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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剑     江湖尘事txt下载     江湖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 引蛇出洞

    听到田逢春已死,杜晚晴心中稍稍放下了些心,不过他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他说道:“朱大侠说此人是什么源流门的人,难道这个源流门就是以此为生?那么岂非整个源流门的人都知道我们洪门堂口的所在了?”

    朱重阳不想骗他,老老实实地说道:“多半如此,但是这个源流门十分神秘,一般人也找不到他们,看他们的言行,似乎也不跟官府结交,杜先生不用过于担心。”

    杜晚晴点了点头,心中似乎在盘算怎么去找源流门的人打听清楚此事,否则偿若源流门的人将他们所在的消息真的卖给了官府,只怕他们都要跟着倒霉了,洪门在天下各处的分堂里,都隐匿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人,偿若这些地方都被官府查到,除了他们这些被通缉的人遭殃,窝藏他们的洪门弟子只怕也会受到牵连。

    朱重阳又宽慰了他几句,这才提起正事:“不知道此处洪门弟子可不可靠?”

    杜晚晴听他这么问,这才想起还不知道几人前来的目的,他说道:“洪门弟子可说个个可靠,不知道朱大侠这么问,是否有什么事是需要洪门去做的?”

    朱重阳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们正有一件需要麻烦洪门弟子辛苦的一件事,只是因为我朱某和洪门交情不算太深,所以不免显得有些唐突了。”

    杜晚晴道:“朱大侠侠名在外,很多行事都跟我们洪门的宗旨相同,朱大侠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去做的,尽管吩咐就是,就算叶少侠并非我们帮主的结拜兄弟,我们也会如此,更何况又叶少侠这份关系,我们自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重阳道:“杜先生严重了,我们几人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了当年闯王遗留下来的宝藏的一部分,按照闯王当年的遗愿,这些财宝乃是取之于民,自然也要用之于民,我们几人又是俗事缠身,分不开身来做此事,所以就想委托洪门的朋友来将这些财宝变现,然后分发给穷苦的百姓。”

    听到朱重阳的话杜晚晴的眼睛都等得大大的。

    朱重阳见状还以为杜晚晴代表洪门感到此事有些麻烦,不禁歉然道:“我就说我们来的鲁莽了,要贵帮帮我们做这些辛苦之事未免唐突了些……”

    杜晚晴打断他的话:“朱大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此事之巧,简直让杜某不敢相信!”

    朱重阳道:“什么此事之巧?”

    杜晚晴笑道:“说出来只怕朱大侠也难以置信,我们洪门正为钱而发愁呢,阁下送来财宝,岂非来的正合时宜?”

    听到洪门缺钱,朱重阳和伏隐对视了一眼,都替这份财宝暗暗担心,因为他们的目的是将这些财宝花在百姓身上,洪门若是用在自己身上不免让他们感到所托非人,而以叶乘风和郑成仁之间的关系,他们又不好拒绝。

    一时间,他们生出自投罗网之感,真是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两头为难。

    杜晚晴察言观色,自然立刻明白了他们的心意,他笑道:“几位且莫误会,我们洪门缺钱,并非是我们自己人缺钱,而是为了一件事,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听说江夏汉口一带的堤坝在今年夏季决了口,一连冲击了上百个村庄,导致这些百姓房屋农田被淹毁,以至于两三万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朱重阳点了点头道:“此事轰动一方,自然是听说了,不过据说朝廷已经下令拨银赈灾了么?怎么,百姓并没有收到这些赈灾的钱粮?”

    杜晚晴恨恨地说道:“若是朝廷拨出来的钱粮给了百姓,我们洪门怎么还会缺钱?朝廷自然是拨了钱的,但是经过官府层层盘剥,再加上一些见钱眼红的督察之徒,借着各种幌子,将这笔赈灾之款大胆中饱私囊,上头拨下来的钱粮到了百姓手中的,不过十停中的一二停。”

    朱重阳讶然道:“这些人竟会如此大胆,连赈灾的钱他们都敢私吞?”同时他心中想到,看来官府侵吞百姓钱财一事,自古皆然,就算是改朝换代,但这官府的作风依旧没有多大改观。

    杜晚晴道:“这些人欺上瞒下,又有什么不敢做的?这十停中的一二停能够到百姓手中已经算不错的了,前朝天灾不断,朝廷拨下来赈灾的钱粮,经过层层盘剥,最终竟无一分一毫到得百姓手中,我们洪门以百姓为根基,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正准备通知各地洪门分堂,希望他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准备大家一起帮助灾民度过难关,但这只是权宜之计,毕竟很多洪门弟子虽然家境不错,可是他们还要用这些钱收买人心,为赶走胡虏之用,用来赈灾的话,只怕会让他们心生动摇,现在有了你们这笔财宝,这件事岂非可以迎刃而解了?”

