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心魔,心魔
落千尘一下子就变得惊慌起来,哆嗦地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解药也给你了,你到底想要干嘛?”
我瞧见他这么一副怂样,又好气又好笑。指着他的鼻子说道:“落千尘,你好歹也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变态神医,说得出名号来的豪杰之辈,做事情能不能有点儿担当?”
落千尘被我死死按着,喘着粗气说道:“嘿嘿,那些不相干的玩意,都是说出来唬人的,在您这样的顶尖高手面前,我哪有什么架子好摆?”
我被这家伙的无耻模样给噎得半天都没办法说话,随着周遭的崩塌,我眯着眼睛,最后问道:“你真不知道我找你干嘛?”
落千尘一脸无辜地摇头。
我看着他装疯卖傻,冷冷说道:“难道慈航别院就没有告诉你。为什么会把你给关起来?”
落千尘这时倒是知道回答:“就说你要找我麻烦,让我避起来,别跟你碰面。”
事到如今,对方还在这里装作无辜,我实在是再也憋不住了,指着他的脑门,愤然说道:“一个星期前,你在舟山是否有用金针杀过一位女子?”
落千尘皱着眉头想了一下,然而我却根本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而是举起那饮血寒光剑来,缓缓地刺入了他的胸口。
饮血寒光剑一入体内,立刻通过那周身孔隙,不断地吸着鲜血,落千尘的脸色在一瞬间,就变得惨白。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大声喊道:“我没有。我没有做过这件事情!”
什么?
我的手微微一抖,落千尘顿时就痛得厉声大叫起来。
在惨叫几声之后,落千尘冷静下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我说道:“我没有,这段时间以来,我为了打进慈航别院,一直都在跟这帮老尼姑在周旋,哪里有时间去舟山杀人?再说了,我落千尘行走江湖,救人,但从来没有杀过人,这事儿,你可以找任何人来对质!”
我从怀里掏出取自李何欣头颅之中的金针,递到他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根金针。是从我属下的头颅之中取来的,你又怎么解释?”
落千尘艰难地抬起了左手来,费力地摸向了胸口,掏出一个小皮囊来。
艰难地打开,他指着那皮囊之中的无数金针,抽着冷气地说道:“你自己看,我这里有一百零八根金针,可曾有少?”
我眯着眼睛,快速数了一下。
一百零八根。
几乎不用如何细数,我的脑海里便自动报出了一个数字来,一根不多,一根不少。
“啊!”
就在我扫那么一眼的时候,落千尘突然一声喊叫,我瞧见饮血寒光剑却是自己灌注了气劲,开始疯狂地吸血,将落千尘的生命力给一点儿、一点儿的抽取。
似乎感受到了生命快走到了尽头,落千尘变得无比惊慌,冲着我喊道:“你,怎么可以随意杀害无辜之人?”
无辜之人?
我曾经很自豪地跟别人说过,陈志程剑下,从来不杀无辜之人,然而此刻,我就要破例了么?
想到这里,我的浑身就是一震。
与我身体同时的,还是我们面前那尊巨大的观世音菩萨像,这高达四五丈的石像终于受到巨震的影响,从中间浮现出了一丝裂痕来,然后在瞬间扩大,整个石像就处于即将崩溃的边缘。
我的脑海嗡嗡作响,感觉自己坚持的某些东西,在这一刻破碎了,心魔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吞噬我的意志。
而这时那落千尘却在绝望地呼喊着:“根本不是我杀的人,你这家伙是个嗜血的恶魔,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你一定会得到报应……”
他似乎是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临死之前,却是污言秽语,各种恶毒的诅咒朝着我骂出来。
瞧见地上躺着的这个人,我强忍着心中的躁动,平静地说道:“就算不是你杀的人,但是冲着你往日对那些女娃子做得龌龊事情,你也死不足惜。”
落千尘猛然撑起双臂,愤怒地吼道:“猥亵幼女,也算是死罪?”
我平静地拔出饮血寒光剑,脚尖轻点,身子朝着后面飞纵而走,嘴里则淡淡地说道:“在我这里,算!”
轰!
那尊巨大的观世音菩萨像,在这一刻陡然倒塌下来,将还有一口气息、愤愤不平的落千尘,给直接砸成肉糜。
冥冥之中,或有天注定。
望着那碎成一地石渣的佛像,我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从落千尘的表现来看,他似乎真的不是杀害李何欣的那凶手,不过那凶手却将种种证据都指向了他,显然是有意在误导我。
或许对方想要做的,真的就是想要借一个由头,让我杀掉落千尘。
至于李何欣,她不过是一个工具而已。
她其实可以不用死。
到底是谁在这背后谋算这一切呢,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人影来,然而越是这般想,越是觉得心头沉重,随着周围的空间不断崩塌,烟尘飞扬,而我脚下的土地也随之动荡不休。
然而这一切,在我看来,都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有一个声音在我心中,幸灾乐祸地喊道:“你在滥杀无辜!你知道么,你在滥杀无辜,这样的你,和那些虚伪的家伙,有什么不一样?你不过也只是一个妄杀之徒而已,这才是你的本性,跟我又有什么不同?”
我,真的是个好杀之人么?我真的是个残暴的家伙么?
这样的我,又有什么好坚持的?
跪倒在地,我感觉耳边不断传来嗡嗡的声音,有嘲笑,有尖厉的哭喊,也有沸沸扬扬的议论,无数的杂声像海浪一般袭来,仿佛要将我给淹没了去。
然而此刻的我,却没有一点儿力气,根本就没有心思抵挡。
这样的我,不如死去……
死去?
就在我心头浮现出死志之时,突然间,整个空间竟然传来一阵玻璃碎裂一般的声音,紧接着我感觉天旋地转,仿佛世界都崩溃了一般。
我心中狂震,想起了弥勒临走之时曾说起的话语来。
这洞天福地,不过就是一个美丽的气泡而已。
想要戳破,很容易的!
哐啷……
一瞬间,世界崩塌,我感觉整个人仿佛坠落深渊,不但是身体,就连灵魂都在朝着下方飞速坠落,世界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条线。
噗通……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仅仅只是几秒钟,当周身都被液体给包裹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却是停止了下坠的冲势。一股浮力把我往着上面托举,我下意识地张开嘴巴,咸咸的海水顿时就灌入。
我掉到了海里面?
一头雾水的我被那冰凉的海水给激了一下,快要炸开的脑子也终于恢复了一些意识来,张开双手,奋力朝着上面浮去。
花了差不多一分钟,我方才浮出了水面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枯竭的肺部再也不用承受那二手气,忍不住地一阵扩张,舒适无比。
吸着这咸腥的海风,海浪从远方拍打而来,我在海面上起起伏伏,四周一片静寂。
海面无光,四下黑沉沉的,仿佛回到了子宫之中一般,无比的安详。
倘若不是头顶上的星光,我都以为自己是到了极乐世界,迎接死亡。
我将饮血寒光剑收入八宝囊中,然后没有再多任何动作,伸开双手,在那动荡不休的海面上浮浮沉沉。
海浪不时拍打我的脸,将我给淹没,接着又把我给抛了出来。
我将脑子放空,宛如死亡。
沉寂了不知道有多久,我差不多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想了清楚,也大致把握到了一些脉络。
事实上我并不蠢,只是无心不敌有心而已。
唯一的疑惑,是弥勒这家伙,到底有什么图谋?
不过不管怎么样,我都有一股强烈的杀意。
这杀意已经与胖妞、跟那些被弥勒杀害的兄弟,以及此刻的李何欣再无关系,仅仅只是我想要杀了他。
不杀弥勒,我寝食难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平静地海面上突然多了一点儿别的动静来。
一开始我还并不理会,结果没过一会儿,在我的左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条快艇,身后画出了一条完美的白线,朝着我的这边飞速冲来。
是敌,是友?
海面上一望无际,在点点星光之下,很容易瞧见浮在海面上的我,然而那快艇却并没有任何停歇,朝着我这里飞纵而来,在离我十几米的距离时,我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悸。
突、突、突……
这是自动步枪的声音,而在它响起的同时,我已然吐出一口气,将自己给沉入海底。
我睁着眼睛,能够瞧见那子弹穿入水中,朝着后方射去。
每一根弹道,我都能够瞧得仔细。
不问敌我,不问缘由,开枪就杀,这样的家伙,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闭上了眼睛,平静地想到。
而此时,海面上的快艇还在飞速而行,掠过那黑沉沉的海水,上面的人正在四处观察,准备将每一个可疑的人,给予射杀……
第四十一章 魔猿奋起千钧棒
一棍在手,东西纵横。
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此刻陡然冒出来的,却正是与我自小相处的胖妞,只不过当年的它。是个乖巧可爱的小孩子,在我去上班的时候,还能够在幼儿园里面陪着小朋友一起玩耍。
此时此刻的胖妞更像是一头凶兽,手中的铁棍子也是势大力沉,凶猛披靡。
铛!
一声生硬的巨响凭空而起,它的这一棍子砸落在了一位粗手粗脚的女尼阔剑上,发出巨大响声的同时,直接将那阔剑给生生砸断。
长剑折断,这一棒却是顺势将那女尼的头盖骨给砸破,一瞬间,白色的脑浆一下子就喷洒了出来。
一棒子,脑袋直接给砸落进了胸腔之中,而胖妞也是好不停歇地以自己为中枢。猛然横扫,又一棒子,砸在了那女尼的腰间处。
噗!
一声沉闷的炸响,那手持重剑的女尼被i这一棍子给直接撕扯成了两半,化作万般血点,朝着左边跌落而去。
杯口大的铁棍,竟然被耍成了宛如尖刀一般的利刃,这爆发出来的劲气,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而瞧见这女尼的惨像,好几个年纪较轻的女尼甚至泣不成声,直接哭了起来。
就在胖妞大发神威的时候,有一个老道人闯入了阵中,指着它沉声说道:“我记得你,当初的时候,你还只是一个小猴子。就这么大!”
这老道人鹤发童颜,长着一张永远不老的娃娃脸,手中挽着一根青丝佛尘。显得十分仙气凛然。
他便是琳琅真人苏冷,龙虎山在宗教局之中地位最高的长老之一,当年我还在金陵的一分局当小科员的时候,他便早就已经扬名立万了,的确是有见过胖妞的模样。
只不过他当时最为注意的,是罗贤坤,甚至还将他收为徒弟,至于胖妞和我,都入不得他的法眼。
为这事,我甚至还郁闷好好一段时间。
当然,那也只是我年少无知之时的一点儿胡乱想法,当时若是被他给收做了徒弟,说不定就没有了后来我与师父陶晋鸿的相逢。
我师父就是老鬼。这师徒情,可是从我少年事情,就已经结下的缘分。
琳琅真人苏冷在江湖上的地位颇高,当年见到尚未成名的一字剑,便以“年轻人”来称呼这位未来的天下十大,由此可见一斑。
他此刻出现,并且点出当年情分,原本是想让对方卖个面子,却不曾想胖妞根本不理他这一套,瞧见这人挡在了面前,当下也是将手中的玄铁棍猛然一顿地,发出一阵巨震,紧接着口中狂吼一声,再一次上前。
又一棍!
这一棍凶猛无比,势出如龙,却是将力量用到了极致,没有半点儿花哨的意思。
胖妞并没有因为苏冷真人的这一句话留情,也没有任何变故。
棒子还是硬生生、实打实地砸落了下来。
瞧见对方不念旧情,来势汹汹,琳琅真人也是有些火气,将手中的青色佛尘猛然一抖,冷声喝道:“好你个小畜生,现在确实变得如此丑陋模样来了,我记得你是跟着陈志程的对吧,那家伙表面上正气凛然,背地里居然纵容你这般凶兽杀人。待我收拾了你,回去定然要办了他,将他关到白城子里去!”
接近战场的我本来想要站出来,合力将胖妞擒下,然而听到这话,我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琳琅真人苏冷是总局监察部的,曾经审问过我,但是最终还是被王红旗的名头给吓走了。
我本以为此事算是了解,却不料对方居然还怀恨在心,一直想把我给弄下去。
甚至,还想着把我弄到白城子里去……
白城子,那是人待的地方么?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得罪了这无论是在江湖还是朝堂之上,都颇为有地位的琳琅真人,却知道自己实在是没有必要,拼命上前,去搀和此事。
我停下了脚步,并没有闯入战场,而是在外围的林子停着,观察此中情况。
我没动,琳琅真人却动了。
他手中的青丝拂尘与先前静格师太手中的那法器一般,都是长丝漫漫,可延伸无数倍的厉害法器,陡然暴涨几倍之后,却是在瞬间化作一张大网,将胖妞给笼罩了起来。
胖妞腾空而起,一棍落下,一棍落下,本是气势斐然,却不料万般青丝缠绕,却是将这棍势给层层阻隔,挡落在了外面。
以柔克刚。
胖妞乃洪荒遗种,传说中的通背魔猿之后,虽然不能入传说中的移山拔海,双臂之中却自有千钧之力,再加上弥勒给它配备的粗粝玄铁棍,天下间罕有能与它硬撼之人。
这也正是它凭着一己之力,将慈航别院逼得如此凄惨的缘故,然而琳琅真人此番跳出来,给那些尼姑出头,却并非没有准备。
无数青丝无风自动,层层叠叠,将这棍子最为猛烈的攻势,在瞬间给抵消了许多层。
当它最终落下来的时候,却已然力道全无。
胖妞这边的棍子,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但是琳琅真人却是人老成精,手段并不会陡然而出,而是层层叠叠,一部分青丝阻挡,而另一部分青丝,则宛如咄咄逼人的毒蛇,朝着那毛茸茸的丑陋魔猿身上扎落而去。
能够使用佛尘,并将其炼为法器者,基本上都是拥有着强烈的意志力,能够分神,将念头灌注于青丝之上,或抵挡,或攻击,让人应接不暇。
静格师太如此,琳琅真人亦是如此。
胖妞刚猛,势不可挡,然而刚则刚矣,面对着琳琅真人这百炼钢化作绕指柔的手段,却到底预计不足,一时间两者在慈航别院的阵前拼斗,你来我往,却是形成了僵持的局面来。
琳琅真人这表现让无数人都为之震撼,那龙虎山,当真是一处神奇之地,以苏冷长老这般的手段,居然都没有能够拍到前三之位。
那么,那龙虎山的三巨头,善扬真人、望月真人和掌教张天师,又将是如何风范呢?
旁观的无数人都不由得展开遐想,对那龙虎山更是心生敬畏,而就在琳琅真人与魔猿胖妞激斗之时,被围在阵中的静念师太却是盘腿落地,而旁边几个身板比较壮硕的女尼也是适时将她给围住,遮挡部分。
这行为颇为奇怪,我下意识地望了过去,却从间隙之中发现,那家破人亡的静念斋主,居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手绢来。
这手绢,却是先前我茅山水虿长老徐修眉拼死从水中各路英豪手中抢出来的,交给她的那份。
手绢之上,绣满了金丝符文。
一股浓郁不散的气息,从那手绢里面散发了出来,即便是在相隔颇远处的我,都能够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灵气。
这,这就是那软玉麒麟蛟?
不愧是让无数人为之疯狂的天材地宝,这气息当真是诱人至极啊!
就在我感慨之时,静念师太却是手结法印,用金丝、朱砂和符箓,在自己周围隔断出了一个法阵来,而结阵完成之后,她手掌一翻,却是将那手绢包裹的东西,给直接抖落了出来。
是什么?
我屏着气息,伸长脖子,睁大着眼睛,透过那间隙望了过去。
我有一种先入为主的想法,本来以为那软玉麒麟蛟会如同黄山龙蟒的黑花夫人一般,身长十几丈,结果抖落出来的,却是一条身长不到一米、通体晶莹剔透的软玉,而那玩意在落地的一瞬间,居然化作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妙龄少女。
这少女长得有点儿混血的模样,眼睛忽闪忽闪的,晶莹黝黑,让人忍不住就生出几分怜意。
哎呀呀,不知道怎么的,相隔这么远,我却是能够瞧得这么仔细……
就在我为那手绢之中抖落出来的少女而为之惊讶的时候,却听到突如其来的一声暴喝,目光陡然移动,却见刚才还在纠缠僵持的胖妞和琳琅真人,在这一瞬间却是发生变化。
胖妞被那无数青丝围攻的时候,先是示敌以弱,紧接着浑身竟然燃起了熊熊的黑色火焰,将缠绕在它双腿和胳膊之上的所有青丝,给全部灼烧。
这火焰几乎没有一丝温度,冷得就像冰一般,然而那些祭炼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青丝,在这一瞬间被点燃。
火焰在一瞬间吞没了胖妞,不过它却并没有因此死去,而是在这站在那火焰之中,威风凛凛。
当着黑色而冰冷的火焰生出之时,琳琅真人的脸上为之一僵,竟然露出了震撼和惊恐来。
他怕了!
