞧见那红巾壮汉朝着后方跌去,而其他人也都冲了上来。这些人瞧见萧老三一上来就下狠手,当下也是有些怒了,黑色的铁刃刀、硕长的镔铁棍、南瓜大的流星锤,纷纷亮了出来,而前面一个独眼女人更是手一扬,一大把银亮的细针就朝着我们这儿飞洒而来,暴雨梨花一般。

    这场面当真是隆重,我和萧老三连滚带爬地跑回小院儿,将房门一关,也算是躲过这一把,在房门口守着的徐淡定瞧见这场面,喊道:"什么情况?"

    我扭头看了一眼,回道:"云龙十三鹰的人打上来了,我们这边盯着,房里的你多照顾周全,不要给魔灵趁机而入了生了没有?"

    徐淡定依旧淡然地回答道:"还没,早着呢。"

    说话间,那院门传来"嘭"的一声炸响,却是有人用那流星锤在砸门,院子里有差不多十来个人,都是三位孕妇的家人,瞧见这副场景,纷纷探头来看,刘老三吓唬他们:"恶魔上门了,你们看个屁啊,都搁屋里面待着,把门关紧,谁若是不怕死,尽管跑出来遛遛。"

    世间谁人不惜命,听到刘老三的吓唬,纷纷挤入屋内,正要关门,却瞧见吓唬自己的那位先生,也屁颠屁颠儿地挤了进来。

    院子里面只剩下我、萧老三和徐淡定三人。

    而外面却还有七个半。

    农家小院的院门并没有多结实,两次流星锤过后,摇摇欲坠,不过却也有人等不及这个,直接从并不算高的院墙那儿跳翻进来,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个刀疤龙,他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直取房中。

    不过徐淡定却不慌不忙地拦住了他。

    徐淡定手上有一把剑,桃木剑,茅山入门的时候基本上都会有剑法和拳脚的功夫在,用的就是这木剑,对阴魂邪物最是有用,但是对付人,就显得有些勉力了。

    然而即便如此,在苏北享誉盛名的刀疤龙却终究没有能够进得一分。

    徐淡定一人一剑,将他死死地封在了房门口前几米处。

    徐淡定谨守门前,而萧老三则显得激烈很多,他也抽出了一把木剑来,这剑却是一把枣木剑,硬木抛光,与两个越墙而来的刀手斗成一团,别人恨他出手狠辣,而他则是一阵死缠烂打,竟然也撑得住了场面。

    萧大炮战斗的风格是一往无前,而他三弟则连绵许多,那枣木剑不时有剑劲刺出,游刃有余。

    然而初次之外,还有五人已经从正门而入,朝着我这边冲了过来。

    首当其冲的是两个肌肉壮汉,一个使流星锤,一个镔铁棍,都是长兵器,一来就朝着我这儿碾压而来,而他们的后面,则是尚晴天和两位女士,在那儿得意洋洋地看。

    他们以为我是鱼腩,根本扛不住这一波进攻,然而却没想到,作为一个从南疆战场上杀出一条血路的家伙,一个师从掌教陶晋鸿的茅山大师兄,哪里会如他们所想象的那般脆弱而好对付?

    更何况,使镔铁棍的那个家伙,左胳膊还给萧老三先下手为强,直接搞折了。

    我当时都没有拔剑,跻身上前,一把抓住那流星锤的链子,手掌戳成剑指,就要去戳那人的麻穴,这一下若是戳中,那人毕竟瞬间失去战斗力。

    我的想法,只是将人给放倒,却也没有将人家性命留下的道理,然而此人却是也硬气,一个翻身,避开了我的灵犀一指,而后我感觉到一阵狂风回来,扭头一看,却见那尚晴天竟然一把推开旁边的两位女士,按捺不住地朝着我出手了。

    他倒不是一个迂腐的人,不会给我分而击之的机会,手中竟然是一把铁扇子,扇叶上面绘着一条几乎要跃纸而出的蛟龙,端口尖锐,宛若一道游龙,朝着我的脖子间抹来。

    萧老三狠,但是这人却也不差,刷、刷、刷,一副搏命的态势,跟他公子哥儿的身份,倒是一点儿也不像。

    这尚晴天的修为冠绝同辈,一出手自然不凡,我没有拔剑,当下也被他压得步步后退,正想反手而去,突然感觉头顶上面一道雷霆炸起,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抬头,什么也没有见,却瞧见那屋子里面的门,被从内而外的推开,刘老三屁滚尿流地爬了出来。

花样年代 第二十八章 久分必合,久合必分

    刘老三虽然并不是什么武夫子,但是却也并不代表他没有报名的功夫,事实上,他逃跑的功夫和步伐,并不亚于我们这些修行之人。

    他的脚步漂浮而灵动,深谙道罡至理,却也能够在恍惚间,起到那种缩地成寸的效果来。

    然而即便如此,他在推门而出的那一霎那,脸上还是充满了惊恐,而在他身后的,是一大股浓郁的黑烟,滚滚冒出,我一开始还只是瞧见了黑,然而在下一秒,我陡然感觉到那股黑烟之中,有着张扬而极富侵略性的意识在翻腾。

    我能够感受得到,也立刻反应了过来,这玩意可不就是昨天让老奶奶儿子失魂落魄的那玩意么?

    魔灵先驱,临世之前的最后一波疯狂。

    刘老三叫得厉害,然而却并没有什么事情,三两步跨出来,我暂时放下了一点儿心,却感觉身后一阵风声吹起,一个铁板桥避过,然后身子横空翻腾,饮血寒光剑倏然而出,抵在了身前。

    饮血寒光剑的模样与寻常宝剑并不一样,它非金非铁非石非木,宛如珊瑚琉璃,这几年的磨砺使得它红光收敛,却也是十分奇怪,尚晴天瞧见此剑,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双手一挥,喝止住身边手下。

    而就是这么一停顿,我突然感觉到身后陆续冲出一大群的人来,这些都是那些藏在屋子里面的村民,只怕也是受到了惊吓,纷纷而出。

    这并不算宽敞的小院已成战场,一堆人挤出来,实在是有些危险,我朝着那一脸惊容的尚晴天甩出一剑,见他给避开,然后回过头来大声喊道:"都回去,不要在这里逗留,危险"

    这"危险"还没有说完,离我最近的那村民居然"嗷"的一声叫喊,便朝着我的身上扑了过来。

    我有点迷糊了,低头一看,却见这人正是那老奶奶的儿子,白天一天都在拿毛刷子洗身子,没有怎么见过人影,到了晚上才出现,搁人群里面守着呢,没想到竟然朝着我冲出来了。我心想我也没有得罪这位兄弟啊,他掉粪坑里面,还是我给救出来的,难道是觉得还不如死去,是嫌我把他救活了?

    然而我这定睛一看,却瞧见他满脸都是扭曲的肌肉,一条一条蚯蚓般的青筋冒了出来,一双眼睛里满是怨毒,嘴一张,白森森一口牙,朝着我的脖子咬来。

    又中邪了?

    我心中一阵烦厌,虽然我并不怕这种东西,但是在这种关键时刻,突然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实在是让人不爽,说时迟那时快,我左手伸出,一把掐住这家伙的脖子,不让他再次靠近。

    然而就在我抓住那人脖子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掌心一阵粗糙。

    这种粗糙就像你摸在了起麻疹的皮肤上面一样,充满了颗粒状的痘痘,让人心中发毛,就在此时,我感受到面前这人身上突然爆发出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一把将我给推开了去。

    这一股力量,无可抵御,我飞身而起,朝着那依韵公子跌去。

    两人刚才还打生打死,我心想坏了,这家伙倘若是趁火打劫,我只怕逃不开此遭了。然而就在我心慌之时,却并没有感受到尚晴天的进攻,我翻身滚落在地,瞧见他正一脸严肃地打量四周。

    我左右一看,却瞧见周围占满了人,屋子里面的当地村民,那个使暗器的独眼姑娘,还有手臂骨折的镔铁棍男子,都将我们双方给紧紧围住了。

    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然而共同的一点,却是一双狼一般的红色眼睛。

    红焰翻滚,又隐没于浓烈的黑暗之中,这样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昨天中邪的人与现在相比起来,就像那蚂蚁和大象较力一般,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我心中凛然,终于晓得刘老三白天时意味深长地说晚上会很麻烦,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魔胎临世,必将发动最强烈的一波躁动,而我们根本没有李道子当日的实力,能够度过此劫么?我心中有些忐忑,而场中所有意志都还清晰的人也都停下了手来,彼此聚拢,小心打量着这一场恐怖的变化。

    很快我们发现了,这些人之所以会变得如此,是因为我们头顶上出现了一个椭圆形的旋涡,它从先前的那团黑云之中掉落下来,有黑红色的亮光游绕飘落下来,一旦附体,便是满眼红光。

    一秒钟,普通人化身恶魔。

    还没有等我们反应过来,那些人便已然蜂拥而上了,最先交手的竟然是云龙十三鹰的人,但见那个独目姑娘脸上迅速布满了蛇皮一般的鳞片,接着纵身朝着依韵公子扑来。

    她的手上不知何时开始,竟然长满了尖锐的黑色指甲,像小匕首一般。

    玩暗器的人是不会留指甲的,她这是片刻之间就长出来了的,朝着依韵公子抓来,那尚晴天不慌不忙地用铁扇去挡,结果火花四溅,而他本人也不由得退了两步。

    旁边的圆脸姑娘离得最近,瞧见这独眼女敢伤依韵公子,立刻就想护崽的母鸡,手中一把匕首寒光乍露,一把捅进了她的胸口去。

    这独眼姑娘跟她们其实是一伙儿的,而且两女之间的关系似乎十分亲密,正常的思维应该是先看看什么情况,然而她出手即杀人,着实都让我们给惊呆了。

    最毒妇人心,这么说起来实在是太可怕的。

    独目姑娘猛然转身,一把掐住这圆脸姑娘肩膀,想要报复,这是依韵公子出手了,铁扇如电,在独目姑娘的背上连点了数道,使其暂时失去了行动力,而圆脸姑娘更是一连数刀,直接将对方的脖子给捅了一个稀巴烂,差一点儿脑袋都要折下来了。

    我们都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跟中邪不一样,好像是魔化了一般,不过再怎么样,脖子被戳成了筛子,自然也活不了了,然而就在此时,那独目姑娘伤口处却有一团黑红色的光圈,竟然直接印入了凶手额头上。

    圆脸姑娘浑身一阵僵直,一双瞳孔开始发直泛空。

    她在杀了对方之后,竟然也便成了同样的一种情况,中邪了,脸上白嫩的皮肤迅速便成了松树皮,眼中也逐渐露出了凶狠来。

    瞧见此状,依韵公子大声喊道:"启娜、吴启娜"

    喊了两声,他猛然回头,朝着正在与这些中了邪物的众人喊道:"大家小心了,千万不要伤害这些中邪的人,要不然,你就会变成这般模样。"

    不能伤害,不能还击,难道要束手就擒么?

    正在我们疑惑之时,一袭青衫在人群中翻飞而起,我抬头看去,却正是徐淡定,只见此人将长袖一甩,竟然出现了五道光华来,分作青、黄、赤、白、黑,每一道光华都是一个扭曲的身影,所有朝着他冲上来的红眼村民纷纷被引诱,朝着他疯狂地叫喊着。

    徐淡定一招而出,便将一众围在我们身旁的红眼村民给全数勾引住,接着他朝外跨步而走,朝着我大声喊道:"大师兄,屋里快生了,你且守住房门,我将这些家伙给引走。"

    我没动,而是盯着面前不远处的依韵公子说道:"尚晴天,魔头面前,我们还是先共同御敌,你看可好?"

    尚晴天远道而来,到底不是此地的东道主,而那个圆脸姑娘看起来地位还是蛮高的,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同意了,点头说道:"既如此,我便与你并肩携手吧,不过事先说好,你们倘若是要动什么花花肠子,那可别怪我不客气。"

    旁边的萧老三一边出剑如雨,将扑上来的村民给逼回去,一边冷笑道:"我们还怕你翻脸不认人呢。"

    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双方的利益一致,也就立刻达成了协议,在依韵公子的吩咐下,刀疤龙挺身而出,带着两人护送挥舞五色光华的徐淡定离开院子,然而这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这些村民一旦中邪之后,就变得力大无穷起来,就算是我都感觉到难以应付,何况其他人,结果在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先前使流星锤的那个人直接拿锤子将院墙给拍倒了,从那豁口儿,将人给拉了出去。

    徐淡定这一招对于那些中邪的村民,简直就像是在饿了三天的野狗面前摆弄一根肉骨头,立刻蜂拥而走了,然而却也有留下的。

    留下来的,就是云龙十三鹰中被感染的那两位,也就是镔铁棍男和圆脸女孩儿。

    跟普通的村民不同,他们是修行者出身。

    身体强度大,也意味着能够承载更多的东西,比如说意志,所以当世间沉淀了好一会儿之后,这两个人就显得有一些格外的不同起来。

    我们面对的,好像不是两个人,而是道经中传说中的魔头。

    气势滔天。

    依韵公子却没有看他们,而是转过头来与我商量:"他们不行,我俩,一人一个,可好?"

