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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剑     江湖尘事txt下载     江湖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二十一章 天衣无缝

    朱雀道:“皇帝好高骛远,不过对付一个假魏忠贤倒还不成问题,何况咱们也已经提点过了他,偿若他再对付不了魏忠贤,你陪在他身旁只会更遭,就算他能对付得了,事后飞鸟尽良弓藏的典故你还听得少了?”

    张三恍然道:“你说得没错,每日跟随在皇帝身后,他的什么隐秘都被我瞧了去,只怕他到时候便不会放心我离开……”

    伏缨打断他的话道:“到时候皇上说不定还会给你一个忠贞护主的赏赐,只怕你张三孤家寡人一个,也没什么人会来领这个赏赐。”

    张三激灵灵地打了个寒噤,冷眼看了伏缨一眼:“你小子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若是想要那个赏赐,我可以让给你。”

    伏缨叹道:“我伏缨一生顺遂,钱也够花,不会贪慕皇宫里的享受,只是你张三一生流浪在外,你一走了之倒是无牵无挂,只苦了妙悟那名痴情的小尼姑……”

    张三怒道:“好你个伏缨,老子又没得罪你,我看你还有完没完了?”

    伏缨见他发怒,连忙赔笑道:“跟你开个玩笑,何必这么当真,对了,你此后可有什么打算?”

    张三想了想后带着埋怨的口吻说道:“你们两位臭小子将我哄骗到京城来,说什么能够名垂千古,奶奶的,现在魏忠贤跑了,咱们倒闹了个不上不下的地步,眼下我该何去何从,不还是要看你们么?难道你们两位利用我张三过后就不闻不问了么?”

    伏缨那里会被他这两句话所激,他反驳道:“什么将你哄骗过来?我们来之前你小子在干什么?不过是在太湖上钓鱼呢,我猜你也并非什么因为对别人的愧疚之心,而是欠了别人的钱而去那里躲债吧,你说说你来京城都经历了什么?路上吃喝是我伏缨出的钱,来到京城后你便住进了皇宫,衣食起行都有人伺候,临别时还有黄金白银好拿,还有比你这一趟京城之行更舒坦的么?若是有这么好的去处,你跟老子说说,老子也去转转,回头也绝不会埋怨你。”

    张三被他说得张口结舌,过了好一会他才说道:“好家伙,你怎么不提我和朱雀一进京城就被人陷害围攻,差点丢了性命的事?行了,我不跟你们啰嗦了,你们俩小子又有什么打算?”

    朱雀道:“我们要先去找丐帮京城堂主唐青野,知会他一声后就去找慕容寒山,然后将担子交给他,我和伏缨就拍拍手走人。”

    张三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和你们一道了,我先走了,京城可非善地,龙争虎斗下,人人都有可能成为池鱼,咱们江湖再见吧!”

    朱雀关心地问道:“你要去哪儿?”

    伏缨替他回答:“还能去哪儿?自然是去峨嵋会会那小尼姑去了,这小子现在有了钱,说不定会就此找个地方安居下来。”

    朱雀愕然看着张三,张三想要反驳,忽然脸上红了红,竟然什么都没说,只跟两人摆了摆手,就这么径直走了,看到张三的神态,朱雀对伏缨失笑道:“我看你小子只怕是误打误撞地真说对了他的心事。”

    伏缨道:“不管怎么说,他张三也算是江湖中一个十分有趣的人,偿若他死于朝堂之争,我会感到十分可惜的。”

    两人来到丐帮分堂,唐青野外出不在,两人等候了一个多时辰,唐青野才匆匆赶回分堂,他一见两人,就将两人拉到一旁,悄声道:“你们来得正好,我正有一件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们,那魏忠贤有一个替身,如今宫中……”

    伏缨接着说道:“如今宫中是他的替身,他本人可能早就远走高飞了,是不是?”

    唐青野愕然道:“这是非常机密之事,你们怎么好像早就知道了似的?”

    朱雀道:“我们这次返回京城,为的就是这件事,刚才我们进宫将此事跟皇帝老儿说了,好让他有所应对,而我们两人来到分堂,也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好让堂主该知道怎么安排。”

    唐青野感到奇怪地说道:“皇帝老儿早就知道了魏忠贤有替身的事,何用你们再来告诉他呢?”

    朱雀和伏缨面面相觑,朱雀道:“你说皇帝老儿早就知道了魏忠贤有替身的事?”

    唐青野肯定地说道:“就连你们都已经知道了,他皇帝老儿时时刻刻都在盯着魏忠贤,又怎会不知?”

    朱雀身子一震,低头沉思了一会叹道:“如果是这样,那我和伏缨还有张三,都被他骗了。”

    唐青野想了想后说道:“不对。”

    伏缨问道:“有什么不对?”

    唐青野道:“你们知道魏忠贤有替身一事,我也知道,皇帝也知道,以魏忠贤的精明,绝不可能不知道此事会被很多人得知,但消息依然走漏出去,我怀疑……”

    朱雀道:“你怀疑魏忠贤有替身一事,是他自己故意泄露出去的?”

    唐青野点了点头:“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朱雀也在想,如果这消息是魏忠贤放出去的,他为何要这么做?一个人偿若要故意放出消息给敌对的人直到,最大的可能就是为了要迷惑对方,让对方对自己做出错误的判断,而魏忠贤的饿替身既然如此重要,他还要泄露出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人人都能猜到的他魏忠贤已经离开京城,宫里是替身一事本就是假的。

    问题是,他为何要让人认为宫里的他是假的呢?

    想到这里,朱雀道:“我明白了!”

    伏缨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朱雀道:“多亏堂主提醒,宫里的魏忠贤并非替身,而是他本人。”

    伏缨听后更觉得糊涂了:“宫里的不是替身?是他本人?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朱雀道:“这是他计中之计,至少有两方面的好处。”

    伏缨:“哦?哪两方面的好处?”

    朱雀道:“一来他可以让咱们对他放松警惕,毕竟大家都以为他本人已经逃走,宫内的是替身,你想,谁会对一个替身太过关注呢?这样便给了他暗中实施阴谋诡计的机会!他魏忠贤果然不会就此甘心放弃他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权势和财富,我本就觉得他走得有些太突然了些,毕竟他还没有到那种一败涂地的地步。”

    伏缨认同地说道:“这也说得过去,那第二方面的好处呢?”

    朱雀道:“第二方面的好处就是自保,天下虽大,他魏忠贤又能跑到哪里去?因此他放出去假消息,离开京城的那位才是他的替身,替身甘愿为他赴死,人人都以为外面的那个才是魏忠贤,毕竟引来譬如慕容寒山或者是皇帝亲自派出去的杀手的追杀,这样一来,等到他的替身死后,人人都认为他魏忠贤已死,对在宫里的他更不会放在心上,就算此后他阴谋失败,他也可以诈称自己不过是替身而已,这样未必会获得死罪,到时候他就算偷偷逃走,大家也只会将他当成替身,不会再去这么卖力地对付他,他岂非能够平平安安地脱身?”

    伏缨闻言叹道:“如果这真是魏忠贤的计策,只怕当真除了你之外,再无别人能够猜到他真正的意图了。”

    唐青野也说道:“不错,这样才符合魏忠贤的性子,看来宫中的魏忠贤才是真正的魏忠贤,可是咱们只能猜测到这一点,根本无法验证,而且就算能够肯定宫里的他是他本人,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朱雀想了想后说道:“幸而我们在离开京城之前先找上了你,否则若是将这个假消息告诉慕容寒山,慕容寒山杀错了人,只会让真正的魏忠贤更加真假难辨,他这一招计策真可谓是天衣无缝。”

    唐青野笑道:“若真是天衣无缝,也不会被朱大侠瞧出来了。”

    朱雀摇了摇头:“这计策十分完美,而我之所以能够猜到这一点,并非他计策有破绽,而是老天都要亡他,若非种种巧合之事凑在一起,只怕连我都不会看穿这一点。”

    唐青野问道:“什么种种巧合之事?”

    朱雀道:“我们之前南下,路过青州府,青州知府千金被人掳走,我们费尽心力帮知府救回了他女儿,他方才将魏忠贤替身一事告诉了我们,偿若没有这个经历,只怕我只有见到你时才会知道这个消息,到时候咱们也不会怀疑魏忠贤的替身有所不妥的地方,第二就是皇帝将这件事对我和伏缨进行了隐瞒,还表现得十分诧异,这本身就有些不同寻常,种种不合寻常的事交织在一起,才能让我捕捉到一丝魏忠贤的心意,这岂非是天要亡他?”

    一席话听得伏缨和唐青野两人都觉得魏忠贤偿若要是在这场权力的争斗中败亡,绝非是他本事不济,而是他运气不好。

    伏缨道:“我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咱们这么竭尽全力地去帮助皇帝老儿,他如何对咱们也起了防范之心,不肯将此事告诉咱们呢?”

    朱雀叹道:“若论这世上疑心最重的人,只怕非皇帝莫属,当上皇帝的人,要疑心有没有人觊觎他的皇位,要疑心那些臣子是否真个忠心于他,要疑心有没有人会想着谋害他,一切吃食都要别人先试过才行,试问这种人又岂会再对别人会有信任可言?他对咱们两人也怀有疑心和戒备之心,不肯跟咱们明说,也属理所当然。”

第三百二十二章 京城销金

    伏缨叹道:“咱们两人对他何等忠心,何等不计较得失,想不到还落得个这样的猜忌,果真是伴君如伴虎,那天被他吃了恐怕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哩。”

    唐青野道:“既然皇帝不信任你们,你们还管这么多干什么?下一步你们准备何去何从?”

    朱雀道:“皇帝不仁,我们不能无义,我看还是将魏忠贤本尊和替身一事跟他说一声比较好,待会我就进宫,去将此事告诉他。”

    伏缨道:“呸!你还去告诉他这个,你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怎的?”

    朱雀叹道:“偿若此事只牵扯到魏忠贤和他两人之间的争斗,我朱雀还是有些志气的,绝不会理会他们谁输谁赢,因为他们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偿若魏忠贤一旦在这场争斗中获胜,他掌握了大权,对天下百姓来说只会是一场劫难。”

    伏缨道:“我看皇帝和他也是半斤八两,我原还以为信王是什么好人呢,亏得以前我这么信任他,谁料他一当上皇帝便露出真面目了。”

    朱雀想了想后说道:“我看信王以前未必是这种人,只不过以前做王爷的时候处处受到掣肘,等到自己当了皇帝后,没有了约束,才变成今日这样。”

    伏缨道:“你就会滥充好人,这信王我看以前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不过事事都加以粉饰,表面上的功夫做得十足,等到他当了皇帝之后,哪里还需要去做什么表面功夫?都道人之初性本善,我看也未必,若让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忽然掌握了生杀大权,我看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朱雀道:“我也说不过你,不过你将人心也看得太坏了。”

    伏缨还要反驳,唐青野居中说道:“你们别争了,说来说去不都还是一个意思么?那信王是当了皇帝以后变的性子,还是他性子没变,只不过当了皇帝以后表现出来,结果不都一样么?两位大侠究竟有何打算?”

    朱雀道:“自然是要去宫里一趟,偿若不将魏忠贤的事告诉皇帝,万一皇帝落入魏忠贤的阴谋诡计中,我心中定会不安。”

    伏缨道:“要去你去,我可不愿再帮这心口不一的皇帝卖力气。”

    唐青野笑道:“不去正好,我正愁没人陪我说话呢,那就让朱大侠一个人去宫里就是。”

    朱雀本是坐言起行之人,想起魏忠贤的阴谋随时可能发作,他就待不住,匆匆向皇宫赶去。

    伏缨留在丐帮分堂中百无聊赖,唐青野和他谈论眼下江湖中的各种传闻,伏缨本就是经历过不少传奇之人,对这些传闻听得寡然无味,只不过他看着唐青野讲述得口沫横飞的样子,不忍打断他,听到后来,他不免伸个懒腰,打个哈欠,让唐青野自觉说得无趣,只好打住。

    唐青野道:“不知道朱大侠和伏大侠是怎么结识的,怎的数十年交情都这么好?”

    伏缨不想谈论自己和朱雀的事,因为这件事偿若一点一滴地说出来,只怕八天八夜都说不完,他敷衍地说道:“我们两人从小就认识了,对了,堂主,你在京城只怕也有数十年了吧?”

    唐青野道:“我是十多岁时一路流浪到这里的,道京城已有二十多年,怎么了?”

    伏缨促狭地笑道:“这么说来,你对京城里的青楼等处一定是再熟悉不过了吧?”

    唐青野失笑道:“我是对京城的青楼十分熟稔,只不过那都是为了让弟子们去寻人去打听消息,所以我帮弟子和他们青楼里的茶壶或者龟公都比较熟悉,伏大侠干嘛问起这个问题?”

    伏缨道:“我这次离开家至今已有几个月,你知道的,现在体内有些虚火,偿若不找个途经发泄一下,只怕会憋出病来。”

    唐青野自然知道他意所何指,他叹道:“伏大侠的意思在下晓得,但此事只能我指点伏大侠前去,我自己却不能去。”

    伏缨问道:“为什么?难道你还是一个假清高的正人君子不成?还是……还是你喜欢男人?”

    唐青野笑骂道:“去你的,我是说就是因为我在京城中待了这么久,以前没做堂主时还能前去荒唐一番,如今做了堂主,丐帮规矩又严,我去青楼一声定会闹得沸沸扬扬,而此时又是多事之秋,青楼中至少有两成客人都是魏忠贤的爪牙,我劝伏大侠也还是不要去的好,等到离开京城后,越往南岂不是越安全越繁华,到时候又朱大侠作伴,你们两位想怎么逍遥快活就怎么逍遥快活,岂不是好?”

    若在平时,伏缨也就听了劝,但不知怎的,今日他邪火上升,非要去青楼做一番勾当不可,他见唐青野不肯陪他,颇感扫兴地说道:“你说朱雀那个假道学?这小子走青楼霉运,一入青楼就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才不跟他搭伙去那种地方呢,你且跟我说说,京城中哪家青楼最阔气,我过去转转。”

    唐青野眼见劝说不动他,只好跟他指点道:“京城的青楼分为官家和民间两种,不知道伏大侠喜欢哪一种?”

    伏缨道:“我自然知道,官家的营生去的大都是当朝官员,口中谈的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不爱去,自然是要去民间的。”

    唐青野点了点头:“京城青楼无数,但要数蝴蝶胡同和梅花胡同那两家,蝴蝶胡同里的那一家叫做花间坊,梅花胡同里的那家叫做如意坊,这两家都是不错的去处,虽然花间坊最近来了几个姿色不错的歌伎,但我还是劝你去如意坊的好。”

    伏缨问道:“咦,这却是为何?难道花间坊那边还有什么忌讳不成?”

    唐青野摇了摇头:“这倒不是,正因为花间坊招纳了新人,所以客人尤其多,像狂窑子这种雅事,想来还是清静些的好,更何况你没怎么去过这里的青楼,什么新人旧人,在伏大侠眼里,那不都是初次相见么?因此我推荐你去如意坊。”

    伏缨点了点头道:“好小子,你还说你当了堂主之后不去这种地方,想不到你对这种地方的了解这么深,嘿,你是不是为了不让人认出来,每次前去都要化妆一番,或者带着面具前去?”

    唐青野笑骂:“去你的,谁有你这种低级的品味,带着面具去?亏你能想得出来。”

    伏缨哈哈大笑道:“那你就是化妆打扮去的,对了堂主,你娶妻了没有?”

    唐青野点了点头:“不止娶了妻,还有了孩子,母子二人住在别处,每日以缝补为生,这也是我不愿去青楼的缘故。”

    伏缨闻言肃然起敬,他脑海里浮现出唐轩儿以及伏隐的影子,但很快被他用别的念头遮掩过去,毕竟一想起家人,这种事的情趣不免要打上几分折扣,他问明白了花间坊和如意坊的具体方位,这便要起身过去。

    唐青野拉住他:“我的爷,现在青天白日的,人家都没有开门营生,你着什么急啊?等到夜幕时分再去也不迟。”

    伏缨这才想到这一点,他自嘲地笑了笑,向唐青野借了块地方睡了一觉,准备晚上有精神快活。

    醒来时正是傍晚,唐青野要留伏缨在分堂吃了饭再去,伏缨道:“这你就不动了,去的晚了,好的姑娘都被人挑走了,只剩下些人老珠黄卖艺不卖身的老太婆,我去了作甚?再问你一遍,老子请客,你去是不去?”

    唐青野断然摇了摇头,并问道:“万一朱大侠一会回来,我该怎么跟他说呢?”