到底是什么火焰?
无人知晓,但是这火焰却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顺着那青丝蔓延,不断席卷,竟把琳琅真人的青丝拂尘给毁去,而胖妞则化作一道幻影,围绕着他奋起,不知道砸落了多少棒子。
作为江湖上成名多年的泰山北斗,即便是没有了青丝拂尘作为法器,琳琅真人对于这暴风骤雨的攻击,也是能够应付。
然而在一阵让人眼花缭乱的棍影之后,胖妞的身形却是骤然一收,停在了远处。
两人相隔十米,就这般对视着,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战斗……结束了么?
我目光在战场中巡视,当瞧见琳琅真人头顶的一抹金光之时,瞳孔骤然一阵收缩。
第四十九章 若有来生,你我为友,今世……
漫天的火海肆虐过后,天地之间都是一阵灰烬,身处于火场之中的我,后面能有什么东西呢?
有什么东西,是我的炁场和意识所不能捕捉得到的呢?
除了弥勒!
然而在我与冥河鬼母的战斗结束之前。弥勒这个龟孙子怎么可能会露面?
在冥河鬼母喊出这话儿来的时候,我的心中就知道对方定然是又有些许打算,甚至知道她极有可能是不甘心面对此刻的困境,想要通过奇袭的方法来行事。
即便如此,我还是依着将头转了过去。
我就等着看看冥河老母的葫芦里面,到底卖着什么药。
果然,就在我转身过去的一瞬间,一粒让人心悸的劲气,陡然射出,朝着我的心窝子里倏然飞来。
那速度,比闪电还要快上几分,让人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我那长期在战场生死边缘养成的本能,还有那几乎拥有自我意识的饮血寒光剑救了我。用不着我来反应,那长剑就倏然弹起,将这劲气给刺中。
我目光转移,瞧见这一招居然是血神子。
一滴鲜血,凝练出冥河鬼母的模样,持剑而来,与那饮血寒光剑的剑尖轰然相撞在了一起。
这便是血神子,提取鲜血精华而凝结出来的身外化身,据说那冥河老祖的本体拥有四亿八千万血神子分身。充斥着整个冥河血海,而这冥河鬼母作为修罗一脉,如此的手段,必然也是厉害之极的。
若是旁人,这血神子或许还能够掀起滔天大波,然而此刻,与饮血寒光剑交击。却泯灭于无形之中。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魔剑的性质。
那就是吸血。
饮血寒光剑的剑身之中,并非光滑平顺。内中其实有着无数肉眼不见的细碎孔隙,里面的构造复杂之极,能够摄取无数鲜血,这玩意对于血神子来说,无疑是天敌。
冥河鬼母对这一招偷袭,寄托着十二分的期望,然而当她瞧见自己的血神子被我不动声色地破去,彼此之间失去了联系,整个人顿时就萎靡起来。
差距太大,这又如何是好?
打不过,那便逃吧?
想到这里冥河鬼母身子一扭,朝着远处的山崖狂奔而走。
她离去的时候,刻意地用劲在了脚下。那饱经我和冥河鬼母折磨的山体在她的劲气注入下,顿时就是一片松散,不断有石块轰然滑落,朝着山下跌落而去。
洛峰山,不知不觉之间,已然倒塌了大半。
我望着冥河鬼母飞速掠去的身影,并没有动,也没有趁胜追击,将她给捉住。
这女人,从头到尾,都不是我的敌人。
拿下了她,那又如何?
杀了么?
我没有动手,而是平静地直视前方,然后伸出长剑,气机锁定在了某一处的空隙,平静地说道:“出来吧,弥勒,你若是想要逃脱,找那女人的晦气,就先过我的这一关。”
之所以肯定弥勒藏在那个地方,是因为刚才的那一声轻叹。
弥勒在我快要死的时候,叹了一口气,却不知道我已然将方位给记了下来。
尽管我对于那破碎的空间并不是很了解,但是也知道,倘若是想要追逐冥河鬼母离开,他就不得不现身,否者就会在空间碎片里面待着,一直等到那碎片被这世界所融化。
被我的气机锁定住,没一会儿,虚空之中踏出了一个人影来。
白衣光头,却正是弥勒。
与我面对的时候,他终究还是将脸上那狰狞的青铜面具给取了下来,眯着眼睛,盯着我一阵,摇头叹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本以为那冥河鬼母能够与我拼得两败俱伤,没想到你不但将她给轻松拿下,而且并没有追她而去——你不但修为增强了许多,就连脑子,都变得厉害了。”
从敌人的口中听到这赞誉,我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沉默了一下,我方才说道:“冥河鬼母,对于我来说,不过是疥藓之疾,而你,方才是我一生之中,最大的敌人。这一点,我可是从来都记得的。”
弥勒愣了一下,脸色古怪地说道:“是么,我一直以为我们两人,应该是惺惺相惜才对。”
我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我们的确是有过惺惺相惜的时候,不过所有的一切,经过黄河口一役,就不再相同了。”
想起那一场壮烈激怀的战斗,弥勒也不由得长叹了一声道:“是啊,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黄河口一役,三张死亡,努尔和长大明白失踪,重伤无数,老一届特勤一组几乎全军覆灭,而弥勒则不但损失了风魔等得力干将,而且自己的小师妹也死了。
小观音,那一个玉洁冰清、凡尘谪仙的小姑娘,最终在弥勒的野心面前,用自己的性命,做了最后的死谏。
只可惜弥勒并没有幡然悔悟,而是最终坚定了自己的道路。
从那以后,他就走上了不归路,而我与他,则成为了这世间绝对会分生死的一对人。
望着我好一会儿,弥勒突然开口说道:“我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不然这生死决战,我们晚一些时间,你看如何?”
我望着这个帅得让女人合不拢腿的男子,岁月几乎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已经变成了大叔,而他还是青葱少年的模样,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慨。
这个男人,倘若有来生,我愿意与他作人生唯一的三两知己,酒肉兄弟。
而这一世,我与他唯二的结局,要么就是他死于我的手中,要么就是我被他杀死,没有第三种的选择。
所谓宿命,那就是命中注定,没有任何修改的可能。
我缓缓地将饮血寒光剑举起,收鞘,作起手式,然后淡然说道:“出手吧,这是你我之间的宿命,你我最好都不要逃避。”
弥勒左右一看,微笑着说道:“我若要走,你拦不住我。”
我也同样笑了,嘴角一挑道:“你尽管可以试一试,不过若我是你,便不会做这般的蠢事。”
弥勒听完我的话,到底没有转身离开。
高手之间的战斗,说简单很简单,说复杂,其实还是有着许多微妙的因素存在的,不但关系到双方的修为、法器、法门和心法,以及天时地利人和、运气,还与一件事情息息相关。
那就是意志。
这东西说起来很虚,不过却又是实打实的,说得简单一点,也可以理解为士气,也就是必胜的信心。
一个人,只要拥有着最为执着和强烈的战斗**,方才能够倾尽自己的所有,来获得胜利;相反的,倘若一交手,就只为了逃离,必然就陷入了最为危险的困境之中。
这玩意在双方水平相差甚远的时候,或许并非那般明显,但若是实力相近、或者相去不远的时候,就变得至关重要了。
弥勒此番倘若是要逃,在没有任何牵制的情况下,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我一路追逐,信心丧失,最后落败。
没有第二种可能性。
只有对现场拥有最清晰掌控力的人,方才能够勘透这里面的微妙关系,弥勒自觉一眼看穿未来,自然能够把握得当,但是对我也能够明了这里面的变化,他多少还是有一些惊讶。
沉默了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道:“当初真的不应该让你先进入那五彩补天石中,要不然也不会有今天这一幕——我不用费尽心思,将静念师太给逼得入魔,你也不会有这般的底气站在我的面前来,说出这样的话语。”
听到弥勒的反思,我不由得笑了:“你若是先进入其中,或许连那半分五彩补天石都不一定能够得到。”
弥勒听到之后,突然笑了,点头说道:“正是!正如你所说,我未必能够突破那幻境,得到五彩补天石,如此说来,不管我如何筹谋,这世间终究还是沿着它强大的惯性行事。尽人事,听天命,而结果,则与你我都无关啊……”
这话儿说得,莫名有着几分惆怅和英雄末路的味道。
我听完之后,也感觉出了几分的轻视感。
这家伙,我如此郑重其事地把他当做了值得尊敬的对手,然而在他的心中,我却不过是通往坦途的一点儿障碍而已。
对于他来说,那贼老天,方才是他真正要挑战的对手。
这个人,究竟得有多狂妄,方才会选择与老天、与全世界为敌?
我满心的震撼,不过一股受到蔑视的愤怒也在胸腔之中澎湃扬了起来——是,你弥勒可以好高骛远,可以不将我放在眼里,这都没有关系!
你到底怎么想,都没有关系,因为我会让你知道,轻视我的下场,到底是什么。
你弥勒是天才,戴着光环降临的凡尘俗世,而我陈志程呢,自出身起,肩上就背负着十八劫。
我是个早就应该死去的男人,而如今却坚强地站在了你的面前。
我就是想让你知道,即便是世界如此憎恶我,那都没有关系,今天老子就要以德报怨,拯救这个世界一回。
来吧,战!
第六十五章 龙脉之责
我本不指望这件事情能够瞒得了太久,毕竟当时人多眼杂,不管是从我这边,还是从黄天望那边流传而出,都不是人力所能够控制的。所以也没有多加辩解,舔了舔嘴唇,只是嘿然一笑,也不多言。
王红旗瞧见我这个态度,摇头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么,我时日无多,本来准备运作,把你给捧上来,然而在这关键时刻,你又出了这么一档子的事情,你让我如何是好?”
时日无多?
听到这话儿,我顿时就收敛起了笑意,瞧见王红旗原本矍铄的精神再也不复。铮亮的光头也多了几分黯然,心中一慌,出言问道:“王总,你这是……”
王红旗摇了摇头,双手撑在桌面上,问我道:“告诉我,那软玉麒麟蛟就有那般重要么。值得你如此出手?”
身居高位者,其实对于这类事情,看得并不是很重。就算是睿智如王红旗,也有一些不理解,这事儿关乎到我行事的正义性,我倒也不敢马虎,赶忙将当日与黄天望的争辩,与他一一讲来。
谈到这些的时候,王红旗又是长叹了一口气。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而他在跟我解释,说黄天望在年轻的时候,曾经有一个爱人。海誓山盟、至死不渝的那种,结果最后被一条黑色巨蟒所杀,而他却报不得仇,于是愤恨之下,投身入了公门,靠着龙脉滋养,迅速成就了一身伟业。
有着这样的经历,他自然对天下间所有妖属都抱着一种敌视的态度,而据他所知,那条黑色龙蟒,最后也是幻化了人形。
她叫做黑花夫人。
王红旗是不出门而知天下事,他甚至告诉我,说那黑花妇人平日里的装扮。模拟的就是黄天望年轻时爱人的样子,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种很大的刺激。
对于黄天望,传说很多,但是最接近真实的有两种,一种是他依靠着地底龙脉而成事,还有一种,则是传言他修行了某种前朝太监的秘术,从而成为了诡道强者——当然,这些都是密不外传的事儿,知道这些猜测的人都很少,而且自从黄天望成名之后,所有的传言都化作云烟,不再存留。
王总寥寥几句,让我知道了两点,其一,黄天望兵行诡道,事出有因。
第二点,那就是此人非常不好惹。
对于王总的解释,我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反而是有些关心起那神秘的龙脉来。
脉,本义是血管,但龙脉却并非能够延伸为真龙之血管,而是一种山川大势的走向——龙就是地理脉络,土是龙的肉、石是龙的骨、草木是龙的毛发,传言中龙势有九种,分别为回龙、出洋龙、降龙、生龙、巨龙、针龙、腾龙、领群龙,山势曲折婉转,奔驰远赴,在被赋予神秘的道统论之后,预示着王朝的兴盛和衰败。
古之演义里面,断龙脉,则能够截断一朝一代的兴盛,由胜而衰,这显然只不过是小说家言,不足以信,但其中奥妙之处,非亲临,却又难以讲得清楚。
要知道,当初王红旗从手中揉捏,搓出一条金色小龙,那便是从龙脉之中凝炼而出的龙意。
这玩意可是最真实的,就是它,方才能够使得我对饮血寒光剑之中的龙息操纵自如,使得我的气势陡然倍增,掌控全场。
龙脉的重要,是毋庸置疑的。
刚才王红旗也提到过,被誉为大内第一高手的黄天望,也是得了龙脉滋养,方才能够成就此番修为,而在我看来,王总之所以被我师父誉为那最有可能争夺天下第一头衔的顶级高手,也离不开这龙脉的影响。
这般重要的东西,我自然好奇,然而面对着我的问题,对我向来宽厚的王总却只是叹了一声道:“此事关乎于国运,除非你到了一定级别,不然我只能无可奉告。”
听到王总的话语,我不由得苦笑道:“竟然是这般?”
没想到我奋斗这么多年,居然连知道这秘密的级别都达不到,这多少也让我有些意兴阑珊。
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情绪,王总抬起头来,看着我说道:“我和老徐几个老家伙,本来已经在运作了的,准备等我们退下去之后,把你给提起来,进入核心领导层——这事儿都已经快是板上钉钉的了,却没想到你出了这么一档子的事情……”
我能够感受到王总的失望之情,咬了咬嘴唇,终究没有敢跟他顶牛,而是歉然说道:“对不起,当时的情况,我不得不挺身而出……”
王总摇头说道:“不,你并没有错,在我看来,黄天望做事也实在有些过分。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情,肯定会传到上面,所以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恐怕都会白费了。”
我听着更是歉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王总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志程,我很看好你,但是并不会一味拔高你,人有喜怒哀乐,也得经受大起大落,这是对你的考验,你可知道?”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道:“王总,你打算……”
王总摇了摇头,对我说道:“不,我不会对你怎么样,该奖的奖,该罚的罚,不过你这一次,算是在上面挂了号,以后的路,可能会变得艰难,你得多动点脑子,自己走了。”
我心灰意冷,开口说道:“王总,朝堂凶险,不如归去,不过我手下的这些兄弟,还请你多加照顾才是……”
王红旗听到我心生退意,不由得扬起眉头来,瞪着我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这点挫折都经受不得?”
我洒然一笑道:“倒不是经受不住,主要是怕那背后伸出的黑手,让我心力交瘁。”
我以退为进,将我的担忧说出,王红旗笑了,对我承诺道:“你放心,你要我在一天,就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的。”
我听到这话,又提起他刚才谈及“时日无多”的话题,这时他整个人都变得无比严肃起来,盯着我说道:“志程,你可记得之前对我的承诺?”
我认真点头道:“记得,守护这世间的平静。”
他说道:“对,实话告诉我,当今之所以九州安平,是因为天下有九鼎镇宁,此事自古以来,便一直延续,一鼎乱,则灾难生,而九鼎乱,则天下异,九鼎源头又为龙脉,需要有大能力之人来镇压,在我之前,有一位顶尖厉害的镇国高手融灵而入,然而近年来神州动荡,那位前辈已然耗尽神志,需要有后继者……”
说完这般秘闻之后,他停顿了一下,而我则感觉到浑身发寒,沉声问道:“融灵而入,是不是得放弃肉身?”
王总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说道:“所有的人选里面,我是最适合的……”
听到他的话语,我的浑身就是一阵。
尽管我不知道融灵化入龙脉,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是倘若王总这般行事,只怕从此以后,我未必能够再见到这位可敬的长者了。
瞧见我的表情,王总却突然笑了:“你也别想得太多,融灵而入,其实也是对自己生命的一种升华,对于某些人来说是终结,但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却是一种新生,求都求不到的机会。”
我盯着他说道:“对于你来说,是什么?”
王总沉默了一下,对我说道:“九鼎若失,则星辰诸般之力便会被失去,天罡地煞,皆不再人间,世间再无英才——这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遗产,南明之时的悲剧,不曾就此重演,所以这对于我来说,是一种责任。”
责任!