    朱重阳问道:“江口决堤乃是夏天的事,怎么会拖到这寒冬时才想起来解决?”

    杜晚晴道:“许多百姓虽然受了灾,但是收到亲戚朋友的照顾,加上朝廷分发的一些钱粮,勉强能够支撑到现在,再往后他们的生活只怕便煎熬了,明年开春后这些人的田地只怕还是无法耕种,此后只能化为流民背井离乡,到外地去乞讨为生。”

    朱重阳看了看伏隐,见到他微微点头,知道他是同意了将这批财宝留在这里,于是朱重阳说道:“那好,这批财物就交给贵帮来用,偿若赈济百姓还有剩余,希望杜先生以及诸位洪门弟子再辛苦辛苦,将钱财分给那些难以过活的百姓们,朱某在这里替他们谢过洪门了!”

    杜晚晴站起身来道:“此事是我们该谢谢你们才是,毕竟我们分发钱财给百姓,是增加了我们洪门的威望,以后洪门大事竟成,当忘不了你们相助之功!”

    当下朱重阳带着杜晚晴等洪门弟子来到马车旁,他拉开马车帷幕,让洪门弟子将里面的三箱珠宝珍玩都给搬了下来,伏隐又将身上携带的一包袱字画卸下递给他们。

    洪门弟子将箱子打开,箱子里耀眼的珠宝让他们几乎看呆了眼。

    再看那些字画,都是出自古往今来的大家之手,杜晚晴号称诗剑双绝,对于字画自是十分在行,他讶然道:“这些字画……这些字画全都是真迹!其价值更在这些珠宝之上,几箱宝物价值至少上百两银子!”

    朱重阳等人估计这些财宝不过价值数十万两,还需要找人收买,打个折扣下来,怕是到手的不过只有三十多万两,想不到竟会有上百万两之巨。

    伏隐道:“竟会有这么多?”

    杜晚晴点了点头道:“不错,你们想必不知,现在汉人当官的人多了,搜刮了无数钱财在手,且不知道怎么去花,所以不免附庸风雅,四处购买古人名家的真迹,现在这些贵重的字画都被炒到了极高的价格!”

    朱重阳欣慰地说道:“这么说来,用来赈灾是绰绰有余了?”

    杜晚晴狂点头道:“何止是绰绰有余,只怕赈济百姓,连其中一半也用不了。”

    朱重阳道:“那好,这些财宝就交给你们来处理了,剩下的自然还是需用在百姓身上。”

    杜晚晴没口子地答应。

    当下朱重阳卸下了这副担子,感到浑身轻松,就要跟杜晚晴等人辞别,杜晚晴自然是竭力挽留,让他们在洪门住了一晚,当晚自然是大摆筵席,庆祝这“从天而降”的财富。

    翌日几人辞别了杜晚晴等人,继续向汉口赶去。

    没有了财宝拖累,四人自然也用不着马车了,洪门弟子送给了燕北寒一匹马,四个人四匹马直奔汉口而去,早上出发,到了晌午就到了汉口。

    汉口乃是长江以及几道支流的交汇之处,大江上贸易来往甚多,且极具军事价值,所以汉口自古以来都是朝廷极为看重的重镇,既有重兵把守,又有无数各地来往的商人,所以显得十分繁华。

    在这等繁华之地,八卦门作为其中最重要的一座武林门派,自然是在各方面都有相当深厚的背景,让人轻易不敢去撸虎须。

    这次燕北寒等人前来,一是要化解李秋蝉和南天门以及四节门之间的瓜葛,二来还要解决燕北寒和李东阳之间的仇怨,所以四人一进汉口,就有种羊入虎口之感。

    在进入汉口之前,燕北寒故意改变了一下自己的形象,以防一进汉口就被八卦门的人认出。

    四人找了家偏僻的小旅馆投身,将马儿交给旅馆伙计照料后,四人来到房间里商量此后如何行事。

    朱重阳道:“我们的事不急,可以缓一缓,依我看,还是先解决燕兄和李家父子之间的事为先。”

    燕北寒推让了几句后说道:“既然如此,我燕某先谢过诸位了,对付李东阳那小子,不知道朱大侠可有什么计策?”

    朱重阳道:“李东阳认得你,你也认得李东阳,我看咱们就先出面激他,让这小子主动对付咱们,咱们则趁机将这小子掳走,这样咱们既不理亏,又有了跟李秋蝉谈判的条件,这件事就容易解决得多了。”

    伏隐问道:“你盘算得倒好,那李东阳配不配合还不是另说?”

    朱重阳道:“以李东阳纨绔子弟的性子,多半少不了花天酒地,而跟他花天酒地之人,不是八卦门的弟子,就是他的那一帮狐朋狗友,咱们只要把握好时机,来个引蛇出洞,不愁他不上当。”

    伏隐问道:“计将安出?”

