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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苗疆道事txt下载     苗疆道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二章 封印,变数

    “……龙虎太上,剑戟枪刀;下游山岳,上彻云霄;白蛇显迹,啗食鬼妖;通魈百鬼。△¢四△¢五△¢中△¢文斩断根苗;吾步星斗,鬼哭神号;收捉恶鬼,尽付功曹——急急如律令,封!”

    上百个字的咒文,被秦伯像机关枪一般地陡然喝念而出。

    他每念出一段小节。顿时就有一股紫色氤氲在周边生成,这氤氲就仿佛是不断扩散的光晕,将整个小岛给笼罩住,与秦伯先前的布置相互辉映,将整个小岛的空间。都给锁定住。

    念至一半的时候,那撕裂空间出来的裂缝便被压迫地化作了一条似有似无的细线。

    这细线别说大眼睛,就算是我的眼珠子,都没办法穿过。

    感受到巨大危机降临的虚空巨眼并没有坐以待毙。也顾不得被斩得血肉淋漓的触角,身子微微一晃,便朝着湖面处飘荡而去。

    这是逃命,它表现出了格外惊人的速度来。

    然而此时的我,却已经脚踩斗罡,与小白狐儿配合着,将那阴阳之气给管控住,束缚起了岛上的一切气机。

    为了这个计划,我们处心积虑,我甚至冒着生命危险亲自将这鬼东西给勾引到这里来,而布鱼也为之付出了重伤的代价,哪里能够让它逃走?

    它活,我们便死。

    没有半点儿商量。所以众人在一瞬间,表现出了决死的强大意志。

    我们拼命,虚空巨眼的眼光却也不差,在陡然离去的一瞬间。就逃到了那小岛的边缘,眼看着即将离开这险境,逃到湖面上去,却被那紫色的氤氲给挡住了。

    紫色氤氲看着仙气萦绕,然而并非是什么良善的东西。

    或者说,它是龙虎山最为擅长的雷法之中,抽取出来的那至刚至阳的雷电精华,在某一种意义上来说,并不比我师父的那神剑引雷术差几分。

    龙虎、茅山,两头并立,从传承上来讲,并不存在孰强孰弱的问题,比的只能是人,是门下弟子。

    虚空巨眼这恶狠狠地一撞,顿时就是晕头撞向,“四肢”无力。

    它本身就是玩弄雷电的行家,但是善泳者溺于水,谁都有束手无策的时候,此刻落入我们处心积虑的陷阱之中,心中既慌张,又彷徨,顿时就给那紫色氤氲给电得浑身发颤,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尖锐至极的叫声,又回返了场中。

    而这个时候,秦伯的咒诀,也念到了最后一个字。

    封!

    龙虎大封印真经术,寻常人听到没有听过的手段,此刻终于展现出了它恐怖的威力来。

    这个与先前秦伯仓促救人之时所展现出来的半调子,截然不同。

    小岛的天空之上,星辰之力垂落,化作了笼盖苍穹的两道气息,一黑一白,在瞬间旋转不定,化成了那太极阴阳鱼,白粘着黑,黑缠着白,你中由我,而我中又有你,在秦伯的手指调动下,朝着那不可一世的虚空巨眼给笼罩了下来。

    大道至简。

    这般终极的手段,在我看来似乎太过于平淡,然而太极阴阳鱼之下的虚空巨眼,将我追了二十里地的这鬼东西,居然没有能够生出一点儿反抗之心来。

    简单的说,它根本就是傻在了半空中。

    当然,这只不过是寻常人眼中的景象,而在我看来,却是那太极阴阳鱼封印住了阵中的一切炁场,任何被它针对的目标,都感受不到半点的力量出来。

    这就是本源的力量,接近于世界底层的规则。

    或者说,这就是道!

    眼看着那个让无数信徒疯狂的邪神分体即将就要被封印,我心中欢欣,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家伙也终于在最紧要的关头,发起了绝地反击。

    一缕光点从它的体内生成。

    这光点一开始并不明显,然而在一瞬间之后,就将这虚空巨眼变成了一具亮瞎人眼睛的硕大灯泡,那里面的强度,就好像洞里萨湖的半空中,多出了一个太阳。

    这光亮足足传了上百里,整个湖面都亮如白昼。

    如此这般模样的虚空巨眼,自然并不是学雷锋做好事,点亮自己,照亮世间,而是另有目的。

    它想要自爆。

    是的,这玩意之所以能够呼风唤雨,弄出先前那般恐怖的海啸,无数雷柱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都是因为体内存留着巴干达巫神的本源之力。

    这种力量是从上古流传下来的,早就应该不存在于世间。

    因为它影响了自然的平衡,有违天道。

    这般干扰平衡的力量,拥有是一回事,将其毁掉,又是另外一回事,就如同核武器一般,将原子分裂出来,所产生的破坏力之恐怖,是我们所不能够想象的。

    不能活,一起死!

    虚空巨眼在这一瞬间所表现出来的决绝,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给震撼到了。

    然而它狠,我们却也不弱。

    我与小白狐儿各站阴阳,而秦伯则是催动毕生修为,让那太极阴阳图中心处的承载体,一张不知名的符箓,在瞬间,落在了虚空巨眼的本体之上。

    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当阴阳鱼包裹在虚空巨眼身体之上的那一瞬间,我们所有人的心都悬在了半空之中。

    是封印住了?

    还是那虚空巨眼自爆成功,与我们同归于尽?

    此时此刻的我们再也没有半点儿办法左右,只是祈祷命运的天枰,在这一刻,能够像我们这边倾斜……

    嗡!

    一声轻响,将百里洞里萨湖照亮如白昼的光芒在一瞬间收敛,我的视网膜一阵迷茫,预想之中的巨大能量并没有扑向我,倒是呼呼的湖风吹到了我的脸上,让我感受到这世间,是如此值得人留恋。

    能活着,谁他妈想死?

    光芒消散,适应了黑暗的我快步冲到了前方,瞧见秦伯站立在了虚空巨眼悬空之下,那鬼东西已然不见,而他的掌心处,则多了一个乒乓球一般大小的青铜圆罐。

    青铜圆罐之上,雕着九条没有眼睛的龙,技法古朴,铜色发绿。

    东西,是好东西。

    而秦伯则将这好东西,递到了我的跟前来,示意我收下此物。

    我瞧见刚才大展神威的秦伯,此刻双目赤红,口鼻之处有鲜血渗出,整个人仿佛都萎顿了几分,不由得一阵震惊,出声问道:“秦伯,你这是怎么回事?”

    秦伯虽然面容惨淡,但是精神却似乎不错,咧嘴笑了笑,冲着我说道:“许久没有见过大场面了,老胳膊老腿儿的,不比你们年轻人,一拼起命来,身体的各个器官就有些不听话,不过你放心,我死不了,家里还有许多事,都指望着我回去处理呢——这个九龙罐,是封印了那大眼睛的容器,我这些日子以来,蒙你屡次三番搭救,又不想欠你人情,就借花献佛,让给你吧。”

    我连忙摆手说道:“使不得,使不得,这玩意是你耗费心血封住的东西,拿给我算是怎么回事?”

    秦伯不理我的推辞,一把塞进了我的手中,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也别忙着推脱,实话告诉你,那封印状态的大眼睛,其实离自爆也只剩下弹指一瞬间的事情,所以一旦解开封印,完全就是一颗炸弹。我们是上天垂青,所以才没有粉身碎骨,而这玩意我拿在手中发烫,还是留给你来头疼……”

    他这般说着,却是不断地吸气,显然也是被刚才的惊险给吓到了,感受到死亡擦肩而过的那份后怕。

    我收了这九龙青铜罐,掂量了一下,并不算重,冰冰凉凉的,有点儿温润如玉的感觉。

    不过别看这玩意不大,但是如果真正解开封印出来,只怕产生的威力,能够让无数人都为之恐惧,秦伯递给我,一般是为了还人情,一般也是不想处理这棘手的东西。

    他既然这般说了,我也不推迟,不管有没有用,毕竟事儿是我惹的,而且我与这玩意倒也有些渊源,有时间研究一下,也是好事,于是收了起来。

    小心翼翼地将这玩意给收到了八宝囊中,想起刚才的事情,两人不由得都有些害怕。

    原本的计划还算是周祥,却没想到半途之中,居然杀出了一个美孚雅来。

    那小姑娘倒也是鬼迷心窍,她根本就没有想到,即便是她让虚空巨眼给逃脱了去,那鬼东西未必会念及她的恩情,甚至都不一定能够让她活下来。

    想起我们这一路来对她也不薄,此刻如此捅我们一刀,真的算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想来也是在那寺庙之中,当做几百位僧人的发泄渠道,人格都扭曲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小姑娘到底哪儿去了?

    我与秦伯刚才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虚空巨眼的身上,并没有留意到那个小俘虏的去向,此刻四处一瞧,却不见人影,不由觉得奇怪。

    我们身处的这小岛,虽然并不是一眼望尽,却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

    就在我们疑惑的时候,却听到小白狐儿一声惊呼:“她在那儿!”

    我顺着小白狐儿的手指望去,却见那被我们限制了修为的美孚雅,居然已经游到了百米开外的湖水中,而当我们瞧过去的时候,她居然也扭转过了头来。

    我与她对视,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六十三章 离场,安身

    那在水中奋力激游的小姑娘美孚雅,回过头来的一瞬间,眼球之中,一会黑一会白。∷四∷五∷中∷文竟然闪烁着一种诡异而熟悉的气息来。

    我双足发凉,身子僵直在了原地。

    在与那小姑娘对视的一瞬间,我便几乎能够肯定,那虚空巨眼并没有被封印,或者说。它的那缕意志,并没有被封印在我怀里的九龙青铜罐中。

    它居然已经附身到了那小姑娘美孚雅的身体里去了。

    这实在是太让人意想不到了,没想到它在临门一脚的那一刹那,居然想出了这样的一个办法来,而先前做出来的那拼命架势。只不过是让我们不能将注意力集中在它的身上而已。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家伙移花接木的手段玩得纯属无比,将我们这些人。都给骗了去。

    想到这里,我顿时就坐不住了,一个箭步,就要冲向湖水里,结果那小娘们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仿佛在挑衅我一般,头往湖面下一扎,人影全无。

    就在我犹豫着是否要下水的时候,秦伯的手拍在了我的肩膀之上。

    我回过头来,瞧见他摇头说道:“算了,穷寇莫追!”

    我以为他没有瞧出这里面的猫腻,下意识地跟他解释道:“可是,那家伙的意志。已经转移到了美孚雅的身上去了……”

    秦伯依旧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不过是一缕意识而已,它的本源。也就是所谓的神格,已经被封印在了九龙青铜罐之中,此刻的它,不但不能对巴干达巫教的教徒形成号召力,也不能对你进行追踪,对于它来说,最明智的选择,应该是将这个秘密藏在心底,免得怀璧有罪,被人惦记。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没有必要赶尽杀绝,免得被反咬一口,至于它,十年八年之后,或会成为祸害,但是此刻,对我们倒是利大于弊。”

    听到秦伯的分析,我刚才懊恼的心情也总算是缓过了一口气来,想着他到底是人老成精,谋算事情的思路,比我强上不少,便也不再计较。

    的确如秦伯所说,这个被虚空巨眼意识控制的美孚雅,根本就形不成气候,至于以后的事情,就不在我的思考范围内了。

    此刻虽说那虚空巨眼被我们用计给拿下了,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

    除了虚空巨眼,我们还有一个更强大的敌人。

    那就是康克由。

    与这个刚刚初生的残缺诡物不同,康克由可是盘踞吴哥几十年的恐怖巨枭,不谈他麾下的巴干达巫教势力,不谈林林总总的附加条件,光论康克由这个人,就绝对是一个让我们所头疼的家伙。

    饮血寒光剑上有九颗万魂珠,这玩意是从康克由那美艳女弟子手中夺来的,到底有多厉害,我也是见识了,然而这玩意在康克由手上,不知道有多少。

    而且康克由手上,还有巴干达巫神的其他残躯,他甚至从国内的某一处地方,将巴干达巫神的头颅都给找回来了。

    一直被我师父所推崇的镇国级高手王红旗,当年也没有能够拿下此人。

    这样的家伙,要远远比一个疥藓之疾美孚雅来得让人头疼。

    我被秦伯给劝住了,没有再跃下湖水中,去追击那个不知去向的美孚雅,而是回过头来,检查自己人的情况。

    此次伏击虚空巨眼一役,虽说中途经过许多曲折,最后又让那家伙假借拼命而转移走了一缕意识,留下了一点儿变数,不过总体上来说,其实算是比较圆满的了,我的这计划也总算没有搞砸,不过为了将这件计划完成,并非没有牺牲。

    首先是布鱼,他为了救我,不让我被那雷柱灌入水中的雷电之力轰成焦炭,硬生生地用自己血肉之躯,替我受过。

    尽管服用过了广陵金丹,但是此刻的他状态十分差,只能勉强维持性命,想要回复,可能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没有了布鱼这水性高手的支持,我们在这茫茫大湖之中,就显得格外的孤立无援。

    其次是秦伯,龙虎大封印真经术乃龙虎山的不传之秘,尽管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学得的,但是为了将那虚空巨眼给封印住,他也是耗费心神,特别是在最后关头,他可是拼了老命,瞧见他此刻的状态,我就晓得他估计也好不了多少。

    不过此役除了布鱼和秦伯,其余人的状态都还算不错,我尽管一路惊险,也受了些小伤,不过本身的恢复能力也是超强,倒也不会太过于拖后腿。

    盘点的时候,依韵公子也满脸愧色地向大家道了歉。

    那美孚雅和智饭和尚都是由他来看管的,先前虽然做了处理,但是没想到那美孚雅居然藏了一手,趁着他过来接应布鱼,闹出了这么多的乱子来。

    我摆了摆手,让他不要介意。

    在我看来,这事儿虽然他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但是在我看来,也是不可预测的事情,太过于计较了,反而伤了感情。

    特别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团结才是能够保证我们逃出生天的唯一出路。

    虚空巨眼被封印,我们便也不敢在此久留,一来那卜桑一行人并非吃素的,他们若是召集人过来,在这茫茫的洞里萨湖上,我们是占不得便宜的,除此之外,刚才那虚空巨眼弄出来的那动静,实在是太大了,估计整个洞里萨湖流域都给惊动了,在这茫茫的几百里湖畔,未必不会有厉害的修行者,要是万一有些冲突,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在此之前,我们也是找好了退路,一艘渔家船,虽然并不如那快艇的速度,但是倒也不会差太多,勉强能够将我们给送到岸边。

    至于到了岸边,到底如何跟追兵斗智斗勇,这就是后面的事情了。

    众人匆匆上船,依韵公子把舵,而小白狐儿扶着布鱼,我扶着秦伯,至于智饭和尚,则被倒提着,一路拖到了船里来。

    布鱼受了重伤,需要平躺着休息,而渔船又不是很大,大家就各自挤在了船头船尾,此刻的我们倒也没有太多的讲究,尽管有马达,但是我和小白狐儿还是各执船桨,舞动如飞,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的岸边划去。

    我们离开不多时,小白狐儿便指着远处的黑暗对我说道:“哥哥,他们来了。”

    我眯眼朝着小岛那边望了过去,不过尽管我夜能视物,但是毕竟距离太远,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唯有听到很远的地方,有马达声隐隐传来,心中一动,对在船尾掌舵的依韵公子说道:“把马达关了,我们划水就好……”

    依韵公子也听到了远处隐隐传来的马达声,知道这玩意会暴露我们的行踪,当下依言关闭了发动机。

    渔船上的船桨只有两只,本来是备用,对于这满满一船人来说,实在有些勉力,不过好在我们都是修行者,别的没有,力气倒是一大把,我、小白狐儿和依韵公子三人轮流划船,倒也不会很累,如此划了一阵子,一开始还感觉远远有人跟着,到了后来,四下都化作一片宁静。

    在这静谧的黑夜里,我们在一处人烟稀少的林子里登陆,小白狐儿与布鱼感情最好,由她背着布鱼下船,而我则拎着智饭和尚,想要去扶秦伯,被他推开。

    经过水上一段时间的休息,秦伯勉强恢复了一些气色,平静地说道:“不要管我,我调养两三天,差不多就好了。”

    大家上了岸,而依韵公子则将船又划到了深水区,使出了手段,将船凿沉,毁尸灭迹之后,游到了岸边来。

    这一夜众人都疲惫不已,不适合再继续奔逃了,先前秦伯探路的时候,晓得这附近有一个渔村,人口复杂,车水马龙,算是一处比较繁忙的码头,我们便趁着夜色,赶往那边。

    之所以选择这样一个复杂的地方藏身,并不是没有缘由。

    要晓得那儿虽说人多眼杂,但是人与人之间,毕竟没有一般小渔村那般知根知底,发生什么事情,全村都知道那种,我们这是偷偷摸摸地潜入,只要不要被人发现,倒也能够平稳地度过几天。

    无论是秦伯,还是布鱼,他们此刻最需要的,就是休息,所以即便危险,我们也只能这样了。

    到了那一处渔村码头,到处都是低矮杂乱的建筑和房子,我让小白狐儿打头阵,去村子里逛一圈,摸出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来。

    那小妞领命而去,十多分钟之后就回返了,告诉我在村子西头处,有一家米铺子,院子后面有好几个库房,有的满,有的空,看样子应该可以藏几天无妨,听到这个消息,我们不在犹豫,趁着黑夜摸进了村子,小心翼翼地行走,很快就来到了米仓前。

    米仓大门紧锁,不过却也难不倒我们,众人依次溜入,在仓库的角落,各自找到一处合适的地方落脚。

    当放下了防备,躺在那结实的米袋之上,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真他妈的累啊!