听到王总局郑重其事地说起,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鼻头莫名一阵酸楚,而他则起身,过来与我相握,陈恳地说道:“小陈,陈志程,虽然这一次并没有成功,但是我却希望,终有一日,你能够接了我的班,可以么?”
望着这位一直以来对我关照有加的无私老人,我实在没有太多的拒绝可以说出,只有认真地点头说道:“好的,王总。”
与王总谈过话之后,我离开了小红楼。
接下来是论功行赏的流程,要晓得我们此番最大的成果,可是斩杀了邪灵教的大头目,只可惜弥勒此人在江湖上名声不显,在宗教局的评级里面,也算不得什么大人物,甚至连十二魔星都及不上。
如此说来,这功劳甚至还不如当初捉拿魅魔、风魔来得大。
这种评级无疑是可笑的,别的不说,黄河口一战,风魔甚至只是弥勒的跟班,而为了营救弥勒,神出鬼没的天王左使也出现了。
怎么看,弥勒的评级都不应该是这样,不过对此,我却没有太多的争辩。
这些东西,恐怕已经涉及到了某一些派系的打压了吧?
有了王总的谈话,我对于这些并没有太过于在乎,在那种崇高的目标面前,这些东西,都不过是浮云而已,如此算是草草结束,我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而且还变得更加低调,如此到了年底,我收到陕北的一个消息,说刚抓到两个盗墓贼,有一个人,跟我还有些关系。
第六十九章 可怜的甘十九,和刀
轻轻一拍,顿时一阵嗡响传来。
我心中愤怒,自然是用上了一点儿雷劲,深渊三法的风眼也同时使出,而那青年使的是黑虎掏心。右拳紧握,惟有中指的指骨曲起,朝着我的心窝顶来。
这种奇峰陡出的拳势,自然要比五指平平有攻击力许多,而且依他这般的冲势,别说普通人,就算是稍微有些名头的修行者,猝不及防之下,或许也就此暴毙了呢。
风眼启动,炁场混沌,青年不由自主地朝着我的手掌之上撞来。
我这手掌之上,雷劲充盈,必然教训一下这人。只不过我自恃身份,倒也不好强攻,唯有等那小子自己撞上来,而就在此时,那个面瘫中年和白头翁同时出声喊道:“鹰飞,危险!”
白头翁离那青年最近,抢先几步,一把将那青年的肩膀给按住,不让他动。而青年却是个胆大包天之人,根本就不管不顾地想要继续往前冲,奋力挣扎。
而此刻,我却是收起了架势,抱着胳膊,仔细打量这些。
就在白头翁跟那傲气青年拉扯的时候,那个面瘫中年站了上来。冲着我拱手说道:“西北甘家堡,甘十九,前来讨教!”
甘十九?
听到对方自报姓名。我在脑海里面一过,就差不多想起了此人的来历。
甘家堡在中原之地名声未显,但是照片在西北却是很响,跟西北马家齐名,算得上是西北世家之中的佼佼者。
这甘家堡位于凤凰城银川附近,那个地方是黄河上游,著名的河套平原冲击地,而这甘家堡据说在宋朝西夏时期就已经存在了,据说有西夏萨满教的传承,而且还参与过西夏王宫的守卫工作,而后历经百年沧桑,又融合了许多汉家传承,最终独树一帜。成就了如今伟业。
甘家堡跟西北马家不一样,对于政事并不热衷,一直执着于保境安民,故而名声不显,但绝对属于地方一霸。
这甘十九是甘家堡当代一族之中,排行十九的子弟,也是甘家堡当代的修行奇才,我之所以对他有点儿印象,是因为驻守西北的萧大炮跟我聊天打屁,说起辖区豪杰的时候,曾经谈起过此人。
萧大炮对这人的评价,是“争名夺利,自视甚高”。
萧大炮若说修为,倒也不是那种天纵奇才的类型,但是看人的眼光却是奇准无比,这跟他长期在一线工作的原因有关,而得到这样的评价,估计他并不怎么看得起这人。
不过这个自视甚高的甘十九,居然千里迢迢地赶到了京都来找我比试,这就让我有些不爽了。
怎么着,真的当我是爬向高处的梯子、垫脚石?
我眯眼看着这位自报姓名的面瘫中年,故意沉默了十几秒钟,然后方才说道:“京都不必宁夏,一砖一土,皆有来历,若是损毁,你我都赔不起。人我是见过了,差不多就这样吧,阁下若是想要代替北疆王,争夺天下十大的名头,我这边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跟北疆王之间,还差一百里路。”
我直言不讳地说出了对方心中所想,而且还毫不客气,这话儿听得那面瘫满脸通红,终于有了表情,一脸羞愤地说道:“差多远,总得打过才知道!”
这话儿说着,他手往虚空一抓,却是摸出了一把银光耀眼的斩马刀来。
这斩马刀通体银亮,而刀身之上则有神秘而古怪的符文绘制,刀柄之上的缠线也有古怪,斩马刀的刀背之上,还有银环九个,稍微摇晃一下,就有魔音抖出,十分巧妙。
我瞧了第一眼,就能够感受到这风格,应该是来自于雪山之巅的天山神池宫。
仔细想想,我已有多年未曾与天山神池宫有过交集了,却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再一次遇见。
七八年了吧?
甘十九瞧见我盯着他手中的银刀发愣,误以为我是在羡慕他手中的利器,脸色不由得舒展开来,眉头一挑,冲着我说道:“我听说黑手双城手中的饮血寒光剑,乃天下间一等一的魔兵凶器,不如拔出来,让我们见识一下?”
我这时方才醒转过来,眯着眼睛,平淡地说道:“那剑凶,出则杀人,我虽然讨厌你们,但是却并不想杀人!”
甘十九脸色一变,不再多言,微微一抖手中那斩马刀,魔音横出,配合着口中不断吟唱的咒诀,倒也将那气势一点儿、一点儿的增强,煞气扑面而来。
这人按理说是西北豪雄,手段自然厉害得很,不过曾经沧海难为水,这种手段在我的面前,实在又有些小儿科了。
我甚至一动也没动,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在那儿蓄势。
待到某个节点,他即将发动的时候,我方才开口说道:“你应该去过天山神池宫吧,现在的公主是神姬才对,她现在可好?”
甘十九即将暴起,听到我的问话,下意识地作答道:“你怎么可以……”
他说不下去了,是因为天山神池宫对他做过的限制在作怪,任何进过神池宫的人,都会受到禁言之事,在外界不能谈起天山神池宫的事情,这是一种意识之上的契约,当初我曾经问过北疆王如何解除,他笑而不语,时至于今,我终于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只要你的意志比那附加强悍,自然可解。
甘十九想说的话语,是我怎么可以谈论起神池宫的事情,而说到一半,却卡住了,脸上立刻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来。
他的脑子并非愚笨,自然在瞬间就明白了,仅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就比他强上许多。
我本以为他会知难而退,却没想到那家伙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身子一转,人却如同旋风一半,朝着我这里劈来,银光化作万点,将整个胡同都给照亮。
光芒在一瞬间幻化成万般星光,而我却没有后退半分,反而是直接撞入了那凌厉的刀锋之中去。
魔威、风眼、土盾。
三招齐出,那密不透风的刀势之中,立刻就露出了一丝破绽,而我早就一直在等待着,瞅准了那点儿破绽,手指如铁,毫不犹豫地朝着那抹月光一般的银亮处夹了过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瞧见我竟然不知死活地将手岔开,朝着那刀势迎了过去。
嗡!
力量在高速颤动之中,发出一震让人耳膜鼓荡的声音,而就在这种声音之下,万般刀势在一瞬间陷入了凝滞的状态,众人的目光朝着场中一看,却见我的手指紧紧夹住了那把银刀的刀锋之处。
画面就像定格了一般,然而不管甘十九用上了多少的气力,都没有办法从我的手指之间,拔出那把刀。
在这样的僵持之中,甘十九的脸色越发铁青了,而眼神之中,却流露出了一丝惊慌。
这种惊慌,来源于对自己所认知世界的颠覆。
怎么回事?
这世间,怎么可能有两根手指就将我快刀给定住的人?
就在甘十九脑海几乎空白的时候,我却显得越发平静了,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诚然,在西北之地,你或许能够立得住脚,成为一方豪雄,但是天下之大,并非你坐井观天而能够臆想出来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没有人敢自称是天下第一,我这个名号,是有人险恶用心,故意泼上来的脏水,知道么?”
甘十九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放弃了,弃刀后退,朝着我深深一躬,拱手说道:“受教了。”
我望着他,瞧见这四人皆是一阵面如死灰的模样,知道心高气傲的他们都是受到了打击,摇了摇头,将银刀抛给他,忍不住又安慰几句道:“刚才我看你的手段,已然将刀势的简要流转掌握,再配合萨满魔音,其实已经做得不错了,日后勤加练习,或许能有突破。”
那甘十九是个高傲之人,我这不安慰还好,一安慰,他顿时就是一阵怒火,竟然将那银刀往地上插住,一脚蹬去,却是将这刀给折成两段。
我大惊,要知道真正的剑客刀手,对于手中的武器,是有如爱人一般的感情,他这般模样,实在是有些太过于匪夷所思。
折刀之后,甘十九朝着我拱手说道:“还练什么刀,终究不过被人笑话而已,告辞了。”
说完话,他转身就走,其余等人也匆匆离去,留下我一个人在胡同里发愣。
这人好刚烈,只是可惜了这刀。
对方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哭笑不得,俯身拾起那断成两截的长刀,瞧见刀身银光凛冽,想来材料定然不差,打造起来也是煞费了苦心,丢了实在可惜,回头拿给南南,说不定也有些用处。
我将两截断刀放入八宝囊中,不知道那甘十九瞧见这个轻松把他打败的家伙竟然做出如此不顾身份的事情,会是作何感想。
他一败涂地,心中怨愤难平,这个我可以理解,只不过他拿我当做标准,又实在是有些不太明智。
我摇头叹息,缓步走出胡同。
然而刚刚走出来的一瞬间,我立刻感觉到有一阵强烈地危机感陡然升起,眼皮子猛然跳动。
不好,有埋伏!
第七十七章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几乎是用交代后事的语气跟尘清真人托孤的,然后在次日清晨离开。
那天晚上,我躲在黑暗中,看着我女儿那张肥嘟嘟的包子脸,足足看了一晚上。都没有眨眼。
在那张胖脸之上,我看到了久违的希望。
生命在这一刻是如此的可贵,这使得我几乎不想离开。
但越是如此,我越知道不能够因为自己的自私,而将自己的祸患带给自己真正关心的人们,毕竟他们是无辜的。
我在次日清晨离开了邓家村,打开电话之后,林齐鸣告诉了我一个消息,那个叫做陆一的家伙,的确有在黔阳东山仙人洞附近出没过,不过他的警觉性十分高,在察觉到有不对之后,立刻就离开了观察者的视线。
随后黔州省局对陆一此人进行了大范围的搜捕。就黔阳一城,就出动了超过上千名的警力。
只可惜那人最终又仿佛空气一般,消失无踪。
现在张励耘坐镇京都,而林齐鸣则带队在黔阳市中,全城搜捕陆一此人,他问我是去黔阳,还是先返回京都去。
我考虑了一下,问京都那边,甘家堡的那几个人审出结果来了没有。
林齐鸣说结果出来了。事情有点儿复杂,让我最好问一下张励耘。
我挂了林齐鸣的电话,又打给张励耘,得知甘十九和其余两人,真的是一无所知,之所以前来挑战我,终究不过是为了名和利。但是唯有那个最年轻的家伙,反倒是十分值得怀疑。
据甘家堡几人的交代,那个叫做甘东的年轻人。不但是此行最主要的怂恿者,就连这一次的拦路比试,都是他策划的。
至于为什么,则是因为甘东这家伙早年间曾经在京都当过北漂,对这一带,比较熟悉。
突破口找到了,那甘东在张励耘这种专业人士的逼问下,终究还是没有熬住,最终还是交代了自己曾经秘密加入过邪灵教的事实,并且还得到某一位高层的承诺,说只要办成此事,他将会得到全力的扶持,日后的甘家堡。说不定就能够掌握在他的手中了。
至于向他许诺的那个人,甘东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尽管小白狐儿并没有在,但是总局依旧是人才济济,张励耘找人对这家伙进行了一下调查分析,这才知道此人的关键部位,也被人洗过了脑。
策划此事的人想来是做足了详细的功课,并没有留出太多的线索给我们。
目前唯一比较有用的,就是从那岭南黑风口中说出来的陆一,最是可靠,不过这个家伙有着比常人更加狡猾的手段和敏锐的感知能力,未必能够把他从老鼠洞里,给挖出来。
当甘十九得知自己所做的这些蠢事,都是别人怂恿,把他当做了出头的鸟儿之时,那家伙有一种立刻将甘东给弄死的冲动。
不过六扇门朝北开,进去容易出来难,他未必能够立刻获得自由。
像甘十九他们这种涉及到了危害公务员生命安全的情况,即便不会被送到白城子监狱,也是不可能安然逃脱的,总得留下些什么,或者还会受制于人,被宗教局或者民顾委所吸纳,成为其中一员。
不过这些都是上面所需要考虑的事情,至于我,则只想着顺藤摸瓜,将天王左使给拉扯出来。
我与他之间,必有一战。
京都那边的事务,基本上已经告一段落,我便没有折回那儿,而是乘车前往位于西南腹地的黔阳。
车行半途,我又收到消息,说黔阳那儿梳子一般地扫过了几遍,都没有找到人,不过据当地部门线人提供的消息,说有人在与湘西搭界的黔东南州,曾经见过这个人。
黔东南州是十万大山的门户之地,离我老家并不算远,所以我在半路便下了车,又包了一辆汽车,前往黔东南州的市里。
因为之前有过联系,当地的有关部门专门派了人过来接我。
我下车之后,立刻问起消息的来源,然后得到的回复,是有人瞧见过陆一出现在黔阳前往一个叫做晋平的小县城的长途班车之上,他们已经在安排人手盘查了,不过因为人员有限的缘故,未必能够掌握得住站得住脚的证据。
这儿到底不是什么发达地区,市局的规模甚至还不如我当初在金陵江宁一区,而且大部分人手都是那种填塞进来的七大姑八大姨。
这些人喝茶看报纸倒是一把子好手,但是论起查案的话,能够拿得出手的根本就没有几个。
我没有将希望寄托于这些个就等着退休生活的家伙身上,而是在问清楚大致的情况之后,直接买了汽车票,前往晋平。
这儿的道路十分曲折,又是修建多年的省级公路,保养不到位,坎坷不说,而且十分狭窄,我听说从市里到那晋平县城,估计得有四五个多小时,瞧着市局几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家伙,我谢绝了他们的陪同,而是坐了往返两地的班车前往。
路况不好,一路摇晃,而班车的司机为了多赚钱,不停地拉客上车,导致车辆眼中超载。
我坐在后排,闭目养神,突然间心中一动,瞧见左前方座位上,有一个娃娃脸的年轻人,长得十分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一般。
我并非什么健忘之人,但是这个人却给我一种有些面熟,但是终究说不了出处的感觉。
就好像梦中见过一般,模模糊糊,实在是想不起来。
不过我这个人倒也不是个穷根问底的性子,想不起来了,也就不再多想,安安心心地坐车,结果一路曲折,足足坐了六个多小时的车,方才到达晋平县城的汽车站。
和我预想之中的差不多,晋平是一个藏在山窝窝里面的小县城,破烂的汽车站和我老家差不多。
下了车之后,我并没有联络市局给我提供的人,而是就在附近找了一家招待所住下。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有一种预感,觉得这里应该能够找到一些什么。
晋平与湘西的怀化市交界,这个地方,就是最著名的蛊毒传说区域,所谓湘西三怪、蛊毒、赶尸、落花洞女,皆是这一大片区域,也就是我们认知的苗疆范围,我小的时候撞过邪,父母还商量着到晋平这边,找一个神婆解法呢。
从招待所里面出来,已经是夜间时分,我谁也没有通知,在招待所门口的小店里吃了一碗米粉,填饱肚子之后,就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晃荡。
我这般在县城的大街上晃荡,自然不可能撞到陆一的。
黔阳那边其实在得到这个线索之后,就已经联络了当地的公安部门,发布了协查通知,所以更加专业的搜查,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进行着。
我并没有与当地的有关部门进行联系,至于消息,则需要林齐鸣那边帮着我转达一番。
我并不觉得麻烦,事实上,我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小药匣子从黔阳逃出来之后,为何会出现在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呢,难道说他准备遁入山林,借着那茫茫林海,来摆脱可能存在的追兵?