    伏缨知道他有心为自己遮掩,他摇了摇头:“我跟朱雀的交情并不避讳这些,你照实说就是,就说我去会见相好的去了,哈哈。”

    唐青野看着他离开丐帮分堂,忍不住摇头叹气,他并不是觉得伏缨去这种地方不对,当时武林中人那个人没去过青楼?只不过伏缨这副猴急的样子着实令人看着发噱,和他盗王之王的称号难以联系在一起。

    花间坊和如意坊两处距离丐帮分堂都差不多远,伏缨原本像依着唐青野的建议去如意坊的,但略一思索,还是转身去了花间坊。

    既然花间坊新来了几位姑娘,那么寄居在京城各处的江湖中人必会蜂拥而至,他伏缨可不喜欢什么清静之地,这种事又不是吃斋念佛,自然是越热闹越好,而他心中另有打算,因此他急急赶去,到了蝴蝶胡同时,花间坊不过刚刚开门准备揽客。

    不少携带兵器的武林豪客结伴前往花间坊,似伏缨这等独自一人的也不算少,等他来到花间坊门外时,几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正热情地将客人拉进去,见到伏缨后,招呼地也是一般热情,伏缨摸出一块二两重的银锭递给鸨母道:“给本大爷准备好一间宽敞的大房子,最好是你们这里天字第一号的房间。”

    鸨母见他口气不小,出手十分阔绰,知道是一位肯花钱的主儿,便客气地问道:“不知公子贵姓?看起来是头一遭来我们这儿。”

    伏缨笑道:“鸨母好眼光,在下姓伏,正是慕名而来。”

    鸨母笑道:“原来是伏公子,不知道伏公子是否打算请客,还是……”

    伏缨顺手在挽着他胳膊的姑娘脸上轻轻拧了一下道:“请客?当然是请客,但请的不是别人,而是咱们花间坊里最漂亮的几位美人儿,哈哈……”

    鸨母满心欢喜地说道:“原来伏公子发了大财,来我们这里捧场来了,我们花间坊乃是京城第一楼,绝对不会让伏公子感到失望的,喜鹊儿,去带着伏公子去牡丹厅,让几名头牌都过去,好让伏公子好好挑选,就怕伏公子挑花了眼。”

    伏缨哈哈大笑,一副浪荡子的神态,随着那名叫做喜鹊儿的女子向内走去。

第三百二十三章 青楼争风

    来到后院的牡丹厅,这里是一件听宽敞的开间,门口垂着帘子,帘子勾起来后,便能看到院子里的假山池水。

    厅内摆设简单,居中用一张屏风将厅子隔成前后两处,屏风上绣着旖旎的图画。

    即使整个房间被屏风一分为二,前厅还是显得十分宽阔,局中摆着一张狭长的黑色茶几,茶几四周是一看就知道坐下去很舒服的长椅,长椅上铺着软垫,茶几上摆放着两瓶鲜花。

    喜鹊儿问道:“这间屋子如何?”

    伏缨摸出一锭一两左右重的碎银子递到她手心里,还趁机捏了捏,流露出一副有钱又猴急的样子,引得喜鹊儿吃吃地笑着,伏缨安排她:“去将花间坊里所有的姑娘都叫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喜鹊儿笑吟吟地去了。

    茶壶过来送上瓜子茶水,并问伏缨要吃什么,伏缨也赏给他一两银子,让他将附近叫得上名的糕点果子都送上来些,然后再送一坛至少要窖藏十年以上的美酒,茶壶得了银子,自也是欢天喜地地去了。

    安排完后,伏缨在长椅上舒舒服服地坐趟下来,一边捏着瓜子吃着,一边等候好戏上演。

    很快,青楼的姑娘都知道今晚来了一位豪客,不仅出手大方,而且颇懂风趣,长得瘦瘦高高也不讨人厌,说话还挺客气,虽然带着刀剑,却并没有武林豪客的粗鲁,乃是青楼里的女子最喜欢类型,十多名女子鱼贯来到牡丹厅,希望能让这位伏公子瞧得上。

    伏缨命这些姑娘在他身前排成一排,他则摆足了款儿,假意仔细挑选着姑娘,这些姑娘见到伏缨半天不说话,心中都觉得有些忐忑,人人希望伏缨能将她们留下。

    做足了噱头后,伏缨叹了口气道:“这十多名姊姊真是各有各的好看,再挑下去只怕将我眼睛都挑花了也难以痛下决定,这样吧,反正大爷有的是钱,你们就全都留下吧,只怕这里椅子有些不大够……”

    十多名姑娘一起欢呼,接着一起冲到伏缨身旁,就像一群野猫冲向一条咸鱼一般。

    喜鹊儿笑嘻嘻地说道:“伏公子能够看上这些姑娘,是她们的福分,就算没有地方坐,她们也高兴,是不是?”

    一名姑娘白了喜鹊儿一眼道:“只是站着不像话,你去搬些椅子过来。”

    喜鹊儿刚要走,伏缨喊住她:“且慢,喜鹊儿姑娘,今日大爷想要玩个痛快,你去将青楼中所有的姊姊都叫过来,一个都不许剩下,就算只会弹曲儿卖艺不卖身的,也都让她们带着乐器过来。”

    喜鹊儿道:“只要是没有客人的姑娘,我全都叫来就是,只是……”

    伏缨从怀中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往茶几上一扔道:“本大爷不想听什么可是,全都叫来!”

    喜鹊儿本想说整个青楼的姑娘花销可不少,但看他拿出这张百两银票的同时,怀中还有不少银票,甚至连金票都有不少,哪还有什么好说的,她心道,既然你想当这个冤大头,那我就成全你。

    又过了没多久,青楼里三十多名女子汹涌而来,伏缨一见,差点没笑出声来,只见这三十多名姑娘里,有二十多人倒还算正常,其他几人怕不是青楼里的老鸨,就是打扫的婆子,也都抱着什么琵琶二胡之类的过来,显然是将伏缨看成了冤大头,尽管这些女子老幼参差,喜鹊儿也想着他会挑拣几人,然后将其他人打发了,因此笑嘻嘻地看着伏缨,充满了恶作剧的调皮。

    哪知道伏缨一个都不挑一个都不拣,对这三十多名女子道:“好!很快,我都喜欢,只不过这里地方有些小了,喜鹊儿,你去将这张银票给我兑成银子,每位姊姊都要赏到,余下的你留着买糖吃吧。”

    众人无不惊讶,她们何曾见过这么大方的住,纷纷前来巴结,一个宽阔的厅子挤进来这么多人,简直让伏缨感到是一场劫难,他大叫一声道:“你们不要都进来,新来的给我站在门口等候本大爷召唤。”

    折腾了一场后,众人终于安静了下来,伏缨道:“会弹曲的搬张椅子在门口弹曲。”

    七八名女子拿着跃起在门口弹了起来,虽然是这么多人一起弹,不料所弹的竟还是同一首曲子,伏缨坐在长椅上,十多名姑娘凑在他身边,有的给他剥瓜子吃,有的给他递茶水,有的给他锤肩,有的给他捏腿,让伏缨感到如坠云里雾里,一时舒服得简直不知身在何处。

    不久,茶壶着人送来糕点果子和美酒,打发走了茶壶后,伏缨一边喝酒吃糕点,一边听曲,一曲过后他又让谈一曲,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在青楼里,每弹一首曲子就是一首曲子的花费,七名女子一起弹两首,那就是十四首曲子的花费,只不过这些姑娘眼里都是伏缨口袋里的钱,哪个会好心提醒他?

    其实伏缨何用别人提醒,他自己当然心知肚明,他之所以这么拖延,就是为了等候时机。

    过了一盏茶时分,喜鹊儿偷偷走到那二三十名姑娘身旁小声嘀咕,想要带走其中几人,伏缨见状喝道:“堂子里的规矩难道你喜鹊儿不知道么?这几位姊姊还没有伺候过本大爷,谁让她们离开的?”

    喜鹊儿过来赔笑道:“我看伏公子也用不了这么多人伺候,我们花间坊今日又来了几名得罪不起的客人,伏公子看这样行不行,反正也没轮到她们几位伺候,就让她们先出去招呼一声,然后再回来接着伺候伏公子,如何?”

    这番话喜鹊儿自以为说得合情合理,只可惜伏缨给她来个满口拒绝,他摇了摇头道:“本大爷已经留下的人,谁也休想带走,哼,你们花间坊得罪不起,本大爷又不担心。”

    任由喜鹊儿怎么商量,伏缨就是不答应,喜鹊儿只好愁容满面地离去,过了不久,喜鹊儿又带着鸨母前来相劝,伏缨一概拒绝。

    鸨母原本以为遇到了冤大头财主,如今才晓得今日碰到的是刺头,不过他鸨母毕竟见多识广,她对伏缨说道:“今日来我们花间坊的,可有几位来头不小的人物,还望伏公子本着相让一步大家平安的菩萨心肠……”

    伏缨呸了一声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大爷么?本大爷什么来头的人没有见到过?休要再来打搅大爷听曲,惹得大爷不耐烦处,亲自过去将那些跟老子抢姑娘的客人都赶走!”

    话刚落音,不远处传来几声喝骂:“他奶奶的,老子倒要看看,谁这么蛮横,一个人将整个楼里的姑娘都给叫走了!”

    随着这句话过来的,是五个气势汹汹的武林恶汉,伏缨心中不惊反喜,他等了一晚上的好戏,终于就要上场了。

    听到那人的喝骂,在场的四五十名女子无不大惊失色,反而被骂的伏缨倒依旧懒洋洋地躺在长椅上,还对身旁的姑娘说道:“继续捏,捏这里,唉,你的手怎么抖成这样?不过有几条狗在旁边乱吠罢了……”

    前来喝骂的恶汉听到伏缨竟然说他们是狗,那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就有一人提着一把厚背九环刀冲了过来,他所到之处,姑娘们纷纷尖叫着闪开,显然是觉得要杀人了,不少姑娘四散跑开,整个后院里登时乱做一团。

    恶汉冲到茶几前,见到伏缨似乎是被吓傻了,他提刀指着伏缨道:“你刚才说什么?老子没有听清。”

    伏缨笑眯眯地说道:“我说你们是几条乱吠的狗,难道还说错了不成?”

    江湖上的很多打斗大都是你有种再说一次,对方偿若偃旗息鼓了便罢,偿若对方非要重复一遍,那自然就是一场大战的开始。

    恶汉大怒,本来他们几人意图前来享乐,不过只是想吓唬吓唬伏缨,只要他知机地讨一声饶,他们寻了姑娘回去喝酒就没事了,岂知伏缨丝毫不肯退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下不了台,真是佛祖也有个性儿,何况恶汉?

    当下不只那名恶汉,其他四人也抵受不住伏缨的叫骂,纷纷抽出长剑刀子,一起向伏缨砍去。

    原本就感到有些大事不妙的姑娘们此刻更是尖叫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认为伏缨不免血溅当场,而这几名恶汉自然随即逃之夭夭,鸨母心下更是暗叫倒霉,因为青楼一旦出了人命官司,只怕几个月都休想开张,天子脚下,岂容这等事情发生?自然是要严加处理的。

    伏缨跟着抽出剑冷笑道:“在一旁乱吠几声还行,要想咬人可就不行了!”

    流萤剑脱鞘而出,直到对方刀子看在自己面门前一尺左右,流萤剑才提剑赶上,一道犹如长虹一般的剑光闪过,五名恶汉手中的兵器便只剩下手柄了。

    伏缨跟着又是一剑划出,几人只感头顶一凉,原来是流萤剑贴着他们的头皮横削而过,这几人年纪轻轻,便成了败顶,也是他们罪有应得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事出有因

    花间坊的姑娘们见到伏缨剑法高超,且没有要取这五人性命的意思,尖叫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这五名恶汉此刻方知遇到了高手,几人都是惯走江湖极有眼色的人物,此刻眼见对方武功高出自己太多,当下连话都不敢多说,立刻就要逃走。

    可是伏缨今晚一番谋划,要找的就是他五人,又怎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地离去?伏缨展开踏月功感上前去,三下五除二便封了这几人的穴道。

    鸨母此刻三魂七魄终于回来了二魂五魄,她跑过来对伏缨说道:“伏公子,伏大爷,且给老身一点薄面,莫要再打打杀杀的了,这几人得罪了伏大爷,老奴在这里替他们告个罪,咱们化干戈为玉帛,伏大爷放过他们几位,我让姑娘们尽心服侍伏公子听曲玩耍岂不是好?”

    伏缨道:“你替他们赔不是?你不是没看到是他们几个先凶神恶煞地准备杀了我,你能替他们赔不是,能替他们以命抵命么?”

    鸨母激灵灵地打了个寒噤道:“伏大爷说笑了,这里可是京城,谁敢在天子脚下喊打喊杀的……”

    伏缨将流萤剑提在眼前,用手轻弹了一下明亮的剑身道:“此事错不在我,他们想杀我,本领不够被我宰了,那也是无话可说,天子脚下又怎的?想当年我跟信王爷把酒言欢,后来信王爷当了皇帝,我想他既然知道我没错,也就不会不念旧情的,您说是不是?”

    这句话一说出来,原本还有些不服气,认定伏缨不敢杀他们的恶汉脸色终于变了,他们最后的也确如老鸨所言,这里是京城,而他们身后还有着大靠山,然而再大的靠山又怎会大得过皇上这个靠山?

    鸨母还要再说,伏缨手中长剑在长几上平平掠过,桌上的杯碗酒壶等全都从中间一分为二,酒壶的上半截歪倒,里面的酒汩汩流出,其他的杯子碗儿都从上边掉下一个磁环儿,切口处平平整整,就像是杯碗被烧制出来时就是这么矮上三分,足见这把剑的锋利,伏缨道:“若想这几人活命,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但必须要依我一件事。”

    听到伏缨口风松动,不仅花间坊的姑娘鸨母同时松了一口气,就连那五名恶汉也服了软,其中一人说道:“我们狗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大侠,大侠但有吩咐,我们无所不从,也不敢再跟大侠争风吃醋……”

    伏缨打断他的话道:“我的确有些话要跟你们说,只不过这里人多不太方便,还请鸨母带着诸位美艳无双的姑娘们暂且退避片刻,等我跟这几位奴才说完了话,见他们致歉之心有一定的诚意,我便放他们离去如何?”

    鸨母自然是没口子的答应下来。

    伏缨道:“还有,我们在这里说话的事,希望鸨母不要走路了风声,否则惹得大爷焦躁起来,宰了他们几个不说,还要一把火将这里烧成白地!”

    鸨母连忙答应,并吩咐在场的所有人,都要老老实实地听令,若是有谁最前,胆敢将这里的事情说出去,就扒了谁的皮!

    说吧,这五十多位老幼俱全的鸨母姑娘们顿时离开了后院,走了个一干二净。

    伏缨来到五名恶汉身旁,面无表情地帮他们解了穴道,让他们进牡丹厅里来说话。

    这五人刚才见识过伏缨的轻功,知道他们就算穴道被解开,也是不敢再有什么想法,就连逃走之念也都熄了,乖乖地随他进了厅子,几人都猜不到伏缨要找他们说什么话,有人甚至想到这一切都是伏缨做的局,为的就是赚他们为他做事,所做的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事,但只要能活下来,他们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伏缨大刺刺地坐在长椅上,这几人当然不敢坐下,伏缨开门见山地说道:“你们几人可是魏忠贤的人?”

    这五人身子一震,还想措辞否认,但却又不知道伏缨知道了他们多少事,若是被伏缨揭穿他们在说谎,只怕更加不妙,犹豫之际,伏缨已经看出他们的确是魏忠贤的人了。

    一人拱手道:“伏大爷明鉴,我们的确是魏忠贤的人,阁下既然和信王有些交情,看来咱们说不定还是……还是为一个主子办事呢。”此人似乎知道否认无用,因此赶紧承认,并希望和伏缨套上近乎。

    伏缨冷笑道:“大家自然是为了一个主子办事,只不过我这个主子是皇上,你们那个主子是谁我就不清楚了。”

    五名恶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伏缨的话难以回答,回答是也不是,回答不是则更不对。

    伏缨道:“既然你们是为魏忠贤办事,你们只需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可以放你们离去,偿若胡说八道,嘿嘿,老子这把剑可分得清楚!”

    五人连忙答应老实回答,绝不会撒谎。

    伏缨依次问了他们的姓名籍贯,以及他们为何会跟上魏忠贤办事,这些人都一一老实回答,原来这五人是魏忠贤新近招纳来的,上次袁三清带人对付他和朱雀时,五人并没有参加,所以并不认得伏缨。

    不认得伏缨,也不能从伏缨的流萤剑上看出伏缨来历的,说明这五人自然不过是江湖上不入流的人物,通过这几个人的身份,伏缨一下子掌握了很多事。

    比如魏忠贤既然能够在现在这个关头还在招揽人手,那就说明他果然野心不死,这五个人不过是他所招纳的人里冰山一角,他伏缨来到花间坊这么一转就遇到五人,可见魏忠贤招揽的人绝不在少数,而以这几人不入流的身手也说明魏忠贤此刻已经到了不加选择的地步,而招纳这些人,时间一久怕就会泄露他的一些野心,因此他偿若有所行动,应该就近日。

    见到伏缨低头沉思,一人问道:“不知道伏大爷如何得知我们是魏总管的人?”