    我点了点头,说好的,如你所愿。

花样年代 第二十九章 炼妖壶观术

    我平静地将饮血寒光剑给举了起来,平平地指向了前方,在一男一女两个对手的挑选上,我最终选中了那个使弄镔铁棍儿的男人。

    至于那个圆脸少女,让尚晴天跟她一起,相爱相杀,这情形想一想都美,让人心醉。

    场中还留下了萧老三、刘老三和云龙十三鹰的一个人,他们则都守在了产房那儿,务比不让那邪灵越过符箓构建而成的防线,突入其中而去。

    战斗在一瞬间打响了,事实上就在我和依韵公子对话的那当口,圆脸少女便一张嘴,一口血淋淋的尖牙而起,纵身朝着依韵公子扑来。那宝岛国府第一个高手的儿子倒也不是白当的,不慌不忙地将扇子一甩,哗啦一声,接着他好看的眉头一皱,便与那女人交接缠战起来。

    两人拼得激烈,不过此刻我却也没有机会了,因为那个使镔铁棍的男子已经拖着棍子冲上前来,铁棍在院子的泥地上面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声音。

    在此之前,这人对于我来说并不能造成什么威胁,再来三个都不成任何问题,然而当那光华落下的时候,他浑身开始长出了长长的绒毛来,裸露的皮肤上面要么被毛皮覆盖,要么就是如同蛇皮蜥蜴一般的粗糙凸起,嘴上也长出了密密麻麻的獠牙来,如此实在恐怖,然而除了外貌上面的改变,他的反应力和力量也陡然拔高到了一定的境界,起步的那一下还略微缓慢,然而那脚尖一蹬,人却直接冲到了我的怀中来。

    一棍朝天,直捣黄龙。

    对手凶悍莫名,我却也不会有太多的恐惧,一剑在手,也是凶悍地上前而去,顺着那棍子袭来的方向,朝着他的手斩去。

    棍如炮出,剑走入龙,双方一交手,我便感觉到了一股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第一感觉就是对方棍子上面蕴含的力量,实在是太重了。

    铛!

    饮血寒光剑坚固并非寻常宝剑能比,然而与他一番交手,我便感觉握剑的手一阵酥麻,有一种根本难以握住的惊慌,当下也是剑走而过,并不与这人硬拼,而是错身而过,与其缠战。

    这人用棍,而我也正好见过许多用棍的高手,比如努尔,然而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总是巨大的,这人在棍法之上的造诣,其实远远不如努尔,然而却占据了两点,其一为力量,其二为反应速度,凭借这快捷无比的速度和让人根本不敢正面交锋的力量,我却也难以奈何得了他。

    不过短暂的交锋并不会给我带来太多的挫折,我在茅山练剑,师父亲自下场给我喂招,当他全面施展开来的时候,那种压力才是幕天席地的,至于面前这位,凶狠倒也不弱,但综合而来,到底还是差了许多。

    天下间,能够及得上我师父,茅山掌教真人陶晋鸿的,能有几个?

    我咬牙,在我师父的手下都能够挣扎而起,哪里会被这样的阵仗给吓住了,当下也是将手中的饮血寒光剑使劲儿一抖,立刻有龙吟之声隐隐传来,接着剑走折线,陡转直下,立刻就是一套真武八卦剑施展出来。

    这真武八卦剑,最初倒也不是茅山绝技,而是源自于武当的三丰真人,这位大拿传承有王屋山邋遢派、三丰自然派、三丰派、三丰正宗自然派、日新派、蓬莱派、檀塔派、隐仙派、武当丹派、犹龙派等十七支,最负盛名的当属太极拳意,而真武八卦剑乃他的最强守御之法,所谓真武,既为玄天上帝,也是传说中四圣兽中的玄武,也就是大乌龟,此法最擅守,防守反击,最是犀利。

    我与这人一来一往,时间倒也颇多,而身后的屋子里,那产妇的声音此起彼伏,似乎越来越大了,情形危急到了极点,突然这时我那对手竟然吼出了声来:"滚开!"

    这声音仿佛是从地狱里面呐喊出来的一般,我听得刺耳,却瞧见他也是急了,手中的那一根雕满繁复花纹的镔铁棍猛然甩了过来,那棍子上面承载的力量似乎有点过于大了,看起来就变得有些扭曲。

    能够将一根铁棍子甩到扭曲,上面到底有多少的力量,我并不晓得,不过却也不敢掠其锋芒,而是朝着身后退开去。

    那人一招得势,步步紧逼,棍子幻化出无数的影子,朝着我的胸口猛戳。

    很快,我就被他逼到了墙根上面去,没有办法,只有朝着旁边转移,然而"呼"的一声,又一道风声响起,我低头避过,却听到身后一阵轰隆声,瞧见这人竟然一棍子将我背后的一间房给砸垮了半边去。

    所幸这房子并不是产妇所待着的那一间,要不然以这坍塌的面积,只怕里面的人就没有一个能够活着走出来了。

    垮塌而落的尘灰中,我滚落一边,想着再这般僵持下去,只怕不行,要倘若是这家伙一番发狂,将小院里面的所有房子都给拱垮,只怕我们就算是阻止了魔胎出世,也没有办法拯救白合了。

    硬拼不行,就用道术。

    我心中一定,连出了好几招,将那人手中的长棍往着旁边带去,接着将饮血寒光剑插在泥地上面,双手掐了一个法诀,然后一脚踏前,冲到那人的跟前来。

    棍开一大片,最适合大开大阖的正面冲锋,然而贴身缠斗,却并不是那么的擅长,我一旦缠身而上,那人就变得有些束手束脚起来,我连着在他的胸口拍出了好几掌,这都是运用了正统的茅山掌心雷,每一下都有雷霆之意,被我拍实之后,那人浑身抖如筛糠,接着从他的背上有一个黑红色的身影缓慢的浮现出来。

    别的村民,仅仅只是一颗黑红色的小光球,然而他的身上,却是一个完整的黑影。

    这力量,跟昨日我处理过的那种是一模一样的,唯一的区别,可能就如狼和狗,凶狠百倍。然而还没有等我乘胜追击,那人竟然也将棍子一甩,然后伸手捉住了我的手腕,张口就朝着我的脖子上面啃来。

    这人肯定不能说是中邪,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叫做魔化,丑陋的脸容加上细密的獠牙,以及那怨毒的红色眼珠,绝对是一场噩梦,眼看既要被他咬到,我猛然一甩头,跟他撞到了一起,他固然是被我弄得头晕乎乎,然而我却也好像撞到了石墙上面一样,整个脑子嗡的一声响,感觉鼻子里面的毛细血管就破了,呼呼流出了血来。

    这一见了血,我那右眼之中的临仙遣策便自动开启了,在这神秘符文的解构之下,我瞧见在棍郎的身体里面,有一头红色魔灵在不断地挣扎怒吼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我给吞噬了去。

    两个人一旦靠近,捉对厮杀,那场面就变得有些惨烈起来,我只感觉跟他紧紧抱在一起,然后在身后的废墟上面好是一阵翻滚,耳朵边传来无数的哭喊声,以及刘老三、萧老三等人对我关心的喊叫。

    我感觉自己好像跟一头河马或者大象在跳舞,倘若不是经过洗髓伐经,或者别的筋骨浸泡,只怕就要给他给按残了。

    我明白,自己恐怕是挑错了对手,找到了实力有些超过我的魔灵来战斗。

    或者说,我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或许还能有退路。

    然而我知道自己终究还是不能再退了,左右一思量,想着恐怕只有施展出我并没有完全掌握的炼妖壶观术,来试一试了,因为倘若一直拖下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炼妖壶又称九黎壶,能够炼化万物,相传曾是九黎族酋长蚩尤所拥有,乃上古异宝之一,后来蚩尤兵败逐鹿,被五马分尸之后,就不知所踪,不过后人却凭藉着观想之术,将其在意识中复原而出,将非属于人间的气息收敛其中,这便是炼妖壶观术的由来。

    它当然不是一种法器,而是使用自己右掌的虎口为引导,以自己心腹为熔炉而为的道术,算得上是茅山宗内比较顶级的手段了,据说所知,这三代弟子之中,没有一人得以学过,即便是我,也没有练得纯熟。

    不过凡事不过都是赶鸭子上架,我倘若再不动作,只怕就要给这家伙给弄倒下了。

    堂堂茅山大师兄,即便是还没有正式出师的我,要是给这么一头凶悍的魔灵给弄死了,只怕传回去,也要让师父给人笑话,有的人只怕还会又拿出李道子受伤闭关的事情来嚼舌。

    炼妖壶观术施展起来很简单,一边口诀念过,只要在脑海中观想着那一尊莫须有的九黎壶,然后将右掌虎口想象成壶口击出,那边对了。

    在酝酿了几秒钟之后,我先是朝着这人拍出了一记掌心雷,给挡住了,然后右掌猛然朝着空处扬起。

    炼、妖、壶、观、术!

    也不知道是走了哪门子狗屎运,此法行云流水,一下施为,竟然成功了,那家伙原本已经将我死死压在身下,结果被我一把吸住,我的虎口就像那飞速转动的旋涡,将那体内挣扎的魔灵一下子给收入其中。

    刷!

花样年代 第三十章 当年李道子,今朝陈志程

    一声响动之后,我感觉到一大股黏稠之物冲入了我右掌的虎口处,刚要闹腾,我立刻将此道术炼制的部分施展出来,炼妖壶中一片混沌,将其直接抹杀而去。

    那附身其上的玩意给我炼化过后,此人恐怖的模样也开始消散了,毛发脱落,鳞片减小,慢慢地竟然恢复如常了。

    直到此刻,我终于算是能躺倒下来,感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小的伤口就不算了,右腿和胸口处都各有一处血淋淋的擦伤,火辣辣的,疼得我直皱眉。

    然而还没有等我喘匀这一口气,我身旁突然有一人狂奔而过,撂下一句话来:"姓陈的,你死了没有?没事的话,用你那道法,将我吴师妹这身上的鬼东西给驱赶出来,若是你能够不伤害她而做成功,我可以答应你,此番我也不再与你搅局,转身就走!"

    原来是依韵公子瞧见我将他的手下作法还原了,心生希望,于是跑过来求援,我抬起头来,瞧见那圆脸姑娘已然化作了母老虎,正凶猛冲来。

    其实以此人的实力,对付这么一个化魔了的修行者并不算困难,也不会如此狼狈,不过他到底还是顾及太多,反而不能正常发挥,所以才会过来央求于我。

    虽说双方合作的基础并不牢靠,不过此刻唯有并肩而战,方才能够共度难关,我抽身而走,来到了小院中间,朝着那人高声喊道:"想要救你师妹,这也可以,不过你需要发一个誓言,将刚才的话语给我再公禀一遍。"

    修行者与寻常人不一样,普通人撒谎,不用打草稿,连眼睛都不用眨一下,因为他们觉得没有什么可以能够惩罚到自己,修行者却不行,因为修行到高深处,则有心魔起,任何一个心有挂碍,便会耽误终身。

    然而任何一个在修行之路上有野心和企图的人,都是不会自食其言的。

    依韵公子狠狠地瞪了我一样,然后单手朝天,大声喊道:"我尚晴天在此起誓,倘若陈志程能够将我师妹吴启娜身上的魔灵退散,我定然撤离,不再参与此事。"

    这人还是对头,但是行事却也干脆利落,让人觉得还是可以相处的,我待他话音一落之后,立刻冲上前去,照着圆脸姑娘的后背遥遥一印。

    然而此次我虽然胸有成竹,但是却并不能奏效,一连激发了三五回,都没有一点儿效果。

    依韵公子跑了两圈,瞧见我这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不由得破口大骂道:"你大爷的,你是不是怕我带人走了,你在这儿独木难支,扛不住那魔灵侵袭,魔胎崛起啊?想得真多,我再给你加点筹码,老子一直在这儿陪着你,行不行?"

    他这是误会我了,不过我却也懒得说出口,毕竟正如他所说的,倘若他们转身就走,抽身而出,只怕依靠我、徐淡定和萧老三这三个人,还真的有些扛不住。

    尚晴天这人虽然古里古怪的,但是身手绝对属于上乘,而且能够派上大用场。

    说来也巧了,这话儿一说完,我的念头通达了,手中热力一激,便朝着那姑娘再次甩出了一个手印,虎口之处正对她的后背。

    此法上通天罡,下勾地煞,天地两气在我的身体里面暂时汇合,我瞬间感知到自己化作了一个巨大的葫芦,而那壶口,则正是我高高扬起来的右手。

    炼妖壶观术,收!