晋平的县城并不大,半个小时就足以逛完,我并没有任何收获,于是返回了招待所,早些休息。
次日的时候,我又接到了林齐鸣那边的通告,他告诉我,说晋平警方那儿已经确定了这个家伙曾经出现在县城过,不过随后又朝着附近一处叫做青山界的山里行去。
消息确认之后,林齐鸣已经带队朝着这边赶来,不过可能还会有一段时间。
我当即通过林齐鸣联络到了当地的警方,然后亲自与对方做过确认之后,便匆匆赶进了山里去。
真正到了青山界,我才知道那个家伙为什么会往这里钻。
因为这青山界简直就是大极了,连绵不绝的群山充斥眼前,到处都是松柏和杉木,一眼望不到边,很多地方根本就是荒无人烟,罕有人涉足其中,更多的,则是那种完整的原始森林面貌。
陆一进了这里,就仿佛水滴落进了大海里一样,寻常办法,根本是不可能找到人的。
不过这事儿,对于我来说,倒也不算是太难。
青山界最高的山峰,叫做青山界主峰,我独自成行,一路来到了那封顶之上,并没有极目远眺,而是盘腿在了封顶之处,思维陷入了一种空灵的状态,再接着,我开始想起了陆一的种种特征,以及曾经跟他接触过的诸般面貌。
这些东西在我的脑海里不断地发酵,慢慢地汇聚成了一个影子来。
这影子是虚拟的,产生于我脑海里的精神和意志,再之后,我开始运用起了神池大六壬的算法,将这虚影跟真实的生命印记重合在一起来。
引导,再加上推断,在半个多小时之后,我终于明白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跟着感觉走,我在林间快步飞奔。
终于,在一片杉树林中,我瞧见了疲于奔命的陆一,正一脸错愕地瞧见我出现在他不远的地方。
是幻觉么?
第八十章 心魔与我,我与心魔
一滴津液自舌苔之中孕育而出,含龙虎,保送中黄庭之中,随元气上升而朝于心,积之而为金水。举之而满玉池,散而为琼花,炼而为白雪。
一缕神魂从心中提起,无为之性自圆,无形之形自妙,变化无穷,隐显莫测,自升天际,而又垂落下来,俯天而望,遥遥注视着江边这个盘腿之人,我能够瞧见自己,非眼观。乃心观,心之所见,更类真实之本我。
行功至此,等候多时的我一直以来跨越不过的鸿沟,在此刻变得微不足道。
抬腿跨过,便能够见到泥丸宫中的本我,归伏本宫,神未壮健,如婴儿幼小。浑浑噩噩。
世间能识本我者,能有几人,然而泥丸宫之中的本我,却并非唯一,而是两个。
一人如我,眼观鼻、鼻观心,盘腿而坐。双手合十,眼眉肢体如同幼儿;另一位却是一尊头上双角的魔神幻影,遗世独立。遥遥地朝着我的方向看来。
它瞧着我,嘴角处浮现出了一抹冷笑。
这人,便是伴我出身的心魔吧?
战神蚩尤!
跟我想象的并不一样,那魔神幻影,并不威严,肉乎乎的,反倒显得有几分可爱,不过与它外貌所不同的,是那眼神,冷酷地让人心中发凉。
泥丸宫中,两人对望,而外面的我,已经将那炼制多年的碧罗魂珠掏了出来。双手结印,开始念咒。
那魔神幻影瞧着我,冷冷地说道:“你想把我安置在那灵胎珠子里?”
这是我第一次用内视观心的方式,与这个相识多年的心魔对话,在它开口之后,我莫名就是一阵心虚,不过与它冰冷的眼神对视,心中不由得升腾出一股怒意来,同样冷声说道:“对!”
我毫不犹豫的回答,让心魔的脸上一阵扭曲。
它几乎化作了虚无。
几秒钟之后,这影像却是又凝固了一些,然后朝着我寒声说道:“真想不到,你居然是这般冷酷而无情的人,甚至连一点儿感恩都没有。若是没有我,你早就死了八百回,到了现在,你居然想要把我给驱逐了?”
听到心魔的抱怨,我莫名地动摇了一下,不过还是稳住心神,对它说道:“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不过也不是什么高尚者,绝对不可能留下你,而把我给毁灭了去。”
似乎有些心虚,我还补充了一句道:“这并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我的亲人、妻子和女儿……”
这话儿一开始还是为了弥补我内心之中的负疚感,然而说到后面的时候,我却变得坚定起来了。
是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
我若死了,或者失去了神志,很难想象得到我的父母、姐姐、小颜师妹和我家那可爱的包子,到底会变成什么模样。
她们会被人欺负么?
她们会死么?
我不能容许任何人伤害到她们,这是我作为一个儿子、丈夫和父亲的坚持,而心魔蚩尤则是我此刻最大的磨难,我若是被它夺去了神志,所有的一切,都完了。
我心里面在想什么,心魔蚩尤其实都知道,它望着我,脸色变得越发寒冷:“没想到,你也和那些家伙一般,如此的寡情薄意,算我看错了人……”
我苦笑着说道:“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怎么没有?”
心魔蚩尤一手指天,冷然说道:“你可以抛弃掉所有束缚你的东西,选择与我合作,一如我们之前一般。如果你能够听我的话,配合我,我可以向你保证家人的性命,你说如何?”
说实话,这话儿听得我一阵怦然心动。
真正领教过心魔蚩尤力量之后的我,是很难忘掉那种宛如毒品一般快感的,看着那些仿佛不可能逾越的天堑,在它的帮助下随意跨越,无论是康克由,还是弥勒,都不在话下,这种天下第一的感觉,让人实在是留恋不已。
只是,这样的蜜糖背后,绝对会有苦楚。
我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心魔蚩尤到底想做什么,一直都是我所担心的事情。
并不是我害怕它取代了我的意志,而是我担心它想要做的事情,会很恐怖。
恐怖到危机所有我所熟悉的人和物。
沉默,沉默了许久,心魔蚩尤终于抬起了头来。
它不再掩藏自己的情绪,而是露出了张狂的笑容来,冲着我冷笑道:“当年的我,差一点儿就打败了黄帝那个伪君子,夺取了天下道统,没想到三十四层天居然降下九天玄女那婊子来,把我的大计给破坏掉了,而且还将我禁锢在深渊沉沦。我现在回来,就是要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开启人道至尊,重返三十四层天,杀出一片天地……”
“什么是三十四层天?”
心魔蚩尤抬起了头来,长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回忆,又仿佛在感叹:“那是这无尽世界的起点,也是茫茫宇宙的终点——在那里,有着男儿的梦啊……”
伴随着心魔蚩尤的感慨,我平静地说道:“尽管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历史从不倒退,既然已经发生,那就愿赌服输,我不愿意为了你的野心,让所有人,都为你而陪葬!”
及时是蚩尤全盛时期,都被人战于涿鹿之野,四分五裂,更何况是这末法时代呢?
再来一次,也不过是失败的结局而已,根本蹦哒不了什么。
我没有再多话,而是循着那早就已经凝练纯熟的法门,祭出那碧罗魂珠,吞入神府,使其具备了强大的吸力,将心魔蚩尤的魔神幻影,给扯入其中。
尽管心魔蚩尤能够明了我所有的想法,但是这一下,它却并没有预料得到。
人心叵测,再厉害的人,都不可能明了世事。
轰!
炼制多日的碧罗魂珠在这一刻发挥了巨大的威力,恐怖的吸力出现在泥丸宫之上,我的神志,只有本体守护,不受其扰,而心魔蚩尤的魔神影像,却在这个时候,变得格外的迷离起来。
望着几乎接近虚无的心魔蚩尤,我整个人都变得恍然若失。
我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我真的需要将这个曾经帮助过我无数次的家伙,给清除出去么?
失去了心魔蚩尤的帮助,我会不会就不再是我?
我或许会被王新鉴杀死……
或许,会……
无数的可能性浮上心头,在那一瞬间,我莫名地就是犹豫了一下。
而就这么一下,却给了心魔蚩尤一个绝佳的机会,它突然朝着我猛然扑了过来,将我给紧紧抱住。
两个神识,在这一刻,生死不分离。
啊……
我变得无比痛苦,因为此刻的我已经分成了两个的我,一个是控制我身体的意识,一个则是那个被心魔蚩尤给抱住的本我,这种意识的割离让我变得痛苦万分。
而更让我痛苦的事情是,碧罗魂珠吸纳分身迫在眉睫,而倘若没有神识灌入,就会变成废物,不再存留。
我错过了时机,仅仅只是刚才的那一个犹豫,就让心魔蚩尤抓到了机会。
眼看着碧罗魂珠的灵性即将丧失,我不得不按照当初海常真人曾经教过我的炼神三分功,分离出一缕神识,朝着那碧罗魂珠注入进去。
潜意识中,这是我留下来的最后一个备用方案。
轰!
嗡……
巨震之后,又有回响,这一次,月亮从浮云之后露出了眉头来,星光璀璨,而所有的感悟与机遇,都在此刻消散了去,我已经不能够再内视泥丸宫,只是朝着心中感叹道:“我不应该心软的,没想到堂堂战神大人,居然也会这种玩弄人心的手段!”
听到我的讥讽,那心魔蚩尤缓缓传出声音道:“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这话语之间,却是有几许得意。
我丧失了摆脱心魔蚩尤最好的机会,气恼地躺在了地上,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晦暗,但是回想起来,倘若我将它注入碧罗魂珠,必然控制不住。
而这碧罗魂珠一旦逃脱了我的掌控,化成了分身,便成了真的蚩尤。
尽管这分身的修为远不如我一般,但是凭着它的能力和手段,几年之后,恐怕这世间,再无敌手。
就算是我,也绝对会被那个时候的它给杀掉。
而此刻,我作为心魔蚩尤的封印,将其镇压,反而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自我安慰着,而就在这时,突然间心念一动,背下突然有一样东西在拱着我,像是虫子,痒痒的,而几秒钟之后,我猛然一跃,朝着前方扑去,差一点儿,却是跳入了江水里。
回过头来,我瞧见了一副极为诡异的场景。
草地之中,有一个小黑点,它在我的注视之下,一点一点,像吹气球一般的膨胀了起来,几秒钟之后,竟然变成了一个人类的小男孩儿。
它在男孩儿的模样,只停留了十几秒钟,紧接着,这人仿佛电影镜头一般地快速成长。
几分钟之后,一个男人站在了我的面前。
他有着与我一模一样的脸。
第八十七章 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肥沃而丰饶的土地之下,陡然之间,无数如同婴儿手臂般粗壮的荆棘刺藤奋力钻出,仿佛那触手怪兽一般,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来。
离我最近的数十只刺藤。扭动着身子,朝着我这儿猛然卷来。
恐怖的变化在一瞬间发生。
这是分身之前并没有领教到的,此刻却全部加诸到了我的身上来。
噗、噗、噗……
让人牙齿发酸的声音不断出现,而身处于漩涡中心的我,却并没有半分慌张,而是将手伸入怀中,把饮血寒光剑给拔了出来。
饮血寒光剑一出,一股恐怖的气息立刻以我为中心,朝着四周袭去。
刺藤其实也是一种生命,碰到这种强横到无视一切的气息,也会产生恐惧,于是在骤然之间,突然停顿了一下。
尽管这停顿在常人看来。几乎可以忽略,却给了我充足的时间。
长剑斩。
剑出鞘,游龙惊凤,无数朝着我袭来的荆棘刺藤被削去尖端,断刺飞扬而起,而我则将饮血寒光剑舞成一道水泼不进的幻影光幕,任何刺藤进入其中,都会化作断肢纷飞而起,根本就伤不得我分毫。
事实上。这些刺藤有着惊人的韧性,倘若不是饮血寒光剑边缘的气息足够锋利的话,甚至都很难将其斩断。
攻击还在继续,当瞧见那些骤然刺来的藤蔓对我根本无效之后,阵中的龙小海似乎想要从内部突破。
当确定了这么一个指导思想之后,我立足的脚下,就没有一刻消停。
无数刺藤顶着带着血浆、尸骨的泥土。从我脚下钻出,朝着我的脚板底给刺来,这速度。快得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几轮攻击之后,我不敢再继续停留在药园子里,而是腾身在了半空之中,脚尖点着那漫天飞舞的刺藤,人在空中飞纵,如同传说中的荆棘鸟,一生都不落地。
人在半空之中,俯视整个药园子,突然感觉到有一种群魔乱舞的诡异。
疯狂舞动的荆棘刺藤,有的黑乎乎,有的则显得有些青涩,表面上的尖刺不断收缩,仿佛活物。与那水蛭、蚂蝗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种诡异,却带着一种莫名的暴力美学。
舞动、血腥、危险……
这样的法阵,倘若是个寻常人,或许早就被那无数刺藤给缠住,吸进鲜血,最后埋骨于此。
然而这对于我来说,又实在有些威胁不够。
龙小海既然敢小瞧我,那就得付出代价。
什么是代价?
血!
人在空中,不断地腾挪跳跃,但是我却并不是被动地应招,而是在不停地选择发力的位置和时机。
终于,在一条几乎超过成人腰围粗细的藤蔓从泥土里钻出,朝着我这边陡然射来的时候,我如蝴蝶一般地落在了它的身上,脚尖在密集的尖刺缝隙之中找到了一处可立足的地方,紧接着将饮血寒光剑朝那茅草屋平平一斩。
这一剑,平缓得就像是小孩子玩弄那玩具剑一般,软绵无力,徐徐而前。
然而这气势,却与我当日在灵界之中,力退群豪一般无二。
越是缓慢,越是蓄力绵长。
与弥勒一战的那九剑,让我对于手中的这把魔兵,和自己的剑技,有着比天下剑手更加深入的感悟。
这一剑,破!
唰!
一道几乎能用肉眼可见的剑气从饮血寒光剑中喷薄而出,呈现出一个半弧壮的气浪,朝着那茅草屋陡然切去。
劲气外放,是一个高手最寻常的标志,而剑气外放,则是一个剑手练到了极致时的一种表现。
但是剑气与剑气,之间还是有不同的。
如何不同?
效果!
那半月斩一般的剑气隐没入茅草屋中,并无动静,而我则从空中落到了地上,并没有朝着那边看去,而是将饮血寒光剑从六七米的高空,陡然带到了地面上,将其深深插入其中。
这法阵的关键,不再这漫天的荆棘刺藤,而在我们脚下宛如油膏的黑色泥土之中。
就是这些泥土,给予了这些刺藤无尽的力量。
破!
前面的一记半月斩,并非是终点,而插入泥土之中的这一剑,方才是我破局最重要的一剑。
剑尖之处,一股龙息吞吐,丹田神府之中的龙意勾连,将其化作一条苍劲青龙,朝着那邪恶土地的本源之处陡然气息。
轰!
当两者相撞的时候,整个大地都在颤抖,无数刺藤在这一刻变得疯狂了起来,然而却没有一支,胆敢靠近我的三米之内。
龙气之下,万物臣服。
不管大地如何颤抖,跟前的景象如何混乱,我丝毫没有任何反应,而是平静地看着不远处的那间茅草屋。
在我的注视下,茅草屋顶上的草棚子,以一个微妙的角度缓缓倾斜着,滑了下来。
隔着二十几米,一剑,将它的顶棚给切下。
噗!
当整个顶棚都全部倒落在地上的时候,那茅草屋用泥土构建的墙壁也在此刻承受不住气力,轰然倒塌了,露出了里面一脸错愕的龙小海来。
他依旧还是刚才那羽衣华士的模样,正在对着屋子中间的一处鼎炉疯狂起舞。
作为这处桃源法阵的阵心之处,那茅草屋远远没有寻常看起来的那般简单,它其实不比钢铁构筑的建筑强度低多少,所以他认为自己藏身于此,其实是十分安全的。
所以当一切都坍塌的时候,龙小海跳大神的姿势还保持不变。
然而他最终发现,那些刺藤,已然不听他的指令了。
整个法阵,都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而自己,则暴露在了敌人的面前。
当明白了这么一件事情的时候,他终于选择了停止,不得不勇敢地面对着眼前的一切,冲着我恨声喊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饮血寒光剑在泥地里不断颤动,我将手平静地放在剑柄之上,将它固定住,然后露齿一笑道:“下面有个小东西,十分不安分,我得打服它,让它不要打扰到我与你这故人会面的平静。”
“天!”