第六十四章 搜捕,故人

    深夜潜入米店,我提出我与、小白狐儿、依韵公子轮流值班守夜,然而依韵公子却以自己养精蓄锐已久,而基本上没有出过什么力为由。⊙四⊙五⊙中⊙文执意要自己一个人负担起这责任来。

    我也不与他多做争辩,再加上身体多多少少也受了些伤,安顿好众人之后,倒头就睡。

    如此昏昏沉沉睡了许久,我听到外面有动静声传来。立刻睁开了眼睛。

    揉了揉酸涩的眼窝子,我瞧见依韵公子不再身边,下意识地寻气而起,却见到他居然在那米仓的梁上,伸出头。朝着外面看了过去。

    这处渔村码头是村民自发构建,米仓的仓库算是比较大的一处建筑,视野比较开阔,能够瞧见许多地方。当下也是低声朝着头上喊去:“什么情况?”

    依韵公子低下头来,嘘声说道:“不太清楚,是村子口那边有动静传过来的,好像是来了很多人……”

    我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朦朦胧胧,正好是天快要亮的时候,知道自己也没有睡太久。

    我有些发愁,而就在这时,仓库外面的小院子里,也传来了脚步声,依韵公子扭头看了过去,朝着我用口型确定道:“米铺的伙计。”

    我翻身起来,瞧见除了智饭和尚长期昏迷之外。其余人都已经醒了过来,在黑暗中望着我呢,便低声对大家说道:“各位,找地方藏好。估计是米铺的伙计进来盘仓,应该只是扫一眼而已,不会有问题的。”

    众人听到,都将自己藏在了角落的缝隙里去,尽量不露出身子来。

    这米铺总共建得有三处仓库,并列而立,我们这里的仓库算是塞得最挤的,一般清仓盘点的话,重点都是旁边那两处临时要用的半仓库房,而这里作为满仓的米袋子,基本上是一把铁将军紧锁,每天偶尔来看一眼就是了。

    果然,那门口处传来一阵开锁的窸窣声,紧接着就走进了一个光着膀子的黑瘦青年来,他身后来由一个拿着本子的姑娘。

    两人大概地对了一会儿之后,便也没有多出闲心,挤到我们藏身的旮旯缝里面来盘查了,不过让人尴尬的是,这一对仿佛是露水情侣,大清早的,火气旺盛得很,稍微地盘点了一会儿过后,两人居然就在装米的麻袋上卿卿我我,一开始还只限于唇舌和毛手毛脚的交流,啾啾地亲着嘴儿,而到了后来,那男的居然还准备提枪上马,征战杀伐起来,着实让人尴尬得很。

    这隔墙有耳,无奈地听芭蕉拍打,本来是一件妙事,只不过这么多人来,就有些不对劲了。

    我下意识地朝着小白狐儿藏身的那儿瞧去,却见小妮子满脸粉红,媚眼如丝地也朝着我望来,脸上似笑非笑,眼神流光溢彩,勾人魂魄,搞得我都不敢与她对视,低下了头去。

    好在这时在村口闹出动静的那帮人已经进了村子里,鸡飞狗跳的,两人听到了,也不敢真刀真枪,稍微解一下饥渴,也就匆匆离去。

    当听到那铁将军“啪嗒”的一声响,我感觉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呼了一口气出来。

    而就在大家庆幸没有被这污言秽语给污染的时候,藏身在房梁之上的依韵公子却出声提醒我们:“大家小心了,巴干达巫教的人来了!”

    这句话让稍微活跃一点儿的气氛瞬间变得僵硬起来,不过相比之下,我倒也还算是轻松。

    巴干达巫教的人肯定会在整个洞里萨湖地区进行大规模的盘查活动,这个是预想之中的事情,我们这里,离昨日事发的地点并不算太远,对方这么久才搜到了这里来,其实已经算是反应很慢了,不过考虑到这里离巴干达巫教的大本营还是比较远,从人手到资源的调配能力上面,都不能跟西南部比拟,而且还要防范其他别有用心的势力从中作梗,便能够理解了。

    我们之前的计划,就算到了巴干达巫教会大搜,而且也打算避开这一次搜捕,在此处休整几天,所以并不慌张,若是等着搜捕人员的来临。

    我安安静静地在原地等待着,遁世环随时开启,将我们的气息给掩盖,听到蹲在房梁上的依韵公子给我们讲述那伙人的踪迹。

    前来此处的巴干达巫教人员众多,超过四十多位的黑袍僧人,为首的居然是那毒蛇巴勒。

    除了巴勒,还有一个壮如铁塔的黑胖子,两人露面之后,便很快离开了依韵公子的视野,而另外有人出面,叫出了这个村子里面的头面人物,在地头蛇的带领下,挨家挨户地进行搜查,瞧见他们这细致的搜查,便晓得来人极为不好对付,显然是有着足够的经验。

    不过想想也是,在二十多年前,这帮人也曾经跟现在一样,毫无理由地将自己两三百万的同胞给抓起来,屠杀至死。

    说起来,不过都是昨日重现而已。

    作为鹰犬,这帮人倒也并不陌生。

    我调整着呼吸,平静地等待着,依韵公子仔细观察,并没有瞧见卜桑的身影,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过来,不过想来没有了虚空巨眼作为依仗,他倒也不成祸害。

    就在我们等待没多久,依韵公子突然发出了警告:“小心,毒蛇巴勒和那个黑胖子,还有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正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听到这话,我们都下意识地朝着里面缩了缩,而很快依韵公子也从梁上翻身落下,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我的旁边。

    在高手的感应中,即便对方不一定能够看到梁上的他,但是却能够通过炁场感应出来。

    此刻唯一的安全点,就在于我身上有个叫做遁世环的东西。

    这玩意能够屏蔽一切气息,将众人的炁场完美得融入现场之中,不至于让那种对于周遭炁场极为敏感的高手,感觉到有人在旁的情况存在。

    就在依韵公子挤到我身边的半分钟之后,米铺的小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紧接着我听到了一声响亮的耳光。

    啪!

    这是搜捕者在发威,而这一巴掌过后,刚才的那小子立刻就蔫了,旁边的几个仓库轮流传来了吱呀的门响。

    对方在搜查旁边的库房。

    众人不太了解遁世环的特性,难免会有些紧张,不过我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安心。

    事实上,我们选择的这个米仓,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地,却也容易被搜捕者所怀疑,所以那毒蛇一进这渔村码头,便立刻朝着这边过来,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基本上,大家的眼光都是一样的。

    旁边的米仓很快就搜捕完了,我们这边的满仓库房门口那铁将军也被打开了,门吱呀一声,有人走了进来。

    我们藏身的这个地方,对于那巡仓的伙计来说,倒也算是安全,不过在那些搜索高手面前,却并不保险,所以早在门口有动静的那一刻,我就拍了拍小白狐儿的肩膀。

    扬长避短,此刻想要蒙混过关,我们也只有依靠这小妮子的本命幻术了。

    米仓堆堆叠叠,占地其实并不算大,来人进来之后,开始在狭窄的缝隙里搜寻一番,因为我们藏在角落的关系,并没有发现什么,而就在几人就要离开的时候,却有一个身影提身一跃,跳到了那米仓的房梁上去。

    瞧见那人蹲身下来,似乎摸到了些什么,我的心在那一刻,居然提了起来。

    我害怕的,是他发现满是灰尘的房梁之上,有刚才依韵公子留下的脚印。

    不过当我瞧向依韵公子的时候,他却轻缓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隐去的痕迹,不过却也晓得他这是让我不用担心,他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没有留下痕迹。

    因为角度的关系,我只能瞧见梁上的那人半边身子,而且也仅仅只是瞥了一眼,不敢过多的关注。

    高手对于目光的凝视还是很敏感的,我不知道此人的身份,不过既然能够跟毒蛇巴勒在一起的,显然就不是什么寻常人物,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那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发现,就在我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这时左前方不远处,却是传来了毒蛇巴勒的声音:“四眼,你有什么发现么?”

    她说的,居然是中国话,这着实让我有些惊讶。

    难道那个高高壮壮的黑胖子,又或者戴眼镜的年轻人,其中的一个,是中国人?

    就在我满腹疑问的时候,却听到梁上的那人平静地回答道:“卜桑与神使之间有一定的联系,所以他讲述关于对方的情况,应该与事实不会差许多,既然他们在弑神一役中有几人身受重伤,就一定会找个地方蹲起来,舔舐伤口,然后再一次行凶伤人。其他人我不了解,这个陈志程,与我可有不共戴天的血仇,他的胆大妄为,还有冷血嗜杀,是你们说不能想象的,若是要拿一个人来对比,我觉得,也就只有康王,能够与他相提并论了……”

    听到那人的侃侃而谈,我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我艹,这个狗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第六十五章 欲擒,故纵

    我实在没有想到,在远离国境的万里之外,竟然会与这个家伙相遇,我这辈子很少有在人的身上吃过什么亏。∷四∷五∷中∷文但是面前这一位,却绝对让我记忆犹新。

    因为这人就是陆一,外号小药匣子。

    一开始的小药匣子并没有让我有太多的印象,他不过是个杀了几个日本人的东北小胡子,当初清河伊川来华。他以及他身后的罗满屯倒也表现出了应该有的血性,即便是不敌对手,却也做足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然而后来的情况却陡然逆转,原本大兴安岭边陲之地的罗满屯,当年居然也是邪灵教的一处分支。而小药匣子,却也受到秋水先生的指控,潜入了我的身边来。

    最关键的一点在于,我费尽心血、拼死拼活。远赴灵界,从那真龙遗尸处取来的两件东西之一,天龙真火珠,居然给这狗东西给用计偷走了。

    他甚至还当着我的面,将我拼死救出来的无辜战士给杀死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倘若是那黑花夫人,我或许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这家伙算个鸟玩意,尽管事后我踏破罗曼屯,将一众投敌叛变的修行者给击杀无数,但是却也消减不了我心中的耻辱和恨意。

    而当我差不多都想不起这家伙来的时候,他又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之中。

    而且还是以追杀我的身份。

    如此讽刺。

    在那一瞬间,我甚至都忍不住抽出饮血寒光剑。将整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给捅成无数窟窿,然而就在我的手掌摸到胸口的时候,却有一只温润的小手握住了我。

    我回头一看,却是小白狐儿。她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用下巴点了点旁边的布鱼。

    小白狐儿的提醒让我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我固然并不畏惧外面的这一大帮追兵,但是我若是想要完成当初的承诺,带着这两个如同亲人的战友返回国内的话,那就必须要克制自己的杀性。

    小药匣子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必然是国内的小佛爷,又或者邪灵教听到了风声,过来帮手的。

    大局为重。

    我收回了手,而那小药匣子却还在谈论:“现在的局势,对你我——特别是贵教越来越不利,我听说因为这一次海啸的事情,东南亚诸国震怒,特别是泰国康罗叶迦寺的东卟禅师明确提出这是一场**后,各个政府便已经组成了调查小组,除了相关的警察和安全局人员之外,还加入了许多闻名南洋的白巫僧、修行强者,虽然此刻他们的注意力还集中在泰国和安南,但是一旦我们的行动引起他们的注意……”

    毒蛇巴勒听到这小药匣子危言耸听,有些不满地说道:“你不要在这里跟我说这些,别的地方不知道,在我们吴哥,康王才是地下世界的老大!”

    小药匣子不由得冷笑道:“的确,康王的名声和手段,的确厉害。不过我也想提醒你一点,莫要小觑天下英雄——就拿我们追的这人来说,那家伙不过是中国茅山的大弟子而已,却已经将诸位寄予厚望、用来重建巴干达巫教辉煌的神使给干掉了;我不得不多嘴说一句,在中国茅山,最为恐怖的,是他们的刑堂,要不是那几个老头因为这一次海啸,在泰国迷了路,哪里还会如此好过?我不是在打击各位,只是在提醒你们,越快将那人找到,越能早点杀了他,救出康公子!”

    投靠了小佛爷的小药匣子,别的本事没有,嘴皮子倒是利索许多,听得旁人一愣一愣,下意识地问计道:“那现在该如何?”

    小药匣子沉声说道:“他们走不远,必然就在这一片湖区附近的村落里藏着,我听说那陈志程有一件法器,能够藏匿身形,所以搜索一定要仔细,不要放过任何一条线索——比如这里,说不定那些米袋下面,就藏着几个虎视眈眈的家伙呢……”

    他一说,那毒蛇巴勒便对旁边的黑胖子说道:“虏布,你力气大,将这些米袋搬开来!”

    虏布,食人魔虏布?

    我心中骇然,没想到这个看似铁搭一般的黑胖子,居然就是与哈奴曼叶猴、毒蛇齐名的康克由三大战将之一,遮掩的一个家伙出现,若是将我们给找了出来,事情可就真的有些难办了,我毕竟只有一个人,不可能护得所有人的周全。

    对于毒蛇巴勒的指挥,那食人魔虏布似乎习以为常,闷哼了一声之后,双手抱着硕大的米袋,朝着门口的空地猛然一掷,重重地砸在那边的小院儿里。

    米铺的主人瞧见这粗鲁汉子,以及散落一地的米袋,自然是心疼无比,不过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只是有苦难言,脸成了苦瓜。

    而随着虏布的动作,这仓库里面的米袋正在飞速地减少,渐渐地露出了全貌来。

    估计只要再过几分钟,我们就要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中。

    这个时候,即便是有小白狐儿的幻象掩护,但却也绝对瞒不过这帮精明得跟鬼一般的家伙。

    怎么办?

    就在我心急如焚的时候,突然间,远处的小街上传来了一阵杂乱的呼喊,而听到这动静,三人反应都格外的快,倏然之间,人便已经冲出了米仓,朝着发生事情的地方奔了过去。

    我深深的吐了一口浊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不过又奇怪了起来,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这些人都离开呢?

    一直闭目不言的秦伯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来,盯着旁边的依韵公子说道:“那分身,可是当年你爹给你的成人礼,此刻若是被逮住了,恐怕保留不得,你也舍得?”

    听到秦伯的话语,我方才晓得原来那动静并非是天助,而是依韵公子的声东击西之术。

    依韵公子苦笑着说道:“身外之物,去了再找便是,命没了,什么都是空的。”

    他说得豁达,不过眼神之中却难免流露出了一丝伤感和落寞。

    我不知道秦伯口中的“分身”,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不过却也晓得依韵公子为了大家的安全,做出了重要的牺牲,心中感激,拉着他的手,认真地说道:“客套的话,不多说,兄弟们都记在心里了。”

    依韵公子平静地说道:“小事,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不能风雨同舟,只怕是活不回国内的,我不只是在救大家,同样也是在自救。”

    太多的话语,此刻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却见那依韵公子闭目而坐,宛如当年徐淡定操弄鬼影一般,入定颇深。

    远处的街道传来一阵杂乱的吵闹声,渐行渐远,而在十数分钟过后,一直紧闭双目的依韵公子突然一口鲜血喷出,脸色变得苍白无比,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被早有准备的秦伯一把扶住,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要强!”

    要强!