    伏缨淡淡地说道:“如今魏总管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九百岁,京城里只要有些头脸的人,哪个不合魏总管有些或近或远的关系?你们五人敢在本大爷潇洒快活时前来找老子的麻烦,说明你们背后肯定有着大靠山,几相凑合,偿若老子还不知道你们是魏总管的人,那真是瞎了眼了。”

    几人连忙拍起伏缨的马屁来,其中一人问道:“伏大侠找上我们,不知道有什么吩咐,还请明言,我们几人定然是竭尽所能地去办理。”他们听到伏缨对魏忠贤的称呼也改成了魏总管,还以为伏缨也跟魏忠贤有些关系,因此都略略放下些心事。

    伏缨心道,这几人乃是魏忠贤新近招揽过来的人,一些重要的事多半也不会让他们知道,自己偿若问得详尽,一来未必能够问得出来什么,而来也会打草惊蛇,那就得不偿失了,他想了想后说道:“吩咐?老子能有什么事让你们几个废物替老子去办的?老子在这里快活,正是想让人知道,老子乃是皇上这边的人,既然猜到了你们为魏忠贤办事,自然要让你们几个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你们跟老子说说,在这京城里,究竟是谁说得算?究竟是皇上还是魏忠贤?”

    皇上在还是信王时就和魏忠贤不对付,这在京城简直是人尽皆知的事,这几人虽然是新被魏忠贤招纳而来,对于此事当也不会不知,几人听到伏缨的话,心下都有一种恍然之感,原来伏缨此刻不过是借着一个由头来展示皇威来了,也借此敲打魏忠贤。

    其中一人知机地说道:“别说是在京城,就是放眼整个天下,也自然是皇上说了算,魏总管虽然权力不小,但毕竟也是服侍皇上的人,又怎能跟皇上相提并论?”

    伏缨故意装作冷然的样子说道:“你们知道就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以后也就知道怎么做人,千万别一时行差思错,糊涂行事,最后掉了脑袋才好。”

    几人连忙答应下来,都隐晦地说道此后知道该怎么办了。

    伏缨见自己想要知道的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便说道:“既然如此,便给我滚吧,以后见到老子偿若再敢趾高气扬的,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今日老子心情好,就饶过你们几人的狗命,下次可就不会有这么好的事了。”

    几人不敢多说什么,跟伏缨施礼之后匆匆离去。

    等这几人走出去后,伏缨在牡丹厅内的长几上留下一张银票,赶在姑娘们到来之前,人翻墙离开青楼。

    离开青楼后,伏缨从后面跟上那五人,要看看他们是在何处落脚,想不到这几人离开花间坊后色心不死,又去了如意坊。

第三百二十五章 林中密谈

    如意坊在梅花胡同,伏缨见他们来到梅花胡同,以为他们五人的目的自然是如意坊,可是这五人进了胡同后,过如意坊而不入,又往里走了十来步,来到胡同尽头的一间大门,其中一人敲了敲门,们向内打开,几个人一句话都没说,便鱼贯而入。

    梅花胡同是条死胡同,胡同尽头的那间院子是整个胡同里最大的院子,从外面却看不出来,伏缨见到此时因为如意坊正是生意兴隆之时,来往行人太多,他不好贸然翻墙进去,只能来到胡同外的一个馄饨摊子上坐着等候。

    一边吃着馄饨,伏缨一边想着,这梅花胡同里的宅院多半就是魏忠贤给外地武林人士作为临时落脚处的地方,一座宅院就算再大,只怕也不能住上多少人,魏忠贤想要安排下这么多人,非要多准备几个地方不可,但是他伏缨怎能将那些地方全都找出来呢?

    想着想着,伏缨想起一个有意思的问题,那五人既然住在距离如意坊的地方这么近,怎么逛窑子不去如意坊,反而舍近求远地去蝴蝶胡同的花间坊?

    伏缨能想到的理由时,什么兔子不吃窝边草啦,什么怕青楼的姐儿认出来他们就住在附近啦,什么他们已经去过如意坊不知多少次,早已腻歪了,所以去花间坊尝尝鲜什么的,每种肯能性都有,又都并非这么回事。

    胡思乱想间,十多人从梅花胡同离开,伏缨以为这些人都是如意坊的嫖客,所以并未在意,怎料过了没多久又是十多人一起离开,等到再十多人一起离开后,伏缨终于按耐不住好奇心,给馄饨摊子一两银子,馄饨摊的老板,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头将所有的铜板都拿出来兀自不够找头,伏缨怎会跟老头计较这点零钱,对他说道:“不用找了!”

    在老头的千恩万谢中,伏缨紧跟着那十多人前去。

    从梅花胡同里接连走出三批十多人,且是在晚间,这些人会去哪里,又会去做些什么呢?伏缨一点头绪都没有,只能紧紧跟随在后,伏缨的踏月功使将出来,自然是无声无息。

    这些人一直来到城墙根下,然后靠着一根绳索逐一翻上墙头,墙上并无巡逻的守城官兵,足见他们要么和这里的官兵有所勾结,要么就是提前查探好这里没有守卫的官兵,十多人翻过城墙后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伏缨在不远处跟着攀上墙头,他看到刚才那翻过墙头的十多人正向城外的一片树林行去,城墙外的护城河中有一叶扁舟,显然这些人便是乘坐扁舟过去的,伏缨见这些人似乎是有目的又准备的行事,心中好奇心更盛,他展开壁虎游墙功下了城墙,游过护城河,然后继续向那群人走进的树林赶去。

    走到树林边缘,伏缨听到身后有动静,回过身来,看到又有十多人从城墙上下来,乘坐扁舟向这边赶来,看来来人还不少,伏缨连忙隐藏了行迹,以防被对方发觉。

    等到这批人进了树林后,伏缨才跟了上去,进入树林后伏缨发现这批人在树林中的一处空地上围聚在一起,空地当中生了个火堆,火堆周围已经围着一百多人,这些人中有几人似是首领,当中并没有袁三清在内,可见这批人和袁三清那些人并不是同一伙人。

    伏缨认定这些人是要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否则何用这么鬼鬼祟祟的呢?

    为了防止这些人发觉自己,伏缨相距他们颇远,听不到他们在商量什么,因此他又凑近了些,终于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什么怎么吸引守军的注意,如何在大军发觉之前进去将张副将宰了,再出其不意杀了什么袁总兵,然后假传圣旨,接过这支部队云云。

    伏缨听得糊里糊涂的,心道不知道这些人密谋去对付的是什么总兵,而这些人既然是魏忠贤的人,那么要对付的自然也就是皇帝的兵马了,可是什么袁总兵究竟是哪方面的人呢?守城军?御林军?还是京城附近的卫所士兵?

    因为相隔得还是有些远,伏缨也听不真切,他又蹑手蹑脚地向前走了几步,不料正是这几步的距离让伏缨行踪暴露,这些人在这片树林中商量袭击军营杀害总兵接管军队的大事,又岂能不在周围伏下岗哨?以伏缨的手段,自然不会惊动林中空地上的人,然而树林中的树上还潜伏这人,这一点出乎伏缨的预料,那人见到伏缨躲在一旁偷听,立刻发出呼喊:“这里有人!”

    伏缨闻言大惊,立刻飞身上树抽剑向那人迎上,那人企图抵挡,被伏缨连人带剑砍翻后,惨叫一声掉落下去。

    虽然他出手已经足够迅速,但空地上的人已经听到了那人发出的警示,一群人提着兵器向这边冲来,伏缨就算再自大,也知道自己绝非这么多人的对手,在这些人叫嚷着冲过来之前,伏缨已经从这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上,接着轻功的优势,很快将这些人甩开。

    甩开这些人之后,伏缨在心中思量,这些人看来都是武林中人,和花间坊中他遇到的五人身手应该差不多,称不上高明,但是要去袭击一座军营,对付并不会武功的士兵倒是足够了,到底是哪一方面的人会让魏忠贤会这么处心积虑地去对付呢?

    此刻月光明亮,秋风吹过,颇有些寒意,正因为月光明亮,所以月亮周围的星星都被它光芒遮挡而看不清楚,伏缨心中一阵糊涂,暗忖要是朱雀在这里就好了,他必能猜到是哪方人马。

    想到朱雀,伏缨摇了摇头,他这次能找到这里,偷听到这些谈话,可全都是凭借着自己在青楼内大耍威风赚来的,难不成还比不上朱雀那些鬼心眼?

    伏缨抬头看着天上的星光随着林风吹拂而时隐时现,他心中一动,差点跳将起来,他想到魏忠贤派出这些人要去对付的是谁了!

    信王在当上皇帝之前曾经离开过信王府一趟,为此当时中了毒没有内力的朱雀还找上丐帮的好手来保护他,结果使得十二名丐帮好手遇刺身亡,那一次信王是出去搬救兵去了,为的就是防止魏忠贤生出什么祸乱,而在京城外埋下两万伏兵,以防不测,此后伏缨和朱雀两人南下去找慕容寒山,而在此期间皇帝驾崩,信王继位,忙着处理朝政的事,恐怕一时还无暇去用这支兵马,而魏忠贤又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支军马的消息,所以才会忙着派人前去解决这个心头之患。

    既然猜到了魏忠贤的企图,伏缨绝不会任由他阴谋得逞,偿若由他掌握了这支两万人的军队,只怕他立刻就会攻入紫禁城,夺取皇位,之所以说他是攻入紫禁城而不是说他攻入京城,那自是因为守城军中也有他的人,在他内外勾结之下,京城自然是不攻自破了。

    伏缨隐约想起信王当时告诉他和朱雀驻军的位置,具体的却已经想不起来了,他想要返回树林中,偷偷跟着这帮人前去,好给他们来个破坏,只是等他回到树林中的空地后,这群人已经走了个无影无踪,空地上唯有一堆熄灭了的篝火。

    看来这帮人眼见他们事情泄露,已经尽快赶往军营,准备在事情被人发现之前,将那名什么袁总兵给稀里糊涂地杀死在睡梦中。

    事情紧急,伏缨来不及多想自己一个人前去能否制止此事,立刻急急赶了过去。

    那军营所在乃是在一座山的山谷之中,伏缨脚程快,在赶过去的半道上就遇到了那一百多人,他庆幸自己猜对了,否则袁总兵和副将偿若真被这些人宰了,他们拿着假诏书,说不定真能哄骗住这些没头苍蝇似的官兵,让他们为魏忠贤所用。

    伏缨怕这些人看到他们,远远绕了个大圈子赶去。

    军营在外围都有人值守,伏缨因一时也跟这些负责值守的士兵说不清楚,因此利用绝世轻功悄悄潜伏进去,就在他刚进军营之际,身后便传来闷哼声,显然那些负责值守的士兵已经被那群武林中人给解决掉了。

    伏缨看山谷中驻扎着无数营帐,月光下乍一看去,好似无数坟头。

    大部分营帐都陷入黑暗中,显然大部分人都已经入睡,唯有几个比较大的营帐还亮着灯光,里面传来吆五喝六的声音,营帐中有几队巡逻士兵在来回巡视,看似防守得当,但偿若那一百多名武林人士潜伏进来,料理掉这些人只怕也不会惊动旁人。

    伏缨仔细看了一番,认定其中最大的营帐就是那袁总兵的营帐,当下躲躲闪闪地赶了过去,来到营帐前都没有被巡逻值守的士兵发觉。

    来到营帐后面,伏缨听了听里面的动静,里面的人似乎吃多了酒,说话都有些含含糊糊的,其间竟然还夹杂这女子的娇笑嗔骂声,伏缨心中暗叹,尽管现在并非战争之时,但这些人在军营中饮酒作乐,自然是有违军法的,可是官兵**,上头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谁又能管得了他们呢?

    想着那一百多人随时可能冲过来,伏缨硬着头皮,掀开营帐的帘子直闯了进去。

第三百二十六章 营地刺杀

    看到一名陌生人忽然出现在营帐当中,正在饮酒作乐的军官大声喝问:“你是何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伏缨不答问道:“不知哪一位是袁总兵?”

    一位怀内正搂着一名妖娆女子的肥胖的军官冷冷地说道:“老子便是袁总兵,你是何人?怎敢在晚上擅闯军营?”

    伏缨道:“在下姓伏,乃是奉皇上之命来传密诏的!”

    这名军官听到皇上二字,一张红彤彤的脸立刻变了颜色,他也来不及去想这中间的不合理之处,将怀中的女子一放,人跟着站起来,一边抹着冷汗一边问道:“什么密诏?”

    另有一名副将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来到伏缨身旁问道:“密诏在哪里?拿出来让我看看,可是皇上亲笔所写?”

    伏缨身上自然没有什么密诏,不过他好不慌乱,灵机一动道:“皇上的密诏并非手写,而是口谕,此事十分紧急,片刻也耽搁不得,袁总兵听旨!”

    袁总兵以及在座的各位哪里能想到伏缨是假传圣旨?这种事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当下袁总兵带着众人跪在伏缨身前听旨。

    伏缨道:“皇上打听到魏忠贤这个阉贼准备了一批好手,准备杀了袁总兵和副将,再用假虎符接管军队,让袁总兵立刻做出相应的部署,以防让阉党阴谋得逞,务必让他们一个也不得走脱,能活捉的便活捉,以作为魏忠贤谋逆的证据!”

    袁总兵磕头道:“接旨!”

    等他站起身来,似乎才想明白皇上要跟他说的是什么事,他立刻准备安排士兵做出警戒,伏缨阻止道:“慢着!”

    袁总兵愕然看着他,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要说的,尽管他和副将心中有不少疑问,但想到有人要来取他们的性命,他们一时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向等危机过后再问伏缨是怎么闯进来的。

    伏缨道:“我接到皇上紧急命令后,一路不敢耽搁,匆匆赶到这里,途中正好遇到了那些前来刺杀总兵和副将的人,他们共有一百多人,都是懂得武功的人,袁总兵这么遣兵调将,只怕这些人看到袁总兵有了充分的准备而不敢来了。”

    袁总兵道:“这……难道明知有人前来,而我却不做防范么?”

    伏缨道:“皇上的意思是让这些人一个也不要走脱了,你若是将他们吓走,欺负违背了圣意?”

    袁总兵道:“我懂了,李副将,你去将本军中最精锐的两千人调来,悄悄埋伏在本官营帐周围,咱们给他来个空城计,等到他们发觉老子不在营帐里,你便下令来个关门打狗,切记不要惊动了其他人!”

    李副将接令去了。

    袁总兵命人赶紧将营帐里收拾一下,人便要离开这里,毕竟就算有两千人在外,万一那些武林中人真个弄伤了他,那就得不偿失了。

    伏缨看出他的胆怯,对他说道:“这些武林中人可不是普通人,偿若袁总兵不在营帐里,恐怕他们未必会上当。”

    袁总兵抹了抹头上的冷汗道:“你说什么?你要我留在营帐中以身犯险?”

    伏缨道:“有我在这里,那些人伤不到你的,袁总兵还请放心。”

    袁总兵忽然生出疑心:“你究竟是何人?莫不是故意这么说,却是和他们一伙的吧?”

    伏缨叹道:“你的两千精兵很快就要将这里重重包围,更别说外面还有两万兵马,我和你一同留在营帐里,偿若我心怀不轨,岂不是自寻死路?”

    听到他对自己起了疑心,伏缨真怕因此坏了大事,所以不得不仔细跟他解释。

    袁总兵听他说得有理,打消了怀疑,不过他还是说道:“不是我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毕竟事关重大,我袁某在外打仗,算不上身经百战,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百多名习武之人前来刺杀我,只你一人如何能够保证我的安全?”

    伏缨本想告诉他自己的身份,毕竟红缨公子的名头也不小,但转念一想,万一他真没听过自己的名声,岂不更是坏了事,因此他回答道:“在下朱雀,皇上身为信王时,就曾和在下有过不少来往,所以这次才会派我传达密诏,不知道袁总兵可听说过我朱雀名头?”

    袁总兵点了点头,对他的怀疑之心尽去,他说道:“你早说了你是朱雀,也就不用我平白生疑了,信王之前跟我提起过你……对了,我该怎么做,还请朱大侠吩咐,我袁某就算将一条命交在朱大侠手中也不算冤枉。”

    伏缨想不到冒认朱雀还有这个好处,他问道:“原来信王跟你提起过……他可曾提起过我那朋友红缨公子,盗王之王伏缨?”