龙小海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摇着头不断说道:“这怎么可能?它是那么的强大,你怎么可能……”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我手中突然一阵抖动,却是那地底的东西在做垂死挣扎,我口掐法诀,一记掌心雷,再次拍到了剑柄指上去。
轰!
一声闷雷,从地底响起,而经过这一次之后,饮血寒光剑便再无动静,而周遭漫天挥舞的荆棘刺藤也在同一时间纷纷垂落了下来,倒伏在了园子里。
就好像是秋天等待收割的麦穗。
片刻之后,那些油光坚韧的玩意开始萎缩,黑气蒸腾而起,将这空间给染得一阵邪乎。
我没有管插在泥土之中的饮血寒光剑,而是缓步向前,一直走到了那倒塌茅草屋的跟前来,望着一脸惊慌错愕的龙小海,突然感到一种殴打幼儿园小朋友的错觉。
这种欺负人的事儿,其实一点儿都不好玩。
我叹息了一声,然后问道:“龙小哥,多日不见,越发地憔悴了,可见你混得不咋样——告诉我,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的话语里充满了故人久别重逢的离愁,而龙小海却并没有听出来。
事实上,此时此刻的他,绝对是不想与我再次见面的,不过在失去所有屏障的情况下,却也只有硬着头皮说道:“我在哪儿,与你何干?”
我摸着鼻子说道:“龙小海,我与你当日虽有仇怨,不过都是你在矫情,时过境迁,你又何必如此冷漠?”
龙小海将我彬彬有礼,于是壮着胆子骂道:“要不是你,和那个低贱的田贼,我爹怎么会死,又怎么会离开那里,怎么可能辗转漂泊,流落江湖呢?”
我冷笑道:“你之所以有今天,都不过是咎由自取而已——当日你对你堂妹下药的时候,可曾想过后果?”
听到我提起这事儿,龙小海更是火大,怒声骂道:“我艹,你还好意思说,老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豁出了脸面,结果最后卫神姬最后还是让你给玩儿了,还弄出了一个崽子来。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
什么?
我浑身一震,指着他的鼻尖喝道:“你说什么,别在这里胡乱嚼舌头,我跟神姬之间,可是清白的!”
“清白?”
法阵被破,龙小海原本还是十分忐忑的,结果说到这里,情绪顿时就上来了,脸面就变得狰狞起来。
他指着我愤然说道:“你他妈的在这里跟我装什么犊子?以为我龙家被清洗,那地方的鸟事老子就什么都不知晓了?卫神姬在继位之后的第二年,隐居百丈冰宫,名义上是闭关修行,其实就是产子。算算时间,就是那日之事,而那天除了你,还有谁能占这便宜?”
什么,天山神姬生了一个儿子?
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被我搁置在角落的记忆一下子就变得鲜活起来,我突然想起了在天山神池宫的过往,那一幕一幕,就像电影蒙太奇一般,从我脑海之中划过。
到了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一幅画面。
我与小白狐儿离开天山神池宫的时候,在远处,一直有一个人在默默地望着我。
我以前一直以为是幻影,现在却发现分外清晰。
她,就是天神神姬!
我送你离开。
千里之外!
南无袈裟理科佛、说:
屋檐如悬崖风铃如沧海
我等燕归来时间被安排
演一场意外你悄然走开
故事在城外浓雾散不开
看不清对白你听不出来
风声不存在是我在感慨
梦醒来是谁在窗台
把结局打开那薄如蝉翼的未来
经不起谁来拆
——————————
呼,终于把那一段给接上了,离大结局,又近了一步。
诸位,等我将这结局,给构建得完美。
谢谢你们的耐心和支持。
第八十八章 巫山石缝,绿色火人
听到龙小海愤然说出的话语,我陷入了回忆的沉思之中。
难怪我离开的时候,天山神姬和她的母亲,都表现得那般的奇怪,让我有些琢磨不透。现在回想起来。难不成真的是如龙小海所说的一般情况么?
最难辜负美人恩,不过我可是有明媒正娶的妻啊?
但是,仔细回想起来。天山神姬又有些可怜……
还有那个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父亲的小孩儿,这会儿,他应该都已经能够打酱油了吧?
就在我心神不定的时候,龙小海动了。
他不动则已,一动则宛若脱兔,拼尽了所有的气力,朝着我的这里横扑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往后面退了一步,便见那偌大羽衣朝着我劈头盖脸地覆盖而来。
那羽衣之后,便是利刃。
也是一颗复仇的心。
龙小海恨我,这个我是了解的,要不是我,以及和我一同上山的,或许那天山神池宫就改朝换代。成了他们龙家的地盘了,而龙小海也成了天山神池宫的小主,随便都能横着走,如何用窝在这么一个山窝窝里面,做一个守阵人?
更何况。无论是他父亲,还是他老叔龙在田的死,跟我都脱不得关系。
这般想想,我自己都觉得我罪大恶。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所以龙小海待我稍微一分神。立刻就发动了攻击,这是我能够预料得到的,但是有一点,却是让我十分诧异。
这家伙的身手迅捷无比,可比在天山神池宫的时候,要强上不少。
逆境最能锻炼人。
龙小海的这一招大氅藏人的手法,以及随后的一刺,无论是力道,还是时机的把握,都让人刮目相看,已经具备了宗师级的水准了。
这是一个贫穷贵公燃尽生命而使出的辉煌一刺。
然而并没有啥用。
主要的问题不在于别的,而是他选错了对手。
龙小海用来偷袭的,是一柄类似于西洋剑的尖刺,一尺锋寒,又快又疾,倘若是认不准部位,说不定刺入人体,拔出来除了带一点儿血滴之外,别无它用。
但是有自信使用这玩意的,一般都是认穴很准的杀手。
朝着心脏一刺,什么都了结。
但这刺并没有刺入人体,而是被我左手的食指和拇指给紧紧夹住,再也进不得分毫。(网)
而那件遮掩住我视线的大氅,则化作了漫天飘散的羽毛不见。
纷纷而下的羽毛之间,龙小海一脸惊恐。
我反倒是显得平淡许多,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你见到我,其实并没有惊讶吧,因为刚才陷进去的那个女孩儿,你应该也是有见过的。”
龙小海一张脸给憋得通红,冲着我说道:“原来是她,我说怎么看着那么像,不过她变了很多。”
小白狐儿妖体被破,相貌也跟着改变了不少,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担心她的安危,紧紧捏着那尖刺,我眯着眼睛说道:“告诉我,她现在在哪儿?”
龙小海脸上浮现出了诡异的笑容,冲着我说道:“陈志程,你曾经害得我家破人亡,现如今,我也会让你后悔终身的……”
我的心中一跳,将那尖刺往回一收,一把将龙小海的脖掐住,朝怀里猛然一拽,寒声说道:“告诉我,她人在哪儿?”
龙小海像夜枭一般桀桀而笑,却不在回答。
我掐在他脖上的手越来越重,眼神寒冷,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怕死么?”
龙小海努力咬牙说道:“像狗一样的活着,还不如死去。不过能够在死前,瞧着你也与我一同死在这里,想想都觉得人生再无遗憾啊……”
当年的龙小海,完全就是没有经受过任何挫折的公哥儿一个,对于生死之间的事情,看得并不透彻,所以绝对会受到我的威胁,而过了这么多年,风流倜傥的翩翩佳公已经成了饱受生活蹉跎的守阵人,本就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绝望,现如今被我这么一激,二愣的脾气就直接上来了。
我没有跟他多说,自己问他道:“那里面,到底是什么?”
龙小海嘴角挂着古怪的笑容,嘿然说道:“你若是好奇,自己去瞧一瞧,不就知道了?”
能够劳驾龙小海这样的家伙在此守门,里面必然有着天大的秘密,而更让我担心的,是当年随着龙小海一起失踪的,可还有另外一位绝顶的大高手。
天山神池宫的教谕大长老。
虽然我当年曾经胜过此人,但那是借助了李道的力量,而且当日的教谕大长老还走火入魔了,现如今过了这么多年,别的不说,她必然已经将心魔驱除了去。
倘若没有站在李道心魔蚩尤这些巨人的肩膀之上,我能否与她一决生死呢?
这事儿我并无信心,而且还是在这邪灵教的重要据点之中。
敌人或许会从四面八方扑来,我未必能够应付自如。
也许这就是龙小海的笃定之处吧?
不过这家伙不合作,我却一点儿也不恼,将他手中的尖刺夺来,直接将他的手筋挑断。
啊!
惨叫中的龙小海奋力挣扎,却被我抵住了心窝,紧接着我慢悠悠地说道:“你既然不畏死,我也不逼你。不过既然是不合作的敌人,我除了拿来填陷阱,也没有其他的用,别乱叫,否则我让你立刻就死。”
我的果断,到底还是有些超出了龙小海的预料之外。
这手筋,说挑就挑,毫不扭捏含糊。
龙小海见过无数恶人,但是却没有人对他这般的恶,所以即便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但是事到临头,到底还是有些畏惧,我朝着他一瞪眼,他便闭上了嘴,不敢叫唤。
依旧是朱红色的辟谷丹,这是我的看家手段,有用没有,吃一颗总是没错的。
吞完之后,我将龙小海身上过一遍,然后让他在前面给我带。
被人用剑逼着,就算是满腔的热血,也终究还得低头。
两人越过那枯萎满地的刺藤,朝着西面走去。
走了两多米,我终于来到了先前分身跟我提起的地缝天坑,那跟前虚影重重,却是还布置着法阵,即便是被我破去了之后,还残留着一些幻影。
地缝背靠着一面山崖,碧绿的青藤垂落而下,走到跟前的时候,瞧见最宽的地方不过两米,长也只有十几米,周遭爬满了青草和灌木丛,倘若不仔细,说不定一眼望去,啥也瞧不见。
不过我走到跟前来的时候,却瞧见角落处,却有几块古怪的石头。
说是石头,其实应该说是碑。
碑上刻着古怪的符号和字,瞧那模样,有一股苍劲的气,让我感到说不出来的亲切。
难道这儿是古代巫族的遗迹?
地缝的边缘,有一处人造的石阶朝下而去,我推了一把犹犹豫豫的龙小海,示意他先行。
龙小海瞧了我一眼,因为失血而略显得脸色苍白的他没有任何反抗,低着头向下走,而我则紧跟其后,然后通过腰间的羽麒麟母玉,试图联络到失去踪迹的小白狐儿。
然而一入其中,我方才发现,这里面有一股很浓厚的气息。
魔气。
我之所以感觉到这儿亲切,就是这个原因,这儿的气息浓郁得让我兴奋,而龙小海的脸色却是越来越苍白,显然刚才外面的法阵,不但有防范外人进入的作用,而且还能阻止里面的气息飘散出去。
这浓厚的魔气将空间的炁场结构都给予了改变,使得我的羽麒麟也处于失效的边缘。
我隐隐能够感觉到小白狐儿在此,但就是联络不上。
尽管我修炼道心种魔的缘故,对于这气息如鱼得水,但是在感受到的一瞬间,我下意识的反应,却是抽身离开。
毕竟除了我适应这儿,还有另外一个家伙对这里也是如虎添翼。
那就是心魔蚩尤。
然而想到小白狐儿的安危,我还是强行按捺住了转身欲走的想法,硬着头皮向下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那人工开凿的石阶,曲曲折折,直下差不多十几丈。
越往下走,温越低,而真正到了底部的时候,那温就已经接近了冬天零下几的气温了。
龙小海原本有一件漂亮的羽毛大氅,结果被我弄得稀碎,此刻就穿着一件单衣,下意识地直打摆。
倒不是他畏寒,而是从常温到冷,他还没有适应。
地缝底部是一处天坑般的大洞,黑乎乎的,只有在左边的很远处,有一道微光浮动,而还没有等我打量这周遭的环境之时,一直显得十分顺服的龙小海又突然脚踩斗罡,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
随着鲜血滴落,一股浓郁的黑气升腾而起,化作绿色火焰,朝着我席卷而来。
他竟然一直没有放弃杀我的念头。讨东台弟。
这样的家伙,不能留。
特别是在这么危险的时刻。
想到这里,我朝着旁边退了几步,瞧见那绿油油的冥火仿佛有意识一般地朝着我扑来,直接伸手一揽,将龙小海挡在了我的跟前。
那绿色冥火,本就是龙小海操纵,然而他的反应,却并不如火焰来得迅速。
轰!
一大团绿色火光,从龙小海的头顶上,升腾而起,又在几秒钟之后迅速蔓延,将他给烧成了一个火人。
好绿!
第八十九章 顶尖弓手,地穴怪人
绿色的火焰在这一片漆黑的地缝底部,在一瞬间就成了众目睽睽的靶标,我想起之前分身的遭遇,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朝着旁边退开。
我这里刚刚一退。立刻有破空之声陡然响起。
箭雨即时而至。
奋力挣扎的绿色火人儿并没有动弹多久,就被那锋利的箭雨给扎成了刺猬,就连往旁边退开的我,都一路被那箭雨给追逐。
当我最后闪入一块巨大石头的后面时,那宛如跗骨之蛆的利箭方才减缓消失。
我躲入了一个死角。
在确定自己暂时安全之后,我冒着被利箭盯住的危险,不动声色地探出头来,接着那龙小海的绿色光辉,打量着地缝之下,天空的周遭情形。
大!
这是我的第一印象,在上面根本瞧不出来,然而从那狭窄的缝隙之中往下瞧看,却能够看到我所身处的这一片空间。居然是一个天然的巨大天坑,到处都是巨石而落,仿佛有规律的排布,而巨石的间隙,则是人工搭建的无顶建筑。
这些建筑形成了一个村落,设施还挺齐全,中心有祭祀用的祭坛和宗教建筑,四周有高高的瞭望塔,而往深处走。那些人工建造的屋子似乎更加复杂。
这些建筑并非是同一时期的,有的看着非常古朴,有的则跟刚才我们下来的那石阶一般,是近年来建造而成的。
值得一提的,是射箭的那些弓手。
一般来讲,弓不如枪,那是因为现代火器有着无可比拟的精准和速度。以及火药的巨大威力,但是这里的却不一样,不但精准无比。而且力量之上,似乎更强上数分。
我宁愿面对着一个连的火力,都不想与这样的一帮弓手较劲儿。
就在我想要瞧清楚那帮弓手是否在哨塔上时,突然间又是心生警兆。
不对,我明明躲在了射击死角,怎么还会有危险?
除非是——手雷?
经历过现代战争的我,到底还是反应快过一线,先不管这反应对是不对,直接朝着前方的黑暗滚了过去,紧接着双腿一蹬,飞身跃入另外的一处石坑之中去。
而就在我刚刚一入坑中,便感觉到一阵巨大的爆响,从我刚才立足的巨石死角处传来。
轰!
这爆炸声与炸药填装的手雷或者别的现代武器并不相同。激荡之中,还有炁场翻涌的气息,让我一瞬间就捕捉到了,这玩意应该是属于法器的范畴。
我是见识过威力堪比炸弹的法器,譬如黄山龙蟒之时的龙骨符箓。
在这玩意出现的第一刻起,我就感觉到一阵心惊。
这玩意通常都是用能量高度凝结的异兽骸骨,或者用天罡地煞冲刷多年的材料做成,我不敢想象自己倘若是正面中了,是否能够应得住,而且还能全身而退。
趴在石坑之中的我心中一阵慌乱。
倘若我面对的只有一个剑手,依着我的性子,或许就直接持剑,杀将了上去,但是目前我所需要面对的,可是至少十五人以上的顶级弓手,这些家伙,能够捕捉我任何的身体变化,总有一人,能够趁着我的一个疏忽大意,就将利箭给送入我的体内。
怎么办?
思考了两秒钟之后,我终于还是决定用那金蝉脱壳之术。
启动遁世环,分身祭出。
一道身影宛如疾电,朝着原来的石阶处快速疾奔而去,而那些弓手也十分给面子的用手中的利箭追随。
这些弓手在我看来,即便不如箭王林易,也是相差无几的水平,一个人在瞬间出上四五枝箭,也并不是困难的事情,使得那一路之上,箭支丛生,直入岩石之中,仿佛生在上面的一般。
望着分身一路奔逃的狼狈,我下意识地不住心惊,想着倘若我是它,会否安全度过?
难!