    作为前国府第一高手尚正桐的儿子,依韵公子有着自己坚持的那一份骄傲,这一路来,他表现得十分平淡,而瞧见诸人屡屡冒险拼命,心中也是焦急不已,此刻虽然手段受了伤,却反而露出了释然的表情来。

    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之后,他睁开眼睛来,对我们说道:“我已经极力将他们给引出村外,逃想湖中了,至于能不能成,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我接替依韵公子的职责,翻身上了房梁,瞧见巴干达巫教的人宛如蝗虫过境,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却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去,尽管心中还是感觉不妙,不过脸色却舒展开来,安慰下面的人说道:“大家别担心,人好像已经走了。”

    听到这话儿,大家都是一阵欢欣。

    巴干达巫教的人离开不久,那米铺的伙计也骂骂咧咧地将散落一院子的米袋给搬了进来。

    那食人魔虏布扔得轻松,而他和另外几个伙计却疲惫不已,但是为了防止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大雨,店子里的所有人都被叫了过来,将这米袋给纷纷堆叠回来。

    好在他们只是堆叠在外面的,里面倒也只是看了两眼,便不再管。

    如此一直忙碌到了早上十一点多钟,方才结束,先前与伙计在米库里面亲热的姑娘弄了伙食,招呼这几个伙计和过来帮忙的邻居吃饭。

    闻着那馥郁的饭香,许久没有正经吃过热食的我们,都不由得肚子咕咕,忍不住地吞口水。

    而就在我们羡慕无比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古怪的气味,从远处的村口飘散而来,眉头一皱,想起出国前与阿伊诺紫请教的事情,顿时就惊骇地提醒大家:“小心,好像有人在上风口下降头,不要直接呼吸!”

    我从八宝囊中掏出预备的特殊湿巾,递给每个人,连昏迷中的智饭和尚也裹住了口鼻,我们手忙脚乱地捂住口鼻,而院子里正在欢快吃饭的伙计们,却是陆陆续续地横七竖八,翻倒在地,而就在这时,一道阴寒的声音从天空中幽幽飘来:“藏在暗处的老鼠,你真的以为,我们捉不到你么?”

第六十六章 他如,太阳

    在早上五六点的凌晨,天空的边际还有星子寂寥,稀疏但星光点点,然而当朝阳出现的一刹那。整个天空,便只有那颗红彤彤的太阳。

    那个家伙,就是如太阳一般耀眼的男子。

    他并没有多靠前,甚至都没有跟卜桑他们凑在一块儿,而是将自己置身于阴影处。远远地瞧着我。

    他之所以让我瞧见,是因为想让我知道他的存在。

    让我晓得,这连绵不绝、重重叠叠的巨网之下,还有这么一个幕后的掌控者在。

    他无时不刻地提醒着我,以及巴干达巫教的一切信徒。不管你们玩得怎么跳脱,都请记住,他方才是规则最根本的制定者,在这个地方。他就是天,他就是地,他的旨意,就是必须应该要服从的东西,一如神旨。

    这人就是,康克由。

    血手狂魔的身影闯入我的视野之中后,给我的压力不啻于我师父,又或者王红旗、天王左使这般级别的高手,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前面的那些人,他们从来不会将自己的气息如此直接而碾压地砸向我。

    如此粗暴,如此直接,显示出了康克由那如泰山一般倾倒的气势。

    我在那一刻,窒息了。

    是害怕。

    康克由出现的一瞬间。我便明白了一个道理,先前我心中筹谋的诸般退路,在他的面前都变得十分可笑,当下在我面前只有两条路可选择了。

    战死。又或光荣的战死!

    并无活路。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中便生出了无数的悲凉来,在我的身后,有我准备抓回国内扬名立威的智饭和尚,有虽然结识不久、但是彼此都肯舍命的秦伯与依韵公子,还有如同亲人一般的小白狐儿和布鱼。

    我当初离开自己国家的时候,曾经在心中对自己发过誓,一定要将布鱼和小白狐儿活着带回国内去。

    然而此时此刻,我却连自己能否活下来,都产生了怀疑。

    天要亡我,那便亡。

    为何还牵涉到那么多我在意的人呢?

    我一步一步地缓步走出,那些不断挥舞着双手、显得无比恐怖的活死人,似乎感受到了我那一股压抑不住的磅礴气息,下意识地纷纷退后。

    走出了屋子外面的晒场,我遥遥望去,平静地问道:“不死不休,是不是这个意思?”

    康克由仅仅只是露了一面,便又隐没在了黑暗里,并不答话,回我话的,是刚刚失去了最硬靠山的卜桑,他冲着我厉声说道:“你这个狗贼,掳我师弟,杀我同僚,还将伟大的巴干达神使给封印住了,你难道还想活着离开?”

    我耸了耸肩膀,惨然一笑道:“既如此,我也不多说了。”

    拔剑。

    言语无意义,说多了反倒是变成了娇滴滴的娘们,求饶对于我来说,根本就不存在于字典之中,所以我毫不犹豫地将剑给拔了出来,平平地指向了前方。

    就在我拔剑的那一刻,小白狐儿和稍微休整了一些的布鱼,站到了我的身后来。

    布鱼尽管被那虚空巨眼的电柱给弄得一身燎泡,不过他是妖不是人,恢复能力十分强大,而且有着广陵金丹这般的神丹妙药,尽管不能恢复全盛状态,但是多少也有了一战之力。

    尽管此战过后,已是死期。

    就在小白狐儿和布鱼站出来之后,秦伯与依韵公子也同样站在了我的身后。

    没有再多的人了,智饭和尚被藏在了无数臭咸鱼干的最底部,而此时此刻需要面对这近两三百号活死人,和几十上百巴干达信徒精英强者的,就只有我们了。

    五个人,亮剑,迎战天下!

    我没有想到他们会如此果断地站出来,与我并肩而战,在感动于这些日子以来风雨同舟、相互扶持的情谊同时,也晓得了各自的心态。

    大家都觉得,此时此刻,没有退路,没有侥幸,唯有一战,方才是最终的解脱了。

    我特意看向了秦伯,这个经历过大半个世纪的老者朝着我平静地笑了一笑,然后开口说道:“当年,有一个让天下人都为之侧目的天才和强者,而我曾经有一次与他并肩而战的机会,却因为某些原因,不能成行;他最终陨落了,不存世间,此事我终身引以为憾;时至如今,我感觉到了,这一次,或许是老天对我这近六十年来不断的追悔和遗憾,一种补偿吧……”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沧桑和无奈,却也有着年轻人都没有的慷慨激昂。

    依韵公子也笑了:“我尚晴天,生于浙东尚家,天赋超卓,自出生起就是含着金钥匙的男子,也曾为无数虚荣迷失,甚至还被人称作邪灵四大公子之一;然而时至如今,方才觉得一点,那就是真英雄,靠的从来不是家世和传承,而是自己。陈兄,能与你并肩而战,就算是死,晴天今生来世,却也无憾。”

    无憾!

    交情泛泛,甚至在此之前却也素未谋面,但是大家今天却能够站在一起来,并肩而立,那就是一种缘分。

    天赐的缘分。

    目光扫过布鱼和小白狐儿,两人都没有说话,彼此之间清亮的眼神,唯有信任。

    我们曾经无数次的面临着各种各样的挑战,无数次的共同面对生死,再多的言语,在此刻,都只是苍白,因为我们同呼吸,共命运,再也难分出彼此。

    战!

    战!

    战!

    仿佛有一只大鼓,在我们各自的心头敲响,每一秒过去,都让人热血沸腾,难以自已,而这个时候,有人吹响了呜呜的鸣笛之声,巴干达巫教之中某一位下降者,却是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打头阵的,却是那些刚刚还害死的无辜村民。

    这些人死状凄惨,口鼻不断往外冒着粘稠的鲜血和微黄的尸液,双手盲目前伸,胡乱地挥舞着,试图抓到些什么,喉咙里面的声带未僵化,故而还能够发出嘶哑的吼声,随着这些活死人不断地从附近的木屋草棚中汇聚而来,两三百多人围在一起,那气势,倒也是骇人之极。

    在降头师的催促下,这些活死人不断冲上前来,眼看着离我们只有咫尺,在我身后的秦伯,陡然出手了。

    依旧是飞刀。

    飕、飕、飕……

    因为之前与虚空巨眼的一战,秦伯有一把法术飞刀被融掉,此刻只有八把,不过即便如此,却也宛如暴雨梨花,倏然而往,立刻插破了最前面这一排的活死人头颅。

    飞刀穿颅而过,里面蕴含的巨大道力在瞬间释放,准备将里面支持的恶魄消散。

    然而却没想到,那些活死人的后背处,突然浮现出了一头苍白无力的鬼獠,就像脱离母体的胎儿,而当它们的那一缕如尾巴一般的触角最终脱离的时候,这具活死人顿时就化作了人肉炸弹,轰然一下,碎肉横飞,没有一块骨头和好肉。

    这些碎肉蕴含剧毒,所过之处,草木生烟,即便是泥土,也被消融几寸。

    毒!

    秦伯的这一试探,将我们的脸色都给弄得一阵黑。

    僵尸、活死人,这些逝去的生灵,凭借着恶魄的凶戾本能行事,这样的事儿我们不知道遇过多少次,别说两三百,再多一倍,都并不会感觉有多头疼,但是如果都是像这样,避又避不开,打又打不得,那就可真是有些头疼了。

    脱离活死人的那苍白鬼影,在天空之上汇聚,彼此融合,不断呼啸,将整个场面给渲染得阴森恐怖。

    下方的大堆活死人却“奋不顾身”地汹涌前来。

    我深吸了一口腥臭的凉气,方才晓得这巴干达巫教之所以能够横行一世,并非没有道理,别的不说,这神秘的南洋巫术,以及操弄亡魂尸体的手段,却不知道比国内高出多少倍。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对方的材料太多,狂人不少,精湛也是正常的。

    怎么办?

    我的眉头皱了起来,倒不是说我怕了这些玩意,不过一旦厮杀起来,恶心不说,麻烦却也不少,而就在此时,依韵公子却跻身上前,淡然说道:“无事,我来。”

    说完这话儿,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笔来。

    这笔杆身为象牙,笔头毛发油光水滑,数值朝下,非一般狼毫鼠尾,而配着符笔的,则是依韵公子涅破的一丸朱砂。

    笔头沾染朱砂,依韵公子的身影在一瞬间变成了鬼魅,影子分身化作了无数。

    而就在他发动的几秒钟之后,围绕着我们那宛如苍蝇的嘶哑呼喝声,顿时就少了一小半。

    别人或许瞧得一头雾水,但是我却看了个真切,却见依韵公子将这符笔在一众奔涌上前的活死人额头之上,点出了一个匀润的朱砂痣,除此之外,还在那些家伙的膝盖、手肘处都各点了一颗,力透纸背,穿透了那些褴褛衣物,定格在上。

    每一个被点上朱砂的活死人,都停住了脚步,僵直地回转过身去,抵挡同类。

    依韵公子的身法飘逸,宛如那全神贯注的画家,而他的画布,则是那不断涌动的活死人大军,此时此刻的他,飘逸灵动到了极点,那模样,帅得让人简直就合不拢腿。

    我有些骇然,他的这手段,不是别的,却是——湘西赶尸术!

第六十八章 人质,公平

    湘西赶尸术是一种通过朱砂、鸡血、糯米以及诸般物品,封锁住恶魄,从而达到控制尸体的一种手段。

    这玩意最早是湖广填四川的时候,那些客死异乡的人灵魂无归处。为了尊重风俗,落叶归根,由湘西的楚巫一派研究出来的控尸手段,而后扬光大,成为了一个系统性的派别。因为多集中于湘西一带,故而称之为湘西赶尸术。

    我年幼时,遇到的地包天,就是湘西赶尸家族的其中一员。

    不过与此刻的依韵公子比起来,那地包天简直就是太过于弱小了。一支笔,一丸朱砂墨,便将整个汹涌的场面给稳固了下来。

    经过依韵公子控制住的活死人纷纷回转过去,将自己的同类给拦在了外面。不让它们有往几面挤的空间。

    活死人分为了两派,一边在那人为的催促下奋力往前冲,一边在依韵公子的控制下,化作人墙,将双方给僵持在了这里,也给了我们一定的喘息空间。

    有着这时间,我便仔细地打量起周遭的情况来,瞧见在这些活死人的身后,巴干达的一众信徒在毒蛇巴勒、食人魔虏布、卜桑和从阴影中冒出来的小药匣子带领下,朝着我们这边缓慢地靠近过来,而那个让人绝对不敢忽视的男人,则一直隐藏在了黑暗中,并不露面。

    他不露面。不过所在之处,给人的感觉却是冉冉血色,浓郁不化。

    血手狂魔,果不其然。

    到了对方的这个境界。其实是可以自由控制自己的气息,并不会如此刻那般张扬,然而他之所以露出来,却是有给我提醒的重要原因。

    他是在告诉我——老子在这里,你就别想走。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那康克由并没有动身,展露出半点儿手段,但是眼瞧见这被用来耗费我们实力的无数活死人,居然被一一地控制住,卜桑等人的面子上却还是挂不住了,有人吹了一下唿哨,有十几人往前一站,却是群声呼喝,试图增强指挥活死人的控制力。

    指挥这些活死人的降头师,是一个又老又瘦、长得有几分像康克由的家伙,而在他的身边,那些人且歌且舞,不断地挥舞着双手,气氛凝重而跳脱。

    空气为之一凝。

    我们现围在外面的活死人越来越多的,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不知道又多出了几百人来。

    活死人这玩意仿佛变得无穷无尽,头顶上的天空,苍白色的灵魂则已经将月亮的光芒都给掩盖住,而依韵公子则已经涅破了第三颗满含朱砂的药丸,先前宛如鬼魅,划出无数光影的身子,此刻也变得迟缓许多。

    人力有时尽。

    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听到像极了响亮臭屁的一声爆响,紧接着这声音就仿佛停不下来一般,连绵不绝地炸开了来。

    这当然不是爆竹,也不是响屁,而是那些活死人体内的气息膨胀到了一个临界值,将自己的肚皮给撑破了去。

    炸开的这些活死人,几乎都是依韵公子用朱砂点住手脚和额头,控制在手里的那些。

    它们体内被那些黑巫师给不断地冲积怨气而无法释放,在此刻,却终于在陡然之间,一齐爆了。

    这些活死人,离我们是最近的。

    当第一个爆开始,我们就已然明了了此刻场间的行事,空旷的平地上,倘若安然受之,只怕就会被那带着剧毒的尸液给腐蚀得不成模样,所以几乎都不用招呼,大家都一同退回了屋子里。

    这儿有着满满的臭咸鱼,以及被埋在了下方的智饭和尚。

    虎毒不食子,特别是此刻的情形,当主导权都集中在了康克由手下人来的时候,将这家伙给祭出来,其实也算是一记妙招。

    我们若是赴死,岂会让智饭一人独活?

    同死,大家得同死。

    智饭和尚被从那重重臭咸鱼干里面给翻了出来,布鱼一把揪住这个被熏得直翻白眼的家伙,望了我一眼,我毫不犹豫地一把将其脖子给抓住,低声说道:“现在我们都是走钢丝绳,需要有名有暗,一会儿我出去,你们在这里等待着,听候秦伯的吩咐。”

    若说经验,早在抗战时期就天下名扬、跻身民国将军的秦伯自然是远胜于我等,众人听得我的吩咐,都没有什么意见。

    我揪着一身恶臭的智饭和尚,将其倒拖着,又重新出了屋子,瞧见那些被依韵公子给制住的活死人几乎都爆得差不多了,跟前的地方为之一空,到处都是腾腾的烟雾和腐臭的气息,而不远处集结的活死人,则有摩拳擦掌,准备挤挤而来。

    我清了清嗓子,朝着前方的敌人大声喊道:“康克由,你在叫人动手之前,先看一看你这最为宝贝的大儿子!”

    这话说完,我一脚戳在了智饭和尚的腿弯之上,那家伙面对着无数前来拯救自己的援军,轰然跪下。

    尽管隔着无数活人、死人,瞧不见自家父亲,但是康公子想起自己这一路来的辛酸和委屈,顿斯就是一阵泣不成声的悲鸣:“爹……”

    一声“爹”,将充斥空间的复杂咒决,给一下子停住了。

    被十几个信徒围着的那个大巫师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巴,却并没有合拢上,而是回过头,朝着康克由的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他一停,那些活死人便也没有再表现出了太多的攻击性来。

    场面为之一滞。

    唯有头顶上的那些苍白鬼魂,不断地盘旋着,出低不可闻的哀鸣,呜呜作响,让人浑身的鸡皮疙瘩直冒。

    康克由依旧没有露面,倒是卜桑站了出来。

    智饭和尚,也就是康桑坎可是在他的手上丢的,这事儿别人可以置之度外,不管不顾,但是他却不能。

    硬着头皮站出来的卜桑冲着我大声喊道:“打不过,就耍无赖,中国人就是这样的德性?”