第九十一章 分头行事

    朱重阳道:“但凡纨绔子弟,平时最喜欢做什么事?”

    伏隐道:“吃喝嫖赌,但李东阳乃是八卦门掌门李秋蝉之子,按道理说,他家规门规十分森严,不应该在汉口有这胆子胡作非为的。”

    朱重阳问燕北寒:“我们当中,只有你见过李东阳,你觉得他是怎样的人?”

    燕北寒道:“这李东阳的确是纨绔子弟模样,但我想他吃喝有之,嫖赌么,我想他在汉口周遭一带应当还没有这么大的胆量,如果是在外地,没有他爹的这个障碍,我想他应会为所欲为。”

    伏隐悻悻地说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既然这小子此刻多半就在汉口,自然不会去青楼赌场等地,吃吃喝喝么,他在家就能做到,咱们又能奈他何?”

    朱重阳道:“这一点只怕你就想错了,在家里一个人吃吃喝喝可不是纨绔子弟的作风,但凡这种飞扬跋扈目中无人之徒,偿若还有点身份的,都喜欢结交一些拍他马匹的狐朋狗友,李东阳结交这些人,当然会碍着他爹的颜面,不会在家里请客,而是在酒楼之中,且酒楼规模也不会小了。”

    燕北寒点了点头道:“别说是他这种人,换作是我,只要腰里有几个子儿,也会邀朋唤友一起去吃吃喝喝,对家里还可以美其名曰是在广交朋友。”

    伏隐道:“你们的意思是……”

    朱重阳道:“咱们就去汉口最大的酒楼里去寻找,只要见到李东阳在里面,燕兄就露出真面目,惹得他主动向你出手,咱们再趁机将他绑走,这样就算李秋蝉知道了,也当知道是他这个宝贝儿子先出的手,只不过技不如人,被人带走,生死不知罢了,你们猜李秋蝉会对此事作何反应?”

    伏隐笑道:“你这法子算是阴损的很,不过那李东阳的狐朋狗友若是不会武功,不敢向咱们主动攻击的话,咱们计策岂非就不灵光了?”

    朱重阳道:“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大洞,这李东阳乃是八卦门掌门之子,所结交的应都是武林世家子弟,只不过身手嘛,那就不好说了。”

    伏隐道:“那好,就照你说的去办,咱们先去打听汉口哪一家酒楼最是豪华,最能符合李东阳的身份,先来个请君入瓮,然后再来个瓮中捉鳖。”

    请君入瓮和瓮中捉鳖这两个词有些在此时用得并不太妥帖,不过谁都无闲暇去更正。

    朱重阳道:“李东阳这小子和他的酒肉朋友在一起定然十分看重面子,到时候让燕兄再挖苦他两句,这小子定然放不下面子,会对燕兄予以还击,咱们且让这他几招,等到他的朋友一起出手时,咱们在以雷霆万钧之势将这小子掳走,在有人通知李秋蝉找上门之前,咱们迅速撤走,如何?”

    叶乘风首先同意:“现在正是吃午饭之时,暗门是现在动手还是准备在吃晚饭时动手?”

    朱重阳答道:“自然是晚上,打白天的,咱们带着一个大活人逃走,岂不是太也显眼了?”

    伏隐道:“那好,咱们就这么打算,现在咱们先去吃饭,再做足准备,等到天黑下来后,给他来了出其不意!”

    吃过饭后,四人分成两组,朱重阳和燕北寒一组,伏隐和叶乘风两人一组,前去做准备。

    所谓的准备,乃是指他们先去打听好汉口那些酒楼比较豪华,比较符合像李东阳这等门派首领之子的身份,还有观察好逃走的路线,准备将李东阳如何悄无声息地带离汉口,八卦门在汉口有着一定的势力,若是劫走李东阳后还留在城内的话,只怕会被李秋蝉给找到。

    这些事情的准备便是由朱重阳和叶乘风去做。

    伏隐和叶乘风两人去做的则是去准备易容之物、迷药和马车等物,易容之物是在掳走李东阳后,给他改头换面,让人一眼认不出他来,迷药是在掳走李东阳时让他安安静静地不加反抗,尽管他们可以封住李东阳的穴道让他老实,但偿若给他易容时他不配合,便需要用迷药先将他迷晕,这个计策是他们从易容帮身上获取的灵感,而雇用马车,则是为了混淆视听,在他们逃走之后,李秋蝉一时查找不到他们离去的方向,无法追寻。

    几人做好了准备后,便一起返回客栈碰头。

    傍晚时,四人回到客栈,一切都准备充分,称得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这个东风,自然是能在汉口的酒楼中找到李东阳和他的狐朋狗友们了。

    在客栈的房间里,伏隐问朱重阳:“你们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朱重阳道:“汉口乃是商贾往来密集之地,所以酒楼林立,称得上有头有脸的酒楼就有十多家,这是别处所无的,我和燕兄两人走遍了这十多家酒楼,最后认定李东阳最有可能去的其中三家,分别是城东的汉阳酒家,城北的飘香酒楼以及城西的望江楼。”

    伏隐愕然道:“一个是在城东,一个是在城北,还有一个在城西,这岂不让我们要跑断腿?”