    袁总兵摇了摇头:“这倒没有,朱大侠,既然现在情况紧急,咱们不妨将这些人全都制服后再闲谈,现在先安排怎么将这些人生擒活捉才是。”

    伏缨闻言大感失望,他说道:“还用什么安排?这帮人武功再高,也不过是一盘散沙,绝非两千名精兵的对手,等到这些人全都来到营帐外面时,袁总兵假装惊慌失措,由我带着你从营帐后面离开,接着两千精兵万箭齐发,能杀几个是几个,剩下的咱们一拥而上,将他们全都绑起来就是。”

    袁总兵听说到时候由“朱雀”亲自护送着他离开营帐,心中大定,他说道:“好,就按照朱大侠说的办,咱们这么晚了在营帐中点着灯,总得做点什么,以防他们起疑不是?”

    伏缨道:“咱们两人就在营帐中说话就行了,这些武林中人武功对寻常人来说虽然高超,但在我朱某人眼里,只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袁总兵不用过于紧张。”

    袁总兵尴尬地笑了笑,因为伏缨正说中了他的心事,有一百多人专门前来刺杀他,他又岂能不紧张?

    虽然又伏缨的安危,袁总兵还是紧张地在营帐里走来走去,没过一会,李副将前来告知:“已经安排妥当,这两千人正是咱们军中的天机营和黑风营。”伏缨听着两营的名字一个叫天机营一个叫做黑风营,感到挺有意思。

    袁总兵点了点头,对李副将道:“知道了,你下去吧,刺客前来之前你不用再来汇报了,让他们一定要隐藏好,别将刺客都给吓跑了才是,即时听我口令,一旦我下令射,这两营之人务必不要留情,全力将所有的箭都射将过来。”

    李副将得令离帐而去。

    又等了一炷香时间,袁总兵显得破不耐烦,他问伏缨:“以朱大侠之见,这些人何时会到?”

    伏缨透过营帐的缝隙看出去,只见外面寂静无声,几队巡逻兵照例在巡逻,心中不禁起了疑心,难道这帮人看出了什么,临时放弃了前来刺杀一事?

    可是这些人既然已经向山谷这边赶来,应该不会因为自己出现在树林中而放弃啊,就在他想不通,不知道怎么回答袁总兵时,他忽然瞧见两队巡逻兵正向袁总兵营帐这个方向走来,伏缨心中一动,对袁总兵道:“请袁总兵看一看,那两队巡逻兵可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袁总兵透过营帐门帘的缝隙向外看去,只看了几眼,他就身子一颤道:“这两队巡逻兵是被那些人冒充的,你看他们军服穿得就有些不对,还有,那走在后面的人身上还带着血迹……”

    伏缨闻言也是一惊,看来这些人非但一惊来了,而且还宰了两队巡逻兵,并换上了他们的兵服用来惑人耳目,他说道:“这两队巡逻士兵不过二十多人,他们共有一百多人,他们知道行刺之事如此凶险,绝不会只让二十多人过来,我看其他人也都会跟着过来,咱们再耐心等一等。”

    袁总兵看着这两队巡逻兵走到自己营帐附近便转了弯,走到别处去了,他身为总兵,熟知这些策略,这是刺客的技俩,这两队巡逻士兵应会在自己营帐附近逗留,等到其他人都潜伏过来时,再一拥而上。

    果然,没过多久,另外三支巡逻士兵也被这批人无声无息地宰了,并换上他们的衣服慢慢向袁总兵的营帐这边走来,而在这几支巡逻士兵之后,有四五十人落地无声地跟了过来。

    伏缨见这帮人下手这么利索,忽然想到自己在青楼里见到的那五人可能只是这些人的喽啰,所以武功方才不入流,这一百多人身手绝非自己想象的不过如此,想到这里,伏缨脊背上慢慢渗出冷汗,偿若这些人个个身手不凡,袁总兵只安排了两千精兵,不知道是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如今能够指望的,恐怕只有自己在明,这些人在暗,两千士兵射出来的箭足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袁总兵见伏缨脸色变了,还不知道什么事,他说道:“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伏缨摇了摇头,事已至此,再担心也无济于事,到时候他将袁总兵护送到安全处,自己再返回来厮杀一场就是。

    终于,这些人似是漫不经心地来到袁总兵的营帐外,将营帐包围了起来。

    袁总兵道:“现在可以走了吗?”

    伏缨道:“等一下,他们要来杀人,外面围着的人只是为了防止袁总兵和李副将逃走,真正下手的应当没有几人。”

    果然,这一百多人里走出来三人,这三人身穿黑衣,提着刀剑向他们所在的营帐走来。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万箭齐发

    见到刺客走过来时轻手轻脚的样子,就算不会武功的袁总兵也知道这几人身手不错,他的手紧紧攥起,显然十分紧张。

    伏缨也同样感到惊讶,因为从这三人身法来看,定可算得上是一流好手,武功就算比自己低一些,只怕也不会差到那里去,他对袁总兵使了个眼色,让他来到帐子后门附近等候,他则面向帐篷里,背朝营帐门帘,一副在和袁总兵商量什么事的样子,他之所以以背后示敌,并非自大,相反,他正是示敌以弱,让刺客以为他连来人的脚步声都听不出来,认定他不会武功而麻痹大意。

    袁总兵心中不断想象着刺客一进来就忽施杀手的冷酷无情的样子,心跳变得越来越快,他袁守仁能够从普通的士兵积功升至总兵,多少都是经历过生死场面的,但他调动大军和敌人厮杀时,总是运筹帷幄,至少能保证自己性命无忧,何曾像今日这般,性命被人捏在手里过。

    紧张关头,袁总兵甚至会担心眼前这个“朱雀”也是由人假冒的,毕竟他从未见过朱雀,如果此人和刺客都是一伙的,几人联手蒙骗自己,那自己岂非必死无疑?有了这种可怕的念头,袁总兵脊背上更是冷汗直流。

    只怕他做梦都想不到这个“朱雀”果然是别人假冒的,只不过假冒朱雀的人并非和刺客一伙的而已。

    伏缨也在想象着这三名高手会如何突施杀手,自己如何以一个出乎他们意料的方法反杀他们,然后带着袁总兵从后门逃走,尽管后门也有刺客包围,但伏缨有把握从他们的包围中逃离,到时候埋伏在四周营帐里的两千精兵万箭齐发,定能让这些人死得不明不白。

    只是他和袁总兵两人都猜错了,这三人竟然不加掩饰也不怕打草惊蛇地直接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袁总兵大着胆子喝问:“什么人?怎敢夜闯军营?”

    伏缨见袁总兵说了话,自己也不能假装听不见,便转过头来。

    三名刺客都是五十多岁,浑身散发着高手的气势,中间那名刺客说道:“禀报袁总兵,我们奉皇上密诏,有重要情况要禀报给袁总兵!”

    伏缨和袁总兵两人都是一震,想不到这三人竟以假传圣旨的名义前来,偿若伏缨不是能够肯定这三人时假冒的,说不定还真会将信将疑,伏缨心道,聪明人所用的方法都差不多,自己不就是假传圣旨才获得袁总兵等人信任的么?秃子就不用笑话和尚了。

    只不过两人善恶有别,伏缨假传圣旨是为了救袁总兵的命,而这些人假传圣旨目的则是为了取袁总兵的性命而已。

    为了取信于袁总兵,中间那名老者还掏出了一卷圣旨,装模作样地说道:“袁总兵听旨!”

    袁总兵眼望着伏缨,不知道是该假装听旨,还是现在就逃走。

    伏缨不好直接跟他说应该怎么办,又怕眨眼点头之类的暗示让他想左了,因此唯一指点袁总兵的方法就是伏缨自己带头做出反应,之间伏缨转过身来,单膝跪地,一声不吭,不过伏缨这一跪,正好跪在了三名刺客和袁总兵之间。

    袁总兵立刻醒悟到伏缨是让他先假装接旨再说,因此他也一副要跪下去的样子,同时口中高声喊道:“臣袁守仁接旨!”

    那老头缓缓展开圣旨,伏缨看得分明,那卷圣旨用的轴其实是一把匕首,看来三人是想接着袁总兵跪下来接旨不敢抬头看时,忽施杀手。

    果不其然,在即将“旨穷匕见”时,伏缨忽然发难,流萤剑无声无息地从下往上刺出!

    三名刺客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袁总兵身上,见他终于跪了下去,三人也跟着放下了心,正要在匕首露出时三人出手时,这个当先跪下接旨,让他们没放在眼里的伏缨攻了他们一个做梦都想不到!

    流萤剑何等锋锐,在伏缨蓄意制造出这种适宜偷袭的绝佳机会中,剑锋接连刺中两旁两名刺客的咽喉,只怕这两人至死都想不到杀他们的人是谁,正在伏缨刺出第三剑准备将中间那名假意宣读圣旨的人也宰了时,此人反应极快,连忙用手中的匕首挡下了伏缨这一剑!

    中间这名刺客还不知道自己身份已经泄露,还想继续将戏演下去,口中还嚷嚷着:“你们干什么?想要抗旨么?”

    伏缨见他在这么危急的时刻,这么短暂的空隙中还能挡下自己必杀的一击,他也懒得跟此人解释,又是一剑此处,这人一眼瞄向袁总兵,见他早已经站起身来,脸色虽然有些担心,却绝无责备伏缨之意,立刻醒悟自己一行人已经事情败露,他一边闪避着伏缨刺来的流萤剑,一边将手中的匕首向袁总兵掷去,一边用左手抽出长剑,企图在匕首刺死袁总兵的同时,也能出剑宰了伏缨。

    在这电光火石间,伏缨也明白了刺客的企图,他先是后退一步,挥舞流萤剑将匕首磕飞,接着再次使出飞雪剑法向刺客迎去。

    两人双剑相交,发出叮的一声响,流萤剑何等锋锐,顿时将对方的剑给砍了给缺口,这刺客武功虽高,却看出一时半会决不能将伏缨打发了,而且自己还未必是对方的对手,看来对方准备充分,对他们今晚的行动了如指掌,并做了相应的准备,他刚准备大声呼叫外面的人小心,伏缨一阵急攻,让他喊都喊不出来。

    就在刺客竭力应付伏缨的拼命厮杀时,伏缨忽然向后退开,一把抓在袁总兵的腰带,提着他冲出营帐的后门,此刻身后方才响起那名刺客的疾呼之声:“风紧!扯呼!”

    然而包围在袁总兵营帐周围的这些人见到伏缨和袁总兵两人冲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想着是该冲上去厮杀,还是听取那名刺客的话,伏缨趁着他们一愣神间,将踏月轻功发挥到极致,提着袁总兵高高纵身而起,要从这些围在营帐周围刺客的头顶跃过。

    这些刺客此刻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似的,纷纷向纵身下半空的伏缨和袁总兵发出暗器,一时间飞刀、袖箭、铁蒺藜、钢镖等数十枚暗器齐向两人射去。

    是夜明月皎洁,一众刺客只见到两人如同大鹰一般飞上半空,真有踏月而行的风采,而且这些刺客无不认定身在半空的两人必将被他们发出的暗器射中成刺猬,正等着两人中了暗器身亡后,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去杀了副将或者逃之夭夭,出乎他们意料的,两人在半空中,以绝无可能的方式横掠一丈多远,轻轻巧巧地避开了所有的暗器。

    这一招自然就是伏缨的轻功绝招随风转了,只不过谁都想不到他会这一招罢了。

    等到两人落地之后,背后的刺客中不知是谁喊了句:“这是随风转的轻功绝诣!难道……”

    刚落地,袁总兵就向埋伏处打了两个滚,同时口中疾呼:“射!”

    这声暴喝在整个营地中远远地传了出去,伏缨想不到袁总兵的声音如此洪亮,倒愣了愣,随着他这一声令下,由无数支箭矢组成的箭雨向袁总兵的营帐四周洒来,惨叫声顿时响起。

    伏缨从箭矢下面避开,来到袁总兵身旁回首观望,一拨箭雨过后又是一拨,无数支箭矢如同群蜂离巢,无情地射向刺客们,一百多名刺客在这些箭矢下,顿时倒下了一片,幸存的人都冲进营帐企图躲避,却想不到营帐也阻拦不住箭矢,营帐外面的刺客全都身亡后,这两千名精兵又在袁总兵的指挥下,将无数箭矢射入营帐,前后五轮箭雨过后,已经射出上万支箭矢,尽管皇上希望能尽量活捉刺客,但袁总兵却巴不得这些刺客全都被消灭殆尽。

    箭矢停歇之后,袁总兵喝道:“没死的人乖乖地束手就擒,还有一条生路,否则将你们杀个尸骨无存!”

    营帐中寂静无声。

    袁总兵要一支百人队进去查看,伏缨摆了摆手道:“再射一轮箭!”

    此时的袁总兵已经将他当成了救命恩人,自然对他言听计从,又命人射了一轮箭矢,伏缨仔细倾听营帐里的动静,果然听到有人用兵器阻挡箭矢的声音,他朗声说道:“我劝你们还是自己乖乖出来的好,否则我们就要用火炮轰击了!到时候将你们炸得尸骨无存,只怕死后连你们祖宗都不认得,我数十声,偿若你们不出来,立刻火炮伺候!十……九……”

    袁总兵的军中原本是有两枚火炮的,只不过因为火炮沉重,所以他们这次来到京城附近并没有随军带来,再说了,他们来京城这里不过为了威慑魏忠贤,准备在他企图造反时拨乱反正,在京城行军,又怎会用得上火炮?此刻袁总兵听到伏缨这么说,也能猜得到伏缨是在诈他们。

    随着伏缨数到三时,营帐里有人喊道:“不要发射火炮,我们出来便是!”

第三百二十八章 命悬一线

    伏缨让袁总兵退后,人来到营帐前,陆续从营帐里走出来七人,这七人果然没有携带兵器,人人垂头丧气,对这次如何事情败露,以至于一败涂地都感到糊里糊涂的。

    见到这些人未死,袁总兵以及他手下的一众官兵都感到十分不可思议,想不到万箭齐发之下,这些人竟然还能幸存下来,很多人都认为这些人是躲在营帐内的桌椅之后才得以苟活,只有伏缨知道因为箭矢太多,整个营帐中跟没就没有死角,所以这些人之所以能够活下来,全是因为在箭矢射出来的时候,几人背靠背在一起,不断挥舞着兵器,挥舞得水泼不入,这才保住了性命,面对这么多箭矢,这些人也是抵挡得精疲力尽,知道他们偿若不投降,连火炮都不用,再射几轮箭矢下来,他们就将无人幸免。

    袁总兵命人将这些人一一捆绑起来,这些人死里逃生,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念头,一一被用牛皮绳给牢牢绑住,伏缨知道牛皮绳虽然坚韧,可是等到这些幸存的高手内力恢复,牛皮绳未必能制得住他们,因此又走上前去,一一给他们封住了穴道。

    被捆住的七人当中还有那名家传圣旨之人,伏缨觉得这件事也算合情合理,毕竟能够活下来的只能是武功高的人,这名老者能作为先头兵,准备亲手刺杀袁总兵,只怕还是这些人里武功最好的一个。

    袁总兵正要问伏缨准备怎么处理这些人,是直接送入京城,还是让他们先审问一番,此刻的他对“朱雀”的救命之恩感激得无以复加。

    被绑着的七人里,其中一人忽然喊道:“伏缨!原来你是伏缨!”

    伏缨看过去,实在是不认识那人,对于那人口中的伏缨二字也不置可否,毕竟他在袁总兵眼里还是朱雀。

    袁总兵看着伏缨,眼中充满了疑问。

    伏缨道:“你说我是谁?”

    那人说道:“我原本还不敢肯定,你刚才走到我身旁封了我穴道时,我看出你使用的那把剑乃是流萤剑,江湖中人哪个不知,这流萤剑乃是红缨公子之物,所以在下才推断出阁下的身份。”

    伏缨心道原来我的剑比我的人还要出名,幸好这人只认得流萤剑,不认得他,他淡淡一笑,竭力模仿朱雀的神情道:“大家都知道我朱雀和伏缨是至交,我的剑断了之后,伏缨就将他的剑暂借给我,嘿,你看到剑就贸然说我是伏缨,岂非太过可笑?何况就算我朱雀是伏缨又怎的?难道你还想攀交情让我放了你么?你们这些人冲击军营,企图行刺总兵,只怕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你们,只要你们老实说话,我朱雀还可以帮你们求个情,让你们得个全尸!”

    袁总兵听了伏缨的话,对他是朱雀的疑心渐渐打消了。

    那人还要说什么,终于忍住没说。

    伏缨转过头来对袁总兵道:“将他们先审问一边,有了签字画押的口供,再送入京……”

    话说到这,那个假传圣旨的刺客忽然双臂得脱自由,他从袖子里甩出一把匕首在手,直直向着伏缨背后刺去,伏缨也没想到这几名刺客既被牢牢捆住,又被自己点了穴道,还能够有反击之力,因此这把匕首向他背后刺来时,他听到动静,准备闪避,依然迟了!

    袁总兵大喝道:“住手!”