    凭空之中又生出几分旋涡之力来,我原本并不知晓,却不曾想如此复杂的道法竟然被我在实战之中祭练纯熟,飞速旋转之下,圆脸姑娘身上的那魔灵被我一点儿一点儿地剥离开来,一开始还浮现出人形,没多久,化作了一束万般光华的细线,融入到了我的右手虎口之上。

    此身观想为壶,容纳天地太极均势,净化凶残之气,我以我身为熔炉,望藉壶之炼化,以维大地之和谐。

    在熔炼最高峰的时候,我的手掌烫得惊人,然而却有哀嚎尖叫之声,从上面传递而出。

    圆脸姑娘已经伏倒在地,人事不知,身上诸般狰狞也都消减,尚晴天在检查过了她的身体之后,抬起头来,凝望着我说道:"你这手段,可是茅山传说中的不传秘学,炼妖壶观术?"

    我眉头一扬,微微笑道:"哦,想不到你对我茅山竟然还有所研究?"

    尚晴天肃然说道:"炼妖壶观术乃茅山上六术之一,你茅山道术在江湖上面闯下的偌大名头,倒是有一半靠它,非常人所能够学也,此法最考究道法领悟力,即便是能学得,也不一定能够练成,难怪我大姑父对你赞不绝口,原来当真是一名人物呢。"

    他如此高抬我,发自内心,倒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正想谦虚两句,突然间头顶上面一阵雷霆响起,接着那圆形旋涡开始变得无比的凶猛起来,里面风云变幻,吞吐不定,似乎有万钧之力在汹涌。

    我们所有人都抬头而望,忧心忡忡地瞧着头顶,生怕又冒出好几个如我刚才炼化的那般魔灵来,倘若如是,我们还真的过不了这一关了。

    不过让我有些意外的,倒是那依韵公子,他的人都已经安然无恙了,然而他却依旧遵守约定,留了下来,与我共同担当。

    这事儿并不是他发的誓言,而且我还有一些拿捏的嫌疑,然而他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当着与我并肩而立。

    这么说起来,他虽然站在了我的对立面,但是人品却还是有可取之处,甚至还是蛮可爱的。

    事态的发展来不及容我们多想,只见我们的头顶上面一阵亮光大方,就仿佛是太阳一般刺眼,就在我们都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的时候,我听到刘老三朝着我大喊道:"志程,那东西下来了!"

    听到这话,我下意识地左移两步,一把将我插在泥地里面的饮血寒光剑给拔了出来,接着纵身跳到了房梁之上,眯着眼睛瞧。

    临仙遣策能够还原事实的真相,就在一片耀眼光芒垂落而来的时候,我瞧见了一股威严磅礴的意志从头顶落了下来。

    此情此景,穿越时空,我似乎感受到了多年以前的麻栗山龙家岭上,也曾经有过这么一副场景。

    当年李道子,今朝陈志程。

    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我紧紧握着剑柄,双手合拢,然后朝着那一股意志返撩而上,一剑斩去。

    清池宫十三剑招之北斗挂天。

    剑挂九天之上,一剑斩破阴阳,剑意激荡,我感觉那流星垂落的气势似乎就此压制,半空中悬停着一个浑身透明的人形之物,铜头铁额,八条胳膊,九只脚趾,一根狼牙大棒,朝着我的头顶砸来。

    我再出一剑,清池宫十三剑之天璇罗列。

    两相交击,那魔怪再次被阻,然而我脚下一轻,低头一看却是整个房间都垮塌了下去,轰隆隆,半边厢房踏下,好在这只是连接那产妇房间的外面一处,倒也没有伤到任何人。

    然而这样的动静实在是太过于吓人,原本缩在产房里面催促的几个老婆婆吓得跑出来,结果被萧老三给一剑逼了回去,口中还厉声喊道:"不想死,就待里面。"

    交手两个回合之后,我便晓得这一个却真的是正主了,瞧见它这番古怪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到有几分熟悉和亲切,然而对方却并不这么认为,在经过了两次尝试之后,终于不再想着投身到那产房离去,而是摇身一变,化作了一团凝结的黑雾,朝着我这里冲来。

    我挥剑,饮血寒光剑在此刻也是舞动到了极致,真武八卦剑防守如龟壳,任它有千般厉害,万般神通,却也终究还是攻陷不得。

    投生讲究的,是一个良辰吉时,错过了,那便不可能了,所以对方也是焦急万分,攻势更猛了,我有些招架不住,这时一把铁扇突然从我身边亮出来,尚晴天与我并肩,铁扇翻转之间,有嗖嗖阳风吹拂,却是也将其拖住一些。

    不过我们面对的,终究不是什么小角色,它在出事之前的诸多布置,就让人心惊胆寒,本体降临,哪里受得住这般阻拦,当下也是发了狂,八只胳膊不停挥动,攻得我们节节败退,一直退到了房门口来。

    这东西虽然看着宛如虚物,但是作用在剑上,却是嗡嗡作响,好在我的饮血寒光剑乃名家所制,方才没有被其破坏了结构。

    饮血剑受的攻击越猛烈,红光便越盛,反击的力度也越强,我、尚晴天、萧老三和另外一个不知名的云龙十三鹰勉强将战线守住,而随着里面孕妇的痛叫声越来越急促,那透明魔怪更是急躁,突然猛地退了两步,八只胳膊猛然一扬,刚要做些什么,突然间院子里唯一没有坍塌的那房间里面,传来了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终于,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了!

花样年代 第三十一章 第三个孩子,不哭

    新的生命出生,看似普普通通,然而那一种新生命诞生引发出来的蓬勃生机,却让场中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便是在于创造,在于新生命的诞生,就仿佛那目顶出了泥土,春天第一声的虫鸣,它并不仅仅只是一种虚无的东西,而是是实实在在的,在婴儿啼哭的那一瞬间,天、地、人三魂融合,便有游离出来的天地生机,让坚持良久的我们仿佛那甘露润体,凭空再生出了蓬勃的力量来,然而那透明魔怪却是勃然大怒。

    它走了千万里,穿越无数的空间与时间,费煞苦心而来,却不曾想自己竟然被这么几个小娃娃给挡在了门外。

    向前一步是幸福,退后一步是孤独。

    时不待我,不可饶恕。

    原本想要给我们奋力一击的透明魔怪在考虑了一秒钟之后,摇身一变,竟然化作了七八道翻滚不定的龙卷,朝着那透着昏黄灯光的房间里冲去。

    它竟然放弃了与我们的搏斗,而是选择赶紧投生。

    空间中有一阵诡异的音波也陡然响了起来,由近而远,朝着整个村子里面传播出去,这显然实在召唤自己曾经布下的帮手,赶紧折返回来护法。

    我一剑上前,拦住了其中的一束,而尚晴天也用手中铁扇兜住了一束,然而却仍然有好几束朝着房间里面扑去。

    剑尖劲气绽放,却根本伤不得这玩意分毫,我心中绝望,想着难道这东西真的就能够进入其中了么?然而情况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坏,只见这些透明气团在即将进入房间里面的时候,房间突然传来了一阵反击的幕墙,将其给格挡在外。

    徐淡定和我昨夜画的玉华司镇宅符在这关键时刻,终于起到了作用,担当起了最后的一道防线。

    房间里面有镇宅符箓,此符连接神念,最是克制此物,尽管其有着远远超出我们的力量,却也不能够与那相克之物较劲,它又想到了别的办法,想要故技重施,盘附在我们这儿的任何一人身上,然而留在此间的,皆是意志坚定之辈,一时间竟然盘踞其间,上下漂浮,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

    然而就在此时,房间里的门帘一掀,有一个老太婆冲了出来,哭着喊道:"哎呀妈呀,咋生了一个猴孩儿,这真的是作孽啊!"

    她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也顾不得刘老三刚才的警告,一出来,便被那透明魔怪分身的其中一束盘附其上,哎哟一声叫,直接扳倒在了地上去。

    先前的先锋部队,便已经让我们如此棘手了,此番正体下来,倘若是被附身而上了,只怕会更加棘手,当下那尚晴天也是抽身后撤,俯身将那老婆子的脚踝抓住,朝着我这边抛了过来,大声喊道:"姓陈的,赶紧把她体内的那玩意,给逼出来,不然又是一遭麻烦!"

    尚晴天说话没有好气,不过做得倒是聪明,我一把接住了那老婆婆的身子,感觉原本不到百斤的身子,此刻竟然异常沉重,晓得里面已经产生了许多变化,于是一记不伤人的掌心雷,印在了她的心口。

    这种掌心雷对邪物而不对人体,对于那种被附身的虚弱无力者,最是适合,然而这一掌落下,却并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魔灵从她身后逼迫出来。

    我下意识地一慌,低头一看,之间这老婆婆双目紧闭,咳嗽了两声,结果口中便有鲜血溢了出来。

    掌心雷再巧妙,倘若其中没有邪物,也是有一定伤害的,如今全部嫁接到了这普通老婆子的身上,她这脆弱的身子肯定是受不了的。

    我当时似乎被迷幻了,浑然忘却了她陡然沉重一倍的事实,下意识地将其放平,然后大致地查探了一番,发现脉搏、心跳都开始变得无比的虚弱起来,更是心慌,想着将她那一头花白的头发给撩起来,看一下后脑勺有没有磕碰到。

    然而就在我将剑交到左手,右手撩起来的那一霎那,手掌上一阵刺痛。

    那老婆子的后脑勺竟然出现了一张狰狞而恐怖的巨嘴,上面满是黏稠的汁液,充满了酸腐的臭气,我的右手手掌就是被这一张嘴给咬到了,剧痛在一瞬间传遍全身。

    炼妖壶观术是一种极为高深的道术,涉及到观想以及道法感悟,然而最基础的,还要在于有一颗平静的道心存在。

    然而此刻,连用于观想的壶口都破了,哪里还能够再行施展。

    处心积虑啊!

    痛苦在一瞬间传遍了我的全身,我下意识地将右手往回拽,然而那张头发下面的嘴巴咬合力惊人,我拽了几次,感觉它那细密的牙齿已经深深进入到了我的手掌里面去,倘若我执意要拉扯出来,只怕就算是出来了,这半只手也就废了。

    就在我痛得几乎要发狂的时候,尚晴天也瞧出了不对劲,快步长上前来,手中的铁扇一卷,就想要将这老婆子的脑袋给斩断了去。

    人死了,所有的一切威胁也就消失了,然而我想到这仅仅只是一个普通村民,倘若造就杀孽,只怕我心中会难以接受。

    道心不稳,这辈子都难以寸进。

    就在铁扇临体的那一刹那,我将这位老婆子给往后拉了一步,避开了尚晴天的致命一击,那人一招落空,俊美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几分怒意,寒声说道:"姓陈的,你他妈的什么意思?"

    我没有理会他的责备,而是福灵心至,将这些年来修炼掌心雷蕴含的雷意全部积聚在了右手手掌处,猛然一发,那嘴就受不了了,张了开来。

    我终于抽出了右手,定睛一看,发现这手掌血肉模糊,上面尽是细密的齿痕,白色的烂肉和黑红色的血混杂在一起,惨不忍睹。

    然而越是这般,我越是硬起了心思,沉住道心,深吸一口气,狠狠地拍在了她鸡皮松树一般的额头上。

    炼妖壶观术骤然而发,一大股冰凉如雪的气息被收入我的右掌之上,森严如狱,那东西尖叫一声,奋力地挣脱开去,然而既入炼妖壶中,哪里能有这般好挣脱,两相交缠,却一点一点地滑落进来。

    眼见不对劲,那七八束分身骤然重聚,归拢成原先那一个透明魔怪,与我抗衡。

    论力量,我敌不过它,但是它的分身却已然被我炼妖壶观术给吸住,导致本体也难逃劫难,于是两相僵持,而就在那一霎那,房间里面又传出了一声婴儿的初啼声,嘹亮得如同军歌。

    生气弥漫,整个空间都是一阵空灵之音,两个婴孩儿交相辉映的哭啼声与里面大人期待已久的欢笑传出来,让我们这些在一墙之外拼命者的心中,生出了许多感动。

    就算是死,能够感受到这样生的气息,想必也不会遗憾吧?