    朱重阳道:“对此我和燕兄倒想出了一个办法,我和燕兄以及叶兄弟三人晚饭时各自蹲守一家酒楼,你伏隐呢则在这三家酒楼外负责引介,不管我们三人是谁先看到李东阳,都会告诉你,你来通知其他两人,这件事不就解决了么,毕竟李东阳若是和他的酒肉朋友一起吃酒,不会过来喝两杯酒就算,总得要吃喝半天不是?”

    伏隐恨恨地说道:“你小子真是什么差事是需要跑腿的,只怕都会先想到我。”

    朱重阳笑道:“这倒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还有你和叶兄弟连人负责准备车马,即时让马车去哪家酒楼,最后还不是由你去通知人家?难道还能让叶兄弟去做此事不成?这叫做能者多劳。”

    伏隐苦笑道:“你总能说出一些歪理邪说来,好吧,即时由我居中负责通知你们李东阳这小子的所在就是,你也别再忘我脸上贴金了,每次贴金我看都没什么好事。”

    朱重阳问道:“你们呢,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提到此事,伏隐又笑了起来,他说道:“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着,他打开随身携带的一个包袱,包袱里放着一瓶浆糊,一些胭脂,还有一套女人的衣服和发饰,另外自然少不了一包迷药。

    朱重阳笑道:“你小子是想将李东阳扮成一名女子么?”

    伏隐点了点头道:“不错,咱们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只怕更易惹人疑心,若是带着一名女子,多半会好一点。”

    燕北寒也跟着失笑道:“这样也好,李东阳醒来后见到自己变成了女人,只怕会吓得不轻,说不定还会疑心咱们将他阉了呢,这小子作恶多端,也该让他受点教训了。”

    伏隐问燕北寒:“你对李秋蝉了解得多一点,据你所知,这李东阳可是他的独子?”

第九十二章 酒楼风波

    燕北寒点了点头:“不错,正是他的独子,而且是中年得子,否则也不会将他宠溺成这样。”

    伏隐叹道:“既是独子,那便算了。”

    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唯有朱重阳知道他的意思,偿若李东阳不是李秋蝉的独子,那么以他的尿性,将他阉了也不冤。

    朱重阳道:“就算他不是独子,你也不能让他断子绝孙,否则事情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咱们又怎么化解李秋蝉和南天门以及四节门之间的仇怨?”

    燕北寒经朱重阳提起此事,他说道:“依在下所见,掳走李东阳后,非但可以解决我和他们父子二人之间的事,也能由此要挟李秋蝉此后不得再去找南天门和四节门的事,毕竟他虽然钟爱大弟子吕千水,非要帮他报仇不可,可是李东阳毕竟是他传宗接代的骨肉,就算吕千水是李秋蝉的私生子,总不如这个公开的儿子重要吧。”

    朱重阳道:“此事到时候再说吧,且看看他李秋蝉会不会将他儿子看得这么重,对了,待会咱们提前吃晚饭,然后便出发,他李东阳今晚乖乖地待在家中便罢,偿若他出来和朋友花天酒地,那么咱们非要将他掳走不可!”

    吃过晚饭,四人依照之前商议好的计划,分头而去。

    朱重阳去的是城东的汉阳酒家,燕北寒去的是城西的望江楼,叶乘风去的是城北的飘香酒楼,而伏隐则是在城中一处和三家酒楼距离都差不多的地方局中策应。

    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因为三家酒楼中,他们还是认为李东阳最有可能会去的地方是城西的望江楼,而四人当中,又只有燕北寒知道李东阳的模样,所以让他去望江楼。

    朱重阳和叶乘风两人虽然并没有见过李东阳,但他身为八卦门掌门之子,定然跟着李秋蝉学了不少八卦门的武功,再加上不少年轻人簇拥着他,只怕不用他们去辨认,恭维他的人就会将他的身份当众说出来。