    此刻的我已经拔出了饮血寒光剑来,架在了智饭和尚的脖子上,尽管没有催动气劲,但却也锋寒无比,稍微一个顺手,便能够将这大好头颅给划拉下来。

    那智饭吓得哆嗦直抖,不敢说话,而我则举重若轻、淡然自若地哈哈笑道:“打不过,我自然打不过,这世间有几人能够以一人之力,争天下群雄?”

    卜桑听到我讽刺他们以多欺少,眼睛眯了起来,平静地说道:“你待怎样?”

    我缓缓地伸出了手,平直前方,朝着那个男人隐身的黑暗处指了过去,沉声说道:“我在来之前,有无数人曾经警告过我,说我需要面对的敌人到底有多恐怖,他的手上,直接或者间接杀过的人,可有几百万人,不过我却还是想要试一试……”

    卜桑顿时感觉呼吸一滞,瞪着眼睛对我说道:“别打哑谜,实话告诉你,你封印了神使,这是不可饶恕的罪过,我师父说了,即便是你用大公子的性命威胁,都不会让你逃脱。”

    我昂而笑,冷然说道:“我逃了一个星期,已经厌烦了,此时此刻,只求一战——康克由,别人都说你很牛逼,有本事你他妈的站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我的豪气大,使得无数人都在跳脚,最为激动地是毒蛇巴勒,那老婆子冲上前面来,对我吼道:“就凭你这小子,也想挑战康王,先过我这一关!”

    我来者不拒,将剑尖前指,冷然说道:“如此也好,你可敢与我公平决斗?”

    毒蛇巴勒眯着寒光闪烁的眼睛对我说道:“怎么不敢?”

    卜桑试图跟毒蛇巴勒说些什么,然而那老妇人却已然冲讲了出来,我回手,将智饭和尚往后面的屋子里一扔,拔剑而上。

    轰!

    战斗突如其来的爆,两人毫无花哨地硬碰一记,剑与白骨蛇杖,在半空中重重撞在了一起。

    上一次,我与毒蛇巴勒的交锋失利,并非我差她许多,而不过是在演戏而已。

    我当时要引诱虚空巨眼跟着我一路前往伏击的小岛,故而硬顶着疼痛,吃了她的一记白骨蛇杖,然而此时此刻,却是要分生死的时候,我哪里还会再让她一回?

    三重力量,陡然爆。

    毒蛇巴勒脸色一变,这才晓得我的修为,远比她先前的印象要厉害许多。

    不过陡然拔高的对手并没有让她产生许多恐惧,反而是脸色一肃,变得无比的严厉起来,那白骨蛇杖在受到重创之后,一分为九,她的手腕猛然一抖落,却是有几条白骨游蛇出现在周边,张嘴一咬,无数黑气从那里面滚滚冒了出来。

    康克由从那场大屠杀之中获得了恐惧的好处,但是他吃肉,毒蛇巴勒这些人,多少也喝了汤。

    喝了汤,就有着足够的力量。

    看来,得出大招了。

    我的心中谋算着,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感觉到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人群开始纷纷扭头,仿佛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就连一心操纵白骨长蛇的毒蛇巴勒也忍不住回过头去。

    我透过人群的间隙,瞧见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脸孔。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第六十九章 守不如攻,抱歉刚来

    来人的立场未明,但却是我借道曼谷之时,在玉佛大寺中遇到的那般智上师。

    因为某些误会,我曾经与他有过交手。两掌对碰,虽然胜负未分,但是他却很大度地让我们离去,体现出了宗师般的心胸来,这事儿让我对他的印象还算是比较不错——只是。他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到底是有何用意呢?

    般智上师并非一个人前来的,在他身边,还有十几个穿着白衣僧袍的光头。这些人年纪不一,有的白胡子一大把,有的则稚气未脱,一脸灵动。

    从局势上来看。双方并非是一伙的,般智上师等人出现之后,立刻被一部分巴干达信徒给遥遥围住。

    很快,巴干达巫教这边的头目之一,卜桑过去与般智上师交涉,双方的表情都很严肃,言语之间,似乎也有一些冲突,我瞧见小药匣子那个家伙往旁边缩去,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了他先前的话语来,也立刻明白了般智上师等人的身份。

    一个多星期前的那一场巨大海啸,对于东南亚沿海地区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无数人葬身浪下,还有更多的人无家可归。

    这件事情,突如其来,让人猝不及防。而很快就有厉害的大能表示,这并不是一场天灾,而是**,背后是有人在操纵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与宗教局之于国内一样,东南亚这边的各国,其实也是有相关的专业机构,以及力图维持秩序的正派人士,这些人组成的调查组已经开始介入了整个海啸幕后的事情,而他们总体的实力,在整个东南亚来说,其实是远胜于偏居一隅的巴干达的。

    所以般智上师等人出现在这里,倒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般智上师身后的这些白袍僧人,应该就是东南亚比较著名的白巫僧吧。

    所谓白巫僧,其实是相对于黑巫僧来说的,后者是利用各种巫道降头之术,来获取修为之上的进步,在东南亚的风评既神秘,又臭名昭著,让人畏惧,而前者则大多都是寄托于各处知名寺院之中,修行小乘佛教,以及诸多南传佛教,受世人供奉与敬仰,连政府和王室都对其敬重有加,甚至将其招入内里,成为了供奉,或者执掌国事的参谋。

    想通了这一节,我的心中顿时就轻松一点,不过却知道即便是白巫僧加入其中,也并不能改变太多的局势。

    般智上师的修为极高,境界也远胜常人,真正要交起手来,我未必能够拿得下他,不过在那康克由面前,却还是显得身单力薄了,别说那十几个白巫僧,就算是再来两三倍,估计也只能给康克由以及他手下的这一大帮子家伙喂菜。

    般智上师还在与卜桑对峙,而我却再没有了围观的功夫,那毒蛇巴勒瞧见白巫僧的势力居然插入其中,心中顿时就生出几许紧迫感来,不再犹豫,朝着我再次袭杀而来。

    那老妇人别看着静静待着的时候,垂垂老矣的模样,一旦发动起来,便宛如河东母狮,白骨蛇杖化作九道蛇影,而她手上倒也并不闲着,双手撮成蛇尖,平平推动了几个印势,居然幻化出了一条浓黑如墨的大蛇来,那蛇头一张,足以能够将我都给吞入腹中去,而与此同时,那九道白骨蛇影也如同跗骨之蛆,在周遭不断盘旋,但凡瞅见空隙,便化作一道惨白淡然的光芒,朝着我的这边箭一般地射来。

    嗖、嗖……

    万般攻击,汇作一点,但凡有一丝不提防之处,我便会跪倒在地。

    那毒蛇巴勒是巴干达巫教之中少数几个凶名卓著的家伙,尽管并不如康克由那般恐怖,不过手段之残暴狠厉,却也非常人所想,如此一来,我便感受到了强大的压迫力。

    不过我这人,便如弹簧,越是被压迫,那人就反抗得越是剧烈,对方想要将我给迅速解决,好应付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我又何尝不是。

    无论是毒蛇巴勒、还是食人魔虏布和卜桑,这些人都不是我心中真正的对手。

    我所要面对的那个男人,永远都是被他们奉为神一般的康克由。

    面对着无数致命的攻击,我毫不犹豫地拔剑,向前一斩。

    万般攻击不顾,只是一斩。

    向前!

    向前、向前、向前,我的剑,向太阳。

    饮血寒光剑此刻已经不再是当初那把凝聚无数亡魂之力而成的凶兵了,在吸收了无数豪雄精血之后,又融入了龙血之威、巴干达巫神本源之力,以及这万魂珠对于灵魂的束缚力量,已经变成了一种连我都感觉到恐怖的魔剑。

    它的一剑,并非简单的一剑。

    向前一劈,无数炁场之力就被其中的力量搅动,那九条蛇影被硬生生地扭转了轨道,不由自主地朝着前方集中而来。

    而我的这剑尖,却是斩在了那蛇头之上。

    轰!

    剑落于虚空之上,却发出了宛如雷鸣一般的炸响来。

    我感觉到剑身之上,传来了一股巨大无匹的力量,沿着我的手臂,朝着心脉各处震荡而去,当下也是强行稳住心神,土盾施展,将这力量传到到了脚下的土地去,而我则继续激发魔剑之上的潜力。

    嗖!

    九道蛇影,全部都在一瞬间弹飞了去,而那条被毒蛇巴勒凝聚出来的巨大黑蛇,头颅几乎被我的一剑给刺碎。

    那黑蛇的头颅震荡不休,双眼凝聚出夺人心魄的力量,而就在我以为对方也许会退的时候,脚底下龟裂的土地,居然传来了“噗、噗”的古怪声音,我余光往下一瞟,却见竟然冒出了七八个蛇头,朝着而我的脚脖子缠了过来。

    我轻掂脚尖,将离我最近的一头凶蛇给直接碾碎,那蛇头炸裂,飚射出一股黑红色的鲜血来。

    是真蛇!

    不愧是毒蛇巴勒,不但一身修为和本事都与那蛇有关,而且还有这御蛇之术,短短几秒钟,我脚下的土地,却是出现了无数窟窿,大的小的、黑的红的,无数蛇头从里面钻了出来,通红的眼睛盯着我,一副随时都要射出来咬中我一般的模样。

    而就在对方发动的那一霎那,我朝着身下的土地,打了一记魔威。

    魔威震慑,那蛇便没有那般的凶了。

    尽管这不过是短短地几秒钟,我却也知道这也许是扭转局势的最重要时刻,毫不犹豫地提着饮血寒光剑,近身而上,与毒蛇巴勒疯狗一般地厮杀起来。

    是的,疯狗一样。

    举重若轻,大家风度,那是真正到了我师父的那种境界,方才能够举手投足之间,牵引天地力量,此刻的我,唯有将自己几十年来练就的那一股子杀气,给一下子爆发出来。

    横劈、竖斩、回旋刺……

    一瞬之间,我挥出了几十招的剑式,什么依然秋水长天,什么西江月,什么清池宫十三剑招,一切的一切,都化繁为简,唯一的目的,就是杀人。

    不伤人,不留守,不等待,只杀人。

    杀人之剑。

    乱拳打死老师傅,这就是我与毒蛇巴勒的状态,她按理说在南洋也算是比较厉害的大宗师了,对于拼斗之法,多少也有了些手段,然而遇到我这种不要命的打法,顿时就有些适应不了,屡屡后退,瞧见那剑尖从她的身前划过,脸色变得铁青。

    恐怖的魔剑,飞快的剑招,再加上寻隙而入的临仙遣策状态,我在一瞬间,发挥出了最恐怖的战斗力。

    速战速决。

    嘶、拉……

    一旦发了疯,那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再也没有僵持,我举手破掉毒蛇巴勒的诸般手段,有步步相逼,终于在短时间内,获得了重大突破,在这老妇人的前胸开了一个大口子。

    剑尖划过毒蛇巴勒的胸口,并没有刺破血肉的感觉,而是一种古怪的触感。

    劲气不得倾泻,却是将衣裳给撕裂成了碎片,露出了里面的内容,却是一副角质状的鳞甲,让我晓得,这老妇人还有一层乌龟壳。

    装备不错,这玩意跟我寄存在南南那儿的龙鳞甲,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这并不是她能够活命的理由。

    守不如攻。

    我箭步而冲,朝着毒蛇巴勒步步紧逼,不让她有一丝喘息之机,而那老妇人也终于晓得了自己,并不能敌面前这个发疯的家伙。

    她开始害怕了,朝着后面退开去。

    她一动,我就如同跗骨之蛆,不让她能够如此轻松的逃脱,而一直观察这边战况的那黑胖子,食人魔虏布瞧见毒蛇巴勒有危险,毫不犹豫地一声呼喝,朝着前方冲来。

    他若是接替下了毒蛇巴勒,我就得陷入车轮站的痛苦中。

    不行,得杀了她。

    我当时也是杀红了眼,眼看着那毒蛇巴勒离剑尖还有一点距离,难以够上,心中焦急,猛然一捏剑柄。

    砰!

    九颗万魂珠陡然弹出,刺进了毒蛇巴勒的头和脖颈之中。

    那老妇人整张脸变得一片青紫,顿时就气息全无,直接跪倒了下去,而就在毒蛇巴勒即将遇险的一刹那,沉默许久的康克由也出手了,一道鬼符陡然间出现在了我的身前来。

    这速度,骇人听闻。

    杀机毕露!

    然而鬼符却被一道隐没的剑光给拦下了,接着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抱歉,有点儿迷路,我们来晚了。”

第七十章 挑战,论语

    这声音满怀歉意,我却是浑身一震,循着声源往远处望去,却见来者并非别人。∷四∷五∷中∷文而是那茅山的刑堂长老刘学道。

    那茅山的长老面冷心冷,脸如锅底,黑得不成模样,能够说出这般的话语来,倒是显出了满满的诚意来。我瞧见他风尘仆仆,满脸倦意,脚蹬纸甲马,身披灰袍衣,浑身泥泞不堪。却是刚刚赶到的此处。

    刘长老并非一人而来,在他的身边,还有六名与他年纪差不多的老头,几乎都是胡子眉毛连在一块儿的那种老家伙。

    这些人。我在茅山多年,甚至都没有瞧见过他们。

    尽管素未谋面,不过瞧见这些灰色道袍上面绣着“道法归尊”的四个锦绣隶书,我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他们应该是一直隐修于茅山刑堂死亡地的刑堂六老。

    和茅山后院一样,位于死亡地之中的刑堂,对于茅山子弟来说,一直都是十分神秘的去处,因为其特殊性,罕有人得以入内,因为一般进入其中者,就再也没有出来过,所以即便是我。也罕有所闻,接触得最多的刑堂弟子冯乾坤,也是一个嘴巴严实的家伙,并不会向我透露太多的东西。

    但是身为茅山的外门大弟子。我却也晓得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刑堂六老。

    刑堂六老并非只有六个人,它具体有多少,除了刑堂长老之外,无人知晓,它之所以被称为刑堂六老,是因为每一次刑堂的外出之中,只有任务等级达到最高级的,方才会有六位“道法归尊”同时出现,随着刑堂长老一同行事。

    出现这种情况的,极少极少,所以每一次刑堂六老的出现,都代表着刑堂一次最重大的事件,也代表着刑堂的态度,就是务必得成。

    这些刑堂六老,与普通的茅山修行者不同,他们从开始接触道法开始,基本上都是在修行杀戮之术,不但需要针对同门,而且还需要面对着江湖中各个著名的道门而动,他们是纯粹的武夫子,杀伐果断,从来都是执行最艰难的任务,尽管在道法境界之上,极少有突破到顶尖层次的人,但是每一个从那里面出来的人,都是让人为之恐惧的暴力工具。

    茅山刑堂之所以恐怖,大半的原因,就是因为这茅山六老,以及无数随时准备替补的茅山六老们。

    他们,就相当于茅山的暴力机关,军队一般的组织。

    当瞧见那六面“道法归尊”出现的时候,我的心脏猛然跳动起来,顾不得那康克由偷袭的恐慌,一脚将毒蛇巴勒踹飞到了食人魔虏布的跟前,朝后退开,达到了安全的距离,一边戒备,一边冲着刑堂刘长老拱手说道:“弟子陈志程,拜见刘长老。”

    刘长老此人向来面冷,除了对我师父还能勉强有些尊敬之外,对于任何人,从来都不假辞色,不过此刻瞧见我,冷脸之上,却挤出了几分的笑容来。

    他挥了挥手,不管身边汇聚的诸多巴干达教徒,朝着我说道:“无须多礼,说起来我还得给你们道歉,长老会程序繁琐,时间耽搁,而等到我们来到南洋,直奔阁骨岛的时候,又被海啸所阻,人生地不熟,走了许多冤枉路,倘若不是昨夜那一道通彻天地的白光极耀,闲来无事又多算了一卦,只怕我们还找不到这边来。现如今一看,倒是辛苦你了。”

    我肃容作揖道:“不敢,身为茅山子弟,自当为师门奔波劳碌,何敢多言辛苦二字?”

    刘长老瞧了谦虚的我一眼,不再多言,而是回转过身来,瞧着那茫茫的巴干达巫教信徒,以及一众南洋高手,深吸一口气,朗声喊道:“和尚智饭,俗名康桑坎,此人恶意杀害我茅山子弟,陷害栽赃,又千里奔逃,证据确凿,影响恶劣,我茅山刑堂,奉长老会命令,前来捉拿此贼,回山门受审。茅山办事,请诸位江湖同门回避啦,若是有任何阻挡,休怪我茅山刑堂翻脸无情,杀无赦!”