    我精神猛然一震,源源不断地力量从活跃波动的炁场之中传递而来,然而就在此刻,那个与我一直在做僵持的透明魔怪陡然一震,身子竟然增大了数倍,直接充斥在了整个院子里面。

    它将我们头顶的天空都给笼罩,星月无光。

    强烈的罡风从天而落,将那本来就有些支撑不住了的产房弄得摇摇欲坠,萧老三、尚晴天等人也都急了,回身而转,围在了院子里仅剩的那一间房前,咬牙抵住这罡风,将其引导到自己的身上来,免得那房顶垮塌,将里面的人给压死了。

    我在拼命,这是为了白合,因为了三对新的生命,那透明魔怪在拼命,因为只剩下一个机会了,不投生它便徒劳无功,而萧老三、尚晴天他们也拼了命,在那剧烈的罡风扑面下,七窍都有鲜血流下来。

    萧老三能拼命,这个我可以理解,然而依韵公子尚晴天这般站出来,却也着实让人感觉到惊讶。

    看来宝岛对面的家伙,不一定都是坏人。

    或者坏得还不够彻底。

    双方都在做僵持,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小院的院墙好大一片突然垮塌了下来,原先被徐淡定引走的诸多魔化村民竟然折转回来,朝着我们这儿纷纷而上。

    这些是透明魔怪招来的帮手,此前没有主心骨,全凭本能,此刻一旦有了指挥,立刻如虎添翼。

    眼看我即将就要被扑倒,突然斜侧里冲出了一个家伙来,却是云龙十三鹰的刀疤龙,这个疤脸汉子咬着牙,将那人给直接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子,将其死死的压住了。

    然而他仅仅只对付得了一个,至于旁边七八个,却根本没有办法。

    不过还有一人,茅山后裔,徐淡定。

    这位淡定哥拦在了我的前面,平静地说道:"大师兄,我能给你争取一分钟的时间,你若是扛不住,我死,你也死!"

    这话儿说完,他引五色神光入体,身材陡然巍峨数分,接着双手一伸,那些魔化村民就僵住了。

    神魂牵引,毋宁死,不愿生。

    徐淡定说得淡定无比,然而我却晓得自己根本不可能在一分钟结束战斗。

    难道事情就这般结束了么?我一阵迷惘,然而万万没想到,结束这场战斗的,却是一个普通人,也就是本村的稳婆,一声高喊道:"生了,她也生出来了!"

    没有哭声,一切宁静。

    但是生了。

花样年代 第三十二章 白合转生,但什么情况

    虽然没有哭声发出,但是生命诞生时洋溢出来的那种炁场牵引,却是扎扎实实地传递到了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里。

    如此已经三次,所有人都已经习以为常。

    三个孩子都已经降生了,那魔胎转世也失去了最后的一次机会,即便是它杀了所有的人,那都无济于事了。

    天机便是这样,稍纵即逝,根本就是难以把握住,你越想抓住它,走得就是越远。

    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那透明魔怪在最后的疯狂之后,竟然没有继续维持这种情绪,而是将八只手一挥,让所有魔化过后的村民都停歇了下来,纷纷倒地,而他们身上则浮现有那黑红色的光点,汇聚到了身上来,接着它微微摆动了一下头,将其中的单手一挥,那空间竟然被它陡然分离了开来。

    整个世界,只剩我和它。

    这魔怪睁开了眼,透明的身子竟然逐渐地浮现出来,黑色的甲壳状,有釉光,给人的感觉好像是犀牛或者大象的笨重感,一双眼睛从血海一般的深红逐渐蜕变,到了最后,竟然变成了海一般的幽蓝色。

    它凝视着我,我也不甘示弱地回瞪着它,两者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很久,它口中突然念出了一段艰涩难懂的话语来。

    这声音,就好像是虫儿在叫秋天。

    不过我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能够听懂它在叫我,是在与我交流,而且好像还并无恶意,这让我感觉到无比奇怪,然而我终究还是一言不发。

    因为我实在是听不懂。

    在试图与我进行沟通和交流未果之后,那魔怪突然脸色大变,朝着我大声怒骂,一连串饶舌的古怪话语,然而最后一句,我却分明听得清楚了:"魔尊!"

    这话语里面充满了不甘和愤怒,好像是战场上面被战友在背后捅了一刀的痛楚。

    接着它使劲儿一抖手,终于挣脱了我炼妖壶观术的束缚,扭身朝天而走,几个翻腾之后,竟然消失在了那压得低低的黑色云层之中。

    一阵大风吹来,那黑云终于被吹走了,接着皎洁的月亮便露出了眉头来,星光洒落大地,我一片混沌的周围也终于露出了来,我瞧见山村还是山村,小院还是小院,坍塌的房子前面站着好多人,有徐淡定、刘老三和萧家老三,还有依韵公子尚晴天和云龙十三鹰的人,以及那些从地上爬起来、一头雾水的普通村民。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长长舒了一口气,感知这生命的可贵。

    能够活下来,正好。

    我刚刚从那魔怪隔绝出来的情形中挣脱出来,一脸迷惘,这时却见到那依韵公子尚晴天站在了我的面前,阴晴不定地说道:"陈志程,你到底什么来历,那魔怪竟然向你行礼?好大的威风啊!"

    向我行礼?

    我完全就有些懵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出言一问,方才得知刚才的情形,却是我愣住了神,僵直不动,那透明魔怪将所有分散而出的意识收拢之后,遗憾地看了产房一眼,接着朝我抱拳,深深鞠了一躬。

    那东西铜头铁额,八只胳膊,这般弄出来的气势,实在是有些让人惊叹。

    尚晴天问我的时候,我心中依然还是有些恍然若失,不知道为什么,我能够从那魔怪的脸上读出许多失望,以及被人背叛之后的愤恨,这种情绪让我感觉到十分的不爽,就仿佛它与我之间,就跟努尔、王朋和萧大炮一般,是一种曾经过命的交情。

    瞧见我半天没有反应,尚晴天的脸就变得有些黑了,寒声说道:"怎么,你是不肯说,还是觉得我不够资格打听这件事情?"

    我感受到了他在那一瞬间散发出来的杀意,这才从那种极度愧疚的情感中挣脱出来,疲倦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倘若真的有什么大来历,或者它还顾及到我茅山的面子,只怕也不会闹成这幅模样了。"

    我将血淋淋的右手举给他瞧,这只手虽然没有被伤及筋骨,但是看着也是让人不忍目睹的,他将信将疑地看了我一样,又认真地打量了我好一会儿,然后叹了一口气道:"陈志程,倘若是有可能,我真的不希望和你做敌人。"

    我苦笑,说:"我也希望如此。"

    他好看的嘴角突然浮现出了邪魅微笑,伸手过来与我紧紧一握,突然大声笑道:"不,我突然改主意了,人生寂寞如雪,倘若没有对手,那岂不是很无聊,做朋友,总不如做对手来得痛快。你要小心了!"

    他哈哈大笑着,然后带这刀疤龙,以及一众手下离去,至于那个被圆脸姑娘捅死的独目女人,也都给收拾妥当。

    依韵公子带着人离开了,他本来是满怀着信心而来,想要将那未成形的魔胎炼化成丹,却不料这东西狡猾得很,竟然做出诸般安排,而且我们几个也在这儿坚持,使得他无功而返,而且还折损了人手。

    然而他临走之时,却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遗憾,反而好像是很开心一般。

    果然也是一个怪人。

    我目送着云龙十三鹰的人离开,而这时那些刚刚从魔化境况走脱出来的村民也围了上来,他们显得特别的虚弱无力,抓着我们随便一个,焦急地盘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这房子院子都倒塌成了这副模样,为什么他们好像被二十多头母猪在身上碾压过去了一般痛苦不堪?

    我被好几个人给缠住,脱不开身,然而这个时候刘老三冲到了我的面前来,一脸严肃地拉着我说道:"你快点跟我走,里面有情况。"

    我的胳膊被刘老三紧紧抓住,这才想起来我们来到这儿的目的,却是为了白合转生,此番那透明魔怪离开之后,第三个孩子降生了,却没有哭出声响来,这跟寻常的新生儿不一样,显然就是那魔胎的预选者。

    我们来到那唯一还挺立的房间门口,这时那两家已经出生了的人家正护送着大人小孩一同出来,我瞧见却是村子里另外的两户,两个婴孩都好小,皱巴巴的,其中一个黑乎乎的,全身都长得有毛。

    这恐怕就是第一个出生,被叫做"猴子"一般的婴孩儿吧?

    新生婴孩毛乎乎,或者有一截小尾巴,这个叫做返祖现象,这附近其实也有过,所以即便是心情低落,也只有自认倒霉了,而且在今天这场面里能够活下来,那就是幸运之极了,虽说刚刚生产的孕妇和新生儿见不得风,不过在这一片废墟里面,也没有什么安全感,所以他们的家人便护送着母子赶回了家里。

    这么一番闹腾,其实整个村子都已经醒了过来,好多人过来看热闹,我和刘老三顾不得这男女之别,直接走进了产房,里面一股血腥之气,我瞧见老奶奶的儿媳躺在床上,哽噎地抽泣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这时旁边的稳婆将一个襁褓递到了我们的面前来,小声地说道:"看看,这个娃儿长得可真俊呢,只可惜生下来的时候,卡到了脖子,连哭都没有哭出声来我接过三十多年的生了,还没有瞧见过这么古怪的情况呢"

    刘老三看了我一眼,将襁褓里面的婴孩接过来,然后恭敬地说道:"大姐,你去门口等一下,我们两个有事情要商量。"

    那稳婆点头出去了,房间里面就只剩下了我、刘老三和老奶奶儿媳三人,刘老三朝我使眼色,我心知肚明,走到那女人身前,对她念了一段静心咒,让她陷入了平静的沉眠中。

    小孩儿没有哭声,没有生机,是因为体内,没有灵魂。

    但是白合有。

    辟邪小剑一抖,白合从里间浮现出来,此刻的她已经虚弱无力到了极点,连身形都接近于透明,飘飘忽忽,刘老三也看不到了,催促我道:"快点,那魔怪不是此间造物,故而不能融合,白合是,但是如果拖得太久,只怕契合的几律就会越来越低了"

    我往着白合,平静地说道:"听到没有,时间不多了,此去过后,或者生,或者死,全凭你的命数了。你还有什么话儿要说的?"

    白合凝望了我一眼,又看了旁边当她做空气的刘老三,凝声说道:"谢谢你,陈老大,其实我早就已经死去了,倘若不成功,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而倘若是还能活,你到时候,可记得要来找我!"

    说完这话,她没有再都说,而是漂浮于半空中,眼睛紧闭,然后开始试图将自己的意识,与那具婴孩达成共鸣。

    这是徐淡定和刘老三两人一起谋算的,简直就是契合到了极点,几秒钟之后,白合倏然钻入了那婴孩儿的头颅中,接着我听到了一声幽幽的轻叹。

    我紧紧抱着这襁褓里面的婴孩,刘老三则问我道:"她转生了么?转生了么?"

    这家伙比我还要紧张无数倍。

    而后一声激越的哭声从襁褓里面传了出来,我和刘老三兴奋莫名,刘老三从我手上接过来,高高举起,欢呼雀跃着,结果一泡热尿浇下来,淋了一头。

    而我瞧见那散开襁褓里面的小鸡鸡,一双眼睛睁得滚圆。

    等等,这什么情况?

花样年代 第三十三章 此间事了,各自离散

    我和刘老三看着襁褓之中的这小丁丁,愣了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说实话,转世重修的人古往今来都并不算少,但是白合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修为最为浅薄的其中之一,别的转世大拿,要么就谋算好了生辰日期和性别,要么就直接找到自己喜欢的身体里去,而像是白合这种内心十分女人味儿的小姑娘,投身在一个小男婴身上,绝对算得上一件大乌龙。

    此刻的白合,或许因为转世之后的一缕尘染,使得神志并未恢复,不过当她到了五六岁、七八岁的时候,自然就会有记忆苏醒过来,那个时候的她,倘若是晓得现在的情况,不知道有多绝望。

    不过这相比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刚刚度过这一大劫,能够存活下来,已经是十分的幸运了,事情即便再坏,又能够坏到哪儿去呢?

    婴儿嘹亮的哭声引得门口的稳婆一阵欢喜,掀开帘子来瞧了一眼,面带喜色地大声喊道:"恭喜恭喜,白磊你们家媳妇给你生了一大胖孙子啊,还不赶快过来看一看!"

    大胖小子?

    在外面应付乡亲的徐淡定和刘老三转过头来看我,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在没有丧失大部分修为的时候,白合跟他们有过见面,他们也晓得我带来转生的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姑娘,然而此刻那稳婆喊出口来,却着实让人惊诧,在与我核实过了之后,徐淡定拍了一下额头,叹气说道:"我艹,这个世界太疯狂了,我无话可说了。"

    他无话可说,我们同样也如此。

    此刻的白合更需要此生的亲生父母的照顾,我们也没有说要将她给带走的想法,而这小院子里经过一番争斗,当真是一片狼藉,那老奶奶坐在碎瓦砾堆上面抽泣:"作孽哦,作孽!这房子都成这样了,以后我们可怎么住哦"

    萧家老三是一个贴心的暖男,上前安慰她,说老奶奶,您别急,我们都不走,到时候再给你盖出一间来。

    那老人还是不乐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盖起来那又怎样,今天这事儿发生了之后,十里八乡恐怕都要议论我们家的风水不好,出了这么多的灾祸呢,这让我儿以后怎么做人哦?"