    一群精兵想要帮忙似乎也来不及了,眼看伏缨就要血溅当场,一把长剑旋转着从不远处飞来,赶在刺客的匕首刺入伏缨背心之前,险至毫厘地将刺客的手臂切断,断臂处喷出的鲜血溅了伏缨一脖子,伏缨只感到脖颈处一阵暖烘烘的血顺着衣领流入底衣内,黏腻腻的十分不舒服,但刚才之惊险,让他一时也关住不了这些。

    趁着这名刺客断臂惨呼的当儿,几名精兵提刀上来一顿乱砍,当场将刺客砍成肉泥。

    那把砍断刺客手臂的长剑又旋转了几圈,这才插在不远处的地上。

    伏缨向掷剑的方向看去,这救了他一命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朱雀,伏缨惊呼道:“是你!你怎么来了?”

    朱雀微微一笑道:“我不该来么?那我走好了。”

    伏缨瞠目不知所对。

    袁总兵让属下严加看守其他刺客,他自然看得出来人和“朱雀”的关系匪浅,却怎会想到来人才是真正的朱雀,他问伏缨:“此人是谁?”

    伏缨支支吾吾了两句后说道:“这位便是将流萤剑借给我的,江湖上大大有名的红缨公子伏缨,人称盗王之王。”

    朱雀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假冒自己的名头,却也知道此刻不能戳穿他的话,他对袁总兵拱了拱手道:“见过总兵大人。”

    说完后,他走到飞出的玄武剑那边将剑捡起来,掏出块帕子将剑上的血抹干净,然后还剑入鞘。

    袁总兵听他既然是“朱雀”的朋友,自然也是一般地对待,他命令士兵将六名刺客分开带下去拷问,又安排几队士兵将尸体搜寻过后掩埋,安排妥当后,这才领着朱雀和伏缨二人去了副将的营帐作为暂时的落脚处。

    伏缨忍不住好奇之心,问道:“每次你都能神出鬼没地出现,这一次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朱雀说道:“我办完事回来后,听说你出去了,我担心你的安危,便出来找你,正好遇到了知道你下落的人,我一问之下,方知你们来到了这里,我怕你小子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因此赶了过来,这不正好遇到有人准备从背后偷袭你么?我知道你不怕人从背后偷袭,但我也担心万一划破了你的衣服,岂非对朱雀的名声不好?因此老子贸然出手,希望朱大侠不要怪罪我伏缨。”

    伏缨听他前面说得十分含糊,就是怕他的解释和自己说过的事对不上号,令袁总兵生出怀疑,而说到后来,则尽是调侃至于,伏缨哭笑不得,只得说道:“我朱某哪里敢怪罪你红缨公子伏大侠?我还要感激你的救命之恩呢,偿若没有伏大侠及时出手,只怕我朱雀这条小命已经不保。”

    袁总兵听两人说话阴阳怪气的,而且朱雀说出来找伏缨,偿若之前伏缨入了宫,那朱雀又怎能入宫去找?难道两人都是皇上的心腹?他没有细想下去,只是对两人说话的口气觉得有些古怪,但转念一想,两人既然是至交好友,恐怕两人之间说话向来就是这样的,他先是谢过了伏缨的救命之恩:“今晚偿若没有朱大侠的帮忙,我袁守仁早就没命站在这里跟两位说话了,今晚真是有惊无险,幸得朱大侠福星高照,没有受到伤害,否则让我怎么跟皇上交代?”

    伏缨连忙宽慰了他两句,袁总兵让属下送上酒肉,准备喝些酒压压惊同时犒劳一下朱雀和伏缨。

    几人吃着酒,袁总兵问道:“不知道这几人召了供之后,是由朱大侠押送着回京,还是怎的?”

    由伏缨押送回宫,就是让伏缨将这份功劳领了,好能得到皇上的赏赐。

    伏缨大大方方地说道:“今晚之事乃是托皇上的洪福才能在不伤一人的情况下将刺客全部解决,我朱雀只不过是奉皇上之命行事罢了,皇上让我做完这件事后还要去做些别的准备,以用来对付魏忠贤,恐怕没时间去做押送这些人回京的小事,这件事还是由袁总兵派人去办吧,这几人都是武功不俗之徒,袁总兵千万不要大意了才好。”

    袁总兵连连点头答应。

    伏缨又道:“这次将几名刺客押入京城后,不要通过刑部和大理寺等方面,而是要求以你袁总兵的名义直接将这几名刺客的招供画押交给皇上,至于这些人么,一定不能离开袁总兵属下的掌握,以防魏忠贤派人前来杀人灭口,至于今晚这番功劳,袁总兵自然懂得如何去说,但千万别提我朱雀的名字。”

    袁总兵知道伏缨是让他将所有的功劳都领了,他连忙拒绝:“这怎么行?今晚没有朱大侠的出手相助,还不知道是一番什么光景呢,不行,我非要去跟皇上讲明能有现在的结果,都是朱大侠的功劳!”

    伏缨连忙谢过他的好意,然后说道:“皇上将我看成一招奇兵,不能暴露我的身份,因此袁总兵绝不可提起我,这些都是皇上的意思,袁总兵当知道你递上去的书信可不止皇上一人能够看到,偿若心中提到我朱雀,只怕有违皇上的本意。”

    袁总兵听到这是皇上的意思,这才作罢,对伏缨又是千恩万谢。

    饭饱酒足后,伏缨和朱雀跟袁总兵告辞,伏缨跟袁总兵说道:“京城风云变幻,袁总兵既然是皇上亲自带来左右京城形势的精兵,此后千万要小心防范,袁总兵也该知道魏忠贤此人,皇上和他的明争暗斗的关键就在袁总兵身上,袁总兵可不要辜负了圣恩才是。”

    袁总兵知道伏缨这是在提点他不要跟魏忠贤有所瓜葛,连忙晦涩地答应过,然后恭恭敬敬地送两人离开军营。

    离开山谷之后,伏缨心中的疑惑再也按捺不住,连忙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小子怎么来得这么凑巧?你不会早就到了这里,却一直没有现身,直到看到我遇险了,这才出手的吧?”

    朱雀摇了摇头:“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刚到离你不远处,就看到那人从背后偷袭你,我冲过去救你已经来不及了,便掷出了手中的剑,对了,我还没有问你,你小子为什么要冒充我?”

第三百二十九章 事出有因

    伏缨将自己如何去青楼将所有的姑娘都包了场,如何激怒魏忠贤的几名爪牙向自己动手,如何在制服这几人后又将他们放了,并因此追踪到他们的巢穴,再进一步跟踪,发觉了他们的阴谋一事仔细跟朱雀说了。

    朱雀听完后惊讶地说道:“想不到你小子心思变得如此缜密,真是难得!”

    伏缨得意洋洋地说道:“彼此彼此,你朱雀一向以诡计多端著称,好让你得知我伏缨真要认真起来,你连我一半也不如,只不过平时老子懒得动脑筋而已。”

    朱雀客客气气地说道:“佩服佩服,你这一招真是令人生出刮目相看之感,做得不错。”

    他是真心夸赞,无奈伏缨听他说嘲讽之语说得多了,总觉得他是在说反话,丝毫没有一丝被夸奖的喜悦,他愣了愣,然后说道:“毕竟我也混迹江湖这么久了,偿若没有一点拿手绝活,岂非说不过去?”

    朱雀道:“你从去逛窑子而能推断出这帮人有所行动,还是针对那个袁总兵以及副将的大行动,进而加以破坏,这才是我佩服你的地方,你是怎么想到的?”

    伏缨的脸一红道:“你不用套我的话,我一开始的确有一点逛青楼以打发无聊时光之意,到了青楼后那些庸脂俗粉在我身旁一站,我心中欲念全无,顿时想到了这个计策,因此将青楼所有的姑娘都给包了下来,果然,魏忠贤的狗腿子因为叫不到姑娘而来找我的晦气,我原本只是想着从他们口中打听些关于魏忠贤的事,结果在他们走后,我又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这才有了后面的事,一切只能说冥冥中自有天意,若说我从刚一开始就能推测出他们会去对付袁总兵,准备将这支军队给接手过来,那我就不是聪明,而是神棍了。”

    朱雀心道这才合理,他道:“这也是天不佑魏忠贤,让他这么隐秘的事都能被你撞破,你小子也是运气好,上次你戳破湘西君子的假面目也是无心之举,却由此掀起了江湖上的一股风浪,看来你小子说不定真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灵性呢。”

    伏缨得意了一会,之后问道:“对了,别光说我的事,你也跟我说说,你去跟皇帝怎么说了?皇帝对这个魏忠贤由假变真又有什么反应?你小子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是谁跟你说我在这里的?……”

    朱雀打断他连珠炮似的询问道:“你一连问了这么多问题,让我先回答你哪一个问题好呢?”

    伏缨道:“你将你入宫之后到现在的事一点点地都跟我说了罢。”

    朱雀道:“那有什么好说的?我入了宫,跟皇帝说了宫中这个魏忠贤才是真的,这次他的吃惊倒不像假装的,他虚心请教了我如何对付他,我跟他商量了一会,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将计就计地好,不如利用他自己造成的这个形式,硬栽他就是假冒的,他本人就是替身,让他有苦也说不出,然后再内外兼施,孤立他本人,最后再将他赶出宫去,让慕容寒山等人去对付他。”

    伏缨听完后笑道:“你这主意真是损,什么让他有苦说不出,真是绝了,之后又怎的?”

    朱雀道:“等我离宫时宫门已经关闭,皇帝给我写了手谕,让我轻轻巧巧地来开了紫禁城,出了宫,我便去了丐帮分堂,听到你去狂窑子了,我担心如今青楼里都是魏忠贤的狗腿子,不放心你的安危,因此便过去找你,没想到我去了如意坊,没找到你却有了意外的收获,竟然找到了魏忠贤狗腿子的巢穴,我进去略一偷听,便得知了这里的事,匆匆赶过来,正好看到你小子大意下,差点被人宰了,我再赶过去也来不及了,只好将我心爱的玄武剑扔出去,正好救了你的狗命,这算是跟你说完了吗?”

    伏缨失笑道:“你小子还是老样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不过依我看,这并非你来得及时,而是我伏缨命大,就算你不来,看我的面相,也不是短命之相吧?”

    朱雀懒得再跟他胡说八道,两人一路疾驰,最后又翻过城墙回到京城,两人去了客栈,洗了澡又将脏兮兮的衣服洗了晾起来,这才各自去睡觉去了。

    翌日两人起来迟了早饭就去丐帮分堂打听消息,唐青野问伏缨:“看你红光满面的样子,昨夜在如意坊定然享受了不少春光……”

    伏缨笑骂:“去你的,老子昨夜差点没跑断腿,哪有你这么清闲,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唐青野愕然道:“现在青楼里竟然有这种调调?唐某很久没去青楼,唉,对里面的花样已经摸不清了。”

    伏缨没好气地说道:“你这小子色心不减,却又假清高,你想到哪儿去了?不跟你多说了,今日京城可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没有?”

    唐青野点了点头:“要说奇怪的事,可不止一件,一共三件,其中一件虽然不在京城,却和京城有关系,所以也算作一件。”

    朱雀问道:“那三件奇怪的事?”他好奇心甚强,立刻跟着问了出来。

    唐青野道:“第一件事就是梅花胡同里有一间大宅子最近租给了一帮外来的武林中人,我们丐帮一直在注意着,生怕他们要在京城内搅风搅雨,里面住着一百多名武林好手,我们以为他们至少要在京城做一件大案子才肯离开,想不到今日一早负责盯梢他们的弟子却发觉他们已经人去楼空了,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朱雀和伏缨两人会心一笑,两人自然知道这帮人去了哪里,伏缨跟着问道:“这件事就不用说了,另外两件事又是什么呢?”

    唐青野见他们对这件事不以为意,不知道他们昨晚就在和这帮人进行了一场激烈的厮杀,他奇怪地看了看两人,接着说道:“第二件事就是京城里的人都传言魏忠贤早已经离京畏罪潜逃,宫里的魏总管不过是替身而已。”

    伏缨道:“这件事咱们都已经知道了,又算得上什么奇怪之事?”

    唐青野道:“你们不知,这件事如果是魏忠贤做的,他不可能做得这么过了,这岂非让人疑心他是故布疑阵?兵法有云,虚者实之实者虚之,他这么做对他来说非但没有好处,反而会让那些效忠他的人变得人心惶惶,以魏忠贤这么精明,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而这件事知道的人本来就不多,所知道的那几个人也会知道事情的严重,绝不会轻易散播出去……”

    朱雀打断他的话道:“这件事我也知道了,这是皇帝故意命人散播出去的,为的就是让魏忠贤作茧自缚,他自己散播谣言,本是想让皇帝对他放松警惕,皇帝听了我的建议,将计就计地趁机铲除削弱他的羽翼,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那第三件奇怪的事是什么?”

    唐青野点了点头,明白了两人为何对这两件事都不感到奇怪了,他隐隐觉得第一件事只怕也和两人有关,他跟着说道:“这第三件事么,是因为你们跟我说过,慕容寒山暂时不会来京城对付魏忠贤,你们上次离开京城,似乎也是为了取找他来对付魏忠贤,然而我们收到消息,慕容寒山不日将来京城!”

    这个消息让朱雀和伏缨两人都感到惊讶,朱雀担心地问道:“可曾听说了慕容寒山来京城的原由?”他怕是宜宁公主出了什么事,慕容寒山赶来是为了给宜宁公主报仇。

    唐青野摇了摇头:“没有听说他为什么要来京城,我猜他过来自然是为了找魏忠贤的晦气。”

    伏缨问道:“这个消息可靠么?不会又是魏忠贤放出的谣言吧?”

    唐青野断然道:“绝对可靠,因为消息正是我们汪帮主亲口说出来的,你们说可靠吗?”

    朱雀愕然道:“汪大哥?他怎么得知的这件事?”

    唐青野道:“我们帮主应是江湖偶遇,只是他并没有来得及说个清楚,就匆匆命人将消息传递到京城,好像帮主知道你们二位在京城似的。”

    朱雀心中纳闷,自己和慕容寒山已经说定了自己先从文的方面去对付魏忠贤,双方以一年为界限,等到他朱雀办不到时,才由慕容寒山出马,用武力解决魏忠贤,上次朱雀和伏缨感到魏忠贤受到皇帝庇护,势大难制,才有了起意去找他的念头,如今慕容寒山亲自赶来京城,为的又是什么呢?朱雀和伏缨两人都想不通其中原因,看来只有见到慕容寒山时,才能知道他的原因了。

    伏缨剑朱雀神色不明,宽慰他道:“慕容寒山绝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他虽然来了京城,却未必是因为魏忠贤的事,所以你也不要多虑了。”

    朱雀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唐青野道:“这三件事都算是比较大些的事,还有一件小事,虽然并非有多奇怪,却让人感到十分蹊跷。”

    伏缨问道:“什么事?”

第三百三十章 夜探霍府

    唐青野道:“此事正和伏大侠有关,京城中有一户姓胡的有钱人家,祖上曾做过二品的大官,到了这姓胡的爷爷辈,他们似乎厌倦了官场上的倾轧和勾心斗角风气,竟然辞官不做,专门做起买卖来,这姓胡的人家很会做买卖,加上他们辞了官之后,和其他官员没有了利益往来,竟然得到了不少原来同僚的帮助,生意做得十分红火,到了胡金山这一代,已是京城中罕见的豪富人家,胡金山娶了十多房妻妾,过得那是神仙也不如的生活,而这件事就是发生在胡金山家中,以他豪富之家,什么金银财宝没有见过,可是胡金山还是有两件宝贝十分看重,其中一件宝贝当年祖上做官时皇帝钦赐的金牌,传闻带着这块金牌就算在宫中骑马奔驰也不会有人阻拦,另一件宝贝则是一把从波斯人手中买来的一把火器,这把火器做得十分精巧,内里安装铁弹之后,一旦激发,铁弹就会激射而出,任你身穿护身铁甲,那铁弹也能击穿,你说厉害不厉害?”

    伏缨道:“这把火器厉害又怎的,不厉害又怎的?和我伏缨又有什么关系了?”

    唐青野叹道:“和你之关系说来也算冤枉,这胡金山的这把火器昨夜被人偷走了,人人都说是被你伏缨偷走的,这岂非就和你有了关系?”