分身有一个巨大的优势,那就是它的本体,是碧罗魂珠,天生轻巧,行走如分,而我的话,虽然或许能够凭着入微避开,但是未必能够逃得出地缝。
分身如风。
这场追逐战让人头晕目眩,而在几秒钟之后,当分身的身影消失在了洞口的时候,立刻有七八人从黑暗中跃了出来,朝着那龙小海跃去。
此刻的龙小海,已经被那绿油油的冥火烧死。
他依旧保持站立的姿势。
这火焰十分奇特,并没有将他身体的任何东西给点燃,不过极具腐蚀力,对于灵魂的危害程度却是巨大,这也正是他刚才想要拼死一搏的缘故。
龙小海试图用这火焰将我的灵魂给燃烧殆尽,却不知道让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火焰消散之后,龙小海屹然而立,脸上的表情栩栩如生。
惊恐、彷徨、痛苦和难以释怀的怨恨……
这个前半生繁华,后半生孤苦的家伙,就是带着诸般负面情绪离开的这个人世间,留下的,便是一具宛如雕像一般的身体。
有人认出了这家伙,就是外面的守阵人,立刻大声叫喊起来,有人匆匆往那村子里奔去,而有人则提着各式兵器,朝着那地缝的出口扑了出去。
而在这个时候,我也终于瞧见了那些神秘的弓手。
从黑暗中、哨塔上和村子里纷纷跃出来的弓手们,看起来与人完全不同,更多的则像是猴子一般,我眯着眼睛瞧,发现它们身上无毛,身子佝偻低伏,只有普通人身高的一半左右,而当瞧见它们的相貌时,五官虽然都有,但是比例却失调得厉害,眼睛大得离谱,鼻子、耳朵和嘴巴却小得可怜。
完全就是一群地穴怪物。
此时已经有人朝着地缝上面冲了过去,有人过来招呼这些地穴怪物,但是它们似乎只知道守着这儿,并不愿意上去协助抓捕。
其余人看起来并没有命令这些人的权力,所以怎么叫都不动。
我趁着这儿的一片混乱,不动声色地沿着阴影处,朝着那位于天坑之中的村子里面摸去。
小白狐儿若是被俘,必然会被抓到那儿的大建筑物里面去。
而倘若她若是被杀害……
我就将这儿的所有人,都拿来给她陪葬,不管是那些人,还是瞧得古怪而且恐怖的地穴怪人。
投入全部状态的我,显得既小心翼翼,又迅捷无比,很快就靠近了村子的边缘,因为在天坑之中,不用担心天山的雨水问题,所有这些建筑都是偷工减料,没有了屋顶,我在这些矮旧的巷道里快速穿梭,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村子里一片喧嚣,不知道藏了多少污垢。
我的第一目标,就是正中心的那处祭台。
很快,我就潜入到了最里面的范围,眼看着再走几步,就要到达那祭坛附近的时候,突然心生警兆,下意识地翻身,跃入了一间房屋里去。
而就在我刚刚躲开的巷道处,有一个抱着弓箭的地穴怪人浮现,左右一看,一脸困惑的表情。
我不想陷入重围,于是不敢做声,而是背靠着墙壁,打量着这间房间。
谁知道我这一打量,心脏不争气地剧烈跳动了好几下。
我瞧见了房间里,直直地站立着一个人。
那人看着也十分熟悉……
几秒钟之后,我终于确定了这人的身份,根本就是我之前在徐家坳拦截王秋水的时候,那三个留下来阻拦我的一流高手,而这人,就是身受重伤、被我留给布鱼看管的那个。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的脑子一下就炸了,不过好在我什么场面都见过,倒也能够将情绪给控制住,不敢动弹,生怕这人闹出点儿动静来。
两人对峙了几秒钟之后,我突然感觉到对方有一点儿不对劲。
他不动,一动不动,双眼空洞无神。
我下意识地朝着对方的腹部瞧去,那儿并没有任何剑痕和伤口,身体结实得好像能够拍死一头大象,然而实际上,在我的感觉中,他更像是这屋子里的一件家具。
这人,根本没有灵魂。
我终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缓步走到了那人的跟前来,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果然,不管我如何拿捏,他都是一动不动。
紧接着我开始对这人摸起了骨。
好精奇的骨骼和强壮的肌肉,这家伙壮得跟头牛犊子一般,与之前重伤被俘的那家伙一般,拥有着绝对强大的力量。
瞧见这,我莫名就是一阵心慌,感觉到了一阵难以说清的恐怖。
这儿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情呢?
就在我为这没有灵魂的躯体而新生惧意的时候,突然间墙头一阵松动,我回过头去,正好瞧见刚才出现在巷道里的那个地穴怪人,正趴在墙头上,朝着我这边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双方都有些愣神。
糟糕,被发现了!
这可是在敌人的心腹之地,我吓得浑身冷汗直流,下意识地如旁边那人一般站着,一动不动。
在遁世环的气息掩盖下,我除了一开始的眼神有点儿问题之外,与那人几乎一般。
那地穴怪人似乎有些疑惑。
而就在此时,整个天坑之中,突然传来了一股极度激荡的气息,紧接着一个尖厉而沧桑的女生陡然扬起:“我可怜的孙儿啊,是谁杀了你?我要将他千刀万剐,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生!”
第九十章 邪教底牌,终极力量
龙小海是谁的孙子?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他父亲是龙飞扬,叔叔是龙在田,而奶奶则是天山神池宫的首席教谕大长老,龙老雪。
听到这声音。我的心顿时就快跳了起来。
因为时至今日,我都无法忘记当初在百丈冰窟之前,迎战此人的情形,也忘不了师叔祖李道子通过一滴精血,远隔万里附体而上,施展茅山神打术的情形。
龙老雪。
这是一个让人过目不能忘记的名字,也是一个曾经代表着天山神池宫这修行圣地最高实力的三大巨头之一。
贵为天下十大高手之列的北疆王,都曾说过不敌此人。
当年重伤远遁,而如今,她却又再一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然而与当初所不同的,是曾经帮助我战胜过她的师叔祖,天下三绝李道子。已然不再人世。
属于李道子的时代结束了,而此时此刻,单枪匹马的我,能否再一次战胜那传说中的顶级高手呢?
我心中一阵巨震,然而却是一动也不动,站在了无顶的房间里。
那丑陋的穴居怪人趴在墙头,眯着眼睛瞧了好一会儿我,终究感觉我的穿着与此地并不相同,于是从上方一跃而下。想要靠近一些,瞧个清楚。
这种玩意儿我是第一次瞧见,不过却知道它们的双臂强壮无比,而且眼睛绝对能够黑暗视物。
这是一种比人类要强大许多的异种。
倘若是被它发现了我的不同,将周遭的同伴给引来,我必将神仙重围之中。
事实上,拥有着强者之心的我。连天王左使都有着一战之心,自然也不会怕这手下败将龙老雪,但是在敌人的老巢之中。大阵之下,帮手无数的情况下,还硬着头皮上前,实在是有些太莽撞。
战可以战,但是一定要给自己创造最好的条件。
还有就是要确定小白狐儿的安危。
唰!
腾空而下的穴居怪人并没有想到这个一动也不动的家伙会有多么危险,而且拥有着强壮身体的它似乎智商也有一些余额不足,忽略了一个胆敢只身闯入的家伙,到底拥有着怎样的勇气和决心。
饮血寒光剑在一瞬间拔出,凌空一斩,将那人给切成了两截。
在加诸了吸血效果的作用下,一滴鲜血都没有落下。
我手脚并用,将那凌空跌落的两截身体给接住,悄无声息地安放在了地上。然后瞧了在房间里一动也不动的那人一眼。
这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却拥有着让无数修行者所羡慕和嫉妒的强壮身体。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威胁。
魔剑回转,划过那人的脖子,将这具没有灵魂的傀儡给湮没了生机。
将这傀儡给人道毁灭之后,我继续向前,走到了那祭坛外围。
那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石台,上面立着一杆古老的石柱,顶端有四根粗绳牵下,系在石台的四角处,粗绳之上,则有许多画满了符文和图案的棋子飘落而下。
上面一个人都没有。
目光在左右巡视,我发现这个藏在地缝天空的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但是有一个地方特别的安静。
那靠近深处的黑暗,仿佛藏着某种让人惊悸的神秘力量。
那儿也是此处魔气最为浓郁的源头。
小白狐儿在那儿么?
就在我向那儿望过去的时候,从那黑暗之中,走出了一支队伍来。
这些人脚步缓慢而坚定,就好像一支军队。
当黑暗稍微退散一些,我瞧见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竟然就是刚刚被我给人道毁灭了的傀儡,一般魁梧的身体,一般面无表情的脸孔,一般洋溢着外放劲气的气势……
唯一的不同,是他的双眼之中,有着火红色的光芒。
这样的高手,在这儿,居然可以量化?
我将自己的身体给蜷缩在了黑暗的角落里,不敢让人瞧见,就这样眼睁睁地望着这超过二十人的队伍,冲到了刚才的事发地点去。
我此刻的心情,绝对谈不上有多好。
这样的人,论单体的实力,每一个都能够和我的七剑相媲美,至少要比朱雪婷、董仲明、白合都要强上一些。
二十个人集中在一起,别说是我,就算是总局的王红旗亲至,都未必能够从这围攻之中逃脱。
瞧见这些,我这才想起弥勒一直以来,不急不慢的态度。
他似乎并不介意我成长得有多高,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般,想来这些可以量产的傀儡高手,应该就是他的底牌之一吧?
只可惜,弥勒出师未捷身先死,只能留下遗憾了。
但是弥勒死了,并不代表着一切都已经结束,他还有继任者,还有无数残留下来的爪牙。
甚至连龙老雪这样的顶级高手,都在帮着他。
躲在黑暗之中的我,在经过最开始的震惊之后,浮现在脑海的第一个想法,那就是要将这种恐怖的地方,给一举捣毁掉。
刚才任我宰割的傀儡,让我重新拥有了勇气,这些玩意,应该只是半成品,技术应该并不成熟。
在没有灵魂的灌注下,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我只要进去,想办法,将那所有的一切都给捣毁掉,说不定就能够改变这所有的一切。
我不是要做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想到这里,顾不得身陷重围的危险,我观察了好一会儿之后,毫不犹豫地潜入了那最黑暗的地方。
洞中有洞。
与外面的天坑不同,这儿真的就是人工开凿的洞穴,它镶嵌在山体内壁之上,最外面是一个很大的石门,因为人群的进入,它彻底地打开了,黑暗中,我能够瞧见那门上的浮雕,是很简单的图案,但是苍老古朴,绝对是有着几千年历史的痕迹。
我小心翼翼地走入其中,来到了一处宛如运动场一般的巨大空间里。
一层一层、不断向下,每一层都有无数石俑,而在最下面的那一片空地之上,则出现了一大片的光亮。
熊熊燃烧的火焰从地沟之中伸出,将这广阔的洞穴照得昏黄透亮。
我瞧见那儿有一大坨宛如心脏般的玩意儿,它宛如两层小楼一般大小,如同活物一般不断蠕动,触角无数,紧紧攀附在周遭的石像和岩壁之上。
在它面前的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石像。
这石像高有三丈,面如牛首,背生双翅,人身牛蹄,四目六手,耳鬓如剑戟,身形如泰山,那古朴的刀劈斧凿,简简单单,却让它拥有了让人为之臣服的霸气。
王霸之气!
石像后方十余米,或站或跪,有八十一个同样的石像,规模就小了许多,最高的也不过一丈有余,黑压压一大堆,有的还算完整,而有的则缺头少尾,断胳膊断腿,不成模样。
我的目光在扫量这些石像的时候,在最前面一排的某一个石像身上凝聚。
我的瞳孔瞬间收缩。
那是一头身高三米,虎背熊腰的大汉,不过浑身是毛,尖嘴猴腮,肩上扛着一根棍子,一对毛手随意地搭在那棍子上面,显得十分轻松惬意。
然而就是这么简单的姿势,却让人感觉到说不出来的凶戾。
这形象倘若是普通人瞧见,说不定会脱口而出地喊出西游记中“孙悟空”的名字来,而我却是热泪盈眶。
这石像,分明就是胖妞!
而那屹然而立,傲视天下的巨大石像,则是传说中的上古大巫,战神蚩尤。
这个地方,莫非就是远古时期的遗迹?
我浑身发寒,而就在这个时候,心海之中的某一个意识却激荡了起来,尽管它将这情绪隐藏得很深,但是却被我给敏感地发现了。
说到底,这儿居然是蚩尤曾经的一个据点?
我满脑子都是疑惑,而就在此时,却瞧见在那心脏一般的肉块不远处,竟然还有几人在跪伏。
有三人全身都穿着黑色长袍,而唯有一人拼命站立着,奋力挣扎。
那人被绑得严严实实,却正是失踪不见的小白狐儿。
被擒住的小白狐儿,她身上的绳索仿佛有光华游弋,使得她根本提不起任何劲气,尽管凭着本身的蛮力挣扎,却并不能逃脱那几个黑衣人的掌控,最终还是不得不按倒在地,反抗不得。
我压抑着心跳和呼吸,宛如狸猫一般,越过那一层又一层的石俑,从边缘不断地朝着最下面靠近。
当到达了最靠近底部的次一层时,刚刚藏好自己的我便听到一个老女人用十分欣喜地话语,叨叨而言:“……老祖宗,这小姑娘的身上,应该有洪荒远古时九尾妖狐的血脉,卑微的子民将她供奉给你,希望你能够造出更多强大的血儡来,成为你最忠实的守护者……”
血儡?
那些没有灵魂的家伙,就是这巨大肉块造出来的?
我满心震撼,而就在此时,我的脑后突然吹来了一股冷风,一句幽幽的声音在我耳畔响了起来:“你到底在这里看什么啊?如果想要参观,不如进到老祖宗的肚子去,看看里面,到底都有些啥,你说对不?”
我陡然一惊,回过头来,却瞧见一个白衣人,朝着我微微一笑。
第九十一章 外门大弟子,前来领奖
白衣人并非别人,而正是我的老相识,天山神池宫的首席教谕长老,龙老雪。
就在我以为她去追寻分身的时候,她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这吓了我一大跳。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的我,何时发现的我?
这个很重要,因为倘若刚才的混乱,都是她所导演的戏码,那么想必我也陷入了这埋伏之中。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了看台的边缘,方才停下脚步,一脸防备地望着龙老雪说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龙老雪冷笑着说道:“我来这魔神遗迹,已经有五年有余,这儿的一点一滴,一尘一土,都在我的心中,如何能容一人进入?更何况。我怀里的那遁世环,可是从天山神池宫中流出的,我如何会被你蒙过?”
对方一说话,我立刻知道自己陷入了思维死胡同里面去了。
也对,遁世环的确好用,但是我却忘记了这玩意其实就是天山神池宫中流出的产物,现如今我用在那首席教谕大长老面前,可不就是班门弄斧么?
不过我这人,大风大雨经历惯了。什么事情都最为淡定,也不焦急。
就算是被人抓住,那又如何,我只是朝着她平静地点头,说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如此而已。
相对于我的平静,龙老雪则显得咬牙切齿许多。眼神宛如尖刀,恨不得将我给剐下来一般。
她用自己那特有的尖锐嗓子说道:“先前败于你手,左思右想不得其解。还好是弥勒告诉了我,说你身上的神打之术,天下无双,但如果抛开那些因素,不过一小麻烦而已。之前我就想出去,找你了断,结果被弥勒拦住,说什么千秋伟业,不急于一时,让我在这里,看好当年蚩尤与黄帝大战时的秘密武器……”
秘密武器?
就是这个心脏一般的大肉块儿,以及那些无限量产的血儡么?
龙老雪说起那传说,我的确也是有些印象的。据说当年蚩尤与黄帝决战于逐鹿,双方大战了三天三夜,蚩尤部众在大巫的带领下,勇猛善战,势不可挡,简直就是所向披靡。
按理说,黄帝与蚩尤九战九败,若是依当时的战争态势,胜利者应该是蚩尤以及他麾下的九黎部众,结果一个叫做九天玄女的神秘人出现。
那女人不但教导风后制作出了司南车,冲出了蚩尤魔雾,而且还帮着制作了夔皮鼓,给疲惫不堪的黄帝部众打鸡血,振声威,接着又是各种作弊,九天玄女甚至还带来了僵尸之中的最尊位天女旱魃,在顶端力量上对蚩尤进行了各种挟制……
奠定华夏战局的逐鹿之战,完全就是在黄帝各种开挂之下而获得的胜利,要不然,早就被蚩尤的大军给淹没。
而此时此刻,我竟然站在了这么一个地方。
两人对视,龙老雪压抑不住心中悲愤的情绪,指着我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弥勒不让我找你,结果你把他杀了,接着又杀了我孙儿,现如今,就让我来给他们,报这个仇吧!”