    这事儿说起来倒也是个实情,要知道当时的农村虽说消息传递十分闭塞,不过与鬼神沾边的八卦,却是传得最广,倘若是被那些人晓得了这事情,只怕不但他们的生活会受到影响,就连白合,也要在饱受非议的环境下成长。

    不过这时老奶奶的儿子白磊却突然插嘴说道:"实在不行,那我们就搬家。搬远点儿,我媳妇她是滇南丽江人,要不然就搬回那儿去,到时候谁也不知道了。"

    这白家人到底要到何处去,这个我们也管不了,不过白合转世重生,我却也是要管的,当下与他留下来通信地址,免得失去了联系。

    一间摇摇坠坠的房子,这一家人聚居于此,我们便也没有搭伙的地方,好在隔壁的老乡特别热情,邀请我们过去做客,刘老三十分不要脸地答应了,寻思着是不是还能蹭点饭呢。

    临走前,白家老太太拉着刘老三的手,非要他帮着给自己孙子娶一个名字,免得他福薄。

    刘老三在思考了一会儿之后,郑重其事地说出了两个字:"白合!"

    说完之后,他又说了一堆的废话,为这一个很是奇怪的名字做了备注,讲到倘若叫了这么一个名,以后一定能够有出息,甚至捧上铁饭碗呢。

    任何事情,对于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来说,都不如一份旱涝保修的铁饭碗,要来的有吸引力许多。

    于是这个出生曲折的小子,就叫做白合。

    我们当天在白家隔壁那儿草草睡了一晚,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万物复苏,鸡叫牛哞,世间仿佛如此美好一般,我最早起床,在场院中打了一套拳,浑身热气蒸涌,神清气爽,仿佛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一般,只可惜我的右手虽然在昨天经过刘老三这蒙古大夫治疗之后,并未痊愈,上面的伤口还没有结痂,一旦牵扯,便火辣辣的。

    好在它没有伤及筋骨,也不会影响我手上的活动,要不然变成了鸡爪,无论是掐诀或者是耍剑,都大大受影响,只怕就要变成废人了。

    我并不怕自己变得如何,只不过想到师父和李道子两人对我的期待,便下意识地保护好自己,留待有用之身,生怕辜负。

    白家人一夜都没有睡,我瞧见那老婆子在废墟里面走来走去,一晚上的功夫,不知道从里面收拾出了多少零碎破烂来,而那男人则矗立在墙角沉默,看着这个不大的院子,眼中充满了留念。

    不过他就算是再舍不得,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负作用也立刻凸现出来,早起的村民在路过这儿的时候,总是指指点点,神情隐秘地嘲笑,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不过这种情形,却是让人有些受不了。

    没有人愿意生活在这种压抑而沉闷的气氛之中,也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在这种环境之下长大。

    所以他们搬往滇南丽江,虽说路途有点长,不过其实倒也可以理解。

    我起床来的时候,徐淡定比我起得更早,这位修炼茅山炼鬼术的哥们,黄金的修行时间是夜里,所以白天显得相对的沉闷和平淡,节奏总是慢一拍,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修行锻炼了,回来的时候,饱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回来。

    我走进一看,瞧见这襁褓里面的,可不就是昨天最早生出来的那个满身细绒毛的小孩儿么?

    我问是怎么个情况,徐淡定告诉我,说他刚刚从村外回来,路上的时候碰到这孩子的父亲,背着他往山里走,看着神情不对劲,过去一盘问,方才晓得是不想养这么一个怪胎,所以决定将其送到山里去。

    这么屁点大的孩子,送到山里去,能够干什么?

    要么喂狼,要么饿死,要么就被那蚂蚁给围着吞吃掉,大山不必城里,有福利院,也有心善的人家,这儿几乎没有别的下场,根本不会被人遇到,好心收养的。

    左右没有了活路,于是徐淡定便将他给带了回来。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然而徐淡定年方十八,我也不满二十,这两个人如何养一个小孩儿,这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小孩儿扯开嗓门儿一哭,面对着那域外魔灵而面不改色的我们当时就慌了,找到那白家老奶奶问了一下,才晓得是这孩子饿了。

    这可怜的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最是娇嫩,可惜他根本就没有享受到家人的温情。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长得太丑了。

    生活就是这般的不公平。

    好在那白家媳妇虽然经过无数惊吓,却在第二天就来了奶水,白家奶奶一家人能够生存下来,全凭我们几人拼命,此刻瞧见这副场面,便叫我们将孩子抱给她媳妇,一边一个。

    君子非礼勿视,我们几个虽然一身本事,但是却不敢看孩子吸奶,于是蹲在残破的院落里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首先是刘老三,他出现在这儿,完全就是了结一段因果,此间事了,他自然又是云游而去。

    习练麻衣神术的他必须要游荡天下,见遍世间冷暖,方才会有一个境界,更何况,他还有好几个徒弟需要教,自然不可能在这里耗着。

    接着就是萧家老三,此番跟我们出来,他只是作为一个熟悉江阴的带路者,没想到竟然还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也足够他回忆好久了。

    这两人离开之后,便是我和徐淡定,而后者既然决定收养这浑身毛茸茸的猴孩儿,那么自然不可能现在就上路,要不然小婴儿绝对受不了,刚才我们打听了一下,晓得白家离开,得一个星期的时间,这段日子孩子的奶水是有保障的,那么他便在这儿先等待着,待孩子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这里面有一段空挡,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回麻栗山一趟。

    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回家了,这不想还好,一旦想了起来,那思念就如野草,长得一发而不可收拾,于是我跟徐淡定讲起了此事,他十分支持,双手赞成。

    他家人虽在茅山,不过却也晓得这亲人分离的苦楚,然而当他表现得这般热切的时候,我突然想,他好不容易下山一趟,莫非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不过我也顾不得了,当下与他约好了再次汇合的时间和地点,我去看过了白合之后,便筹备离开。

    八十年代中旬,虽说严打已过,但是我带着管制刀具,毕竟不好坐车,于是只有借道赶往金陵,返回省局里面去开一张介绍信。

    然而我的到来,却让整个省局都轰动了。

    当年拜师茅山的那个小办事员,居然回来了?

    我入茅山差不多已有两年,这段时间的组织关系其实一直处于断档,而我也没有理会,不过终究还是有一些瓜葛在。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省局的李庆亮李副局长派人过来找我,说要跟我见上一面。

花样年代 第三十四章 姐姐要嫁人

    省局的李副局长也算是我比较相熟的老领导,我在他秘书的指引下来到办公室,他在门口迎接,热情地握着我的手,拉我到会客区坐下,还让秘书沏来了两杯香茶,说是下面刚刚送来的西湖龙井,请我尝一下。

    这份客气,让我也不晓得如何应付,毕竟说起来,当日在茅山之巅上,我擅自离开工作岗位,而加入茅山,这事儿已经违反了组织纪律,按理说我这个时候会有很多麻烦的。

    不过李副局长温和的态度让我也没有太过紧张,他先是跟我寒暄一番,询问我在茅山的近况,在得知我成为了茅山第三代的首席弟子之后,他脸上笑得更是和煦,告诉我一个情况,那就是我师父陶晋鸿刚刚在前两日的全国道教代表大会上面,当选"全国道教协会"副理事的职位,而全国道教协会则是我们局的后台之一,如此说来,我这一次其实算是待岗学习了。

    这话儿说起来实在是很有水平,好像我完全没有错一般,不过自上了茅山,拜入师父门下,我便晓得自己从此之后,不再是我自己,更多的时候,我做什么事情,还需要征得师父的许可。

    这并非是一种强制性的行为,而是我一种发自内心的尊敬,希望能够有我师父来给予我指导,方才会心安。

    至于宗教局,我以前倒也懵懵懂懂,觉得能够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就已经足够了,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我心中期望的所在。

    我喜欢这里的很多人,我很多的兄弟和朋友在此效力,不过却也有很多我不喜欢的人在。

    中立而言,它对于我来说,完全没有一种归宿感。

    既然没有了归属感和认同感,对于这个级别高出我许多的省局大佬,我倒也不会像以前那般仰视,而是拿出了茅山大师兄的架子来,与他平等对话,气场上面,倒也不会输上许多。

    双方在一种友好而和谐的气氛中进行交谈,在我将架子端出来之后,李副局长对我擅自离岗之事绝口不提,而是跟我聊起了最近发生的一些有趣的事儿。

    首先谈及的当然是那一场已经持续了几年的战争,随着两山轮战的开启,使得这已经不再是一场关乎于国运的战争,而变成了一块磨刀石,无数的部队轮调到前线,将已经生锈了几十年的刀子给磨利,而这个里面也涌现出了许许多多的英雄人物,至于我们秘密战线,李副局长给我提起了几个人的名字来。

    重型大炮萧应忠,龙虎长谋赵承风,青城剑道王朋,巫门棍郎梁努尔,这几人,就是于南疆战场上面崛起的风云人物,每一个人都已经能够独当一面,顶替了那些已经牺牲或者没落的前辈高手。

    宗教局观察团已经换了三轮,但是真正能能够站得住脚的,也就这么几位,余下的也有许多一时俊杰,端的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浪潮结束的时候,国家百废待兴,局子里根本就没有多少高手能够镇得住场面,就比如说金陵剿灭集云社,李浩然局长与我们拼死奋战,最后还是让茅山杨知修出手方才得活,说起来都是寒酸得很,而现在却是人才济济,形势越来越喜人了。

    能够从这领导口中听到我那些朋友的名字,实在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情,不过想起他们在前线奋战,而我则在茅山上面晨钟暮鼓,我心中又有些难安。

    闲话掰扯半天,方才进入了正题,得知我是想要省局帮忙开一个证明,好让我可以带着剑乘车,他表示没有问题,立刻叫秘书去办这事儿。

    我们是秘密战线,持枪证都有名额,更何况是这种管制刀具的携带呢。

    事情办完之后,我便不准备再多留了,然而李副局长却十分热情地拉着我的手,留我下来吃饭,他这边还会给我安排一下,看看能不能给我弄一张火车票,要不然临时去卖,排队都得排死。

    这话儿在理,我也没有拒绝,人情社会便是如此,当下李副局长就在单位食堂请我吃了中饭,临时还叫了申重、戴巧姐过来作陪。

    这故友重逢,好是一番热闹,李副局长与我不熟,很多话语都问不出口来,而申重和戴巧姐却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当下也是对我好是一般盘问,谈起了那天之后的一些事情来,不过因为李副局长在场,倒也只是点到为止。

    好在李副局长并没有时间陪我多做,饭到中途,秘书拿来了火车票,他便让我在这里会友,而自己则离开了去。

    李副局长一走,申重和戴巧姐便盘根问底,我倒也没有隐瞒,将我在茅山已经成为掌教陶晋鸿的首席弟子,以及许多可以透露出来的东西,都给他们讲了一个仔细。

    这些话儿,听得两人啧啧生叹。

    大家聊得十分默契,不过我归心似箭,瞧见火车票的时间真是下午时分,于是也没有时间来交流,于是准备搭了辆车赶往火车站。

    临走之前,申重拿了点钱给我当做路费,我摸一摸兜里面,两手空空,当下也没有拒绝。

    我老家麻栗山地处苗疆深处,也是黔、湘、鄂与西川的交接之处,道路并不算通畅,一路上也是颇多的周折,不过所幸还算幸运,终于在次日中午的时候赶回了麻栗山。

    麻栗山外面有一个镇子,叫做麻栗场镇,相较于当年我带着罗大屌离开的时候,这儿当真是热闹了许多,即便不是赶集天,也人群挤挤,我以前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将工资的大部分寄回家贴补家用,而后入了茅山,身上却也没有什么钱财,于是看着这些新鲜的玩意,只有流着口水,然后紧了紧身上的行李,朝着山路走去。

    近乡情怯,特别是我这种离家久矣的游子,徘徊于这魂牵梦萦的山路上,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走得脚肚子都有些抖。

    走着走着,我看到了田家坝,看到了那熟悉的稻田和农家小楼,竹林子和杉树在村子边摇曳,看得让人心醉,无论外面到底有多少风雨,无论我曾经经受过多少的苦难,这儿都是我的避风港,是我灵魂的港湾,以及寄托。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山里面的空气,依旧是那么的清新自然,还带着植物的芬芳以及泥土的腥味儿,让人的眼泪都忍不住流下了来。

    过了田家坝,再往山里走上十里路,就是龙家岭。

    苗族在明朝土司时期改土归流,很多苗人就改了汉姓,而"龙"则是其中的一处大姓,龙家岭虽说是苗、侗、汉和布依各族聚居,所以大部分都是苗人,而我陈家,则是外来的人。一路行走,隔了好远我就听到了热闹的唢呐声,吹得是"十八相送小娇娘",这是婚嫁的喜乐。

    虽然不知道是村子里的那家人在办喜事,但是我的心情不由变得很好,脚步也加快了几分,一直走到了村口,发现连闲汉都没有一个,估计都是去看热闹了。

    我循着记忆往家里赶,走到半截路,旁边有人疑惑地朝我打招呼:"你是老陈家的二小子吧?"