    伏缨无所谓地说道:“这种事老子见得多了,一旦有什么宝贝莫名其妙地丢了,总会扯上我伏缨,反正这种事迟早会让我洗刷冤屈的。”

    不过朱雀却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此时皇帝正和魏忠贤斗法,这么厉害的火器如果落在魏忠贤手中,那么他刺杀皇帝时也就容易多了,只是皇帝现在对魏忠贤这么忌惮,恐怕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不知怎的,朱雀对皇帝和佞臣之间的争斗忽然感到厌倦了,庙堂之争其实不过是人性之争,人人都希望用最小的代价来获取最大的利益,由此他反而期盼慕容寒山尽快来京,不必再用那些阴谋诡计,而是痛痛快快地一剑宰了魏忠贤,大家清净,他也能从庙堂的这潭泥沼中脱身而出。

    唐青野见两人眉宇间显得有些疲倦,便招呼两人在丐帮分堂中吃肉喝酒,好好休息一番。

    当日无话,第二日朱雀和伏缨再次来到丐帮分堂时,唐青野对两人说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去策反魏忠贤的狗腿子?”

    朱雀点了点头,此事他当然记得,他曾经企图说服袁三清,让他认清形势,不要再跟着魏忠贤为虎作伥,但袁三清以自己受魏忠贤深恩之由断然拒绝了自己的说辞,朱雀无功而返后,便让唐青野去说服这帮武林中人中的一些人,以图让他们有什么秘密消息时,能够跟自己这边知会一声。

    唐青野道:“其中一名叫做苗青树的人今日派出伙计来跟我们送来消息,他说魏忠贤几个计谋都未得逞后,眼下正准备让他们在京城制造混乱。”

    朱雀问道:“如何制造混乱?”

    唐青野道:“苗青树说京城中兵力有限,他们想要做成大事,就要将这些兵力全都牵制住,因此魏忠贤决定让他们这些武林中人刺杀朝臣,今晚要对付的正是大学士霍春秋!”

    朱雀道:“即便他们杀了霍春秋,又怎能让京城形势变得混乱呢?”

    唐青野道:“苗青树说了,杀霍春秋只是开始,此后他们要杀更多的和魏忠贤不对付的官员,等到京城中各个部分的人都为这些大臣之死忙得手忙脚乱人心惶惶之际,他魏忠贤再对付皇帝,岂非便容易得多了?”

    朱雀沉吟了一会后说道:“这件事十分蹊跷,那霍春秋大学士家住何处?”

    唐青野跟他说了,朱雀道:“不管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咱们总要去看一看以防万一。”

    伏缨道:“眼下皇帝对魏忠贤如此戒备,他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呢?”

    朱雀道:“他做的自然是拉拢朝臣之心,查探魏忠贤势力,搜集魏忠贤的罪证等等,咱们管不了这么多,咱们做好咱们分内的事,就算最后皇帝不敌魏忠贤,咱们至少也不会留有遗憾了。”

    伏缨听出朱雀语气中的颓唐之意,他愕然问道:“少见你这么没有自信的,难道因为慕容寒山失信于你,你就这么颓废了?”

    朱雀想了想后说道:“我现在的确是心有厌烦,却非和慕容寒山有关,只是对于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感到厌倦了吧,真相赶紧逃离这是非之地,有时候我会生出这一切所作所为都没有意义的落魄想法,唉,就算魏忠贤倒下,焉知不会有另一个‘魏忠贤’又出现呢?毕竟权势之争是永无止歇的,而且显然眼下朝纲败坏,义军四起,胡虏对中原虎视眈眈,咱们自以为所作所为乃是为了天下百姓,可是一旦朝廷被推翻,胡人侵犯中土,咱们牵扯到皇帝和阉党之间的作用又体现在哪里呢?”

    唐青野道:“我不同意朱大侠所言,在这次皇帝和魏忠贤的争斗中,皇帝胜出和魏忠贤胜出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结果,皇帝再怎么说都是天下正统,会为了天下着想,如果让阉党得了大势,百姓岂非立刻就要遭殃?就算最后终究避免不了改朝换代,双方能够让百姓受到疾苦的程度也是不同,咱们尽力而为,改变不了天下大势,能够为百姓尽一份力,让他们少遭些罪,这便是意义!”

    一番话说得正义凌然,让伏缨也忍不住跟着叫好,朱雀勉强笑道:“说得好!这些道理我何尝不知,只不过有时候陷入缠乱不清的事情当中就会生出一些迷惑,就会感到茫然,需要像堂主这样的人来助我坚定信念,咱们晚上去霍春秋大学士府上一趟,无论如何,此人既然并非和魏忠贤一路,总是无辜被牵连之人,无辜之人偿若枉死,我心中总会不安。”

    当天晚上,朱雀和伏缨问清了霍春秋的府宅所在的方位,两人趁着夜色匆匆赶了过去,是夜星月无光,正是杀人的好天气,两人来到霍府门前,此刻已经到了二更,深秋夜寒,很多人都已经入睡,朱雀和伏缨两人准备潜入霍春秋的墙院内等候,两人料定像刺杀大学士这种事,袁三清等人绝不会大张旗鼓,惹得官兵警觉,而是派出高手偷偷摸摸地行事。

    两人来到墙头下正在准备一跃而过时,朱雀忽然停下并拉住伏缨,然后他用束音成线的功夫说道:“有些不对劲,咱们先别进去!”

    伏缨和他一起行事不知有多少次,两人配合何等默契,伏缨由此得知朱雀定是有了不好的预感,而他的预感往往又十分灵验,因此他并没有多问,两人一同轻手轻脚地离开了霍府的院墙。

第三百三十一章 海客旅店

    离开霍府不远,两人躲入街道拐角,到了这里,伏缨探听到附近并没有人能够听到他们谈话,他这才问道:“怎么回事?”

    朱雀盯着在黑暗中黑沉沉的霍府道:“咱们来霍府的路上我就在想魏忠贤要杀朝臣的真伪,他有杀大臣以制造混乱的动机,但这么做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因为京城内防务森严,绝不会任他一个一个杀下去,皇帝也不是吃醋的,三百多名武林人士实力虽强,但也抵不住京城中随便哪一支守军的实力,就在咱们刚准备攀上院墙时,我才忽然相通,魏忠贤这么做,并不是要真的去杀什么满朝大臣制造混乱,而是他已经想到了袁三清那一帮人里有咱们的眼线。”

    伏缨讶然道:“这怎么可能猜得到?”

    朱雀道:“也许这并不是猜的,而是袁三清还是跟他说了我去策反他一事,他由此想到我既然能去策反袁三清,自然也能去策反别人,而这三百多武林好手,实力不低,魏忠贤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动用他们,甚至去对付袁总兵也是用的另一帮外地武林人士,所以我想他是将这批人当做奇兵,既然是奇兵,自然要用在最为关键的时候,也是最隐秘的时候,如果这批奇兵里面有人背叛了他,那么他无论用奇兵的目的为何,都将功败垂成,所以他怎能不重视这批人?”

    伏缨似有所悟:“所以今晚所谓的刺杀行动,其实只不过是个幌子,目的是想看看这批人里究竟有没有背叛他的人,然后他再将这几人找出来,就能高枕无忧了。”

    朱雀点了点头道:“不错,至于咱们猜得对不对,只要咱们在袁府附近隐藏行迹,静待结果,偿若他们真的打算对大学士霍春秋动手,那么明日他们要对付谁,咱们再出手也不迟,假如他们只不过是准备试探,咱们若是贸然出现,只会将那几个被唐青野说动的人陷入为难之中。”

    伏缨认可了朱雀的想法,毕竟一个大学士对于隐藏在袁三清手下的几名耳目来说,谁轻谁重自然是一目了然的。

    两人在霍府附近查探,选中了其中一户人家的二楼阁楼,两人悄无声息地飞身上了阁楼,分别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躲藏起来,两人都是隐藏行迹的好手,趴在房顶静静地耐心看着霍府中发生的情况。

    等了一个多更次后,果不其然,霍府中有四道身影从院墙里翻了出来,四人在街角处碰了头,伏缨运足眼里看过去,见这几人身上虽然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衣服上却并没有血迹,而且霍府中寂静如常,并没有听到有人被杀的动静,伏缨见状心中对朱雀更觉佩服,若不是朱雀在之前悬崖勒马,两人只怕已经被这四人发觉,这样一来,魏忠贤就算是傻子,也该知道袁三清这帮人中出了内奸。

    四名夜行人碰头之后,其中一人埋怨道:“真不知道魏总管是怎么想的,先说让咱们动手,临行前又改了主意,让咱们只看有没有什么人来霍府保护他,唉,我看这是魏总管并不信任咱们。”这人说话声音虽然低,但静夜之中,朱雀和伏缨都是内力深厚之辈,运足耳力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另一人说道:“现在京城中到处都在传言,说现在宫里的这位魏总管乃是魏总管的替身,并非他本人,谁知道是真是假?”

    第三人道:“无论是真是假,咱们不都还是得听他的命令?奶奶的,咱们得了这么多好处,好意思不听他的差遣么?话说回来,魏总管出手还真是大方!”

    最后那人道:“回去吧,你们少当街议论魏总管的事,若是被别人听到,还要不要命了?”

    几人不再说什么,分别趁着夜色离去。

    等这些人走远后,伏缨来到朱雀身旁道:“要不要跟上他们,看看他们在什么地方落脚?”

    朱雀摇了摇头:“不必了,你看四人离去的方向各自不同,便可知道这批人平时分散在各处,需要用到他们时,他们才用一些特殊的联络方法聚集在一起,咱们跟上去也是白搭。”

    两人又担心这几人说话不过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霍府中说不定还有一拨人在查探,两人一直等到四更,天都快亮了,也不见有人再从霍府中出来,这才由伏缨潜入霍府中去查探,没过多久,伏缨从霍府中出来后说道:“那霍春秋还活得好好的,看来你说得没错,咱们走吧。”

    回到丐帮分堂,唐青野原本已经睡下,听到两人回来的动静,立刻清醒过来,穿好衣服来到庭院里跟两人说话。

    唐青野见两人毫发无伤,问道:“那霍春秋大学士安危如何?”

    伏缨道:“白跑了一趟,人家压根就没打算对付他。”

    唐青野讶然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苗青树那小子是故意耍我不成?给的我是假消息?”

    朱雀摇了摇头:“恰恰相反,从今天晚上的情况来看,苗青树给堂主的消息十分可靠,而且我们也不能算是白跑了一趟,还是有所收获的。”

    唐青野更是听得糊里糊涂的,他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朱雀将今晚的事跟他说了,唐青野听后也暗叫好险,他说道:“偿若你们真是冒冒失失地进入霍府,那苗青树他们可就遭殃了。”

    伏缨点了点头:“我们若是进去了,何止苗青树他们,只怕这三百人里不只那几人麻烦,其他人无辜受到牵连的也不少。”

    唐青野对魏忠贤的计中计感慨了一番后说道:“这样也好,通过此事,魏忠贤将更会倚重这些人,苗青树再送来消息的话,也将会是更重要的消息,而且也会更可靠。”

    伏缨打了个哈欠道:“那也未必,到了魏忠贤穷途末路之时,必定会变得比平时更加疑神疑鬼,到时候他谁都不会相信,夜了,堂主快给我们两人安排休息的地儿吧,劳顿了一夜,都快困死了。”

    翌日,两人一直睡到将近晌午才醒,唐青野知道两人夜里劳顿,所以也特别安排了丐帮弟子不去打扰两人,朱雀和伏缨两人吃了午饭,唐青野这才跟他们说了一件消息:“慕容寒山在河间府等候两位。”

    朱雀和伏缨惊讶地说道:“什么?”

    唐青野又重复了一边,朱雀这才说道:“他来得好快,这消息是怎么来的?”

    唐青野道:“他慕容寒山自然能够猜到我们丐帮弟子能够找到你,所以他委托河间府的丐帮弟子飞鸽传书给我,只怕他料不到你们两人现在就在京城分堂中。”

    朱雀问清了慕容寒山在河间府具体下榻的客栈位置,接着他便和伏缨两人立刻启程去见慕容寒山。

    河间府号称京南第一府,最有名的则是驴肉火烧,朱雀和伏缨两人骑马从京城去河间,三百多里路,官道宽敞,不到傍晚就到了。

    一路上朱雀和伏缨都在讨论慕容寒山这次前来京城之举,两人都捉摸不透慕容寒山的含义。

    到了河间府后,两人先不忙去找慕容寒山,而是先去吃了几个驴肉火烧,喝了两碗驴肉汤,这才心满意足地去见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下榻在一家名为海客旅店的客栈,住的自然是天字一号房,客栈外面站着几名丐帮弟子,似乎在等候慕容寒山有什么事情要他们去办,又似乎在等候朱雀和伏缨两人到来。

    朱雀和伏缨两人驱马来到客栈门外时,早已有丐帮弟子迎上来问道:“不知来的是不是朱雀大侠和伏缨大侠?”

    两人点了点头,各自下了马。

    一名丐帮弟子道:“剑神慕容寒山正在里面等候两位大侠,快进去吧。”

    伏缨感到有些奇怪,他说道:“剑神在里面,难道还要你们几个来保护他的安全么?你们几人像个门神似的站在这里干什么?”

    一名丐帮弟子解释道:“不知道是谁将剑神到了此地的消息散播出去,上门打扰剑神的人让人浮生其烦,因此堂主命我们几人在这里为剑神阻拦那些登门拜访之人,两位是剑神等候的客人,我们自然不会阻拦的。”

    伏缨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胆敢来挑战剑神的人呢,原来只是拜访,只不过你们几人在门口这么一站,这海客旅店的客人可都不敢登门了。”

    丐帮弟子叹道:“哪里会有什么别的客人?剑神早将这家客栈所有的房间全都包下来了。”

    朱雀和伏缨想不到慕容寒山这么阔绰,不过两人也都知道慕容寒山一向喜欢清静,所以包下来整个客栈也不算稀奇,只不过慕容寒山来到这里的消息究竟是谁散播出去的呢?为的又是什么?

    看来这些问题多半只有见到慕容寒山才能揭晓了。

    两人跟丐帮弟子寒暄几句后,便牵着马进了客栈。

    客栈里的柜台后,连掌柜都看不到,看来他们和客栈里的伙计都前去伺候慕容寒山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剑神遇刺

    来到慕容寒山所在的房间门口,慕容寒山已经听到两人的脚步声,让两人进了房间。

    两人进去以后才发现,宜宁公主也在,原来慕容寒山是带着宜宁公主一起过来的,朱雀和伏缨跟宜宁公主行了礼之后,才各自坐下,跟慕容寒山说话。

    朱雀问道:“听说慕容庄主要进京?”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道:“不错,丐帮的消息传得好快,定然是汪九成说的。”

    朱雀点了点头道:“不错,不过慕容庄主为何要在这时候进京呢?进京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慕容寒山道:“还能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魏忠贤了。”

    朱雀有些恍然地说道:“慕容庄主可是听说了魏忠贤有了替身一事?”

    慕容寒山不屑地说道:“大家是不是都说宫里的魏忠贤是替身?其实在外面的那个才是替身,对不对?”

    朱雀和伏缨都感到慕容寒山莫测高深,因为这件事朱雀经过深思熟虑才想到,想不到慕容寒山一见面便指出了这一点,朱雀点了点头道:“不错,不过不知道庄主是怎么知道的?”

    慕容寒山指着屋外的一架马车道:“你们看看那里面是什么。”

    伏缨抢出门去将车厢后面的帘子掀开,只看了一眼,就愕然道:“这……此人是谁?难道……难道是魏忠贤那替身?”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道:“不错,这就是魏忠贤的替身,他虽然不断再说他就是魏忠贤本人,可是我还是从他眼神中发觉他是个赝品,因此我带着他准备到京城去,用这个替身换回来真身,然后将他宰了,好了却了我的心事,只是我来到这里后,想起和你朱雀的约定,便托丐帮弟子通知你一声,好让你知道我慕容寒山并非不守承诺之人。”

    朱雀过去看了看那个假的魏忠贤,他虽然没有见过魏忠贤本人,但也可以想象魏忠贤本人和这名替身必然是一模一样,此刻假魏忠贤被捆住,全身动弹不得,看来穴道也被封了,只不过神智不失,他看到朱雀和伏缨像看猴子一样看着他,眼中露出凶狠的表情,只是苦于无法说话,否则只怕什么恶毒的话语都已经骂出来了。

    伏缨见他桀骜不驯的样子,向他吐了一口吐沫道:“奶奶的,看什么看?再看就将你眼珠子给挖出来!”

    不料这假魏忠贤倒是个悍恶之辈,竟然不怕伏缨的威胁,似乎料定伏缨不能将他怎样。

    朱雀见他这个样子,奉劝道:“你可知道我们准备将你怎样?你若是知道了,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呢,你现在不过是个赝品,等将你送入宫里后,你可就变成真的了,这么好的事,只怕你做梦都想不到,你偿若乖乖地便罢,偿若还不老实,就只能剁碎了喂狗,只要不是傻子,我想都应当能够想得通,到了宫里荣华富贵皆有,在这里只能喂狗,哪个好不用我多言了吧?”