    来到汉阳酒家后,朱重阳便在酒楼门外等候,此刻华灯初上,不少赚了钱的商旅呼朋唤友地进入酒楼吃饭,这些人不会武功,朱重阳是一望可知,他们自然不可能是李东阳一伙人了。

    等候了半天,汉阳酒家中的食客渐渐多了起来,即便有一些武林中人,也能看得出并非李东阳,朱重阳等得正焦躁,伏隐已经匆匆赶了过来,他说道:“别在这等了,李东阳出现了,就在叶乘风那边的飘香酒楼,他回去守着里,你先过去,我通知了燕北寒后,再带着马车过去。”

    这一点大出朱重阳的预料,他说道:“真正想不到,原来这小子去了飘香楼,那好,我先过去,你快去跟燕北寒说一声吧。”

    说罢两人匆匆分手,伏隐向城西望江楼赶去,朱重阳则向城北的飘香酒楼而去。

    汉口的夜晚也是行人如织,大多都是外地商人,人在他乡异地,晚上睡不着觉,便出来领略一下汉口的夜景,路上不少人点着风灯,做着这些外来人的生意,因为街上行人众多,朱重阳不便施展绝顶轻功,以免骇人听闻,但他为了尽快赶到飘香酒楼,还是使出缩地成寸的功夫,表面上是在闲庭信步,实则以极快的身法赶去。

    来到飘香酒楼外,朱重阳看到叶乘风正坐在酒楼外面的一个面摊前,在叶乘风面前的桌子上还摆着一碗面条,叶乘风乃是吃了晚饭的,他这么做,自是不想惹人疑心。

    朱重阳来到他旁边道:“你确定李东阳就在里面?”

    叶乘风点了点头:“我听到那几个流里流气的人口中说着什么八卦门的大公子李公子什么的,让酒楼里的人将今日新来的唱曲的姑娘给他们叫来,似乎他们来此,就是听说了飘香楼新来了一位唱曲的美貌姑娘,我想既然是八卦门的李大公子,那么是绝对不会错的了。”

    朱重阳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先进去探探路,等到燕北寒和伏隐来了之后,你让伏缨带着马车等在外面,你和燕北寒两人进去,咱们一起行事。”

    叶乘风自然是唯朱重阳马首是瞻,留在面摊前假装吃面,看着朱重阳一个人走了进去。

    朱重阳来到飘香酒楼门口,自有伙计前来招呼:“这位爷,不知你们是几人前来吃饭?”

    朱重阳笑道:“我是朋友请客,让我作陪的,他们已经来了,我是来找他们的。”

    伙计又问道:“不知道客官的朋友贵姓?”

    朱重阳道:“姓李,他是八卦门的大弟子,想来你们不会不认得吧。”

    伙计闻言立刻恭恭敬敬地说道:“李公子正在二楼的桃花阁,我带客官过去吧。”

    朱重阳摆了摆手道:“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了,你忙着吧。”

    得知了李东阳在酒楼中的位置,朱重阳走进了酒楼中。

    此时正值饭点,酒楼中差不多满座,食客们人声鼎沸,跑堂的伙计在大厅内各个桌子间走来走去,给每一桌上的客人送上酒菜,吃饭的人有的相互之间客客气气,有的则在大吹牛皮,有的相互尊敬却又不断劝酒,吵杂之中显得很有烟火气。

    朱重阳顺着楼梯来到二楼,这里相较于楼下的吵闹,则安静了许多,这是因为在这里吃饭的客人都是在单独的厢房里,房间的门全都关着,即便里面传来哄笑声,隔着一扇门也听不真切。

    二楼的每间厢房都有一个雅致的名字,什么桃花阁,梅花亭,牡丹厅等等,用以区分不同的房间。

    朱重阳来到桃花阁房间外,里面传来丝竹之声,除了丝竹之声外,还有一个脾气有些暴躁的年轻人喝骂声,以及一个人的赔礼声。

    听到这里面的声音,朱重阳感到有些奇怪,他功聚双耳,仔细倾听里面的谈话,很快听出了个大概。

    原来在里面弹唱的人并非今日新来的姑娘,而是之前的旧人,李东阳乃是酒楼常客,自然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他喝骂店小二,正是认为酒楼竟敢对他如此无礼,拿旧人来糊弄他们。

    店小二则不停地赔罪,并解释那姑娘没有前来的缘故,是因为武昌府的知府二公子前来,县衙内的几位爷为了招待他,已经将姑娘请了去,他让李东阳等人稍安勿躁,先听这位姑娘唱一会曲,等到那名新来的姑娘在牡丹厅里唱完了曲,就来伺候他们。

    李东阳不依不饶,口出狂言道:“什么知府二公子?又有什么了不起的?知府亲自前来,我还能让着三分,他儿子又不是什么官员,凭什么敢抢老子的姑娘?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更别说他还算不上强龙,只不过是条小泥鳅,就想在太岁头上动土不成?”