    我扭过头来,瞧见是村子里的老人,名字我也不大记得了,但就是看着眼熟,我与他招呼,口中称着"大爷",他立刻把脸都给笑僵了,露出了一口缺了好几颗的豁牙儿来,跟我说道:"我头几天还问过你老子呢,说你家老二怎么没来呢?他说你工作忙,我觉得不应该啊,大凤不管怎样说,都是你亲姐姐,怎么她嫁人,你都不回来呢?没想到你还是赶回来了"

    他这般说着,我心中一阵激动,敢情这震天响的唢呐声,竟然是从我家传出来的?

    我姐姐,她要嫁人了么?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鼻子就是一酸,也顾不得跟这老人告别,便匆匆朝着家里面跑去,转过几道弯,我终于看到了半山坡的我家,瞧见我爹我娘果然站在门前,那儿排着一帮草台班子奏乐,而好多乡人都挤在那儿,热闹极了。

    几年没见,我爹老了,我娘也老了,头发斑白,身子佝偻,看得让人心酸,不过瞧见他们脸上荡漾出来的发自内心的微笑,却也让我心情好了许多。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当时的脑子一轰,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我爹娘面前,纳头便拜。

    李道子和我师父曾经告诉我,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随便拜。

    但我父母,则必须要磕头,以弥补我这些年常年在外的缺憾。

    爹、娘,我回来了。

    我的回家使得场面一时失控,我父母当时就哭出了声来,与我抱头痛哭,后来旁人拦住,说今天是件好事情,可不能哭呢,好说歹说,我娘让我先回屋子里面,将行李放下。

    我回到房间,刚刚将魔剑挂在墙上,这时门被推开了,竟然是努尔走了进来,我紧紧抓着他,好是激动,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努尔一把拍着我的肩膀,脸上笑,而腹中言:"你姐就是我姐,她出嫁,你赶不回了,我这个弟弟,自然是不能离开。"

花样年代 第三十五章 幼时好友齐聚首

    努尔与我少时相识,有着几番过命的交情,彼此之间也都把对方当做了兄弟,不过听他这般说起,我却好是一番感动。

    真正的兄弟,便应该是如此,只可惜我做得,远远不如努尔强。

    努尔并不与我计较这些,他与我紧紧相抱,却对我上茅山之后的事情并不好奇,而是与我讲起了我家里面的情况来,原来我姐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家里面帮忙照料,前来说亲的好多人家都给退了,就是因为要留在家里照顾两位老人,而即将成为我姐夫的这一位,是螺蛳林的一个老实后生,因为家里面的老人都没了,经人介绍,结婚之后就搬到我家来住,一起照顾老人。

    虽说如此,但这可不是倒插门,因为到时候生出来的孩子,还跟男方一个姓。

    之所以这样,就是因为我这个家中唯一的男丁长期在外,我姐姐不放心老人,而那个后生对我姐又是一往情深,没有太多的计较,方才会如此。

    努尔跟我说了那后生的名字,叫做罗明歌,我似乎记得一些,好像跟我姐姐还是同学,不过印象也没有太深,一问才知道他下午会过来,接着家里面开始摆流水席,招待前来祝福的亲朋好友。

    我和努尔有许久没有见过面了,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语要说,不过这会儿倒也没有我们交流的事情,刚刚说完这事,我姐抹着眼泪就寻过来了。

    她穿着苗家女子出嫁的盛装,因为我先前时常补贴家用,倒也能够打得一整套银首饰,叮铃铃直响,不过她也没有在意,过来一把就将我这个小弟给抱住,摸着我的脑袋哭笑道:"小弟你真的变了,刚才房间里有两个妹崽说我们家里来了一个唐国强,我还不相信呢,原来竟是你。"

    我父母农活忙,小时候一直都是我姐在照顾我的,彼此间的情谊都是很深的,此番久别重逢,而且还是这么一个即将成为他人妇的时间点,着实是有许多情绪要宣泄。

    我一直觉得,麻栗山最漂亮的女娃就是张知青家的小妮,而张知青返程之后,那我姐就算是麻栗山龙家岭的一枝花儿了。

    她本应该嫁得更好,或许还能找一个官儿,或者是大有前途的青年,此番给我找这么一个老实姐夫,只怕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以及我的父母。

    想到这里,我拉着我姐,问她是不是被逼的,如果她不愿意,我立刻给她做主。

    没想到我姐却是脸色一红,支支吾吾地说道:"二哦,志程,你别这么说,你姐夫明歌他人其实蛮好的,又老实又勤快,还懂得孝敬老人"

    瞧见我姐姐这般语气,我便晓得她跟未来的丈夫还是有一些情感基础的,于是也没有再多说讨人嫌,拍着她的肩膀说道:"姐,你还没出阁,就别在我这里待着了,我这几天都不会走,等你办完了喜事,我们姐弟再聊。"

    撵走了我姐姐,我的心情总是显得有些复杂,努尔感受到了我的情绪,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行了,别多想,你姐姐终归要嫁人的,能够找到一个她喜欢的人,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我心情不好,不过在努尔的开解下,也总算是转过了这道弯儿来,便与他交流起了我离开之后的事情来。

    事实上努尔后面的表现,我也曾经跟李副局长交流过,不过都只是泛泛而谈,细节方面,自然还是努尔更加清楚,他跟我讲起了两山轮战,老山、者阴山,拉锯一般的战斗,神秘的南洋降头术,安南军方的御用黑巫僧,被当做雇佣兵或者国际纵队而来的巫师,林林总总的人物依次登场,然而却都给他们给顶了下来。

    努尔告诉我,萧大炮和王朋的表现十分出色,不过龙虎山的赵承风却还是最出风头,他与一名叫做皈兰法师的决战,到现在都还在被广为流传。

    皈兰法师是安南南部修炼小乘佛教的大师,不过后来开始研习黑巫术,渐渐的名扬江湖,实乃安南修行界的一方大拿。

    就是这样的人物,却给赵承风玩弄于手掌之间,到了最后,终于给玩死了。

    这件事情让赵承风名声大噪,上面也渐渐有意识地将他给培养起来,后来又陆续地立了几次功劳,努尔便听到有人谈论,说这个赵承风估计以后便会直接上调到中央去,专门负责二处、三处专案组的任务。

    所谓专案组,基本上是集齐全国各处的精英分子,专门处理那些疑难杂案,这样的事情,着实让人羡慕。

    随着南疆的战斗日益陷入平缓,位于前线的人员也陆续地被调了回来,努尔便是如此,他也是刚刚从前线返回而来的,至于下一步的打算,却也还没有定下来。

    努尔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回原单位,还是再次踏上南疆战场,不过碰到了我姐姐出嫁,他便什么也不管,先过来帮忙张罗事情。

    努尔从苗寨赶来了两头大肥猪和一只山羊,使得我爹有底气办一场龙家岭自解放后以来最为阔气的一场流水席,肥肉管够,而在先前两天,已经办了两场杀猪菜,却也绰绰有余。

    我姐为了这个家操持到了现在,同龄的姐妹娃娃都能够打酱油了,她方才出嫁,我爹一直觉得愧疚于她,于是想将这一场婚事办得风光一些。

    那个时候的风光,最主要的还是体现在酒席的席面上,在所有人肚子里面都没有什么油水的时候,我爹这般敞开了吃,的确是让好多乡亲竖起大拇指,拍手称道。

    酒席下午四点半正式开始,大碗的扣肉香气四溢,惹得老人小孩垂涎欲滴,一开席,便甩开了腮帮子跟这些大肉较劲儿。

    我瞧见那个即将成为我姐夫的男人,个儿不高,很憨厚,也拘束,不过忙上忙下地张罗,在加上我爹娘和我姐姐对他随意亲切的态度,却是比我这个儿子,更像是老陈家的人。瞧见他这般模样,我心中那股难受劲儿方才好了一些。

    乡下场面不讲究礼仪,酒过半巡方才开始拜见父母高堂,然后来到一众客人的中间,由村子里面的老人开始带头,唱起了苗家祝福的歌子来,一遍又一遍,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一边喝着浑浊的米酒,一边吃着肉,然后所有人都围在一起大合唱,祝福新人,那场面,着实有些壮观。

    就在这个时候,坡脚下又来了两个人,我得人提醒,走到场院往下看,却瞧见来的,竟然是罗大屌,几年前被苏冷道人领入龙虎山的罗大屌。

    不过他现在叫做罗贤坤。

    这简直就是太意外了,要知道他爹撵山狗此刻正在头席上喝着酒,歌曲唱得正欢呢,完全没有透露他儿子会这个时候回来。

    罗大屌旁边还跟着一个眉目清秀的巧妹子,胳膊跟他挎在一起,情意绵绵的,让人羡慕。

    那个年代还算是十分保守的,寻常男女,莫说是小年轻,就算是夫妻,这动作也少有,所以好多人都出来看稀奇,罗大屌也不管,径直走到我面前来,给了我一个熊抱,然后递给了我一个红包:"兄弟,我也更是刚刚回来,听说你姐姐今天家人,赶紧就跑过来了。"

    得,事情就是这么巧,就好像有人导演的一般。

    罗大屌帮我介绍了这个脸色白皙的巧妹子,原来是他的师妹,也是他现在的媳妇儿,他是在两年前的时候,跟他家师妹走到了一起来的。

    这巧妹子叫做张秦兰,十分的乖巧懂事,见我们也很热情,不过给我的感觉,好像是大户人家出身的,举手投足都是规矩。

    罗大屌这龟儿子,能够讨到这样的媳妇,真的算是走狗屎运了。

    婚宴依旧还在继续,罗大屌乖乖地去给他爹请了安,撵山狗是个醉鬼儿,有了酒,啥都不管了,罗大屌自觉没趣,也没有跟他老子坐在一起,我爹在堂屋安排了一桌,专门用来安置我儿时的伙伴,努尔和龙根子、王狗子他们都在,罗大屌带着他媳妇挤了过来,我们也是好久没有见面,感觉恍如隔世一般,一杯酒下了肚子,那话儿就像山泉水,哗啦啦地流了出来。

    话说罗大屌被苏冷真人为徒弟的时候,也就十五六岁,那个时候的根骨基本上已经定型了,算不得最好的修行时机,不过好在他天赋异禀,在某一些修行方面,却是异于常人,故而蒙得上面看重,也算是得了真传。

    这事儿是好事,罗大屌讲完,拉着我的手,说当初倘若不是我带着他离开麻栗山,很难想象他如今是什么模样。

    罗大屌激动,一连喝了好几碗,这才问起我的情况,当得知我后来也上了茅山,并且成为了掌门弟子,茅山大师兄他,他脸上那轻狂之色方才减少了些,拉着我的胳膊,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兄弟,既然如此,那我求你一件事呗?"

花样年代 第三十六章 千里之堤

    幼时朋友齐聚首,大家坐在一个矮桌子前吃饭,龙根子、王狗子他们是好久没有吃肉,一坐下来就筷子不停,那肥肉咬得咯吱咯吱直流油,等到罗大屌入席之后,又多喝了几杯农家自酿的米酒,气氛颇有些热烈,而酒过正酣之时,罗大屌突然揽着我的腰,说有事相求,这话儿倒是让我有些好奇。

    不过我姐姐的婚礼,他能够从龙虎山赶来,小的事情,倒也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于是便问啥事儿?

    所谓钱财或者身外之物,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然而罗大屌却附在我的耳边,略带着一些酒意说道:"兄弟,你是那茅山掌门的首席弟子,可曾晓得茅山之上的最强道术?"

    茅山之上,最强道术?

    我不晓得他到底要表达什么东西,一边疑惑地看着这个从龙虎山载誉归来的幼时伙伴,一边不动声色地问道:"还有这样的说法,我倒是没怎么听人提起,你且说来与我听听。"

    罗大屌用酒杯沾了一点儿残酒,在那桌子上面勾勒出五个字来,"神剑引雷术",在确定我看清楚之后,他又抹去,然后低声说道:"茅山引雷,乃上引天庭九阳重雷,诸般宵小莫有能与之抵挡者,最是盛名不过。二哦,志程,兄弟我在龙虎山之上,左右艰难,你若是会,教我一教,到了那个时候,兄弟我也可以扬眉吐气,牛逼一场了!"