    听到朱雀的劝解,假魏忠贤果然服帖了一些,不再跟两人对视。

    伏缨见状放下马车后面的帘子,两人回到屋内,伏缨笑道:“这么有趣的法子,真不知道剑神是怎么想出来的。”

    朱雀则想到另一个问题,他说道:“魏忠贤替身离开京城,自然会走得无影无踪,难得庄主竟然能够找到他,并将他活捉过来。”

    慕容寒山露出罕见的大有深意的一笑道:“你倒是猜猜看,我是怎么找到他的?”

    朱雀看向宜宁公主,见到她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恍然道:“啊,这原来是宜宁公主的功劳,怪不得这假太监能够束手就擒,能被宜宁公主盯上,他假太监就算被千刀万剐也是不冤了。”

    宜宁公主白了他一眼道:“真不知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什么千刀万剐也不冤了?我有这么凶狠霸道么?”

    朱雀想到她这么说自然是怕慕容寒山误会,连忙讨好地说道:“自然是夸你了,被公主注意到是何等福分,他假太监何德何能,能让公主把他当回事?”

    宜宁公主听他这么说,才变得高兴起来,她说道:“算你了,回头我请你吃酒。”

    朱雀谢过她的好意,转过话头跟慕容寒山谈起正事:“庄主这番想法妙不可言,只不过皇宫大内可不比别的地方,这么带这个大活人进去,再在里面厮杀一通,只怕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

    宜宁公主道:“由我亲自带进宫去,我看谁敢阻拦?”

    朱雀笑道:“我倒忘了公主还有个权力,哈哈,只怕魏忠贤死到临头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唉,我若是他,绝不会冒冒失失地去得罪慕容庄主,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伏缨道:“皇帝若是知道此事,定然只会大开方便之门,这次就连我都他还有什么能活下来的机会,只要他这可大树一倒,跟着他的猢狲自然也就散得干干净净,皇帝那是巴不得呢。”

    当下几人商量了一番如何行事,随后朱雀和伏缨两人便在客栈住下了,准备休息一宿,第二日便出发进京。

    当天晚上,慕容寒山和宜宁公主两人在自己房内吃的饭,并没有出来和朱雀以及伏缨同吃,朱雀则喊了在外面替慕容寒山把门的几名丐帮弟子大醉了一场,客栈的伙计忙里忙外,给他们准备了丰盛的酒食,朱雀看店伙计还给假魏忠贤去送了饭,想着他定是受到了慕容寒山的委托,让他们给送的。

    半夜,朱雀因为口干,起来找水喝,他迷迷糊糊来到外面,只见客栈房顶上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朱雀瞬间酒醒了一半,他大喝道:“是谁?”

    那道黑影闻声立刻飞身下了房顶,朱雀见这人所在房顶位置并非慕容寒山所在的房间,而且相距颇远,他立刻联想到此人很有可能是为了慕容寒山或者宜宁公主而来,只不过一时没有找对地方,于是他飞身上了房顶,准备去追那个人。

    来到房顶上后,朱雀被夜风一吹,酒意又醒了三分,他看着那道身影远远地逃走,却始终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此时伏缨和慕容寒山等人也被惊动,几间屋子都亮起了灯,朱雀正要跳下去去追那道人影时,忽然想起了调虎离山一词,他和伏缨两人都绝非是刺客下手的目标,那么他去追这个人一点意义都没有,反而减少了自己人的实力,而他之所以会想到调虎离山,就是因为那人原本可以拐到其他路上,让自己看不到他踪迹的,可是此人偏偏直直前行,一副唯恐自己不去追他的样子。

    想到这里,朱雀从屋顶跳了下来,伏缨问道:“怎会回事?”

    朱雀道:“不知道是什么人,但肯定是来者不善。”

    慕容寒山和宜宁公主同住一间屋子,宜宁公主并没有起床,慕容寒山拉开房门,对两人说道:“来人的目的未必是我,说不定是为了那假太监。”

    朱雀和伏缨连忙来到马车车厢后面,拉开帘子一看,那假魏忠贤还在车厢里,因为喝了酒,此刻还在呼呼大睡,朱雀放心地说道:“他还在,晚上大家小心些。”

    伏缨见状,怕假魏忠贤真被人所乘,他说道:“不如将他带到我房间里,让他睡在地上,我看着他,那就放心多了。”

    朱雀摇了摇头:“不用大惊小怪,就让他在这待着,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单子,胆敢在你我和慕容庄主三人的眼皮子底下能将人带走!”

    伏缨听他说得有些像是醉话,他心知朱雀行事一向把细,今日怎的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浑不似他平时的样子,难道真是喝多了?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到朱雀给他使了个眼色,伏缨见状立刻明白了他并没有喝醉,只不过是古怪,他故意这么说,倒像是在说给别人听。

    慕容寒山也同意朱雀的看法:“若是有人能在咱们三人之间将人掳走,那我慕容寒山也会佩服他的胆量。”

    说完,慕容寒山转身就要回屋,朱雀绕过马车车厢,似乎也要回屋睡觉,就在他来到车厢车辕处时,他忽然一剑削断了车辕,马车车厢和马儿顿时分开,车厢向前面歪去,朱雀不等车厢前倾,一脚将车厢踢翻。

    朱雀这一脚正是他足以开碑裂石的豹尾脚中的一招,只不过他一脚刚柔兼备,将马车的车厢踢得向外翻滚。

    伏缨瞧得目瞪口呆,看来朱雀并没有醒酒,否则他如何会跟这个车厢过不去呢?

    然后下一瞬间,伏缨就知道又误会了朱雀,因为在车厢底下,一道人影忽然蹿出,此人的目标正是慕容寒山!

    朱雀和伏缨两人向那人扑去,只是慢了一步,不过谁都知道天下间无人是慕容寒山的对手,所以此人冲过去只不过是去送死罢了。

    想到这里,朱雀和伏缨两人同时止步。

    然而让两人感到震惊的事发生了,就在慕容寒山见到此人冲了过来,准备拔剑应对时,一声“轰隆”巨响传来,火光闪现处,如同晴天打了个霹雳。

    随着这声巨响,慕容寒山的人如同被狂风吹拂的树叶,倒卷回房内。

    朱雀和伏缨大惊失色,两人双双提剑冲了上去,因为两人都想到了京城胡金山家丢失了一把火器,两人都以为是魏忠贤偷了准备对付皇上的,想不到在此出现,原来是用来对付慕容寒山!

    事关紧急,两人都顾不得自己的安危,也无暇去担心那人有火器在手,难保不会再对他们发射,两人只是被慕容寒山被击中的愤怒掩饰了所有的理智!

第三百三十三章 隐退之心

    朱雀和伏缨联手,天下能够挡得的人也不多,这名刺客也不例外,只是他并没有挡,而是向前一冲,直接冲进了慕容寒山所在的屋子。

    慕容寒山被火器轰得退回房内,但房间内还有一位宜宁公主啊!

    朱雀和伏缨两人一击被躲开,两人正准备继续进攻,房间的门忽然被关上,房间内先是传来宜宁公主的尖叫声,接着又传出一声男子的惨叫声,朱雀和伏缨正准备破门而入,听到这声惨叫,双双愣在当场,浑不知门内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宜宁公主的尖叫声止歇。

    朱雀看着伏缨肯定地说道:“那声惨呼绝不是慕容寒山发出来的!”

    伏缨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他说道:“不是慕容寒山?难道屋内还有别人?”他这么问是因为他认定慕容寒山已死,无论这声惨叫声是谁发出来的,房内都必须另有一人才行,除非是宜宁公主忽然将刺客宰了,但朱雀和伏缨见识过刚才那名刺客闪身进入房间内的矫健身法,以宜宁公主的身手,绝不是那人的对手。

    因此惨叫声若是房间内其他人发出来的,就说明房间内还有第四人,刺客冲进去后又将这名神秘的第四人给杀死,偿若惨叫声是刺客发出来的,必然也是被房间内第四人给宰了的,可是这人会是谁呢?谁会在慕容寒山和宜宁公主的房内?

    朱雀和伏缨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不好的预感,难道是有另一拨专门针对宜宁公主的刺客,趁着混乱时闯入房间,两名刺客自相残杀,所以才会有一人被刺,发出惨叫?想到这里,朱雀和伏缨两人一起冲了过去,准备将门给踢开。

    就在这时,屋门缓缓打开,让朱雀和伏缨又惊又喜的是,这门竟然是由慕容寒山亲自打开的!

    伏缨脱口而出:“你……你没死?”

    慕容寒山微微一笑道:“死了,你现在看到的是我的魂魄……”

    伏缨打了个寒噤道:“你别吓唬我!”

    朱雀自然知道慕容寒山安然无恙,不过他也惊讶地问道:“那火器没伤到你?”

    慕容寒山心有余悸地说道:“这是哪里来的火器,差点击中了我的要害!”

    朱雀简要地将京城胡金山家从波斯购得的火器被盗一事跟他说了,然后又问他:“火器这么厉害,庄主是怎么抵挡住的?”

    慕容寒山唏嘘道:“要不是这把破军剑,只怕我还挡不住,这把火器的威力不仅仅是在其弹丸的厉害,那霹雳一声巨响,威力也不亚于少林狮子吼功,幸而我定力足够,偿若心中有所震惊,只怕已经被弹丸所伤。”

    那弹丸的威力朱雀和伏缨都不明所以,那一声轰隆巨响倒是听得分明,朱雀问道:“这弹丸发射之劲比之叶不凡这种暗器好手相比又如何?”

    慕容寒山道:“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火器和叶不凡这种高手发出的暗器相比毕竟还有所不如,只不过弹丸配合那一声巨响,令人心旌摇荡,真气无法凝聚之下,一举伤人性命,实在是一件十分可怕的暗器!你们看。”

    朱雀和伏缨一起看过去,看到慕容寒山的破军剑上有一道划痕,慕容寒山苦笑道:“我一看到那火器,就立刻用剑身抵挡,然后向后飞退,卸去了火器弹丸之力,我本以为靠着这一退之力能够将弹丸上的劲力给完全卸去,想不到这弹丸后劲绵长,还是在破军剑上留下了一道痕迹。”

    偿若是别的剑,甚至是慕容寒山那把小楼剑,留下这道划痕也不算什么稀奇之事,但这把破军剑何等锋利,竟然也能被火器的弹丸划出一道印痕,足见火器的威力如何惊人。

    朱雀走入房内,宜宁公主惊魂未定,见到他和伏缨也在,这才渐渐平复了心情。

    看着屋内仰天倒着一具尸体,不用问,自然是那刺客的尸体,他的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把火器,只不过来不及第二次发射,就被慕容寒山一剑送上西天,刺客的眉心有一道浅浅的剑痕,但只这一道剑痕就足以取了他的性命。

    在此刻冲入屋中时,朱雀和伏缨还在担心宜宁公主的安危,谁料一声惨呼,让两人都有些疑神疑鬼,以为屋内还有第四个人,想不到这“第四人”正是慕容寒山,刺客以为退入屋内能得平安,却不料正好将自己送进鬼门关,说起来真是莫大的讽刺。

    朱雀将火器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他叹道:“波斯人的火器果然精巧,这其实是一架具体而微的火炮,只不过要造得这般精巧却是十分难得了,咱们中土的铁匠也不是打造不出来,只不过谁都没有想过会去造这种杀人的利器而已。”

    慕容寒山正要一剑将这把火器给劈成两半,伏缨却闪电般将这把火器夺在手中:“且慢,如此珍贵的火器,剑神毁了他岂非十分可惜,如果剑神不想要,大可以送给我,就这么毁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剑神慕容寒山冷冷地说道:“这种火器威力实在太大,就算是不会武功之人得之,也能轻而易举地杀死武功高强的人,留在世间也是个祸胎,不如毁掉。”

    尽管慕容寒山说得很有道理,但朱雀这次这次却站在了伏缨这边:“剑神毁了这一把火器容易,但并没有什么作用,这种火器一旦被发明出来,就将会出现更多的火器,你能毁了一个,不能毁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这是时势所然,绝不以个人意愿为改变的。”

    慕容寒山闻言怔了怔,接着长叹一声道:“去了魏忠贤的项上人头后,我慕容寒山只怕也该到了退隐的时候,以后的江湖是将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我也厌倦了这些。”

    听到慕容寒山的话,朱雀和伏缨心中都感到不是滋味,宜宁公主走了过来,牵住慕容寒山的手道:“我就希望你能归隐田园,远离江湖上的打打杀杀,平静地过日子不好么为何非要和那些不相干的人去争个你死我活呢?”

    朱雀知道慕容寒山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一是因为和宜宁公主在一起,他要照顾宜宁公主的情绪,二者就是因为见到了这火器的威力,有所感怀下才生出此意,他肯定地说道:“这火器虽然厉害,但绝不会在短时间内成为气候,庄主……”

    慕容寒山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这火器我还没放在眼里,我只是因为人为了杀人而能制造出这种霸道的火器出来,此后还不知道能制造出什么杀人更为方便的兵器出来,对于这种感受而心中十分不舒服,所以才有避世的想法,其实我这种想法看似洒脱,其实也不过是在有了这么多的经历之后才生出的念头而已,令师北斗先生比我早看清了这糟乱的世间数十年,我跟他相比,还差得远呢。”

    朱雀客气地说道:“这并非谁先谁后的问题,陶渊明隐居时距离现在已经有了几百年,难道你我就比他差了几百年的道行么?”

    慕容寒山哑然失笑道:“我说不过你,咱们明日就进京入宫,我真是等不及要宰了魏忠贤。”

    当晚后半夜再无人过来骚扰他们,似乎刺客们也知道,既然火器都不能伤了慕容寒山分毫,那么他们他们再出手也只是送死而已。

    翌日一早,几人匆匆吃了早饭,便向京城赶去。

    朱雀伏缨和宜宁公主都骑着马,慕容寒山亲自驾着一架马车,车厢内自然是装着那假魏忠贤,一行人平平安安地来到京城。

    进京之前,京城的丐帮弟子就受到了消息,生怕他们进京之后再遇到什么幺蛾子,由唐青野亲自带着一批丐帮好手前来接应,慕容寒山不置可否,也许在他心目中,世上还没有他慕容寒山办不到的事,有没有别人插手都是一样。

    宫门处的守城官兵并不认得宜宁公主,宜宁公主也没有表明身份,一行人顺顺当当地进了京城,进京之后几人径直去了皇宫。

    来到紫禁城外,看守皇城的御林军自然是拦下了他们,宜宁公主亮明身份,御林军哪敢阻拦,自然是恭恭敬敬地大开皇门,护送着他们进去,朱雀和伏缨两人不得骑马,只能将马交给御林军,步行进入,对于慕容寒山那架马车,宜宁公主说里面是她的东西,御林军自然不敢多说什么,由慕容寒山驾着马车进宫。

    魏忠贤权势熏天,早就不住在皇宫中了,而是在皇宫外另有府邸,而且相当豪华,每日只要早晚在宫内当值,晚上宫门关闭前一般都会出来去自己的府邸中居住,偶有留在宫内居住的时候都少。

    现在正值皇帝和魏忠贤明争暗斗的紧要关头,魏忠贤少有的在皇宫里住宿的次数多些,现在还不到晌午,魏忠贤正在宫内的十二监衙门里当差,几人连皇上也不去见,就匆匆向十二监衙门赶去。

第三百三十四章 以假乱真

    来到十二监衙门外,看到外面有不少太监在把守,宜宁公主正要凭自己的身份呵斥他们让开,被朱雀拦住,他说道:“太监居住办事的地方十分肮脏,公主金枝玉叶,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宜宁公主要展示自己和慕容寒山生死一共的态度,还要进去,伏缨蹙着眉头道:“里面的肮脏倒不是别的,而是太监居住处骚气熏天,我们是怕公主进去后被熏晕了过去,所以公主还是留在外面的好。”

    听到伏缨说得肮脏,却也知道了里面的确是难闻,宜宁公主只得嘱咐他们小心点,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也不用担心,有她宜宁公主在皇帝哥哥面前说项,一切都好说,嘱托之后和御林军退往一旁。

    朱雀和伏缨两人进了马车车厢,挟持着假魏忠贤下马,他身上的绳索早就在进宫前给去掉了,伏缨假作搀扶着他,实则是用一把锋利的匕首放在隐蔽暗处的要害,让他乖乖听令行事。

    看守衙门的太监喝问道:“什么人?”

    假魏忠贤在伏缨的胁迫下,只能挺起胸膛,嗔怒道:“瞎了眼的狗奴才,连我都认不得了么?”

    看守的太监自然认得他是魏忠贤,只不过魏忠贤早上已经进来了,如何又来了一个魏忠贤?他们隐约听说过魏忠贤有个替身,只不过他们当然分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罢了,况且无论真假魏忠贤,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太监们连忙跪下磕头,口呼九千九百岁,这在皇宫里能有这样的“礼遇”,足见魏忠贤已经到了何等嚣张跋扈的地步。

    假魏忠贤问道:“我那同身今日可曾来过?”