    那店小二竭力赔罪,李东阳自然不停,只听一阵打砸声和姑娘的惊叫声传来,接着是有人跑向房门的声音以及店小二的劝解声。

    朱重阳听到有人出来,连忙来到走廊尽头,假装喝多了酒的人。

    从桃花阁中跑出来的乃是一位姑娘,看来刚才就是她先来应付李东阳的,不料李东阳并不满意,还摔了她的琴,将她赶了出来,由此便能看出这李东阳如何飞扬跋扈,就连知府之子也都不放在眼里。

    接着出来的就是李东阳,以及几个地痞无赖打扮的人,他们径直走向牡丹厅,看来是准备要找知府之子去要人了。

    朱重阳见状,心中暗暗焦急,他希望燕北寒和叶乘风赶紧来,他担心李东阳等人和知府之子产生了冲突,双方打一架之后便扬长而去,那么他们今晚的大计便要泡汤了。

第九十三章 天外有天

    李东阳和几个狐朋狗友气势汹汹而来,竟然没有注意到站在走廊尽头的朱重阳。

    来到牡丹厅门口,李东阳就开始骂骂咧咧地拍打着门,那门本是虚掩着的,随着他拍打,门直接就打开了,随即从里面传来喝骂声:“什么人这么大胆!”

    李东阳站在门口冷笑道:“好个狂妄的东西,竟敢连老子的女人都敢抢!给老子滚出来!”

    武昌府知府之子何等样身份,出行自然是带着不少护卫随从,再加上汉口县县太爷的公子,前前后后有一二十人从牡丹厅中走了出来,让这条并不怎么宽阔的走廊显得十分拥挤,这群人中有一位穿着华丽,显得颇有身份之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向李东阳等人喝道:“瞎了你们的狗眼了,你们可知道我们是谁?再敢大呼小叫,就将你们全都押入大牢!”

    看到这些人出来,朱重阳不禁摇了摇头,这些侍卫随从虽然人多,会武功的却只有两人,而通过这两人的气度来看,武功不过平平,绝非李东阳等人的对手,不管他们身份如何尊崇,遇到了李东阳这个魔头,只怕他们要先吃上眼前亏了。

    果然,李东阳冷笑道:“本朝律例,凡当官者假公济私,都要处以戴枷示众,在酒楼争风吃醋的,更要罪加一等,我们不过一介百姓,你们也非知府知县,你凭什么来抓老子呢?就凭你们的爹是朝廷命官么?老子在官家也有人,只怕你们鲁莽之举拖累了你们老子的仕途。”

    朱重阳听到这番话不禁对李东阳刮目相看,看来他并非只是一个草包,竟然知道律例,怪不得他由此底气,看来他说的在官家有人,多半还是他爹八卦门掌门李秋蝉认得几个做官的人。

    之前呵斥李东阳的,乃是本县县太爷之子聂惊堂,此人也是个草包,看不出李东阳不好惹,还打算仗着自己人多,要教训教训这几个人,聂惊堂惊怒之下,对随从下令:“给我教训教训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最好给我打得他们爹娘都认不出来!”

    主子发了话,身为下人的哪能不拼命表现?站在前面的几人登时举着拳头向李东阳等人扑去,聂惊堂说完话后,人就向后缩去,显然是怕误伤了自己。

    李东阳不屑地笑道:“来得好!小爷正觉得手痒呢……”

    话未说完,已经有人冲到近前,李东阳施展出八卦掌,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顿时有五六个人被他打倒在地,李东阳一边出手一边笑道:“不用几位兄弟出手,你们在一旁好好看着,看看这些不长眼的狗东西是怎么得到教训的!”

    两句话的功夫,又有三人被他打倒在地,走廊本就有些狭窄,这些人有的撞入其他厢房内,有的被李东阳踩在脚下,在他对付其他人时,被他踩在脚下的人不断发出惨呼,一条走廊里,顿时成了李东阳展现身手的场合,也成了聂惊堂随从们的噩梦之所。

    聂惊堂想不到李东阳身手这么高明,他护着另一位穿着华丽的年轻人躲入牡丹厅,同时口中喝道:“大伙还等什么?一起上!”

    另一名穿着华丽的年轻人自然就是知府的二公子了,他虽然被聂惊堂拉入牡丹厅,却并没露出丝毫惊慌之色,和聂惊堂的神态形成鲜明的对比,朱重阳见状,心中也不禁佩服知府之子的沉着冷静。

    普通人和人打架,见到对方这么勇猛,早就会想方设法地逃走了。

    这位知府的二公子名叫于成秀,他之所以面不改色,倒不是因为他胆量有多宏伟,而是因为他有所凭籍,就在他进入牡丹厅后,他对着房内躬身说道:“谢先生,这次还需要请您老人家出手才行。”

    牡丹厅内传来一名老人的冷哼声:“哼!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连知县知府都不放在眼里了?老夫出去会会这胆大包天的狂徒!”