    罗大屌这话儿说出来,不但是我,就连坐在我旁边的努尔,以及坐在他旁边的小兰都大吃了一惊。

    我在茅山之上学艺,自然晓得什么叫做"神剑引雷术",这是一种强悍的御雷大法,通过剑意传递上天,而后通过天地人三者之交流,引发雷霆无数,此法或为单体,或为群伤,皆由施术者的心意,当初李道子与我的符箓之中,有一张雷罚,也就是轰杀安南高手黑魔砂的那一张,便是此物拟化。

    然而如此神术,在每一个门派之中,都是重之又重的压箱底活儿,就算是在茅山,那也有且只能有三个人能够掌握,第一个是掌教真人,第二个是传功长老,第三个,则是被钦定过的继任掌门。

    茅山上上下下数百人,就这么几个独苗苗,基本上是越少越好,算是掌门之术,而之所有还有一个传功长老,主要就是怕倘若掌门有所意外,此术失传。

    这玩意儿,论起来还真的有一些传国玉玺的味道在里面。

    然而罗大屌这厮见面没说三句话,就直接跟我开口索问此术,当真是没有把我当做外人啊!

    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然而罗大屌浑不自知,拢着我的肩膀说道:"兄弟几个,自小相识,千万不要藏着掖着,我们要互通有无嘛"

    听他说到这儿,我便知道他是完全没有心机了,也不知道他在龙虎山上到底是怎么混的,就这点芝麻大的混帐脑子,还能迎娶这么乖巧的小师妹,当真是让人诧异非凡。我晓得这事儿不能再谈,于是装作很寻常的态度,平淡说道:"贤坤,你当真你是看得起我了,正如你说所,那玩意儿并不是我们这些小角色能够玩得起的,哪里有什么可以教你呢。"

    旁边的小兰也站了起来,过来搀扶着罗大屌,看见他几杯急酒下了肚,眼神都打飘,赶忙跟我道歉道:"陈大哥,我家贤坤吃不得酒,一吃酒就说胡话,你别介意啊。"

    我摆摆手,说弟妹你别担心,我兄弟也就是太高兴了,兄弟伙分别多年,如今重逢,喜不自胜,你别担心,我脱不开身,让努尔帮你送一下。

    我刚说完话而,努尔便站了起来,搀扶着罗大屌,说走,我送你回家,等志程忙完这边的事儿,明日我们哥几个再喝几杯。

    罗大屌不愿,又喝了几杯酒,还想闹腾,结果那张秦兰当真是好手段,下手一掐,在他的脖子后面连按了三两个穴道,接着一把将一百二三十斤的罗大屌给搀扶起来,轻轻松松,一脸歉意地说道:"不必劳烦努尔哥哥了,我先送他回去了,明天再让他过来找你玩哈"

    这小娘子别看瘦瘦弱弱,但是罗大屌这般的壮汉一把背着,倒也轻松,我将他们俩儿送到坡口,瞧见那小娘子健步如飞,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弯路上去。

    直到两人走远,我这才回转过头来,不怀好意地笑道:"看来罗大屌在龙虎山上面没学到什么本事,倒是讨了一房好媳妇儿。"

    我和努尔两人现在在修行之路上,也都算是已经小有成就了,自然看得出来,若是论修为,罗大屌自然也是入了门,但是离真正的好手,其实还是有着很多距离的,别的不说,就他这番模样的,无论是我,还是努尔,一个打八个也没有问题,但是他那媳妇儿倒是一个厉害角色,虽然一出场就像大家闺秀一般,含笑不语,但是高手和高手之间都是默契的,我相信这小娘子一旦发起飙来,十个罗大屌都镇不住。

    这也就奇怪了,罗大屌哪里会有这般的艳福呢,要晓得,那小娘子就算放到电影上面,也是一等一的俊俏啊?

    我和努尔都不是太多闲话的人,稍微聊两句之后,返回了酒桌上面来,刚吃没两口,旁边的龙根子就羡慕地说道:"嘿,罗大屌这狗日的,打小读书就像一泡屎,当初窝在龙家岭上,也没有见到什么大出息,跟陈大哥你出山了去,竟然讨得这么俊俏的媳妇,当真是走了狗屎运啊!"

    我当初改名之后,从茅山寄信回来,因为事关生死,我爹也没有含糊,挨家挨户地说起了此事,所以他们倒也没有像幼时一般,"二蛋、二蛋"的叫,都叫上了陈大哥。

    论起来,我未必是这一伙人里面年纪最大的,但却是混得最好的,这般叫着也算是理所应当,而龙根子一提起这话题来,诸人都附和,议论纷纷,旁边的王狗子是我邻居,拉着我的胳膊就说道:"早知道,当初我也跟罗大屌一样,跟着陈大哥你出去了。"

    周围之人一阵应和,我却摆摆手,说你们光看到人前风光了,却没看到别人后面的苦楚,别的不说,就说罗大屌,刚出去的时候在锅炉房铲煤,一弄一整天,我去看他的时候,说三句不到就抹眼泪水。

    龙根子浑不在意地说道:"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山里人还怕吃苦?"

    如此议论一番,不过大家也都是喝到了兴头,说说而已,过一会儿我爹来喊我,又讲起了婚礼的事宜,我也忙着去张罗,倒也没有跟他们闲扯太多。

    这一顿流水席从下午一直吃到了晚上,我也忙得不可开交,不过我对家里面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更多的时间,反而是我这个姐夫更加熟悉,而且他整个人见谁都是一阵憨笑,脸上洋溢着幸福,对我也是十分的礼貌,如此一来,我心中的那股不满多少也减轻了许多。

    虽说我觉得整个麻栗山就没有配得上我姐姐的男人,不过他既然能够孝敬我父母、与我姐姐又相敬相爱,我也没有太多的苛求了。

    平淡的生活,想来便是如此吧?

    如此忙得很晚,待送走了所有的客人,我们家人又都聚在了一起来,一家人又开始用账本记起来礼金账簿来。那个时候的人家穷,礼金也不多,有的送点钱儿,有的则扯一块花布,我爹都认认真真地记下来,当翻到一个大红包的时候,竟然掉出了三百块来,可把我爹给吓到了,仔细一看,却是罗大屌给包的。

    那个时候的三百块,若是论到现在,可就是上万了,一般的人家,哪里会包这么的大额。

    如此一盘算,倒是我朋友努尔和罗大屌送得最多。

    我爹唠唠叨叨,让我们记住这情分,又讲了好多夫妻和睦的话语,我陪着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儿之后,家人各自去睡觉,而我则回到房中来,努尔并没走,于是我们两个秉烛夜谈,聊了好多的事儿。

    两人一直聊到了凌晨四五点都没有睡着,越聊越兴奋,接着努尔提出来,说看看我上了茅山,到底有没有些长进,于是两人提了剑和棍,来到了后山深潭边上儿,彼此相斗了一番。

    我用的是茅山入门三十六式,努尔便用猿猴棍法,两者旗鼓相当,一开始还彼此谦让,而后又都斗出了胆气来,彼此明了,于是我便将真武八卦剑和清池宫十三剑招都融练而出,那努尔也是不甘示弱,使得巫门秘法,这剑是好剑,棍也是传说之物,两人斗得不相上下,招式虽然汹汹,却没有火气,反而是英雄惜英雄,恣意得很。

    如此一直练到了天亮,汗出如浆,我们直接脱光光,在水潭里洗了澡,这才返回家中补觉。

    努尔陪我在家里待了两天,这才回了苗寨,而罗大屌也有过来玩儿,却浑然忘记了那天酒席发生的事情。我久不家中,一切都新鲜,还帮着家里将屋顶和房前翻修了一番,开心得很,到底第三天晚上的时候,我娘却突然找到了我,很慎重地谈起了一个问题来

花样年代 第三十七章 道士回山

    "二子,你都快二十,年纪不小了,你看你的这些同辈龙根子、王狗子他们哪个不是抱起娃娃了,就连跟你一起出去的罗家大小子,都带了一个城里媳妇回来,反倒是你,到现在都没有个着落。往常的时候,你在城里头也有工作,你爹你娘在这个龙家岭,也算是有面子,不过你后来又去了那个什么茅山上面,你爹整宿整宿地抽烟,就怕你们老陈家绝了后,你倒是给我交代一下,你到底有没有中意的对象?"

    这是我娘的开头语,一上来就问我的终身大事,不过这也难怪他,山里人结婚向来就早,而且我姐一结婚,他们操心的对象,一下子就转到了我这儿来。

    这事儿一直搁在我娘心头久矣,所以一唠叨起来,还真的让我有些招架不住,不过我娘一边说,我的心思也不由得飞了出去。

    再过两个月,小颜应该就有十五岁了

    呸呸呸,我到底在想什么呢?小颜终究还是太小了,她现在也一直将我当做哥哥来对待,纯洁如天上的月亮,我怎么能够有这么禽兽的心思呢?

    还是等等两年再说吧,到了那个时候,嘿嘿

    我脑子里一阵乱想,而我娘哪里晓得,只以为我避而不谈呢,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说道:"这样子吧,其实呢,你姐姐出嫁的那天,田家坝、螺蛳林还有我娘家好些亲戚都有人来,这几天我也接到你村前王婶传了好几回的信,明天她带几个姑娘过来,让你看看,你若是过眼了,就先将八字排一排,到时候过礼啊、下聘什么的,我和你爹都帮你先做,你不用管"

    我娘一使出这杀手锏,我当时就给镇住了,赶忙喊停,告诉她道:"您可别啊,现在已经不是封建社会了,婚姻自由,怎么你还想给我做主不成?"

    我娘也来了脾气,叉着腰骂道:"什么婚姻自由?赶紧结婚生小娃娃,比什么都强,你一个人在外面飘着,你姐虽说结了婚,但是生出来的娃娃姓罗不信陈,你以为你爹有多高兴?我们养你这么大,容易么我?"

    说着说着,她就开始抹起了眼泪来,我有些受不住了,慌忙应付两声,然后逃一般地跑出了家门。

    走到村前的嗮谷场,我想起了当年李道子给我的评价,当真觉得不应该在家里面多待,不然容易生事,这话儿不知道在我改命之后还准不准,但是我却晓得,我倘若再不走,只怕就很难收场了。

    我在场边踱步,想着何时离开,这时听到有人喊我,抬起头来,看到却是我儿时的玩伴龙根子。

    我跟他打招呼,他走上前来,递了一根烟给我,然后给我点上。我低头看,是甲秀,这烟对于麻栗山的村民来说,算是不错了,更多的人,都是自己种烟叶来抽。

    两人吸了几口,烟雾缭绕中,龙根子问我:"陈哥,你在外面混得不错,要不然也带兄弟我一起去发发财呗?"

    龙根子一脸期冀,然而我却有些无语,这世间并非人人都有如罗大屌那般的际遇,便算是我,当初也羡慕那家伙的运气,而龙根子既然拿罗大屌来当作比较对象,叫我那什么来帮他?