    “杀无赦!”

    也不管面前这帮南洋之人是否能够听得懂汉语,在刘长老开门见山,摆明车马的一段话结束之后,那六个面无表情的“道法归尊”一同嘶吼了起来。

    杀无赦,这就是他们在行动之中所奉行的座右铭。

    听到刘学道长老的话语,将众人给团团包围的巴干达巫教立刻就传出一阵喧闹的叫骂声来,一开始还很少,而当那些听得懂汉语的人将这话儿转述给旁边的家伙知道的时候,立刻就像捅开了马蜂窝一般,无数人激动地冲着新加入其中的这七人指指点点,口吐飞沫的大声骂着。

    狂!

    太狂了!

    这是一众巴干达巫教信徒心中浮现出来的第一印象,在俺们的地盘里,在名誉东南亚,横行一世的康王面前,居然还敢说出这样的话语来,还想将康王最在意的大儿子给擒住受审,这个不但是对康王的侮辱,也是对每一位巴干达信徒的侮辱。

    死,这样的家伙,必须跟那亵神者一样,只有一条死路可选。

    而且还不能让他们死的那般痛快,诸般降头巫术,要轮番上来,无比让他们晓得这世间,总有一些人惹不起。

    双方的目光在半空中汇聚,彼此的骄傲,都将对方给刺激得杀意凛然。

    就在这个时候,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感觉到了先前的生死危机渐渐离去,转机似乎已经来临了。

    随着以般智上师为首的白巫僧介入,以及我茅山刑堂长老刘学道带着刑堂六老的出现,已经将那一边倒的天平给扳了回来,至于胜负之间,到底还需要多少筹码,就得看我们各自的变量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不再是只有一条死路可选。

    机会来了,就得要把握。

    于是我站了出来。

    饮血寒光剑被我紧紧握着,单手朝天而指,狂声说道:“茅山门下陈志程,前来挑战鼎鼎大名的血手狂魔康克由,毒蛇巴勒既然已死,那么我想问一句话,想要验证我这挑战资格的,还有谁?”

    还有谁?

    面对着一众曾经屠杀过上百万同胞的教派精英,我面无惧色,表现出了比茅山刑堂更加狂放的态度来。

    简简单单的一句“还有谁”,将一众喧闹的巴干达巫教信徒都直接逼问至沉默。

    还有谁?

    毒蛇巴勒,此人曾经追随着康王半个世纪,在巴干达最为辉煌的七十年代,她曾经位列于巴干达前十高手的位置,而因为为人狠毒凶戾,办事鬼神勿近,成为了康克由门下的三大战将之一,在那一场大屠杀之中获尽好处,又经过这二十多年的沉淀和积累,已然达到了让无数人所仰望的高度。

    然而她,却在刚才,被这个口出狂言的家伙,给一剑劈死。

    尸体都还没有冷下来。

    除此之外,听说与毒蛇巴勒齐名的哈奴曼叶猴,那个精通精神之术的老猴子,也是被此人给杀了的。

    另外的另外,先前让无数巴干达巫教信徒为之激动的降临神使,似乎也是被他给封印了。

    还有……

    一想起面前这个男子的种种凶猛传言,向来狂热的一众巴干达巫教信徒顿时就陷入了难得的沉默之中,很多人都在将目光巡视一番之后,集中在了食人魔虏布的身上来。

    康王手下三大战将,哈奴曼叶猴和毒蛇相继死于此人手中,不如……送人家一个三杀?

    呃,呸呸,应该是拿下此人头颅,为同僚报仇雪恨!

    感受到了这种炙热的期待目光,食人魔虏布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抱着毒蛇虏布的尸体朝着后面退开去。

    他长得又黑又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夯货般,不过这并不代表着他没有脑子。

    事实上,能够混到这个程度的他,绝对要比这世界上大部分的同类要清醒和精明许多,亲眼瞧见了毒蛇巴勒这个相处了半个世纪的老伙计之死,他心中腾然升起来的,并非是迷乱心智的仇恨,而是恐惧。

    那人既然能够杀了毒蛇巴勒,自然也可以杀了他。

    他不自认为自己会比毒蛇巴勒强上多少,至少也不会比这个看着深不可测的家伙强。

    食人魔虏布退了,而他的一退,弄得无数对他充满希望的巴干达巫教信徒顿时就齐声发出了叹息,心中变得失望无比。

    骂了隔壁,平时不是很牛逼的么,怎么现在,怂的跟头乌龟一般?

    食人魔不接战,而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一个男人,从黑暗之中,缓缓地站了出来。

    康克由,我所挑战的正主。

    一个横行了东南亚多年的吴哥籍华人,让无数人为之恐惧的恶魔,许多家小孩儿夜啼的时候,大人会说“再哭,康克由就来抓你了哦”,就这么一句话,但凡懂点儿事的娃娃,都会吓得停住了哭声,缩进了被子。

    他在南洋这个地界,名字就等同于恶魔。

    这个脸色蜡黄、充满了上位者威严的男人缓缓走出黑暗,平静地说了一句论语:“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第七十一章 狂魔,狂魔

    《论语·学而》:“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这一句话。⊙四⊙五⊙中⊙文是论语的第一篇,第一章。

    瞧见当下的局势从倾覆而下,达到了一个古怪的平衡点,瞧见自己的爱将在眼皮子底下被人活生生地杀死,瞧见自己精心布下的局被人一点儿、一点儿地撕裂开来,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位从黑暗中走出来的王者。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痛苦、愤怒和悲伤的负面情绪,而是平静地望着我,淡然地说了这么一句。

    大气,这便是一个顶级强者所表现出来的大气,从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因为在他的心里,所有的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握之中。

    既然如何,何必失态?

    康克由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在场的所有巴干达巫教信徒,不管身处何方。都朝着他的那个方向俯首而去,齐声高呼道:“大长老!”

    无数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将气氛给退到了顶点。

    在这一刻,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凡体肉胎,而是信徒们心中那具象化的神灵。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太多无辜生灵的逝去,在此时此刻,已经变成了这个叫做康克由的魔头身上那让人敬畏的光环,它无时不刻地提醒着所有人——别惹他,这个人,可是连鬼神都为之憎恶的家伙。

    面对着无数人崇敬的呼声,康克由只是微微地摆了摆手,让众人停歇,而他则走到了几伙势力的中点处,停下了身来。

    面对着我言辞激烈的挑战,他微微笑着。有些发红的眼珠子有一种古怪的僵硬,低沉着声音说道:“小兄弟,你干得真的很不错——事实上,在我一开始听到你的时候,出现的第一个想法,并不是与你为敌,而是想要将你给招入麾下,成为我门下的弟子。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找寻长生的途径,然而真正走到现在这个时候,方才晓得一件事情。那就是人力有时尽,倘若想要让自己的事业得以延续,要么就靠着自己的子嗣,要么就靠着自己的传承,此刻看来,你却是十分符合我的要求……”

    我实在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的话语来,不由得耸肩笑了笑:“康王你这般说,我是应该受宠若惊,还是该撇开自己?”

    康克由像老友一般地与我挥手说道:“你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我却不这么认为,事发之后,我叫人找来了你的资料,晓得了你大概的人生轨迹,知道你是茅山掌教陶晋鸿的弟子,同时跟符王李道子有着一定的联系,在最初的时候,邪灵教的天王左使,也曾经想过收你为徒——最让人动心的,是你的杀戮之心,瞧见过你那完美的履历,当真有些让我把持不住……”

    小药匣子既然出现在了这里,我并不指望敌人对我一无所知,而听到康克由的这话儿,我还真的有些不知道如何接下去,指着远处的卜桑说道:“康王,你的弟子,可在那儿呢……”

    “他?”

    康克由不屑地看了一眼在于般智上师交手又退开的卜桑,毫不犹豫地表达了对他的不满:“蠢货一个!羽翼未满,就想着去充满暴风雨的天空飞翔,这样的家伙,我之所以还让他活着,不过是给他一次机会而已!”

    听到康克由那毫不客气的评语,卜桑脸色一变,晓得了自己在阁骨岛上诸多的小动作,都逃不过康克由的法眼,顿时就是脸色苍白,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他朝着康克由的方向跪下,额头贴住泥土,竭尽拿出了最大的真诚,高声说道:“师父,徒儿罪该万死!”

    康克由并不理会他,而是向我发出了诚挚的邀请:“我说了这么多,你多少也表明一下态度吧?”

    听到这话儿,我完全就有些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在向他挑战么,怎么回过头来,他居然开始邀请我,成为他的衣钵传人呢?

    是他脑子进水了,还是我的耳朵出了毛病?

    我瞧着康克由一脸认真的表情,不由得一声冷笑道:“康王,我陈志程,身受茅山福泽,生是茅山的人,死是茅山的鬼,这一生都不会改弦更张,所以请你不要在妄想了。而如今……”

    我扬起了手中的剑,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向你发出了公平的挑战,不知道你可敢接下来?”

    我说得慷慨激昂,康克由却满不在乎地指着周围那济济的手下,寒声说道:“公平决斗?你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会和你公平决斗么?不,我要杀光你所有在意的人,而将你留在最后,我要让你感受到失去朋友的痛苦,从而后悔你拒绝我好意的冲动,每一个倒下的人,都会成为你心中永远的痛……”

    听到他一字一句地威胁,我毫不客气地回顶过去:“康王,在你做这件事情以前,还请你记得一件事情——你最亲爱的儿子康桑坎,可还在我的手上呢!”

    威胁,双方的筹码,并不只是一点儿。

    康克由听到我拿他儿子来威胁他,脸上露出了滑稽无比的笑容,眯着眼睛对我说道:“那小子?在中国的历史上,秦国末年,楚汉两军对垒于广武山,楚军粮食被断,项羽抓了刘邦的父亲,介意威胁,刘邦却对项羽说了一句话——你要是烹煮我的父亲,请不要忘记,分我一杯羹。儿子没有了,可以再生,父亲却只有一个,你觉得,我对你的回答,会是什么?”

    听到康克由给我们讲出的故事,我顿时就感觉到一股寒意,从心头上浮起。

    这家伙果然是豪雄,面对着自己最为珍爱的儿子,他居然会说出这么一般的话语来,实在是让人无可奈何。

    然而就在我倒抽冷气的时候,康克由却是又说道:“当然,这儿子好不容易养那么大,说死就死,也的确不是一回事儿,好在北边的朋友告诉我一点,那就是黑手双城你这人虽然杀人无数,满手鲜血,不过为人却甚为重感情。我不知道是与不是,但还是请了两个人过来,看看能不能有一点儿回旋的余地。”

    他轻轻地拍了一拍手,这是黑暗中有两个人,被人押着,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康克由的跟前来。

    月光透过天空之上那些旋转的鬼魂,落在地面上,让我瞧清楚了康克由口中的那两人,到底是谁,而在瞧见他们的第一眼,我整个人就有些不冷静了。

    这是一男一女,衣衫褴褛,满身伤痕,却分别是穆青山与穆史薇。

    这两人是宗教局在泰国曼谷的组织人员,当初我们从泰国曼谷那边借道,搜寻智饭和尚线索的时候,曾经蒙受过他们的招待,但让我没想到的,只是短短的几天,竟然让他们蒙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

    瞧见他们此刻的模样,就知道在来这儿之前,他们可能已经受到过了非人的折磨。

    我紧紧咬着牙齿,气得脸色发白,冷冷地说道:“康克由,没想到你居然丧心病狂地牵涉到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我对他直呼其名,而不再是用上了“康王”的敬语,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然而康克由却显得十分平静地说道:“你无须为他们叫屈抱冤,事实上,倘若没有他们为你居中联络,找到那夺命妖姬,来帮你们定位到犬子所处的位置,就不会有后面的这所有一切,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是有因果的,它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那么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拿他们,来换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又或者,我当着你的面,杀掉他们——当然,作为回报,你也可以帮我杀掉康桑坎那小子……”

    对方的话语简洁明了,而我则陷入了两难之地,脸色难看地望向前方,康克由似乎知道我想要说些什么一般,伸过手来,在穆青山的身上轻轻地一拉一点。

    穆青山被猛然推到在地,抬起头来的时候,却是能够说话了,朝着我张嘴,说道:“同志,我……”

    一句话没有说完,康克由却开始念起了倒计时:“三、二……”

    穆青山脸色惊恐,下意识地回过头来,想要瞧一眼这个将自己抓到此刻来的凶人,然而就在他回过头去的一瞬间,康克由也念到了“一”。

    语音结束,他一点都没有谈判的想法,就好像我们平日里随意碾死一只蚂蚁般,挥了挥手,跪倒在地的穆青山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再能说出来,就直接栽倒在地,一股掌风将他的大半个身子都给撕裂,胸腹之中的内脏和肠子一齐飚射出来,血流了一大滩,吓得旁边的穆史薇绝望地爬到在地,大声地尖叫了起来:“啊……”

    康克由杀了一人,毫不在意地揪起穆史薇的头发,朝着我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再次倒数道:“三……”

第七十二章 杀俘,开战

    “三、二……”

    康克由显然并没有将我手上的人质放在心上,他甚至都没有特意地将倒计时的速度放缓,而是平静地念着,仿佛落在我手上的。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而是我的崽儿。

    我能够相信,如果这倒计时念完,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穆史薇给宰掉,就如同杀死他父亲一般。

    瞧见在地上痛苦扭动身子,翻腾于血泊中的穆青山,一股强烈的负疚感袭上了我的心头。就在他即将念到“一”的时候,我终于忍耐不住,大声地呼喊道:“停,停,我愿意跟你交换人质!”

    “一!”

    而这时,康克由也念到了最后一个数字,然而他还没有等我说完这话语,便将手猛然前伸,掏进了穆史薇的胸腔里面去。

    那个对未来充满幻想的女孩儿,正处于父亲死亡的极度悲痛之中,惊声尖叫着。整个人都处于崩溃状态,却实在没有想到,在我答应了交换人质的情况下,康克由居然还毫不犹豫地杀掉了自己。

    穆史薇一双眼睛鼓出了眼眶之中,饱满的樱唇咬出了鲜血,脸色在瞬间变得雪白。

    瞧见杀掉穆史薇的康克由将女孩儿鲜活乱蹦的心脏掏出来。在嘴唇间舔了舔,我顿时就崩溃了,冲着那血手狂魔怒吼道:“我都已经答应交换人质了,你为什么还要杀她?”

    康克由从舌头舔了一舔那心脏,然后嫌弃地吐出了口中血水,扔在一旁,将那女孩的尸体缓缓放倒,淡然说道:“没啥,你不觉得她刚才太吵了么?”

    太吵了?

    就因为这么一个狗屁理由,他就将一个如花似玉、大好前程的女孩儿随手杀掉了,甚至连被扣押在我手上的亲儿子都不管不顾?

    这人是疯子吧?

    是啦。也只有疯子,方才能够做出这般的事情来!

    我心沉似水,脸色黑得如同锅底一般,心中默念着,藏在鱼干屋里面的布鱼将被押着的智饭和尚,给一把扔到了我的这边儿来。

    站在门口的布鱼,眼眶之中,满是泪水。

    他心思再迟钝,也晓得刚刚被杀的那个女孩儿,对他曾经有着一点儿微妙的小儿女情愫,虽说他对于穆史薇并无情感。但是对于爱自己的人,心中总是存着一丝感激。

    你爱我,我或许不爱你,但是我感激你。

    然而那女孩儿却死了。

    死在眼前。

    布鱼甚至连一句感谢的话语,都不曾说起,这怎么让他能够释怀?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布鱼流泪了,那个沉默寡言的老实小伙罕有地流下了眼泪来,然而我又如何能够熟视无睹?

    别的不说,人家穆青山一家人本来好好地在曼谷那地界过着平静的日子,结果却被我卷到了这一场祸事里面来,最后还丢了性命,这让我怎么情何以堪?

    别人因我而死,我又能够为他做些什么呢?

    唯有杀了康克由,报得此仇,方才能够让逝去不远的亡魂,得以慰藉。

    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拿一个人开刀。

    壮士出征,总得有一人祭旗。

    扑通!

    脸色惨白、惊慌失措的智饭和尚被我一把推到在地,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结果被我一脚给踩在了脑袋上,不得不低下头去,不过他依旧还是不屈不挠地试图仰起头来,大声呼喊道:“爸,救我啊,救救我,不要让我死掉啊……”

    我面沉似水,而康克由则抹了抹手上的鲜血,脸上居然还有盈盈微笑:“孩子,我当初让你在中国好好待着,你为什么不听话呢?”