她说着话,一双宛如鹰爪的双手缓缓抬起,而我则无辜地苦笑道:“弥勒的事情我认了,但是你孙子龙小海,却不是我杀的!”
龙老雪双目赤红,冲着我怒声吼道:“不是你是谁?”
我耸着肩膀说道:“你自己也应该瞧过了,泯灭他神魂的,是那绿油油的冥火,这根本就是你们自己的玩意,至于他身上如同刺猬的箭支,也是你们自己人下的手,与我何干?”
龙老雪哪里会跟我讲道理,凭空一拍手,口中厉喝道:“巧舌如簧,且先受死!”
此刻的她,与当日走火入魔时的模样完全不同,轻轻一掌拍来,整个空间的炁场顿时就是一阵收缩,指向之处,顿时就坍塌了去,形成了一只巨大而无形的爪印,朝着我遥遥罩来。
这一招,与我数次瞧见的那深渊巨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我既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哪里能够让她给轻易偷袭,一个翻身,我并没有朝着龙老雪主动杀去,而是翻身跃下了最底部的场中。
我的双脚,落在了那几个匍匐着的黑袍人跟前。
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就没有变过。
小白狐儿。
其实在我与龙老雪的对话之时,场中匍匐的那几个黑袍人就已经知晓了这儿已然闯入了外人,不过她们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当成了第一攻击目标。
而且那人还来得是如此的迅疾。
不过能够出现在这处遗迹之中的,从来都不是弱者,就在我甫一落地,领头那黑袍人立刻将袍子一震,里面有一道流光飞逸,朝着我电射而来。
面对着这样突如其来的攻击,我没有任何考虑,直接一剑劈去。
铛!
饮血寒光剑与对方狠狠地撞在了一起,一道让人牙酸的声音响起,我凭借着土盾的力量,一步不退,而那人却是退后了三两步,我定睛一看,这才瞧见黑袍之下的躯体,并非是人,而是一个宛如人形、瘦骨嶙峋的野兽。
这兽类的脑袋,有点儿类似于扒了皮的兔子,血淋淋的,双眼赤红,口中吞吐着紫色的烟气,十分邪恶。
不过也只有这一个是野兽,而另外两个人,则都是年逾四十的中年妇人。
她们的脸上,则显得仓皇许多,在那野兽向后翻腾的时候,她们也连滚带爬地朝着后方跑开了去。
我剑势用老,也不去追,而是回转过来,在小白狐儿的身上轻轻一挑。
就是这漫不经心地一下,却将她身上诸般绳索给挑断。
这绳索刚才捆在小白狐儿的身上时,光华流溢,显然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器,不过到底没有饮血寒光剑这般的凶兵厉害,稍微一接触,立刻全线溃败,不成模样。
绳索一断,小白狐儿立刻恢复了所有的生气,冲着我惊喜地喊道:“哥哥……”
这句话都没有说完,我便一把抓着她,朝着石像那边倏然而去,而就在一瞬之间,我刚刚落足的地方,则出现了五个深深的爪印,印在了那结实无比的岩地之中。
我退到另一侧,瞧见从看台上一跃而下的龙老雪,拍了拍小白狐儿道:“能照顾好自己么?”
小白狐儿瞧见那龙老雪的凶悍模样,知道此刻并不是说话的时候,一边咽着口水,一边点头说道:“行,你不用担心我。”
这小妞儿的修为虽然之前有过大损,但是凭着九尾妖狐的天赋,身法倒也轻灵无比,能抓得到她的人,并不多。
刚才之所以被擒,我估计更多的可能是被伏击了,天罗地网,无计可施而已。
小白狐儿自觉离开,我则一个翻身,又避开了那龙老雪的恢弘一掌,将饮血寒光剑紧紧握在手中,双脚在地上仔细摩擦,把握着这地势之中,最好的受力点。
两掌之后,龙老雪便知道自己这手段并无效果,便不再继续追击,而是站立在了那蚩尤石像的面前,静静望着我。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她缓缓说道:“你比以前,强大了很多。”
一剑在手,我显得无比轻松,嬉笑着说道:“不要装出老前辈指点新手的风范好吧?当初的你,可是我的手下败将!”
龙老雪的眉头一阵跳动,朝我愤然喊道:“那根本就不是你本来的力量!”
我指着她身后的蚩尤,冷然说道:“成王败寇,世间就是这般冷酷,从来没有任何借口。你倘若还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心态,说句老实话,你永远都战胜不了我的——永远!”
放屁!
曾经落败于我的手上,这件事情是龙老雪心中永远的痛。
尽管她有无数的借口,譬如当时的她闭关,走火入魔,譬如当时的我被人附身,并不是本来的我,譬如……
可是再多的借口,都改变不了这么一个事实。
败了,就是败了,没有如果。
修行人讲究的就是一个平和圆满、心中无垢,而这事儿已然成为了她的一个心魔,永远都无法跨越的障碍,这也是她除了仇恨之外,想要将我给置于死地的重要原因之一,然而此刻被我反复提起,使得那痛苦的回忆一次又一次地刺激着她的心灵。
吼!
怒火终于攀升到了一个顶点,积蓄了多年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如火山一般的爆发了出来。
这个曾经睥睨天下的顶尖高手终于在一瞬间,爆发出了最为恐怖的力量来,一股宛如滔天海啸的巨浪在她的身后生成,周遭的石头被这气息吹得东倒西歪,而刚刚还在场间的那兔头怪兽和两个女祭司,也别吹得滚落到了角落去。
这股气势冰寒无比,让人在一瞬间,就仿佛回到了当初的百丈冰窟之前。
此时此刻,龙老雪终于展现出了她身为三大圣地中天山神池宫教谕大长老的终极实力来。
这力量一展露,便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而面对着这滔天气势,我却稳稳地站在了原地,将手中的饮血寒光剑往地上一插,抱拳,朗声说道:“茅山掌教陶晋鸿外门大弟子,陈志程,前来领教。”
没有黑手双城,没有陈老魔,我最爱的名号,却是茅山的外门大弟子。
战!
第九十二章 士别三日,刮目相待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的所作所为,都代表着茅山。
唯有抬出茅山这个名头的时候,我才会全神贯注。倾尽自己所有的精力和荣誉感。
为了茅山而战!
我无比严肃,而目光则凝聚成了一条线,紧紧地注视着面前不远处的白衣老妇人,晓得此刻的她,绝对要比当日在百丈冰窟之前,要难缠许多。
此刻的她不但没有走火入魔,而且似乎在这蚩尤遗迹之中受益良多。
而且她与我之间,有着许多仇恨。
不光是刚刚死去的龙小海,还有她另外两个儿子的死,与我都逃脱不了关系。
更何况她之所以从让人敬仰的神池宫教谕大长老,变成如今这个模样,我正是那罪魁祸首,这仇怨。当真是不死不休。
两人亮剑,在下一秒猛然撞到了一起来。
轰!
一声超越了耳膜所能够接受的剧烈炸响,从交击之处陡然暴起,饮血寒光剑与一根造型古怪的木杖碰在了一起。
那木杖与七剑一般材质,坚硬无比,而且上面蕴积的力量也有些超出我的想象范围之外。
陡然一剑之后,我右手发麻,膀子处一阵酸软。
与我一般,龙老雪也是下意识地朝着后面退了两步。手中的木杖微微一抖,一股冷若冰霜一般的寒气,陡然将场中填充。
她没有想到,当年那个靠着投机取巧对她战而胜之的家伙,现如今,居然拥有了这般恐怖的实力。
几乎形成了压倒性的力量。
高手相较,第一招通常都是用于试探对方的实力。看一看在接下来的战斗之中,到底应该用上什么样的手段。
我没有后退一步,而是将饮血寒光剑前指。任由它散发气息。
这剑的气息,可比我本人要凶戾十倍。
龙老雪立刻知晓,自己那修炼了百年的修为,未必能够比面前这个男子强,她若是想要成为笑到最后的人,就必须要拿出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来了。
真正的高手,从来都知道如何掌控战场的局势。
哪怕只是微末的一点儿。
在我将长剑前指的一瞬间,她却是将左手朝着天空举起,仿佛扯去幕布一般,猛然一抓,紧接着朝下面拉了下来。
这并不是毫无意义的手势,与之配合的,则是一长串让人根本无法把握的咒诀。
而当那手往下一拉的时候。突然间,漫天光明消失无踪,黑暗从四面八方狂涌而来,就像那滔天巨浪一般,一瞬间,就将我给淹没了去,五感丧失,万物恒灭。
意志绞杀!
这是天山神池宫中的真言秘术,让人在一瞬间进入死亡状态,而倘若是没有反应过来,说不定就真的以为自己死去了。
能够施展此法的,从来都是站在最顶端境界的高手,对敌手的意志碾压。
就仿佛人低头,一脚踩向了地上爬动的蚂蚁一般。
当年的龙老雪,就是差点儿用这一招,将我给击杀,没想到时隔多年,她居然还是又直接来了这么一招。
手段虽老,但却十分管用。
五感剥夺的那一瞬间,我的确有一种近乎于死亡的体验,然而此时的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我,很快就从这种绝望之中走了出来,而且还被这种境遇给逼迫出了最强大的力量。
当万物消失,什么都没有了的时候,我还有剑。
盘古在一片混沌之中,用斧头劈出了天地,而我则用那饮血寒光剑,斩出一片光明。
一剑!
唰!
世界在一瞬间回复清明,我瞧见手中的饮血寒光剑红光大盛,陡然站落在了龙老雪手中的铁木杖之上,劲气喷薄,将想要一杖了解我性命的龙老雪给逼退得踉跄而退。
一招失手,龙老雪并不在乎,将那木杖不停旋动,并且把周遭的炁场牵扯,景象扭曲。
像她这般的人物,已然不需要凭借着蛮力而为,从来都是因时导势。
通过对于局势的把握,来一点儿、一点儿地增强自己的优势,最终将对手一举击杀。
龙老雪不急于搏命,而是与我游走几圈,当气势集聚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猛然一挥手,空间又是一变。
这一回,倒没有再是一片黑暗,然而原本就有些阴冷的遗迹之中,突然间就寒霜白雪,陡然而落,将整个空间充斥得一片冰冷,手足僵硬。
这种阴冷宛如跗骨之蛆,让人难以适应。
要晓得,像我这般魔体大成的家伙,都感觉到一阵不适,倘若是寻常人等,估计在接下来的交锋之中,很快就要支撑不住。
不过这环境,对于龙老雪那种在百丈冰窟之中闭关修行的家伙来说,却是最为熟悉,当雪花飘落的一瞬间,她也是终于发动了最强大的攻势,身子在一瞬间,幻化成了数十道,从不同的角度,朝着我攻来。
到底是臻入化境的顶尖高手,她的每一击,都让人心惊胆战。
十几招之后,我知道自己倘若按照着她的节奏走下去,说不定就真的只有走向死亡了。
战局得让我来掌控。
而要想破局,就必须有足够强大的力量,让她不得不改弦更张,重视起我的一举一动来。
在战斗得最激烈的那一刻,我闭上了眼睛。
眼睛一闭上,观感消失,而周身对于炁场的把控,却变得空前的活跃了起来。
天山神池宫是最正统的修行门道,说起来,其实与我的路子是最为相克的,我若是想要走出她的束缚,发挥到蚩尤战法之中的极致处。
什么是魔功的精髓?
一个字,狂!
当年的蚩尤,凭着手下八十一个兄弟起家,纵横中原之地,砍遍天下,靠的就是这么一个意念。
它无惧,我又如何能够害怕?
面对着这个曾经站立在世界顶端的老妇人强大的攻势,我的注意力,却转移到了她身后的那巨大石像之上。
这儿,是蚩尤故地,而我的内心深处,则藏着一个恐怖的心魔。
难道,这就是宿命?
战!
魔剑在这一刻,突然间就是红光暴涨,剑身上的孔隙宛如活物一般呼吸,吞吐风云,三气凝结,将整个空间之中那无处不在的魔气都给调动了起来,紧接着我往前方一站,整个人陡然拔高了三分。
魔体,魔体!
战意已决,我便不再管那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开启了临仙遣策,使用起最暴力的手段来,用以命换命、以伤换伤的凶猛战法,朝着龙老雪狂冲。
事实上,在之前的交手之中,两人无论是境界、还是手段,都已经接近大圆满的化境,故而并没有什么损伤。
高手之间,一招之间便能决定胜负。
然而当我如此不要命地杀去,将蚩尤那魔头最为疯狂的气势给一举施展而起的时候,原本还在徐徐布局的龙老雪顿时就陷入了困境之中。
她这一生,不是没有碰到过不要命的对手,但是却罕有碰见能要她命的敌人。
疯狂的我,将她的方寸给瞬间打乱。
随着战斗的持续,战场之中的形势开始陡然转换了起来,原本是龙老雪瓮中捉鳖,手到擒来,却没想到一交手,才发现自己居然成了送上门来的吃食。
这样的境遇,让龙老雪开始变得有些彷徨,不知不觉间,又想起了当日的惨败。
那是她永远都不愿回忆的惨痛经历,却又不时出现在噩梦之中。
越不想回忆,烙印就越深刻。
终于,在一次对拼之中,我融聚混元之气的巅峰一剑,将龙老雪手中的铁木拐给削去一截之后,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惊慌。
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
高手交战,这样的惊慌,完全就已经是失败的前奏了,我瞧在眼里,没有任何犹豫,嘴角往上一翘,身子一缩,便直接冲入了龙老雪的战圈之内。
受惊之后的龙老雪,远比平日里要更加充满力量。
吼!
手中木杖猛然一戳,一声巨大的爆响从我的脚下传来,腾空而起的我瞧见一连串的冰棱子,竟然一直蔓延到了我的脚下。
发狂了?
当感觉到自己极有可能弄不过面前这家伙的时候,龙老雪也终于豁出了一切,再也不顾损失,朝着我发动了最狂暴的攻击。
两人的战斗已经接近于白热化了,我的双目赤红,感觉浑身的鲜血都在燃烧。
很久没有这般痛快了。
战斗在持续,激荡的气息已经不再适合任何人在场,我的余光处瞧见小白狐儿都已经远远离开,而其余人也不敢再靠近,都带着敬畏之心,瞧着战场之中的我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过一个念头,却从我的心中升了起来。
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我朝着身后飘飞几丈,双脚立在了一尊石像之上,将手中的饮血寒光剑高高举起,将它朝着北斗七星中的主星方向点了一下,然后朝着前方,平平一斩。
剑势越缓慢,威力越恐怖。
这一剑的前方,整个空间都仿佛扭曲了一般,而龙老雪出现在了我的前方不远处,举杖挥来。
两个人,在同一时刻,迸发出了最为恐怖的力量。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仿佛置身事外的那如房子般的肉块儿,突然蠕动了起来——万般肉丝飘扬,将龙老雪陡然笼罩其间,紧接着一股苍凉无比的力量,从上面传来,将整个天地都给覆盖……
第九十三章 一句话,就是干
在最为关键的对决之中,龙老雪突然出人意料之外地缩进了那如房子一般高的肉团里面去,那心脏模样的肉团一收一缩,将万千附着在岩壁、地底之上的肉丝挥舞起来。
这些肉丝仿佛血管,又似乎别的什么玩意儿。
总之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对手从一人,变成了全世界。
黑色木杖依旧悬空停浮,不过却并非在龙老雪的手中,而是被数十根、数百根的肉丝托着,朝着我遥遥而对。
铮!
不管变换再如何多端,那饮血寒光剑终究还是与黑色木杖撞到了一起来。
我本来有着九成九的信心,能一剑将其从中而断。
龙老雪走的路子,是更纯正的道法手段,在于力量方面,反倒没有我这道魔双修的家伙强横,所以在抛开她制造出来的种种炁场之后,魔体大成的我,绝对能够在力量之上对她进行碾压。
信心由此而来。
然而当对手突然换了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大心脏。饮血寒光剑上面灌注的力量和气息在这一刻,却仿佛泥牛入海,有去无回。
除了一声让人浑身血液燃烧的铮然之音外,我没有收到任何力的回馈。
那一根黑色木杖,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在它的下面,有着让人崩溃的韧性,无数肉丝志程。根本就不受我诸般力量倾泻而下,自顾自横呈。
一拳打在空气中,这种感觉让我有些吐血。
而面前的新变化则让我不得不急身后退,一直退到了底部边缘处的石像群落之中,方才没有瞧见那些漫天起舞的带血肉丝在身边出现,我眯着眼睛瞧去,却见那两层小楼一般高达的大肉团前端。有一个脑袋浮现而出,可不就是龙老雪么?