    帮人这件事儿,做得少也被人怨恨,做多了又是理所当然,我实在是难以贸然答应。

    我将自己现在的情况跟龙根子讲明,问他有什么技能或者特长,龙根子摇头,说农村人能有啥特长,当初读书不上进,现在也就会伺候点土里面的庄稼。

    这事儿我也不能给他答复,他一脸失望,将一根烟抽完,一双疲惫的眼睛看着远方,摩挲着粗糙的大手,叹气道:"哎,其实这事儿都怨我,屁大的本事也没得,连胆子都没,当初我要是跟罗大屌一样,跟着你出去闯世界,说不定现在也跟那龟儿子一个样儿了。到现在,娶了一胖媳妇,生了一大儿子,什么都动弹不得"

    龙根子叹气,里面充满了满满的疲惫感,显然是农事辛苦,岁月蹉跎。

    我心中默然,倘若没有李道子,我即便能活,说不定也跟龙根子一般,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到头穷忙活,估计也就够找到这一家子人的嚼裹,别的事情,一事无成。

    这么说来,我无疑是幸运的。

    两个儿时一起玩耍的伙伴,此刻的机遇大不相同,无论是龙根子,还是我,两人就在场院这儿默默地吸着烟,黑夜里那两个烟头一亮一灭,彼此的心事长长。

    第二天早上起床,我在院子里练了一套拳剑,接着就被我娘撵着去梳洗打扮,弄得颇为精神,然后拉着我去说好的人家走一走。

    我无比反对这件事情,不过却怕我娘的眼泪,她一哭我就心软,再说她告诉我,说也不是封建包办,我不满意,她也不会强迫着我跟人家姑娘好,再说了,人家还不一定会看上我呢。

    不过我母亲说出这话儿来的时候,似乎并没有什么底气,果然,当我来到村子里说好的人家,结果人家那个热情,差不多就要将我给生吞活剥了,而且苗女多情,虽说也有人害羞不敢上前来见面,但是走了四五家,基本上都出来招呼,倒茶摆瓜子,陪着我聊天,不过让我有些郁闷的是,这些人家的家长基本上都在问我工作的事情,在哪儿,什么工作,一个月领多少钱,结婚包分房么

    如此的问题多了,我当真是有些厌烦,然而我娘的心情却十分好,一路上都在跟我唠叨,说这家姑娘屁股大好生养,就是太丑了,以后的孩子随她就惨了,田家坝那姐妹俩都可以,模样清秀不说,家里面也宽裕,不用太拉扯,螺蛳林那家虽然长得最秀气,但是她们家负担大,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到时候你可要很累的。

    整整忙活了一整天,回来的时候,我娘问我,说到底看中了哪一家,跟她说,到时候他让村口王婶去张罗,保证我满意为止。

    我自然是哪个都不满意,就是不松口,一直回到家里的时候,她还在说起这事儿,结果我姐看到我这样子,便开玩笑,说别急了,我老弟估计到现在都还没有忘记张叔叔家的女儿小妮呢。

    我娘回过味儿来,一拍大腿,说对啊,上次你来信的时候还讲起她们娘俩儿呢,现在在哪儿去了?

    我姐将这话题给扯开去了,聊了好一会儿,我这才提了出来,说这边的事情差不多也算是结束了,家里挺好,我姐姐也出嫁了,我还得回去给我师父复命呢,所以明天就准备离开了。

    这话儿一说出来,我娘的眼泪水就滴滴答答地掉了下来,先前的那股高兴劲儿立刻就消散无踪了。

    我满怀愧疚地好是一同劝,只可惜我娘的眼泪就是停不下来,我爹长叹了一口气,拉着我娘说道:"这就是命,孩儿他娘,他就不是一个落家的人,你想留他,那是在害他,你到底是想要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还是一处每年清明去挂祭的坟头呢?"

    这话儿说得有点儿重,不过我娘却反应过来了,这才停下哭泣,跟我问询好了行程,然后给我张罗起了路上的行李来。

    看着我娘忙碌的声音,我心中很酸,想过去帮忙,却被我爹给拦住了,他带我来到了他问诊的房间,爷俩人对坐,聊了一些话语之后,他很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你现在也大了,也改了名字,我晓得你是做大事的人,有甚多的事情要做,所以家里面,你也别太担心。你娘刀子嘴豆腐心,心软,受不得这分离,不过当爹的有一句话想跟你说,那就是做任何事情,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晓得吧?"

    父亲的交代并不花俏,不过却朴实,我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说知道,我一定会记住的。

    当天晚上我娘做了丰盛的晚餐,酸汤鱼、血灌肠血豆腐、辣椒骨、老腊肉,弄了整整一桌子,我娘破例还喝了两杯酒,我瞧见她强忍着泪水的模样,心中实在是有些难过。

    次日清晨,我早早地就出发了,与家人告别之后,努尔在村口等着我一同离开,至于罗大屌,这小子早在前天晚上就跟我告别,先一步去了赣西。

    那天龙根子也过来送我了,不过并没有再说让我带他一起的话语,看到他那局促的表情,我不由得想起了以前上学的时候,读过那鲁迅先生的文章,里面说起的闰土,想着此后的我和他,或许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吧。

    努尔接到了通知,让他去西南局报道,与我并不同路,两人分别之后,我直接赶往了苏北徐州,那一个位于云龙山深处的小村子。

    徐淡定居然不在,一打听,我才晓得这家伙竟然跑到金陵、余扬等地玩儿去了,第二天才回返而来。

    还好他没有玩疯。

    白合转世,举家乔迁往了滇南丽江,而我和徐淡定则带着一个还没有满月的毛娃娃,一同折返回了茅山。

花样年代 第三十八章 山体震动

    盼望着,盼望着,春去了,冬来了,一年一年地过去,茅山之上的风景变化不大,但是人却陡然地多了起来。

    茅山封山这些年,后辈一时断了层,除了徐淡定这些茅山后裔之外,都没有再有新血引入,导致一开始我们在茅山的时候,总感觉那些殿宇空荡荡的,然而随着山门重启,消息传了出去,越来越多的人,通过各种各样的途径来到茅山拜师,而茅山的一众二代长老们也有恢复了下山游历的传统,每年总会下几回山,如果遇到了根骨奇佳的子弟,也会收归门下。

    诸如此番种种,使得茅山在短时间内实现了人口爆炸,越来越多的生面孔进入了茅山之上,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叫我大师兄了。

    我师父陶晋鸿,在前往首都白云观参加了全国道教协会之后,也开始大规模的收起了徒弟来,也会有各种各样的关系户将门下插进来,不过到了后来,他的事情就越来越多了,而作为一名修道之人,师父他老人家还是有许多自己的修行需要,所以我这个大师兄,也更多地担当起了一个督导和教育的责任来。

    我返回茅山之后,每天都在学习和监督的时间里度过,匆匆忙忙,然而却感觉到了特别的充实,这里面有宗门的归属感,也有对于道的理解和领悟,以及对师父、长辈以及诸位师弟师妹的情感在这里面酝酿。

    这所有的一切,就仿佛如酒一般,越酿越醇,我发现自己已经深深地沉醉在这样的气氛中,难以自拔。

    修行的生活其实是很繁复的,但是有的时候,每当修行之上有所突破,或者对道的理解上面有了一定程度的跨越,那种快乐也是寻常人所不能够理解和领悟的。

    而且在修行之外,我还有一个与常人所不同的乐趣,那就是看着小颜成长。

    我当初刚刚开始见到小颜的时候,她还是一个萌萌的小少女,而这几年下来,却是女大十八变,已经变成了茅山之上的一朵娇艳内敛的美丽鲜花,她的美丽与众不同,与程莉、李诗楠等人不一样,充满了秀丽和文静之美,就是站在那儿静静地待着,但哪怕只是微微一笑,却让人感觉此刻便是春天一般,充满了希望和感动。

    因为是三代弟子大师兄的缘故,我在茅山之上的地位还算是比较高,不过虽然面子大,但是真正亲近的人不多,我那石头一般坚硬而倔强的符钧师弟算一个,梅浪长老的弟子徐淡定算是一个,另外的,可能就是英华真人门下的这几个女弟子了。

    事实上,茅山上面的女弟子并不算多,显得有些狼多肉少,所以秀女峰上是最受欢迎的场所,然而英华真人杨影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并不是人人都可以自由出入的。

    男女终究有别,这是逆转不了的道理,所以很多心怀不轨的男弟子总会被秀女峰上的一堆女道姑给撵下来,更有甚者还会被重重的教训一顿,几天都起不来床。

    不过即便如此,也依然有人趋之若鹜,毕竟少年人青春慕艾,这是天性,挡也挡不住的,更何况茅山之上又不禁婚嫁,只要彼此看对了眼,那么娶妻嫁人,也都是正常之事。

    茅山之上,能够自由进出秀女峰的人不多,但我算是其中一个。

    这一点,除了我大师兄的身份,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当初我和徐淡定带上山来的那个毛孩子。那孩子出身之时,浑身都是毛,结果遭到父母遗弃,然而徐淡定看到之后,不忍其丧命,于是将他给领回来自己收养。

    不过徐淡定也就是一个不过二十的年轻人,而且平日里还要跟梅浪师叔学习茅山养鬼术,哪里还有时间,他原本打算交给自己的母亲,也就是徐长老的夫人,结果那位却嫌照顾小孩儿太过辛苦,不愿意收养,如此推脱几回,那英华真人看不过去了,便将这孩儿带上了秀女峰,由她收养。

    这毛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皮肤皱巴巴的,长得特别丑,然而喂过一段时间的羊奶过后,就泛着白,肥嘟嘟的,粉嫩粉嫩,感觉像个洋娃娃。

    而他长得越大,遍布周身的那黑色毛发就变得越浅,英华真人门下的好多女弟子都特别喜欢这小孩儿,轮流照顾,倒也不觉得疲累。

    这孩子的名字暂时还没有确定,英华真人说想请掌门赐名,暂时就先取了一个小名,叫做小毛豆。

    这倒不是秀女峰上面的一众女弟子不会取名字,而是觉得一要朗朗上口,二来这名字跟他倒也十分妥帖,谁知道后来我师父见了,抚掌大笑,说如此最好,毛豆便毛豆,以后便这么叫着吧。

    跟随这位掌教真人久矣,我自然晓得他不过就是为了省功夫,懒得动脑经,然而别人却不曾晓得,兴奋莫名,只觉得自己的思路,居然跟掌门的思路是一样一样的。

    当时我师父又随口赞了一句话,说这小孩儿是天生的好筋骨,以后可有大出息,秀女峰上面的一众女弟子更是母爱大发,将这小孩儿照顾得肥肥胖胖。

    自此,因为这孩子是我和徐淡定从山下带上来的,毛豆也便成了我与小颜沟通的一座桥梁,通过对这孩子的关心,使得我每隔一段时间就能够跟小颜见上一回面,说上几句话,这事儿简直就是太美了,让我恨不得能够永久这般下去。

    毛豆一天一天地长大,而小颜也一天一天出落得亭亭玉立,瞧她那乌云堆鬓,肌赛霜雪,眼横秋波,眉扫春黛,容貌犹如桃萼,绛唇犹如樱珠,身姿如柳如烟,娉娉婷婷,让人心中那叫一个疼哟。

    除了我之外,我感觉茅山上十五岁以上的少年子,似乎有好多都对这个英华真人门下的女弟子垂涎三尺,有事没事就去找萧师妹,各种借口。

    当然,我也没有资格说别人,因为我也是那个经常找借口的其中之一。

    小颜对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温文尔雅,她就好像是天边的云彩,让你觉得是那么的清新脱俗,然而有时那么的遥不可及。

    时间匆匆而逝,山上的生活除了修行,以及这么一点点乐趣,别的其实都有些乏善可陈,略过不提,时间推到了我入门的四年半,也就是八七年末,那一年正好有一些事儿,茅山的诸多长老都下山游历去了,而我师父又去首都开会,我不能离开茅山,便在清池宫中带着一众师弟们做功课,晨钟暮鼓,倒也规律,师父不在,我算是负责一众师弟功课的人,这些年来倒也算是尽职尽责,不敢耽误。

    除了我之外,诸位弟子中还有符钧和杨坤鹏能够帮得上忙,杨坤鹏自小就根骨奇佳,这自不必言,要不然师父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里面挑中了他,而符钧的表现,则是出乎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这个根本就只是一颗顽石的少年是如何修行出来的,反正一年筑基,两年感炁,到了第三第四年,他便已经熟悉了茅山之上的无数剑法与道术,倒背如流,每一种手段的方位、分别以及差异,他都能够熟识于心,就像是一移动的人形秘籍,别人倘若有忘记的,只要问他,便能够立刻答上来,而且分毫无错。

    在别人感到无比惊诧的时候,只有一些比较熟识符钧的人才晓得,这个少年当真是将当年答应师父的话记在了心头,几年如一日,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满脑门心思都在修行之上。

    这种坚持的精神,茅山上下,古往今来,我感觉还真的没有谁能够比得过他。

    在我看来,几乎是自虐,然而他最终却是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一日清晨,我在清池宫带着一众师弟做早课,突然间感觉到整个茅山山体摇晃,仿佛地震,如此震了三番,这才停歇下来。

    这情况让所有人都感到无比诧异,要晓得,这洞天福地可跟寻常地方不能比,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必然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无从知晓,但是感受着震源,似乎隐隐指向茅山后院。

    我入茅山已有四年多,但是茅山后院却从来没有去过一次,我知道,平日里那儿是有李道子,以及和他一般辈分的几个隐世长老在守着,那儿是禁地,不得命令,是不能擅自闯入的,不过发生这种情况,倘若置之不理,却也不是一回事。

    我让符钧和杨坤鹏带着师弟们继续做早课,刚刚走出清池宫,远远便瞧见了杨知修杨师叔乘着纸甲马赶了过来。

    因为杨小懒的关系,我跟这位杨师叔联系并不密切,不远不近,此刻他匆匆赶来,问我掌门可在,我把师父外出的情况告诉于他,扬师叔有些着急了,说这事儿不能拖,一定要去后院查个究竟才行。

    他现在在担心一件事情,如果真的属实,只怕我茅山的洞天福地,可能就要有覆灭的危险了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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