    于成秀接着说道:“有劳谢先生了!”

    听到牡丹厅内的对话,朱重阳心道,这谢先生又是何人?听此人说话的声音,内力十分深厚精纯。

    此时走廊里二十多名聂惊堂的随从已经被打到了十多人,剩下的人也不敢再出动冲上前去,不过缩在后面虚张声势而已。

    那名被于成秀称为谢先生的老人慢慢从牡丹厅内走了出来,朱重阳看去,只见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身穿劲服,带着一副被人打扰的不耐烦,出来替于成秀解决麻烦。

    李东阳见到这位谢先生,只当他不过是聂惊堂等人的一位普通侍卫,想也不想,主动向谢先生攻去。

    谢先生一眼就认出李东阳的武功路数,他一边还击一边说道:“八卦掌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功夫!”

    李东阳口中不甘示弱:“就算了不起,对付你这老不死的也是足够了!”

    谢先生冷笑了一下,接着反守为攻,以八卦掌对八卦掌,两人的招数一模一样,只不过谢先生的八卦掌更加纯熟,而且是后发先至,他的双掌和李东阳的双掌相击,接着两人四掌被牢牢地黏在了一起!

    朱重阳眼里高明,自然看得出那姓谢的老头乃是使用了阴劲,是他主动黏住了李东阳的手掌,李东阳从未见过这种打法,双手向后撤时,谢先生的手掌便跟着向前,李东阳的双掌向一旁甩去,谢先生的双掌一样向一旁甩去,只不过双掌始终不离李东阳的双掌。

    李东阳伸脚去踢谢先生,谢先生也是后发先至地将他提出的脚给拦下,李东阳又惊又怒,始终甩不脱谢先生的双掌,他破口大骂:“你这老东西!快放开我的手!”

    朱重阳看得暗暗佩服,这姓谢的老头用的也不是其他功夫,而是和李东阳一样的八卦掌,只不过这套八卦掌和李东阳的八卦掌显然有所不同,内功完全是另一门阴寒的功夫,将李东阳的双掌牢牢吸住,就像捆住了李东阳的双手一样慢慢戏弄他。

    谢先生道:“年轻人不自量力,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竟敢如此狂妄,今日老夫就替你爹娘好好教导教导你!”

    李东阳双手向后猛力抽动,却不料谢先生原本吸住他双掌的手改吸为推,李东阳向后抽了个空,又被谢先生的一推,整个人向后抛跌,站在李东阳身后的几人被李东阳撞到,几人都变作了滚地葫芦。

    谢先生冷笑了一声,似乎认为自己对付李东阳有些大材小用。

    此时朱重阳看出李东阳的手臂已经被他自己后撤之力再加上谢先生的一推之力相加而弄得脱了臼,他哼哼唧唧地倒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聂惊堂此刻终于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他从牡丹厅中走了出来,对剩下的几名随从说道:“你们给我狠狠地打!将他的双手双脚都给我打断了!让这不长眼的东西再狂妄!”

    李东阳因双臂疼痛而额头不断冒出冷汗,他忍着剧痛喝骂道:“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当真是断了手臂的李东阳如同没了爪牙的老虎,几名随从在聂惊堂的使唤下,不怀好意地向李东阳走来。

    事情闹到这步田地,朱重阳势必不能再坐视不理,偿若李东阳被这几名随从失手打死,自己的大计同样要付诸东流了,他走了过来,伸手虚拦住那几名将要动手的随从,劝解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不过是争风吃醋的事,打赢了也就算了,又何必要赶尽杀绝?”

    聂惊堂还以为朱重阳和李东阳乃是一路的,此刻李东阳的狐朋狗友在李东阳的一撞之下,都跌倒在地起不来了,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起不来,还是忌讳谢先生的武功,假装倒在地上不敢起来,眼下只有朱重阳一个人为李东阳说话,也难怪聂惊堂会误会,聂惊堂冷笑道:“这件事可不是我们挑起来的,真是反了天了,太岁头上也敢动土,此刻再求饶,只怕是晚了!给我上!你们几人还等什么?连这小子一块都给收拾了!”

    朱重阳暗叹一声,自己原本是打算掳走李东阳的,没想到还没动手,反倒先帮他对付别人了。

    这几名随从仗着有于成秀带来的谢先生撑腰,几人发一声喊,一起向朱重阳冲去。

    朱重阳迫于无奈,飞身而起,一招豹尾脚中的金豹甩尾,两只脚化作无数脚影,仿佛豹子甩动的尾巴,向几名随从踢去。

    只这一招,便将冲过来的五名随从全都踢翻在地。

    此举非但镇住了剩下几名随从,就连谢先生都不禁动容道:“好脚法!”