和在外面不一样的,是此刻的龙老雪在一瞬间变得年轻许多。老人斑减退了,皱纹舒减了,头发变黑了,除了一脸的血浆难看之外,完全就是年轻了几十岁的样子。
眼神没变。
我站定住身子,将饮血寒光剑前指,平静地说道:“不是说要把我碎尸万段,让我永世不得超生么?怎么你自个儿都跑进那里去了,是害怕了么?”
说实话,我的心中,多少有些气急败坏。
就在刚才,如果不是对方出了幺蛾子,我绝对已经将战斗结束了。这所谓前天山神池宫的教谕大长老,将会再次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胜利就在眼前,这怎么能让人释怀呢?
然而那张镶嵌在肉团之上的脸却突然笑了起来,用尖厉的声音说道:“你今天也终于体会到了当年我的感受了吧?”
当年的感受?
哦……
当年的龙老雪,无论从什么角度,都几乎是完全碾压我的状态,结果我一招堪称神来之笔的茅山神打术,将她直接从天堂打落到了地狱,时至如今,她也想让我尝到这苦果么?
只是,这心脏模样的大肉块儿,到底有什么手段呢?
就在我有些疑惑的时候,突然间身后一阵劲风想起,有人出现在了我的身后,朝着我的脖子处斩落而来。
这样的突袭,对我来说完全构不成太大的威胁,我毫不犹豫地将饮血寒光剑朝着那人斩了过去,目光随之蔓延,却瞧见这人正是刚才我与龙老雪交手之时,对着小白狐儿穷追不舍的黑袍祭祀。
这个长着剥皮兔头一般兽类,浑身血淋淋的,显得十分凶悍,瞧见我挥剑而来,避也不避,直接用空手朝我拍来。
啪!
饮血寒光剑何等魔兵,然而与这样的家伙相撞,却只是出现一声爆响,紧接着那家伙并没有粉身碎骨,只是朝着后方的黑暗翻身落去。
我稍微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那家伙全身都骨骼角质化了,坚硬得根本就如同一把武器。
这样的家伙,虽然远不如龙老雪那般厉害,但也足够难缠啊。
而当我还在为这家伙恐怖的身体而震撼之时,场中那些不断飞舞的血丝在一瞬间突然暴涨几倍,幻化成了无数宛如黑色蚯蚓般的触角来,朝着我的这边箭刺而来。
我轻点脚尖,腾空而起,避开了这些攻击,而我刚才驻足的地方,坚硬的地板则被射出一个又一个的深坑,有的石像则直接被插成筛子。
这地方诡异,太多恐怖,腾空而起的我没有继续落在最下方的空地,而是朝着上面的看台落去。
双脚一接地,我没有再管下方的大肉团,而是四处找寻小白狐儿。
就在我的目光四处巡视之时,却瞧见那些在一层又一层看台上的石像,表面突然裂了开来。
这是一股由内而外的力量,随着那表面上的石壳裂开,那些蹲坐在地上的石像露出了里面黑乎乎的身子来。
每一个石像之中,都蕴含着一具强悍无比的身体。
这些身体有的直接站立了起来,一双发红的眼睛四处张望;而有的则并没有生命力,当石壳裂开之后,失去了支撑的它们直接趴倒在地,没了气息。
没有气息的,自然是没有什么威胁,但是让我浑身发寒的,是那些站起来的家伙,足足占了四成的比例。
而且它们大部分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仅仅环顾了一眼,就差不多将这些与刚才那兔头人身野兽一般的家伙数量给计算了个大概,至少有超过两百多个。
这样的数量,别说来杀我,就算是出去,也足以横扫一州一县。
怎么会变成这样?
在瞧见这些玩意的一瞬间,我下意识就往出口处瞧去,然而让我绝望的,是那儿涌进来那成群结队的血儡,将出口给堵了一个满满当当。
关门打狗。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我还是不得不认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我根本逃不出这个地方了。
想到这儿,我不由得用一种仇恨的目光,回过头来,瞧向了镶嵌在肉块之上的那张脸,愤然喊道:“龙老雪,你这也太不讲规矩了吧?说好的单挑呢,有本事你别弄这些玩意,跳出来跟我打!”
龙老雪的笑容洋溢,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
她显然并不在乎我的激将法,而是慢慢悠悠地说道:“别跟我扯这些,成王败寇,从来如此——不过你放心,你的身体是一件宝贝,一会儿我会好生对待的。”
堵在出口处的那一堆血儡,就是那一大坨心脏般的肉块儿制造出来的,而它们的潜力和天资,则是依靠于资源的多样性。
龙老雪刚才所说的话,就是想把我拿作模板来处理。
只不过……
想到了某一个极为关键的东西,我几乎陷入绝望之中的心情突然一下就有了转机,沉静下来,我脸上也浮现出了笑意,冷冷说道:“是么,你真的觉得,凭着这些没有灵魂的玩意,就能够将我给打败么?”
这话儿说完,我又重新焕发出了浓烈的战意。
龙老雪桀桀笑道:“没有灵魂?你错了,你看到那个冒着火光的血池没?那里是弥勒、王秋水他们专门用来收集怨魂的地方,里面凝聚了许许多多的恶鬼,用来灌注在这血儡里,都是够了的……”
恶鬼只有怨气,对于人来说并不能伤害根本,然而加上这些血儡,只怕……
天作之合。
我的脸在一瞬间冷了下来,而龙老雪并没有给我太多的时间,说完这话之后,突然间,口中念诵起了一篇长长的咒诀来。
这咒诀分明不是天山神池宫的道法,带着巫术的许多腔调,而与此同时,那肉团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扩音器,将这咒诀在一瞬间,充斥在了整个的遗迹空间之中。
庅……
咒诀一起,就仿佛战鼓敲响了起来,无数从石像之中摇摇晃晃站出来的兽类,以及匆匆赶到的血儡,在同一时间,发狂地朝着我这儿飞速疾奔而来。
呼!
一道利爪朝着我的脸上抓来,我一剑挡去,火花四溅,尽管我将对方的爪子给卸了下来,但是巨大的撞击力却还是带着我往后面的台阶倒去,而与此同时,又有四五个家伙冲到了我的跟前来。
几乎在一瞬间,我就陷入了最为激烈的战斗之中去。
我所面对的这些对手,每一个的实力都堪比七剑水平,其余的血儡或许差一些,但是也相差不了多远。
这样的一个强度,这样的一个数量,我能够坚持得了多久呢?
我不知道。
然而身陷重围的我,在抛开最开始的恐惧之后,魔剑一出,整个人的血液都在瞬间被点燃了起来。
长剑在手,就算是前面有千军万马,我也无所畏惧。
真正的英豪,从来都是不畏生死的,也从来不会做任何的计算,男儿就应该死在战场,马革裹尸,哪里会管面前的对手,到底是十个、百个,还是一千个?
别的不说,一句话,就是干!
如此酣战许久,我的浑身都是鲜血,有敌人的,有自己的,伤痕累累的我没有停歇一会儿,不知不觉,我竟然站在了那肉团子的跟前来,龙老雪的脸笑盈盈,就等着我倒地而亡,而就在此时,我也突然微笑了起来。
差不多了吧?
我顾不得周遭的无数攻击,将饮血寒光剑插入地上,然后双手朝天而举,淡然说了一句话。
战意,黑炎灼!
第九十四章 活埋陈黑手
战意,黑炎灼!
就在即将被无数敌手给吞没的时候,我直接放弃了最后的抵抗,将饮血寒光剑插入土地之中,紧接着将双手朝天举起。
魔体在这一瞬间。与周遭的魔气交相呼应,然后又与无数朝着我猛然扑来的血儡和石像野兽相连。
我这是在孤注一掷,完全没有想到是否有退路。
不生,则死。
事实上,我这般做,并非完全只凭着感觉走,也并不是莽撞,而是因为刚才龙老雪与我的交谈之中,所说的一句话。
那些血儡之所以能够如此厉害,是因为里面注入了炼制已久的厉鬼。
她龙老雪倘若是用最纯正的道法来与我相斗,我或许还没有这般的拼命,而当她妄图利用蚩尤遗迹的力量来束缚于我。用这些根本没有灵魂的东西淹没我的时候,我就不得不使出了来自于另一位老师的手段来。
这儿是蚩尤遗迹。但是她未必知道,在我的心海之中,却藏着一位实打实的蚩尤意识。
说起来,“我”,才是这儿真正的主人。
当我将双手给托举起来的时候,一股从心海之中蔓延而出的力量,于一瞬间就喷薄而出,在我的双掌之上,形成了一朵不停旋转的黑莲花。
黑莲花精致而美丽。每一瓣都仿佛预示着一个让人为之称叹的瑰丽世界。
黑莲在一瞬间开花,花瓣从天空飘落,每一瓣都栩栩如生,将我周遭充斥,但凡有冲上来与我相搏者,都会被这样的一瓣粘住,然后在一瞬间。将它给点燃,化作又一朵让人为之畏惧的莲花。
病毒式的蔓延……
黑炎灼本身是悄无声息的,然而当它与那负能量结合的时候。却能够将其瞬间引燃,发出类似于油烹一般的“嗞、嗞”声,就好像下了油锅一般。
一瞬间,原本显得无比喧闹的层层看台之间,便只有充斥着这样的声响。
黑色的火焰弥漫空间,而当它飘落到了看台之下,无数不断挥舞的血丝却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疯狂,每一分都在暴涨,仿佛这黑色的炎火,给它提供了无数的燃料一般。
只是在这样疯狂起舞的背后,那张镶嵌在心脏肉块的脸,变得越发的苍白起来。
我没有拔起深深插入地上的饮血寒光剑,而是一个跃身。跳到了龙老雪的面前来,眯着眼睛,抬头望去,平静地说道:“很可惜,你终究还是败了!”
为什么?
龙老雪的身体被肉块一点儿、一点儿地排挤了出来,身上满是黏液和血水,然而她什么也不顾,而是冲着我愤怒地吼道:“我花了五年的时间来与它熟悉,为什么你一来,却能够将它给掌控住了?”
我的脚往前一抬,刚才还疯狂朝着我刺来的血丝却在此刻,化作了台阶,将我给托举了起来。
我一步一步升高,走到了龙老雪的面前来,指着旁边那个屹然而立的石像,然后说道:“你老了,老得脑子都几乎动不了,说太多了,你或许根本就记不住。所以,我只说一件事情——刚才的一招,便是它,教给我的。”
什么?
龙老雪张大了嘴巴,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可笑的事情,冲着我怒声吼道:“什么,它可是蚩尤——战神,蚩尤!”
我摸着胸口,闭上眼睛说道:“对,战神蚩尤;所以,你败得并不算冤枉。”
我伸出了手,轻轻点在了龙老雪的额头之上。
一指惊魂。
这老妇人浑身一震,双眼流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目光,紧接着呼吸缓慢消失,几秒钟之后,生机消散。
一代传奇,就此陨落。
这是一个曾经让无数人为之敬仰的传说,或许在很多年之后,也依旧被人所为之传颂,然而无论如何,她就这般带着万分的不情愿,悄然死去,甚至没有一个人,在为她而悲哀。
此时此刻,她不过是一个被自己宗门所背弃了的可怜妇人,而已。
想到这里,我心中再也没有击败强敌的兴奋,而是伸出左手,将龙老雪那一双几乎凸出于眼眶之中的眼睛给轻轻抹平。
人死之后,万事皆空。
我其实与龙老雪之间,并无太多的仇怨,至少我并不恨她,因此也并没有将她的神魂给牵制住,而是任由其缓缓升入了上空,一直飘飘渺渺,进入了传说之中的幽府。
没有人知道幽府在哪里,幽府是什么,因为知道的人,都再也没有回来过。
哦,错了,至少在某一个村子里,有一头痴肥的金刚鹦鹉,它或许知晓。
一直等到了龙老雪的灵魂往生离去,我方才落下了地面来。
“战意黑炎灼”不但让我从无数致命的攻击之中解脱出来,而且还获得了面前这一大坨血色肉团的认可。
相对于别人来说,这玩意对我方才是真正的亲近,也使得我能够掌握住了它的力量,将龙老雪给击杀于此,成为了这一场大战的赢家。
然而只有与它真正接触,我方才晓得,这并不是别的,根本就是魔神蚩尤的心脏。
一颗死去了的心脏,此刻它之所以能够蠕动如活物,只不过是因为被弥勒给提前刺激,苏醒过来的而已。
这玩意,曾经被当成弥勒那头金色恶虫的食物。
然而最终弥勒发现,他的金色恶虫可以吞噬一切,却并不能对这玩意下嘴,甚至还对这魔神心脏散发出来的气息恐惧无比,使他不得不转换了思路,利用这玩意的特性,来制造源源不断地血儡。
蚩尤心脏是无法被消灭的。
当年的黄帝,即便是在有九天玄女的帮助下,也只能够将其封印住,所以我此刻能够做的,也不过是将其封印起来而已。
而且我还不敢与它靠得太近,唯恐心魔蚩尤将我的身体控制住,然后凭借着这玩意翻身。
这种对于力量的强大掌控,会让人沉溺于其中。
当把龙老雪的尸体刚刚放平,站起来的时候,我瞧见入口处,又挤来一群人,为首的一个老家伙我瞧着很眼熟,怎么看,都感觉很像是民顾委的黄天望。
然而那人的感觉比黄天望,要多了几分阴毒和犀利,目光宛如利箭一般尖锐。
他的旁边,还站着几个人,我认识其中一个。
王秋水。
在瞧见王秋水的第一眼,我的目光骤然收缩,立刻就想明白了这个老头是谁了。
荆门黄家,一门双杰,除了黄天望之外,还有一人却是入了邪教,通过多年打拼之后,成为了邪灵教的右使。
这人叫做黄公望。
传言荆门黄家对于这门关系讳莫如深,而黄天望更是与自家胞弟宛如死敌,不过却并不妨碍江湖中人拿这两人来作比较,也总是会时不时地提及此人。
我对于黄公望久闻大名,却一直没有见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样的一个场景下见面。
我在遗迹的最底部,而邪灵右使黄公望则在顶端的出口处。
两人对视了一眼。
目光在半空之中擦出了火花来,然而我没有动,对方也没有动。
双方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比的谨慎。
我之所以没有立刻出手,是因为我知道,传说之中的黄公望,绝对是一个顶尖级的高手,与他那大内第一高手的兄长相比,几乎相差无几,而且他的旁边,还有一堆邪灵教的精英,和那些不知来历的穴居怪人。
身陷重围之中,我倘若还能够立刻操起魔剑就冲上去,那就真的是太过于冲动了。
蚩尤战意最重要的一点,在于“狂”,但是也要分场合。
战斗的时候疯狂,但是在还没有交锋的时候,却得审时度势,免得身陷重围,无力回天。
我踩着龙老雪的尸体,背靠着不断用血丝轻拂我的那蚩尤心脏,凝目望来,这场景让刚刚冲入其中的黄公望和王秋水等人一阵震惊。
算算时间,其实他们来得已经很快了。
虽然不知道黄公望是否原本就在这里,但是王秋水这一趟倒是跑得十分辛苦。
然而即便如此,那个曾经让他们都为之推崇的龙老雪,却已然真真切切地死在了我的脚下。
尽管此刻大家一拥而上,未必不能将这凶人给拿下,但是必有损伤。
谁死谁活,这里面问题就有点儿麻烦了。
黄公望等人没有说话,却是左右瞧了一眼,几秒钟之后,他们根本就没有向我这边冲来的趋势,而是不约而同地后退,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中。
我强行按捺住奋起追击的想法,原地站立。
果然,不出我意料之外的,黄公望等人离开的几秒钟之后,那出口处立刻传来了一声响彻整个空间的巨大爆炸。
紧接着利箭宛如雨下,刺入那石道之上。
无数碎石在四处飞溅,威力巨大,而我也只有躲在了那巨大石像的背后,方才没有被波及到。
爆炸之后,我突然听到一声古怪的声音,紧接着天地一片混乱,巨石簌簌落下,我下意识地朝上一望,却瞧见那遗迹的整个空间,仿佛失去了支撑一般,轰然坍塌了下来。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