    智饭和尚双手扣着身下泥土,哭泣着说道:“我听话啊,不过茅山要杀我,我在中国待不下去了啊!”

    康克由挥了挥手,满不在乎地说道:“你以为你回来,便能活?你知道你害死的那个小姑娘是谁么?是花丛玉的孙女,即便你不是被人抓了,而是回到了我这里,我也会将你给宰了,给花丛玉一个交代。告诉你一句话,别以为你是我儿子,就能够为非作歹,这世界上,最可靠的,是你那一身的本事,而不是笼罩在你脑袋上的光环,可晓得?”

    听到自己的老爹居然放弃了自己,智饭和尚有些崩溃了,边哭便问道:“呜呜,花丛玉是谁啊,我哪里知道……”

    我抬头看了一下天边的星光,默默地将饮血寒光剑给高高举起。

    在此之前,我曾经想要将这个狗贼给带回国内,带回茅山去,那是因为我想要让无数觑觎茅山的江湖同道瞧一瞧,即便是威震南洋的康克由之子,惹到了我茅山,都会被千里迢迢地追杀,并且囫囵个儿地带回来受审,而谁若是敢捋茅山虎威,自个儿先掂量掂量。

    暗杀和公开受审,是两种不同的形式,若是论上杀鸡儆猴的影响力,后者绝对百倍于前者。

    不过时至今日,我却不再等待。

    穆青山,你若是还未走远,那就看一看。

    这是给你提前的祭品。

    唰!

    一道剑芒凭空而起,朝着智饭和尚的脖子处横切而去,仿佛感受到了死亡的来临,在最后的时刻,智饭和尚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巴,没有再卖力嘶嚎。

    他毕竟是血手狂魔的儿子,就算是死,也得保持一点儿名门之后的尊严。

    然而就在我即将斩杀对方的时候,一股透明之物,突然从地上冒出,将智饭和尚给包裹了住。

    我这一剑,意外地斩了一个空。

    脚下的智饭和尚,居然被一股透明如水母般的东西给包裹着,朝着康克由的方向急速而去,我的剑尽管已经斩在了对方的光头之上,但是那透明之物却滑溜无比,以至于剑尖披在上面,却滑向了一边儿去。

    到手的猎物,就这般飞了。

    随着智饭和尚朝着前方倏然而飞,我抬头看过去的时候,瞧见了远处那血手狂魔红色的眼睛里面,透露着一股似笑非笑的轻蔑之意。

    他刚才所说的话语里面,有真有假,对于智饭和尚的责怪肯定是真的,不过却并不会让他死。

    毕竟是自己的骨肉,是死是活,多少还得由他来决定。

    康克由是那种试图掌控一切的人,他绝对不容许有任何事情,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之外。

    事实上,他对于整个场面的控制力,精准得可怕。

    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手上的人质给残忍杀害,并不是他不想救自己儿子,而是因为他有着比交换更加稳当的手段。

    不过,我怎么可能忍受这般的屈辱?

    包裹智饭和尚的那一团透明物快,但是我比它更快,箭步而走的我,径直撞入一众活死人之中,百里奔行,倏然间冲到了那家伙的跟前来,抬手就是三剑。

    剑气纵横,一剑更比一剑凶。

    然而让我惊诧的事情是,包裹着那智饭和尚的透明水母,别看着柔柔弱弱,但是却有着超越钢铁的坚韧防护力,饮血寒光剑斩落在上面,根本就没有办法受力,直接就朝着旁边滑落而去,即便是正中其上,它也能够将我的力量给消移到了另外一边儿去。

    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对它都没有任何效果。

    甚至弹起的万魂珠,在这玩意的身上,都起不到一丝的作用。

    临仙遣策的视线里,这透明水母,圆满无漏,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可以攻破。

    这玩意,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眼看着那透明水母包裹着智饭和尚,不断向前飞奔,倘若是再犹豫一会儿,估计它就已经到达了康克由的身边去。

    不能再等。

    我决定孤注一掷了——深渊三法,魔威!

    我遥遥拍出一掌,那透明水母浑身一震,终于僵直了片刻,而就在这一刹那的时间里,我毫不犹豫地舍弃了饮血寒光剑的锋利,而是倏然上前,一掌拍在了那圆滑的透明体之上。

    茅山掌心雷!

    炼妖壶观术!

    两术齐发,宛如雷霆贯体,而那用力的诀窍,却是隔山打牛。

    我不伤那透明水母分毫,但是无比透过它的防护,将里面的智饭和尚给击毙了去,这手段是在破不开那透明水母防备的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的一种临变手段。

    轰!

    我瞧见缩在其间的智饭和尚口中鲜血狂喷,一双眼睛鼓出了眼眶里面来,就晓得此子命不久矣。

    如此便好。

    只要智饭和尚没有被救回去,那么我们此番前来南洋,所做的一切,都变得有意义了。

    穆青山,穆史薇,你们慢走,这个狗东西的死,不过只是序曲,而后,我会送很多人下来,与你们相伴,祭奠你们逝去的亡魂。

    我没有再追,而是扬起了手中的剑,将旁边那些朝着我奋不顾身扑来的活死人给一一斩杀。

    头颅被削的活死人爆发出漫天的血浆和骨刺,然而却都被我体内散发的罡气给避开,我站在人群中,远远地瞧着脸色变得铁青的血手狂魔康克由。

    而在我与康克由交手的那一瞬间,一直在旁边陷入沉默的茅山刑堂,和以般智上师为首的白巫僧,也果断出手了。

    大战在即。

    我与康克由遥遥相望,我的嘴角,也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这,是宿命的对决么?

    若是,便来吧!

第七十三章 世纪,之战

    杀!

    四周乱象一起,我便再无顾忌,踏着周遭满满的血水,朝着前方进发。

    任何活死人。只要胆敢拦在我的面前,都逃不过一剑而过、头颅飞起的下场,无数鲜血、骨刺迸发,却都被我身体表面处那凝如实质的魔功给抵御开去,便如同先前的那透明水母,根本就近不得一寸。

    我向前而冲,康克由却并不理会于我。他的双手在胸前一搅,无数黑色烟云从无中生有,朝着四周扩散而去。

    这黑雾笼罩了整个天空。

    陡然之间,天空之上的月光和星子被黑雾遮掩,无数苍白而诡异的脸孔充斥着整个空间之中,到处都是呜呜的呼声,将我们此刻所待着的地方,弄得宛如鬼蜮一般。

    康克由在布置周遭,根本无暇面对于我,不过却有不少人想要与这位心中的王者表达忠诚,纷纷朝着我冲上前来。

    冲在最前面的那一位。却是食人魔虏布。

    他先前退缩,是因为心中的恐惧,此刻再次冲将上来,却是因为头上的信仰。

    很多时候,信仰可以战胜一切,包括恐惧在内的一切负面情绪。

    再次冲上来的食人魔虏布没有了先前表现出来的一切懦弱。不知道从哪儿弄出来的一根巨大骨棒子被他挥舞得呼呼贯风,那根应该是象骨的棒子边缘有着金丝一般的镂空符文,挥舞之时,有一种无数亡魂一齐呼叫的诡异之声,能够让人沉浸进去,感觉到一种似是而非的幻境生出,那恐惧的情绪便会不由自主地生了出来。

    当然,旁人恐惧,我却不会有任何情绪变动。

    杀意既然已决,我的心志就坚硬如铁,除了爱。任何的威胁和恐惧,都不能够让它融化下来,所以两人在快速的冲锋过程中,交上了第一回的手。

    砰!

    毫无花哨,火星撞地球,硬生生地一次碰撞,交击之处,发出了一声沉闷而强大的敲击之声。

    我的饮血寒光剑猛然斩落,却感受到了那象骨棒子之上传来了宛如大地一般的力量反馈,这才晓得这骨头棒子并不简单,不但周围有用复杂的工艺雕篆着无数神秘符文。而且在里面似乎关注着水银一般的东西,使得骨头棒子的重心左右摇摆,显现出了截然不同的特性来,而那并不仅仅只是一件简单的武器,而且应该还是某种用来祭祀的祭器。

    我如此强悍的力量斩落过去,结果却被反弹而走,双手酸软疼痛,感受到了那里面充斥的巨大威力来。

    我的心中一寒,感觉到了一股极为沉重的无奈来。

    千万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

    食人魔虏布一击得手之后,并没有半分得意,脸上却是多了几分惨白,这黑胖子皱着眉头,朝着后面退了几步,立刻有一群长袍信徒围将上来,有的拿矛,有的拿盾,有的持戈,有的双手空空,口中却又吹箭,各式各样,古里古怪,却是将我给团团围住。

    我奋力向前突去,结果被七八件兵器给阻拦。

    那些人用了吃奶的气劲,奋力拦住了我之后,彼此分担压力,却是将我给再一次向后推开了去。

    尽管只是稍微地一交手,但是我却能够看得出来,对方的实力,跟先前在阁骨岛上面与我交手的巴干达教徒,完全不同。

    我面前的这一帮家伙,应该才是巴干达巫教里面最为精锐的王牌。

    他们每一个人的实力,都有着足以称道的地方。

    里面的厉害高手,并不仅仅只有毒蛇巴勒、食人魔虏布这样的家伙,更多的人,有着一身的实力,但是却并不为人所知。

    善战者无赫赫之名,但是千万不要以为对方是弱者。

    我顿时就陷入了苦战之中,也明白了康克由为何会有底气对我不管不顾,甚至都不会给予我公平决斗的机会,因为别的不说,光凭他带来的这一大帮子追兵,就足以将我们都给困死在此地,何必又多做手脚?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冲动是魔鬼,而康克由却是与魔鬼共舞的男人,他如何会让自己陷入那危险的尴尬之地呢?

    尽管这危险,只不过是百分之一的可能。

    我身陷重围,而老奸巨猾的康克由此刻也终于完成了布置,等到了那透明水母将自己的儿子给带到了跟前来。

    他的手一挥,坚固得如同少女防备的透明水母,却朝着他开放了。

    将智饭和尚从那水母的里面抱了出来,康克由用手探了一下相隔多年未见的儿子鼻息,脸色变得莫名其妙的古怪起来,而随后的几个检查动作,使得他确定了,这个抢到手中的儿子,已然没有了气息。

    透明水母虽然可以防范一切刀剑硬功,却抵受不了隔山打牛这般的发力技巧。

    尽管它屏蔽了大部分的力量,但是被废去一身修为的智饭和尚,根本扛不住太多的真气贯体,直接就七窍流血,一命呜呼。

    康克由没有想到自己诸般完美的算计,最终却只带来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样的情况,可不是他所能够接受的。

    他那平静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了无数的青筋来,目光在一瞬间,变得无比的凶戾。

    接着他将这目光,投射到了我的这里来。

    此时的我,已然不再是一个人孤独奋战,在陷入围攻的几息时间之后,又有人加入了战场里来。

    来的却是布鱼和小白狐儿。

    我最亲近、也是最为忠诚的战友,即便在受过无数创伤之后,他们依旧还是选择跟我站在了一起,而秦伯和依韵公子也没有再躲在那狭小的屋子里面,闻着臭咸鱼的古怪气味,而是选择了朝着控制那些活死人的巫师群冲将而去。

    不过却有人先他们一步,杀到了控制着场中最多威胁的巫师人群之中。

    那就是身披这“道法归尊”长袍的刑堂六老。

    作为中原顶级道门之中最犀利的武器,从刑堂里面走出来的这些苦修士,对于拼斗之事,最是敏感不过,他们在战斗生起的那一刻,就已经判定了决定这场战斗输赢的关键点,有且只有两个。

    一个就是统御全场的康克由,另外一个,则是指挥着那三四百活死人的巫师群。

    康克由,自然由刑堂长老刘学道来负责,而他们,则将自己化作一把最为犀利的尖刀,直插敌人的软肋之处。

    打蛇打七寸,这个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唯一在战斗中显得次要的,则是闯入其中的白巫僧们,般智上师虽然也是一个厉害角色,然而在这样的时刻里,却不得不委身成了配角,在边边角角处,拖延着敌人的注意力,好歹也显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这是一次恢弘无比的战斗,尽管它的规模,或许还不如一场普普通通的街头械斗那般大。

    不过光从参战的多方来看,它足以称之为伟大。

    此战过后,结果即将改写东南亚地区的势力分布,乃至于改写中原地区的实力范围。

    然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并不是我最关心的,我真正在意的,只有一人。

    那就是本战之中最为关键的一个点。

    康克由。

    称霸南洋的康克由有着无数的崇拜者,也有无数畏之如虎的人,但是在我的眼中,他却是我们宗教局心头的一笔耻辱。

    当年他曾经北上京都教书,逃脱秋后算账只不过是一部分原因,而另外的一个原因,却是在找寻巴干达巫神曾经被分尸各处的遗骸,而据说他在京都找到了巴干达巫神的头颅,并且在总局王红旗的干预下,还是安然地回到了南洋来。

    我并不知道当年他与王红旗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一场恶斗,但是却也晓得,这在我们王总的心头,一直都是一根刺。

    所以在我跟王总提出想要前来南洋的时候,他给予了我无限的支持。

    受人恩惠,就得替人办事。

    我们现在的麻烦变得无限大,看似错综复杂,而所有的一切根源,其实都在这康克由的身上,我只要将此人给拿下,万事皆休。

    当小白狐儿和布鱼帮我挡住那一大帮子人的攻击之时,我也动了。

    我朝着凝视我的康克由,毫无保留地冲将过去。

    路上自然有无数的人阻挡,然而却都被我手中的饮血寒光剑,硬生生地劈成了两半。

    暴力,我就是这般的暴力,谁人敢咬我,就给我他妈的站出来。

    一路披荆斩棘,我终于来到了康克由的面前,彼此之间,再无任何人能够站在我们的面前,而此时此刻的我,却是血染衣襟,浑身宛如浴血而出。

    四目相对,那康克由不由得一声长叹:“此刻的你,便是当年的我,越是这般,我越舍不得杀你啊!”

    我扬起手中的剑,冷冷说道:“一代新人换旧人,出手吧!”

    瞧见我杀意已决,康克由将自己儿子的尸体往旁边一扔,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条白毛巾擦手,然后徐徐说道:“听说你先前曾经将巴干达巫神眼球孵化而出的临体给封印了,不知道看见这个,会不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呢?”

    康克由将身上的袍子稍微松了一点,一拍胸口,一股磅礴汹涌的神气,便从他的胸口冒了出来。

第七十四章 降临,降头

    那个黄脸男子胸口之中冒出五光十色的气息,让我下意识地往后退开了去。∷四∷五∷中∷文

    我不得不退,因为那股气息出来的一刹那,我就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此刻并非在那洞里萨湖的湖畔,而是虚无缥缈的天上一般。

    天上虽好,但是脚下虚无,稍微一不留神,就容易踏空,跌落深渊。

    我向后退开,横剑来挡。却见那股气息在一瞬间爆发出来,立刻像烟花一般,朝着天空之上倏然飞去,一条线,化作无数点,紧接着散落各处,最后凝聚成一个遮蔽了大半个天空的图像来。

    我抬头望去,却给这图像给吓得一阵脸色发白。

    事实上,这玩意我倒也并不陌生,曾经好几次在巴干达阁骨岛的老巢那儿,瞧见过它的身影。

    那是巴干达的头颅。苍白而狰狞的脸容上面充满了肃穆,而一对空洞的眼眶子里面,是深邃而无尽的黑暗——没有眼珠子,只有让人瞧一眼,就感觉仿佛要沉浸入其中,不能自拔的深邃黑暗。

    我的心中骇然。难怪别人提起康克由,总是不由自主的恐惧,这个家伙当真是一个疯子,他居然不声不响地将那个头颅,给炼化了出来。

    是炼化,而非召唤。

    卜桑这个家伙,自以为是,觉得自己的老师不过如此,所以才画虎成猫地弄出了一个虚空巨眼来,结果那玩意根本就不怎么接受他的控制,使得最终落入了被我们封印的下场。但是康克由却并不一样,他对于整体的人生,有着高度的掌控力,思路清晰,头脑清醒,这样的家伙,从来是不会干那种可能会输光所有筹码的赌局。

    我眼皮不断地跳动,望着头顶上那俯瞰世人的苍白脸孔,忍住恐惧,朝着康克由验证道:“这是巴干达巫神的降临,还是你的降头?”