    同身便是替身的意思,太监听他这么说,越发认定他才是真身,连忙回答:“一早就来了,正在司礼监处理政务。”

    朱雀和伏缨听到魏忠贤在处理政务,心中升起难以名状的荒唐感,政务大都是由皇帝和皇帝指派的臣子负责处理,这魏忠贤竟然也能处理政务,只怕很多底下送上来的奏章折子都到不了皇帝那儿,便被魏忠贤给拦下了。

    假魏忠贤怕多说了露出破绽,便点了点头道:“很好,你们看守好,最近不大太平,千万不可懈怠!”

    太监们自然异口同声地答应。

    朱雀和伏缨两人搀扶着假魏忠贤进去,慕容寒山则一言不发地跟在他们后面。

    一行人来到司礼监衙门,这里守卫更是森严,比之看守十二监的太监要多出三辈之多,而且这些太监一眼就能看出身负武功,也不知道是不是都是真的太监,还是由武林高手假扮的,看到这副形势,几人都知道魏忠贤果然在这里,否则何用这么戒备呢?

    假魏忠贤当先走上前去,这些太监乃是魏忠贤的贴身侍卫,知道魏忠贤有替身一事,只是未得魏忠贤点明,所以也一样分辨不出魏忠贤的真身和替身,见到假魏忠贤后,他们只能一样施礼。

    假魏忠贤对他们睬也不睬,直接走了进去。

    司礼监衙门和外面普通衙门并没有什么不同,当中一张案牍,案牍后坐着一位和假魏忠贤看起来一模一样的人,正在埋头查看奏章,在他的头顶有一块扁,扁上写着“司礼太常”四个字,在魏忠贤身后有四名太阳穴高高隆起的内功高手在他身后两旁护佑,案牍旁还有一名小太监正在磨墨,小太监打扮得十分妖艳。

    见到假魏忠贤和几个人进来,魏忠贤头也不抬,将手中的一本折子认真批示了一番后,这才放下折子,抬起头来,他问道:“我让你找个地方隐匿好身份,没有我的召唤,万万不可露出行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回来?”

    假魏忠贤早受到朱雀的安排,他冷笑道:“不枉我这么多年的栽培,你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和我看起来一样,就算是我自己,只怕也会感到糊涂,只不过现在我既然回来了,你还演什么演?”

    魏忠贤听到他这么说,脊背一阵发凉,不过他此刻还不知道跟在他替身后面的三人,乃是慕容寒山,朱雀和伏缨,所以他并没有将这几人当回事,只是说道:“你好大的胆子,别忘了你几门亲族的小命都捏在我手里,难道你还敢真的冒充我不成?”

    假魏忠贤道:“真是笑话,本宫的亲族就住在宫外的府邸中,你却说都捏在你这个替身手上,我养你这么多年,就是让你来威胁我的么?”

    魏忠贤怒极反笑,似是笑得十分欢畅,他身旁的小太监却脸色跟着变了,原来魏忠贤最喜欢在杀人之前发笑,而反过来说,一旦他这么笑,那就是要杀人的征兆,魏忠贤笑了一会后笑声戛然而止,接着他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了,你是受到你身旁这几人的威胁,所以才敢到这来胡言乱语的,是不是?”

    人都说魏忠贤聪明,哪怕遇到像今日这等棘手之事,他也能立刻想通原委。

    假魏忠贤一阵心虚,不过到了这个份上,他也只能硬撑下去,他叹道:“你模仿本宫可真是惟妙惟肖,只不过还有一点不像!”

    他故意留了个悬念,希望魏忠贤来问他有什么地方不像,哪知道魏忠贤一眼看破了他的心思,直接站起身来道:“给我将这几人乱刀砍死!”

    站在魏忠贤身后的四名贴身护卫自然分得清这两人究竟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因此四人听到魏忠贤的命令后,直接从魏忠贤身后冲出,向假魏忠贤以及慕容寒山等人冲去。

    见到要动手,那小太监吓得连砚台都打翻了,墨汁洒了一地。

    假魏忠贤毕竟是假的,见到这几人出手,知道这四人乃是魏忠贤重金从各处搜罗来的高手中专门挑选出来的四名剑法最高的高手,不仅如此除了这四名高手外,魏忠贤身旁暗中还藏着两名影子侍卫,他是效仿皇帝身旁有影子侍卫,因此自己也安排了两个,以表示自己和皇帝身份同样尊贵,这两名影子侍卫武功也是顶级高手,再加上外面有这么多其他护卫,慕容寒山等人武功虽高,是不是这些人的对手还难说的很,所以叫他如何不害怕?

    见到这四人冲了过来,慕容寒山嘴角微微上扬,接着破军剑一晃而出,剑光迷乱了四名高手的眼睛,只一剑,便将这四人给宰了!

    在这四具尸体向后抛飞之际,魏忠贤也由这惊心动魄的一剑认出了慕容寒山的身份,他魂飞魄散地问道:“你……你就是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轻轻一甩,破军剑上的血珠被他甩落,他冷冷地看着魏忠贤道:“不错,你找人对付我慕容寒山,我没有话说,可是你不该得罪宜宁公主!”

    说着,破军剑向魏忠贤刺去。

    魏忠贤吓得连动都不敢动,裆下一热,竟然被吓得尿了裤子,他口中疾呼:“来人!护驾!”

    殿顶大梁上忽然坠下了两人,这两人各持一把明晃晃的宝剑一起攻向慕容寒山不得不自救的要害,慕容寒山见这两剑来得狠辣,一时顾不得魏忠贤,反手一剑向这两名影子侍卫反刺而去。

    这两名影子侍卫忽然变招,两人一守一攻,配合得妙到巅毫,守得固然固若金汤毫无破绽,攻得也是一往无前,攻守相兼,竟让慕容寒山一时看不出这两人剑法的空隙,只能一剑劈在对方攻击的那一把剑上,企图凭借破军剑之锋利,将对方剑给削断,然后再对付二人。

    不过这两人的剑也都是宝剑,破军剑竟然劈之不断,慕容寒山一时想不出如何破解这两人的乾坤剑阵,只得向后退开一步,这一退开,顿时将双方的距离拉开了两丈多。

    这两人也并不追击,而是也退到案牍后,一左一右地保护着魏忠贤,直到这时,朱雀和伏缨等人才看清这两人都已年过六旬,想不到两人的剑法相加,竟然能迫退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低头沉思了一下,接着提剑又攻了上去,这两名老者自然再出剑抵挡,朱雀看得出慕容寒山尽管一时不能击败二人的联手,却也不至于落败,两人之间的剑法虽然高得出奇,却也不能将慕容寒山击败,三人混战一团,魏忠贤现在乏人保护,岂不正是对付他的好时机?因此他看向,而伏缨此刻也正好向他看来,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的心意,两人一起扑向魏忠贤。

    魏忠贤见两人冲来,大呼救命,那边两名影子侍卫见到魏忠贤有难,准备抽身过来阻拦朱雀和伏缨,打哪慕容寒山忽然剑光暴涨,将两人缠住,让两人无法分身,朱雀和伏缨轻轻巧巧地将魏忠贤给制住,拉到了一旁。

    假魏忠贤倒了此刻方才松了口气,不过他不敢靠近慕容寒山那边,怕被三人的剑气误伤,而是来到了朱雀和伏缨身旁,魏忠贤看和自己的替身,还想威胁他几句,假魏忠贤一拳打落了他的几枚牙齿,魏忠贤满口是血,想要说话也是含糊不清。

    就在殿内打得不可开交时,外面的太监冲到了门口,他们见到两名魏忠贤动上了手,一时不知该帮哪一个,愣在当场。

    假魏忠贤到了此刻,方有了真魏忠贤的气度,他胸膛一挺,对着门口的那群太监呼喝道:“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再外面看守好,本宫要处理一下内务!”

    太监们应声退了出去,魏忠贤气得吐出一口血,却因为被朱雀和伏缨制住而动弹不得,张口说话,口中却含糊不清,原来是舌头也受了伤。

第三百三十五章 乾坤剑阵

    制服了魏忠贤后,朱雀和伏缨两人好整以暇地观看慕容寒山和那两名影子侍卫相斗,两人之所以不将魏忠贤杀了,乃是顾及慕容寒山,毕竟他要亲手宰了魏忠贤。

    两名影子侍卫乃是一对师兄弟,一个是师兄,名为宫长生,一个是师弟,名为任长真,学的正是乾坤剑法,当年两人跟着乾坤剑掌门人学习了这套剑法,掌门人曾跟他们说过,在他们乾坤剑的前辈中,曾有一位天资过人的天才,能够一心二用,双手各持一把剑,一人同使这套乾坤剑法,进而无敌于天下。

    宫长生和任长真两人不如他们前辈的天分,毕竟这种人万中无一,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掌门的另一番话则让两人看到了一番希望,掌门告诉二人,虽然他们天分达不到一人分心同使乾剑和坤剑,但只要能做到两人心意相同,就算是两人将这套剑法当成剑阵,一样也能无敌于天下。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难就难在心意相同这一点上。

    很多人觉得既然剑法名叫乾坤剑法,夫妻双方一起修炼,岂非会容易得多了?这又不然,女子天生比男子力气小,双方之间的配合就会因为力气的差距而做不到真正的心意相通,而宫长生和任长真师兄弟二人功力正在伯仲之间,特别适合修炼乾坤剑阵。

    修炼这套剑法时必须要在清净无人处,两人每日相互拆招喂招,不能有一丝急迫,等到了火候时,自然便会有相应的突破,为了无敌于天下的梦想,两人找了一处山林隐居起来,若是换作旁人,到了这一步又有一定的阻碍,盖因普通人家哪有这等财力供他们什么都不用做,每日只是练剑,就连家人都不用照顾?

    幸而这宫长生和任长真两人都是家底丰厚,又都没有娶妻,方才有这等空闲去练剑,两人在山中造了房子,自有奴仆每隔一段时间就给他们送来生活所需,两人每日同吃同住,共同修炼不懈,端的是勤奋用功。

    两人归隐山林后足有十年之久,终于到达了他们师父所说的心灵相通的地步,乾坤剑阵的威力也达到了从所未达到的新境界,两人认定这套剑法已经无敌于天下,在这十多年的隐居练剑生涯中,二人竟然都生出淡泊名利之心。

    若是两人一直在山野间隐居也就罢了,偏偏两人到了晚年时又静极思动,耐不住寂寞,便又重出江湖,怎料两人出山后发觉世事变迁大出他们意料,经过他们隐居的这几十年,原本繁华的盛世变得满目疮痍,到处都是逃难的流民,两人家道中落,当年认识他们的人世上也没剩下几个。

    两人对世上事既感到震惊又感到无奈,必定这是天灾,非人力所能改变,哪怕两人已经天下无敌,又怎能改变这世上苦难之人分毫?两人一度想要回到山野间,却又心有不甘,经过商量,两人认定无论天灾有多严重,京城总是依旧繁华,因此两人便去了京城。

    到了京城之后,两人虽然武功高强,却因为不谙世事,所以很快将盘缠花得精光,到了后来,空有一身本事,却闹到差点连饭都吃不起,客栈都住不起的地步,两人仗着武功,在京城一家酒楼上吃饭喝酒不给钱,京城酒楼自有处理这些吃白食的人,却被两人打得站都站不起来,围观的人正要去报官时,被在酒楼吃饭的魏忠贤看中了他们的身后,替他们结算了酒饭前,魏忠贤有心攀结他们,出钱让他们尽情享受,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段,时间一久,竟被魏忠贤笼络得死心塌地。

    魏忠贤将他们带回自己的府上,找人一试他们的身手,顿时惊为天人,对两人更是奉承,还找了不少下人侍候两人,将这两名在山野中过惯了苦日子的师兄弟惯得像是没有他魏忠贤不行,最后两人在不知不觉中成了魏忠贤的傀儡,心甘情愿做了他的影子侍卫。

    这也就是慕容寒山明明没怎么听说过这两人的身份,这两人的剑法却出乎意料地高明,越是遇到这种强悍的高手,慕容寒山就越是兴奋,高手难寻,遇到这两人,可算是他此次进宫的意外收获了。

    宫长生和任长真两人自从乾坤剑阵大成之后,从未想到过会有人能够和他们能交手这么多招而不落败,就算对方是两个人,甚至更多的人,他们也没想过能够和他们交手至今而不落败的,两人心中逐渐焦躁起来,心意相通不免变得出现一丝缝隙。

    一旦两人心出现裂痕,出手的配合难免会受到一点影响。

    这种影响放在对手是他人身上,自然没有什么区别,但在慕容寒山这种绝顶高手眼中,却是取胜之机!

    他耐心等候,终于在师兄弟二人同使一招无始无终时,他看到了两人配合之间的一丝丝快慢之分,宫长生使得是无始无终这一招里的攻势,任长真使得是无始无终这一招里的守势,攻守之间须得如同卯榫般丝丝入扣,才能发挥这一招的最大威力,但宫长生这攻不免急了些,竟先任长真一瞬出手!

    仅仅是一瞬间,对慕容寒山来说已经足够了,他用三分劲力去对付任长真,任长真守得滴水不漏,接着慕容寒山任由宫长生刺向自己的这一剑刺出,似乎并不阻挡,宫长生还以为慕容寒山乃是强弓之末,内力消耗得太多,所以连抵挡之力都没有了,心中一喜,这一剑刺出得更是一往无前。

    按照两人之间的配合,任长真应当在宫长生进攻时护住自己和他身上的破绽,但宫长生急于出剑,已经脱离了他护佑的范围,他暗叫不好,企图也跟着和宫长生一起出击,迫得慕容寒山不得不向后退避。

    但他的想法虽好,只不过迟了一线,慕容寒山忽然一个移形换影,来到宫长生的一侧,一剑电光火石般挑起,鲜血飞溅,宫长生肋下中剑,手中的长剑都无力拿捏,掉落在地。

    任长真大惊失色,连忙刺向慕容寒山的要害,企图败中求胜,只不过他和慕容寒山之间隔了个宫长生,任长真不知道他师兄宫长生的伤势如何,也无暇去理会,这一剑偿若不能刺伤慕容寒山,好歹也要将他迫退,救下师兄来。

    只不过他和宫长生师兄两人联手出招方能和慕容寒山斗个不相上下,他自己急于进攻,再加上气势已经矮了一截,这一招使得不免老了一些,慕容寒山的破军剑以攻对攻,剑光闪过,任长真也撒剑受伤退下。

    慕容寒山并不趁机进攻,反而退开两步,看着这对师兄弟,口中说道:“我和你们并无仇怨,只要你们不再护着魏忠贤,现在就可以走了。”

    这是剑客对于配合自己做对手的人的尊重,哪怕对方是两个人。

    宫长生看着任长真问道:“怎么说?”

    任长真用脚尖将剑挑入手中,他右腕受伤,因此用左手持剑,他还没开口说话,那边被朱雀和伏缨制服的魏忠贤吐出一口鲜血,含含糊糊地呼救道:“救我!救我!”

    听到魏忠贤的话,宫长生也无脸和他对视,因为师兄弟二人曾经夸下海口,说什么只要他们师兄弟二人在,就绝不会让人伤害到魏忠贤分毫。

    如今慕容寒山一个人就将这牛皮给戳破,让他两人怎能不感到羞愧?

    任长真长叹一声道:“我师兄弟无能,不是慕容寒山的对手,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剑法,竟有如此人物,输在慕容寒山手中,我们师兄弟心服口服!”

    说到这里,此人左手抬起,长剑在脖子上一划,鲜血迸发,自刎而死,想不到作为乾坤剑法的师弟如此刚烈,既然不能保护魏忠贤,那么他也没有脸面苟活,竟然寻了死路!

    宫长生瞬间老泪纵横,他长叹一声,从任长真手中拿过剑来,也跟着自刎而亡,数十年来,师兄弟二人修炼心意相通的本领,两人早已形同一人,任长真死了,他宫长生也相当于死了一半,活着也是苟延残喘,了无生趣,因此也追随师弟而去,至少在黄泉路上,两人相伴也不寂寞。

    两人不敌慕容寒山,慕容寒山本饶过了他们,想不到两人竟然先后自刎,此举大出在场所有人的意料,魏忠贤见他们二人自尽,顿时脸如死灰,他心知自己连最后一点凭籍也失去了,不过反正都是死,他狰狞地看向慕容寒山,想看看这是怎样一个人,自己用奸计去害他,谁能想到慕容寒山非但活着,反而能杀到自己面前?

    到了此刻,魏忠贤心中真是追悔莫及,他若知慕容寒山厉害至此,怎都不会鬼迷心窍地答应女真人去对付他。

    然而此刻说什么都迟了。

    慕容寒山甚至懒得跟他多说什么,破军剑一闪而过,刺中魏忠贤的心窝,魏忠贤这个祸乱朝堂,为祸天下的大太监,就这么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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