    对于我的提问。康克由显得有些意外,也晓得我能够看出一些旁人所不能理解的东西来,点头说道:“说是降临,却有没有意志;说是降头,却又有本源之力——简单地这么跟你说吧,它算是服从于我的神灵,懂了么?”

    我尽量让自己波澜狂起的情绪变得稳定些,平静地说道:“懂了,大意也就是,你请了它来,然后干掉了它,对吧?”

    听到我的这话,康克由更加意外地瞧了我一眼,脸上居然浮现出了认同的表情来:“我很惊讶,你居然会有这样的认知,不错,如你猜想的一样,事实就是如此。说句实话,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尽管你刚刚杀了我的儿子,不过我还是想问你一句话,真的没有改弦更张,投入我门下的兴趣么?”

    我摇了摇头,再一次给予了拒绝,然后说道:“事实上,最让我感兴趣的,是你如何将它给干掉的;要知道,这些家伙的意志,就像是嚼烂了的口香糖,如跗骨之蛆,是很难从根源消灭的。”

    康克由消灭的,是那巴干达巫神头颅上的本源意志,而我想要消灭的,则是埋藏在我心头的蚩尤投影。

    从本质上来说,它们是没有任何区别的,都是高物质形态的诸神、诸魔投影。

    也是一些闲得蛋疼的老东西,试图掌控和参与我们这个世界的手段。

    不管我心头的这魔头曾经三番两次地救过我,但是我却一直保持着一个意见,那便是——这是我们的世界,我们玩儿得好好的,不需要任何不相干的家伙参与进来。

    是死是活,都是我们鲜活的人生,也是我们独特的记忆。

    听到我说出这样的话语来,康克由浑浊的双眼陡然一亮,眯着看了我一会儿,突然笑着说道:“我说怎么看着你这么特别,原来如此。好吧,我可以告诉你,我之所以能够将那股意志给磨灭了去,而并不伤及本体,那是因为我在几十年前,曾经用不计其数的亡魂,熔炼出了一个比我自己更加强大的化外分身,而这个分身,承载了我一切的记忆,生死却又受我掌控——具体的方法,你若是投入我门下,我可以无私地教给你!”

    听到康克由提及了几十年前的那一场血腥大屠杀,我摇了摇头,第三次拒绝道:“不用了,我没有那么多血浓于水的同胞,可以供我杀!”

    这冷淡的拒绝让康克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的眼睛在一瞬间变得锋寒无比,徐徐说道:“你是不想活了?”

    我举剑,淡然说道:“杀了你,我就能活下来!”

    康克由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抬起头来,脸上的肌肉扯动了几分,沉声说道:“哈哈,果然。我知道了,像你这样的人物,必然和我一般,从来是不肯臣服于人的——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讲,就是君子如玉,要么生,要么死,并不会苟且于世,对吧?”

    我眼观鼻,鼻观心,强迫自己不去瞧头顶上的苍白巨脸,淡然说道:“你可以这么认为!”

    康克由不再笑了,他的脸一点儿、一点儿的凝结起来,仿佛一块冰,冻得人直打哆嗦,接着他举起了一只手,淡然说道:“你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年轻人,在未来的日子里,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应该会越来越少了。为了表示对你的尊重,我决定一件事情,赐予你一次公平对决的机会,不让那神之分身参与进来,让你有尊严地,死去!”

    对于面前这血手狂魔难得的礼待,我并不领情,直言不讳地说道:“事实上,你放那东西出来,是为了不让自己陷入困境吧?”

    我的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简单灰色道袍的老者,出现在了我和康克由的身边。

    而在他身后的道路上,躺下了十几个凶悍莫名的巴干达信徒。

    老道士手上拿着一把简简单单的戒尺。

    这戒尺是茅山十宝之一的天罗管教尺,别看着简简单单,在它的戒尺之下,有无数的茅山子弟曾经被执行过家法,不少人甚至死在了戒尺之上。

    戒尺的颜色有些深,那是被那几百年来的茅山子弟,鲜血染成的模样。

    天罗管教尺,代表的,是茅山的家法。

    面对着挤入其中的刑堂刘学道长老,康克由神色不变,显得淡然无比,平静地说道:“两位是想要围攻我?”

    面对着这一代魔头,刘长老显得十分客气:“康居士言重了,你若是能够放出一条道路来,我们倒也不想舍命相陪,我茅山既然办完了事情,就不愿意再叨扰江湖同道,您说是不?”

    很奇怪,一向面黑手黑的刘学道长老,此刻说话怎么会这么客气?

    不过显然康克由并没有领情,他环视一周,瞧见四处战成一团的乱象,突然脸上露出了森寒的肃杀之色,冷然说道:“就凭你们几个,也想当那过江猛龙?受死吧!”

    一言而出,我们头顶上的那苍白脸孔突然也与他一般变了脸色,许多黑色光芒洒落大地,朝着非巴干达信徒的人们缠绕而来。

    我能够感受到一股倾天之力,朝着下方压倒而来。

    天,仿佛在那一瞬间坍塌了。

    感受到了这种恐怖的气息压制,无论是我,还是刘长老,都没有再多的等待,毫不犹豫地抄起了家伙,朝着面前这个始作俑者冲了上去。

    杀了他,一切结束,而倘若是失败了,我们则是埋骨他乡。

    又或者粉身碎骨。

    杀!

    战斗在一瞬间就爆发了,无论是我,还是刘长老,在这一刻都展现出了绝对恐怖的爆发力来,饮血寒光剑上的龙威,瞬间就笼罩住了康克由,我心中狂喜,挥着剑,朝着那个家伙猛然一剑斩去。

    我在挥剑出去的时候,由于担心对方会陡然出招,所以留了三分气力。

    这是准备变招。

    然而康克由却十分托大,不闪不必,而是平平地推出双掌,拍在了自己面前的空间里。

    胆敢小看我,那就让你一剑两段吧!

    我奋力而上,然而在即将斩落对方的那个时候,前方的空间突然一阵扭曲,紧接着我狠狠地斩在了一件金属器具之上。

    上面迸发出了巨大而熟悉的力量出来,将我朝着后方猛然一推。

    这力量竟然有针对着我修为的特质,我在刹那之间,踉跄着朝后面退开了去,却瞧见我刚才斩到的,居然是刘学道长老几乎与我一同挥出来的戒尺。

    天罗管教尺,受尽无数茅山子弟的鲜血,自然对我有着强大的克制作用。

    而那边的刘长老也被我奋力的一击给逼得向后退开几步,脸色一片青紫,显然是也受到了几分不平之气。

    我的瞳孔一凝,想起刚才康克由的手段,心中骇然。

    他刚才的那个,是类似于佛家里面的法印,不过在他的手上使将出来,却有一种鬼气森森,错掳案空间的诡异特性,愣是将来自不同方向的我和刘学道,硬生生地对撞到了一起来。

    这,不分明就是深渊三法之风眼的升级版么?

    这样子下去,我们根本就挨不到他的边儿,谈何将他给斩杀了去?

第七十五章 打不赢,叫家长

    一击重创之后,我与刘长老对视了一眼。

    双方没有半点儿犹豫,再一次扬起了手中的法器,朝着前方的康克由再次袭杀而去。

    不过这一回。我们都不约而同地收了力,先前倘若是七分力,此刻恐怕就只有三分了,留下了很大的空间出来,防止再一次的同门相残。

    然而在康克由神奇的拳印之下,我“再一次”地和刘长老撞到了一起。

    尽管双方都留了手,不过再一次被当做提线木偶一般地随意耍弄。这般的感觉实在是难受得很。

    不光是我,刘长老的脸也完全变黑了。

    这一位无论是对于我,还是对于茅山来说,都显得十分神秘的长老,实力和修为,绝对能够排入前五,甚至前三,而能够在茅山这种顶级道门中有这般的位置,便已然可以俯瞰天下英雄,却没想到会在这向来以为是荒蛮之地的南洋,受到这般的侮辱。两次过后,他顿时就变得一阵怒火中烧,双眼迸发出剑芒一般的光,抬起手来,朝着那康克由的方向甩去。

    嗖!

    事实上,他这一下。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然而对于炁场无敏感的我却能够从那飞速流动的变化中,在脑海中莫名的勾勒出来。

    快,飞快,仿佛无影之物。

    刘长老的这一招,和先前未出现便拦截下康克由黑芒的手段,如出一辙,几乎看不到影子,便倏然到了近前,根本就不给人一点儿反应的时间。

    当然,这世界的任何事情。都是相对而言的,那速度对于寻常人来说,简直是避无可避,然而对于康克由来说,却也并不是无隙可循,但见他身子微微一动,身前的空间竟然变换万千,化作无数波光流动。

    那锋芒抵临康克由的身前,却不得不穿透无数空间,尽管那速度飞快,但是到了最后。却越来越慢,停在了他的面前。

    康克由伸手一摸,用食指和中指夹中了这东西。

    居然是一张符纸。

    我瞧见了,也有些骇然,没想到刘学道长老最为著名的“无影剑”,居然不是别的什么载体,而是一张轻飘飘的黄色符纸。

    康克由掂量着这东西,不由得也叹为观止道:“区区一张符箓,却能杀人于千米之外,这样的东西,当真是匪夷所思,如此说来,茅山之上,倒也真的是有着让人敬畏之处。”

    瞧见自己的杀手锏被人生生破去,刘长老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冷着脸说道:“再厉害又如何,终究不如你这古怪手段。”

    康克由摇头说道:“不,不,这不一样,我的这法门,是无数灵魂汇聚的结果,说白了,也就是聚沙成塔、积少成多,弄得是苦力活儿,跟你们这些汇聚前人智慧的东西有着很大区别——真厉害,不过,我这里倒也有些东西,可以陪你们好好玩儿……”

    嘴里说着话,康克由双手不停,往着旁边轻轻拉了一下,结果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十六……

    十六个一模一样的康克由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来。

    鬼影迷踪!

    瞧见康克由的如此表现,我在叹为观止的同时,心中也有了一些计较,那就是别看他轻松地将刘长老那一记无影剑给挡下了,不过却也是费了许多心思,倘若刘长老这手段就像机关枪一般地迸发出来,估计他也是有些接不住所有的,所以与其如此被动,不如主动施展手段,幻化出万般的变化来,让刘长老找寻不到自己的真身,也不受任何威胁。

    康克由这是好算计,不过却不晓得我有那临仙遣策的真实之眼,能够看穿一切虚假。

    想到这儿,我的心中冷笑,血劲一涌,右眼之中的神秘符文疯狂转动,朝着前方看了一眼,结果我顿时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前方的十六个康克由,每一个都如他本人一般,几乎都没有半点儿破绽。

    一模一样,同本同源。

    在愣了片刻之后,我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康克由既然能够通过化外分身之术,将那巴干达巫神的意志给抹除了去,必然对于此道,是有着很深研究的,而在头顶上的那苍白脸孔注视下,我们其实已经陷入其中,在这样的主场之中,我想要发挥临仙遣策的用处,勘破真假,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用一句古诗词来形容,那叫做“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既然不能勘破,那就一一击杀吧?

    我不再等待,扬剑而起,朝着前方扑去,与此同时,刘长老也与我一起,冲进了人群之中,双方手起剑落,与对方展开了殊死拼搏,然而当真正面对这些家伙的时候,我方才感觉到无边的痛苦,所谓法阵,那就是积少成多,让无数人来承担一个人的力量,起到了那一加一大于三的效果,而此刻这些幻影分身同根同源,无论是意识,还是配合,甚至都比七剑厉害许多,让人根本就占不得一点儿好处。

    倘若是一直这般下去,恐怕我们就得被活活缠死于其中,不得挣脱。

    穷则思变,变则通,通则达。

    不变化,就等死。

    就在我准备着拼死一搏之时,我旁边的刑堂长老却动了,但见他脸色变得无端肃穆,双手合握着那面天罗管教尺,猛然转头,朝着北边的茅山方向,拜了一拜,口中念念有词。

    我听到了他口中,似乎提到了三茅真君。

    三茅真君,是那三位?

    大茅君茅盈,司命东岳上真卿太元真人茅君,列上清左位;中茅君茅固,为句曲山真人定禄右禁师茅君,列太清左位和第六中位;三茅君为茅衷,三官保命小茅君,列第六左位。

    这三位老大,就是我茅山宗开宗立派的先祖先师,而我瞧见刑堂长老凭借着天罗管教尺,念念有词,脸色变幻不定,便知道他在干什么了。

    茅山神打术!

    说句简单直白的话语,这个就叫做“打不赢叫家长”,通过这承载茅山气运的法器,呼唤出未知空间中那茅山的列祖列师出来。

    赦!

    当刘长老念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整个人突然气势暴涨,一股青光从那天罗管教尺中陡然升起,灌注在了他的身子之上,原本略微显得有些佝偻的刘长老顿时就变成了两米高的金袍道士,模样还是那个模样,不过满是褶皱的额头之上,居然裂开了一条缝隙来,往两边撑开,居然像是一只眼睛般出现。

    刘长老的双目紧闭,而额头上的眼睛,则露出了恐怖的光蟒来。

    无上威严。

    那目光扫量四周,就连我被其瞧了一眼,都感觉到遍体生寒,紧接着刘长老抬起头来,看向了头顶的上空处,这时方才发言说道:“咦,这是什么东西,好像是三十一层天的魔神啊?”

    他抬头望去,而就在这个时候,十六个康克由居然在瞬间,朝着刘长老轰然杀来。

    攻击在一瞬间齐聚,这些人的手掌上面,全部都套着一对渗透着鲜血的金丝手套,上面阴风呼呼,三十二只手掌抓来,带着无数锋芒,那刘长老被吓了一跳,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戒尺,毫不犹豫地朝着前方砸落而去。

    他这一下,轻飘飘的,仿佛什么力量都没有,那些康克由幻影只分出几个阻挡,而其余的,则一窝蜂地朝着刘长老的各处弱点抓去。

    “区区雕虫小技,也敢在贫道面前献丑?”

    我不知道刘长老招来的,是哪位师尊,因为这茅山神打术,据我所知,他并不一定能够招来那三茅真君,毕竟贵人事忙,也没多少时间管我们这些素未蒙面的徒子徒孙,它或许是茅山前辈,至于是那一辈,建国前还是唐宋元明清,这个就真的不得而知了,至于厉害不厉害,这水平也是参差不齐,完全靠运气。

    不过看起来,这一位倒是个厉害角色,刚才让我们束手无策的康克由幻影,在他的手上就显得那般垂落,但见他一把戒尺,就像教训小学生一般,一敲一个准,从无数的攻击间隙刺出,猛然砸落而去,没有一个能够逃得脱他的攻击,但凡挨上那么一下,都立刻化作一股黑烟,消散而去。

    眼瞧着刘长老陷入了无数的围殴之中,却也能够混得风生水起,而我面前,却只有一个康克由。

    那个脸色蜡黄的老家伙,朝着我的胸口平平拍了一掌。

    我猛然一剑,朝着对方的掌心刺去。

    这一剑又快,又疾,充满力道,而且我在瞧见刘长老大杀四方的时候,不由得也有些眼热,都已经想好了,一旦接近对方,立刻弹出万魂珠,附着黑白之气,将其一举拿下。

    然而这一剑却又是刺了一个空。

    剑尖穿越层层空间,速度最后停止在了一双手指之间,我感觉剑上的九颗万魂珠被生生地剥离了下来,方才感觉到我面前的这个康克由,跟别的不一样。

    他是真身。

    我剑尖被拿,僵直得不能动弹,那老家伙一脸地愤恨道:“你们城里人真会玩,打不过,就叫家长……”

第七十六章 往事如烟,领悟如神

    别看我面前这康克由一脸哀怨,不过他手上的力量却没有半点儿妥协,如同先前捏住刘长老的无影剑一般,此刻的康克由拇指和食指紧紧夹住了我的饮血寒光剑。那九颗万魂珠还没有被我捂热,就给他硬生生地剥离了下来,往天空轻轻一抛,对我说道:“想来,这是我那可怜徒儿花舞娘身上的遗物吧,没想到居然被你给融合了,差一点儿就成了自己的东西。”

    我与康克由之间尽管相隔只有一剑的距离。然而他身边的空间错综复杂,仿佛由无数个空间重叠而成,所以给我生出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来。

    眼瞧着刚刚获得的宝贝被康克由给剥离了去,我的心头滴血,努力握着剑,反驳道:“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倘若没有巴干达巫神的本源之力,你会如此嚣张?”

    被我这么一说,康克由居然还真的细细想了一下,摇头说道:“不,我此刻的力量。是无数冤魂死鬼赋予的,而不是那颗大脑袋,尽管我在搜集无数巴干达遗物,但并不是将它们的力量为我所用,更多的时候,我是在研究这些东西里面的规律。研究它们为何能够长生不死,连绵永世。”

    长生不死!

    真正站在了这个世界巅峰的人们,陆陆续续地加入了对于长生不死的追逐序列之中来,天下大道三千,殊途同归,都在于对死亡的恐惧,以及对于这个美好世间的留恋。

    听到这一个词,我的心中扑通一声响,而就在此时,我与康克由的身后,传来了一道响彻天地的喝念之声。

    道法通天。

    被围在无数分身幻影之中的刘长老。带着他身上的那位神打术召灵,开始了突围之战。

    有人突围,狼狈不堪,有人突围,千难万难,而这位爷突围,却显得如此的简单和粗暴,让人惊掉了眼球。

    他根本就没有在突围,只不过是将身边围上来的一个又一个家伙,给击杀了去。

    就像教训小孩儿一般,啪的一声。一戒尺一个小学生。

    斩瓜切菜!

    这位爷已经将绚烂繁复的斗法给直接简化,变成了“排排坐,拍脑袋”的活计儿。

    别以为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要晓得他所面对的,并非是背着书包的小学生,也并非是普通人,又或者一般的修行者,而是这康克由的十六个分身,这些家伙里面的每一个,单独拎出来,都有横扫一方的实力,还在刚才之前,我还在为自己和刘长老身陷其中,而产生了“不变则死”的想法来,然而在这名不知道名号的前辈手中,但凡他手中的戒尺扬起来,必定会有一个脑袋凑上去,仿佛一切都是排练好了的一般。

    这样的手段,不但需要对于自身力量和速度的精准把握,而且还需要对周遭一切的变化有着极为恐怖的超前判断。

    或者说,这是一种比临仙遣策还要高级好几个层次的谋算之法。

    预感未来。

    有着这般手段的刘长老,在刚才我与康克由对话的这段时间里,已然将一众幻影分身给敲得支离破碎,只剩下一团又一团的黑雾在左右环绕着,显得十分凄离。

    康克由与我对话,却也感觉到了这样的情况,朝着我冷声说道:“先别得意,一般的请神降临,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而已,拖过去了,一切皆休。我本来想凭着自己对于修行的感悟和勤奋,与你们公平的交手的,然而却没想到你们居然弄出这般的手段来,那就不要怪我不守承诺了——神的事情,自然由神来处理,那是他们的世界,与我们无关……”

    他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头猛然朝着上面一抬,口中含糊不清地吐出了几段古怪的咒语来。

    而随着这咒语的诵出,我们头顶之上的那张苍白巨脸突然从黑暗的天空之上,沉落数分,接着两道光芒,从它那深邃的双眼之中,迸发了出来,朝着刘长老和他所在的区域笼罩而来。

    这光芒,充斥着一切混沌凝滞的力量,快得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刘长老正施展神威,逞凶厉害,陡然间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却也只来得及尖叫一声,抬头望去,就被这光芒给笼罩住了。

    不仅仅只是他,连他身边那五六个还残存的分身幻影,也给冻结在了当场。

    被这光芒笼罩的所有人物,都变得特别奇怪,他们仿佛如同定格漫画一般,停留在了当场,周遭的一切都凝固了,连同着炁场以及一切物品,就连生命的痕迹,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就仿佛在这个世界上,生生地挖了一块儿去。

    瞧见我惊诧莫名的表情,康克由显得十分平淡,微笑着说道:“你别担心,他暂时还没有死,这光芒,只不过是封锁了那一处空间的时间流动,整个空间都被定格住了而已,任何闯入其间的东西,都会被里面的黑光变得无限接近于零的速度同化,在那样的一个时间节点里,理论上来说,他们是永生的,懂么?”

    时间停止?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当我们还在将格局锁定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阶段之时,人家就已经开始上升到了这般恐怖的境地。

    尽管瞧见这一道光芒并没有太多的威胁性,而即便是被封冻住,也不可能被任何攻击给杀死,但是倘若我在激烈的战场之上,被封冻起来,分到解冻的时候,我的战友早就一命呜呼了,这事儿光想一想,都让人头疼。

    然而康克由却没有管我复杂的想法,朝着我微微一笑道:“行了,麻烦既然已经解决了,那就聊聊我们之间的事情吧!”

    康克由表情轻松,而就在此时,我也是终于趁着他分心刘长老的时候,陡然发难了。

    龙气纵横。

    饮血寒光剑的剑尖之上,高速的震动加上纵横的龙气,终于让这个家伙的手指不能再轻松地拿住了我的长剑,猛然抽回来的我挽了几道剑花,让自己的手腕适应了这魔剑的剑感,而在此期间,我则用余光朝着四周瞥了过去,瞧见到处都是一片混战,而在那苍白巨脸的气势笼罩下,我方的力量处于被压制的状态,即便是强如刑堂六老,也处于下风,勉力抵抗。

    时间拖得越久,我的同伴就越有可能离我而去,又或者,我会与他们一同,黄泉相伴。

    不,我不想死!

    我在这世间还有那么多的牵挂,怎么可能离开这世间呢?

    那么,就得战胜面前这个滔天巨魔了。

    虽然很难,但也不是不可能。

    我举起饮血寒光剑,闭上了眼睛,开始回忆起了在我生命里面,远远超脱于我此刻生命形式的那些力量,从我师父的宇宙星辰,到李道子的天地豁达,一直到蚩尤临体之时,那种毫无顾忌的暴戾狂放……

    每一个强者,都有着自己的特点和意志,它们其实都曾经加诸于我的身上。

    我是连老天爷都为之恐惧的存在,十八劫都难以将我扼杀,如何能够死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呢?

    不能,不能,不能!

    杀、杀、杀!

    我在心头不断地默念,自我催眠,而那怒火则一点儿、一点儿地被点燃起来,力量从丹田、从全身各处的经脉之中生疼而起,让我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

    “哦?”

    站在我对面的康克由开始惊讶了起来,意味深长地说道:“本来以为是件并不复杂的交手,没想到现在开始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啊,像你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一直藏身于黑暗之中?来吧,我有二十多年没有像今天这般,如此期待着一场战斗了,刚才的那个家伙,不行,而你,才是我真正的对手,来吧!”

    我紧闭双眼,黑暗中,感觉到一股磅礴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宛如那夜的海啸巨浪,想要将我给碾压于此。

    我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平静地向前跨步,紧接着挥出了一剑。

    简简单单的一剑。

    至道,一剑。

    一剑斩破苍穹,万般攻击,在此刻简简单单的一剑之下,冰消瓦解,而当我睁开眼睛来的时候,瞧见康克由已经离我很近了,双手在前方一抓,仿佛将整个炁场都给揉捏了一般,我顿时就感觉周身一阵晃荡,无处不在的力量朝着我四处狂涌而来,让我甚至都难以站得住脚。

    一重更有一重天。

    康克由已经完全能够掌控这诸般炁场的底层法则,即便我一剑破去他的万般攻击,下一秒钟,立刻又是杀招浮动。

    我眯着眼睛,脑海里却想起了某一个脸容严肃的青衣老道人来。

    万法归一,世间的所有法则,到了最后,都不过是阴与阳的交汇,无数法则的演绎,在聪明人的眼里,不过如此。

    一,与二!

    我再一次出手,平平一推,却是再一次将自己周身的炁场给稳固住,那康克由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严肃的面容来,双手一拍,十指挥动,划出了成百上千的鬼獠来,张牙舞爪,朝着我倏然而来。

    我也在此时此刻,单手朝天,猛然打了一个响指。

    战意,黑炎灼!

第七十七章 王座,燃烧

    黑炎连天,浮空而现。

    这是一种来自深渊的诅咒,任何只要带着些许阴怨属性的气息,都会被其瞬间点燃。化作灼烧灵魂的黑色火焰。

    我及时地施展,使得无数朝着我袭来的鬼獠变成了扑火的飞蛾,在一瞬间,幻化成无数火人,面容扭曲,一双眼珠子在黑色的焰火中化作了印记,一直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

    此招一出。无数的焰火围绕着我在转动,我在瞬间就被包围住了,火焰连天,就如同龙卷风一般。

    位于风眼之中的我一脸平静,望着康克由花了无数个年头凝练而出的鬼獠不断地化成焰火消逝,心中有一种恶意的痛快。

    这场盛大的焰火仅仅持续了三秒钟的辉煌,而在此之后,康克由一脸猪肝色地将朝着我倏然扑来的无数鬼獠都给收回,全部都堆在了自己的身下,他整个人悬空而起,身下是无数美艳女子交叠而成的人肉王座。那些雪白的酮体相互纠缠,化作一副古怪而美艳的图像,而坐在三米高美女王座之上的康克由,则显露出了王者的风范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冷冷地说道:“你。很好,已经无数次地超出了我的期待。”

    我伸手,将在身边游绕的黑炎余味搅了搅,不免有些遗憾地说道:“康王,你收手得太早了,我好不容易有这般发挥的机会,如此美丽的焰火,仅仅只是持续了几秒钟就消散了,实在可惜……”

    康克由被我的话语气得够呛,双手扶着两颗美人头颅,脸色有些发红:“你可知道。你刚才一把火,烧掉了四分之一的积蓄?”

    我毫不客气地说道:“才四分之一?康王真的是财大气粗,我以为我已经将大半的脏东西都给清除了呢。”

    坐在那美女王座之上的康克由显得无比高大,他摆着二郎腿儿,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道:“你当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刚才的那几手应对之法,已然是登堂入室,步入了这世间罕有人能够进入的境界,这样的你,倘若再给些许时间,或许别说是我。整个修行界,都未必能够容得下你的野心,无数人都得臣服在你的脚下……”

    我倒提这剑,在袅袅而落的黑色焰火包围下,淡然说道:“这世间,并非所有人都如你一般,需要别人臣服于自己的脚下!”

    “不!”

    康克由直接否定了我的辩解,摇头说道:“不对,你就是这种人。事实上,你跟我是同类,我们走的,是一样的道路,你慢慢地就会了解到自己内心里,到底需要些什么东西——不是荣誉、不是敬服、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情感,而是权力,掌控一切的权力,这才是你真正需要的东西,只不过此时此刻的你,还不明白而已!”

    我冷冷地笑道:“呵呵,狗喜欢吃屎,就觉得屎是这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但是人却并不这么认为……”

    听到我的讽刺,康克由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遗憾地说道:“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碰到的人里面,与我最相似的一个,只可惜不能为我所用,实在遗憾。当然,我也能够理解你,像你我这般的人物,怎么可能居于人下,既然如此,那么我只有杀了你,方才不会让自己受到威胁。”

    说完这话,康克由轰然站了起来,而他脚下的无数美艳女子也都睁开了双眼,如此交叠在一起的王座向前移动,显露出了古怪的美感。

    我伸出饮血寒光剑,去接出一缕快要熄灭的黑炎,朝着前方的王座猛然甩了过去。

    那些人肉王座,不过都是康克由用鬼魄凝结而成的幻象而已,应该是可以被黑炎灼给烧融销蚀的。

    瞧着那一朵黑色火焰飘飘荡荡地朝着前方飘荡,我忍不住地吸了一口气。

    说实话,我有点儿紧张。

    对手实在是太过于厉害的,他让我感到有一种绝望的窒息,倘若是战意黑炎灼都不能够将其点燃,那么我接下来,该如何与这个家伙继续战斗下去呢?

    更何况,我头顶上,还有一道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的死光。

    它随时都可以将我给封印住。

    火焰向前,而康克由却并没有对其进行任何阻拦,我瞧见这火焰沾染到了一具乳白色滑腻的女性酮体,女子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风情万种地回转过神来,朝着我这边微微一笑,调皮地吐出了舌头。

    香丁浮动,火焰在舌尖上倏然绽放。

    紧接着,黑炎灭。

    我的心中顿时就是一阵迷茫,而在王座的驱使下,朝着我不断涌来的康克由则微微笑道:“小朋友,你的这东西,无非是通过某种高维度本源力点燃心火的一种手法,它固然厉害,但是一旦面对的力量成群结队,集结而成为一股倾天之势,它就根本不能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水能灭火,但是倘若只有一滴水,最终的结果,却是被那炙热的火焰给蒸发。

    相生相克的力量从来都有,不过最终还得看那力量的数量级。

    康克由给我上了很生动的一场课,而在此之后,在他的王座背后,突然涌现出了一个身高五米的巨大壮汉来,手上挥舞着一根两人合抱的原木,朝着我的头顶砸来。

    康克由的手段,永远都纷呈出彩,让人应接不暇。

    我能够感知到那个壮汉却是无数阴魂凝聚而成,但是那原木,却是实打实的,绝对不是什么幻象。

    我往后退了三步。

    原木重重地砸在了我面前的泥土之上,坚硬泥块的碎屑溅得四处飞起,噼里啪啦地拍打在了我的身子上,让有些麻木的我感受到了那深入骨髓的刺痛。

    生命是如此的鲜活。

    我脚尖轻点,在那巨大原木之上一个箭步飞冲,倏然跑到了顶部,不理脚下的那头古怪巨人,而是朝着前方王座之上的康克由一剑刺去。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我倘若是不能将康克由给击杀了,我身后的那些古怪巨人,他随手能够召出成百上千个,不会耗费半点儿功夫。

    剑是如此的快。

    锋利!

    然而再一次受阻了,康克由周身的空间无数,能够屏蔽一切的攻击,因为任何速度快到极点的攻击,在穿越那重重空间之后,真正到达康克由的身前来,都变得缓慢无比,他甚至能够无比装逼地用手拈着,让人无可奈何。

    康克由之所以如此厉害,那是因为他身边有着无数阴魂凝结而成的幻境,这使得他能够应对任何突如其来的袭击。

    饮血寒光剑再一次被那人给抓住了。

    尽管我剑气狂涌,将饮血寒光剑给抢了回来,但是落在了王座前面的我却感觉到了一阵近乎于绝望的无奈。

    攻又攻不了,逃又逃不得,难道这康克由,当真是无敌了么?

    不,不对,只要是人,就会有缺点和漏洞。

    我挥剑,斩落王座边缘那些朝着我伸出手臂,试图将我给纠缠住的美女幽魂,又一个滚身,避开了身后反应过来的巨人原木,在村落的房顶上几个闪身,一边避开对方的攻击,一边飞速地思考着该如何应对。

    而就在此时,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了我与巨人的身前。

    她身子虽然娇小,但是屁股后面,却有着七条肥硕无比的绒毛巨尾。

    传说当九尾妖狐真正拥有了九尾之躯的时候,就可以繁衍后代了,而这个时候的它,则是生命中的巅峰时刻,因为它要为人父母,要保护自己的后代。

    小白狐儿,不知不觉,居然已经有了七尾。

    吼!

    面对着宛如一栋楼房般的巨人,小白狐儿从嗓子眼里冒出了一股尖锐的巨吼,就像护崽的母兽,双目赤红,白净的小脸儿上面,居然浮现出了无数细碎的绒毛,将她那张好看的俏脸给遮去了大半。

    “哥哥,不要怕,尾巴妞在这里呢……”

    羽麒麟母玉那儿,传来了小白狐儿的一缕信息,我心中陡然一惊,大声喊道:“尾巴妞,你别乱来!”

    还未等我将话说完,却见小白狐儿猛然一跃,直接穿透了那巨人凝如实质的身子,冲到了王座跟前来,接着她将身后的七尾撑得无限大,猛然扭身,将那七尾凝束成一条线,朝着前方的王座猛然拍去。

    我之前说过,小白狐儿终究是个小姑娘,然而就爆发力而言,我不如她。

    康克由先前与我交手,对我倒也熟悉了几分,但是对于一脸稚气的小白狐儿,却没有太多的顾忌,瞧见这小女孩儿冒死冲来,并不紧张,伸手一托,想把她这攻击给拦下来。

    然而当他瞧见那充斥着整个空间的七条巨尾,脸色就陡然变化了。

    什么个情况?

    轰!

    七尾轰然砸落而下,这并非是一摔之力,而是燃烧了自己本源修为的诸多力量,在这一瞬间全部都爆发了出来。

    美女王座,轰然崩塌。

    随着无数头颅手臂一起在天空中翻腾的康克由脸上露出了无尽的愤怒:“你们,居然敢如此对我……”

    一句狠话都没有说完,突然间,他的胸口处,竟然出现了一道血口。

    一道无影之剑,从那儿倏然飞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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