    朱重阳淡然谢道:“谢先生客气了,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谢先生失笑道:“豹尾脚如果也算是雕虫小技,那么这世上不是雕虫小技的脚法也不多了。”

    朱重阳讶然道:“原来谢先生知道在下的脚法。”

    豹尾脚虽然是朱雀和朱重阳赖以成名的绝技,但真正知道豹尾脚名称的人,江湖上并不多。

    聂惊堂见到朱重阳打倒了几名随从,落了他的颜面,此时反而又和谢先生聊了起来,心中不忿道:“谢先生,还不快教训教训这小子?”

    谢先生冷笑道:“教训教训这小子?我不是他的对手,怎么教训?我看不如由聂公子去教训他一番如何?”

    聂惊堂想不到谢先生自承不是朱重阳的对手,他结结巴巴地对于成秀道:“于公子,这……”

第九十四章 掳人江上

    于成秀叹道:“谢先生乃是教在下拳脚的师父,并非在下的随从,我自然没有以徒弟使唤师父的道理,聂公子,想不到汉口县竟然是这种无赖当道之地,民风这么彪悍粗野,等我回去后定会禀告家父,让他好好治理治理一下此地!”

    聂惊堂骇然道:“于公子,千万别……”

    谢先生对朱重阳道:“谢某当年和令尊有过一些来往,看在令尊和谢某的交情上,朱少侠别再为难这几人了,如何?”

    朱重阳也猜到对方和家父有些渊源,否则也不会认出自己的武功来,他拱手道:“谢前辈既然是家父的朋友,晚辈自然不敢冒犯!”

    谢先生点了点头,微笑道:“那老夫这里谢过朱少侠了,于公子,咱们走!”

    说着,他陪着于成秀向外走去,聂惊堂顾不得受伤的手下,连忙追了过去:“于公子……于二少……”

    聂惊堂的随从们自然也不敢久待,相互搀扶着,下楼离去。

    李东阳等人见到对方走了,这才对朱重阳道谢:“多谢阁下仗义出手,我李东阳定会铭记于心,不知道英雄尊姓大名?”

    朱重阳刚要说话,牡丹厅内走出来一名身姿婀娜的女子,女子抱着一尾长琴,款款向楼梯行去。

    这名女子就是李东阳和官家弟子起冲突之因,到了此刻,聂惊堂和于成秀等人已经没了听曲的心情,李东阳等人则受了伤,自然更没有饮酒作乐的想法,古人云,美貌女子乃是红颜祸水,其实错的并非是美貌女子,而是觊觎美貌女子的男人。

    正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壁玉又有什么罪过了?

    李东阳见到朱重阳看着女子的背影看呆了眼,又问了一遍:“不知道英雄尊姓大名,好让在下铭记于心!”

    那名女子带着琴下楼时,另有一人上楼,两人错身而过,来者正是燕北寒,随后又有一人上了楼,后面这人自然是叶乘风了。

    朱雀对李东阳道:“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我也不希望你感恩戴德,因为一会你又会开始记恨我了。”

    李东阳听得糊里糊涂的,但他看到燕北寒此时前来,又跟着变了脸色,他勉强站起,让他的一个朋友将他脱了臼的手臂给他接上,他忍着剧痛,对燕北寒道:“好小子,你倒守信,一年的时间刚到,你就来了。”

    看得出李东阳此刻还不知道燕北寒是来找他麻烦的,还以为他是负荆请罪来了。

    燕北寒冷冷地说道:“李东阳,我和令尊约定了今日回来汉口,这叫做一言九鼎,既然我和令尊有了约定,为何你又派人来对付我?又为何对我朋友杀人放火?”

    李东阳在去年此时因为和燕北寒的朋友徐天长发生冲突,而被燕北寒羞辱了一通,随后李秋蝉出面为儿子讨回“公道”,李秋蝉念在燕北寒是个孝子的份上,饶过燕北寒一年,约定让他一年之后来汉口比试,解决这件燕北寒羞辱他儿子的事。

    可是在燕北寒回岳阳之后不久,李东阳心中愤愤不平,先是挑唆了八卦门的大弟子吕千水去对付燕北寒,又找人在徐天长家杀人发火,逼得徐天长一家躲入乡下,隐姓埋名。

    当年燕北寒恩怨分明,对李秋蝉还是有些感激之情的,但是这点好感,全都被李东阳后面的阴毒给毁了,此刻的他心中难以压抑心中的怒火,他对李东阳道:“你做的好事!现在到了了解得时候了!”

    霎时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燕北寒抽出刀来就要动手。

    李东阳岂能不知他不是燕北寒的对手,再加上他毕竟心虚,病急乱投医下,他竟然向朱重阳祈求:“英雄!好汉!你帮人帮到底,再帮我将这恶人给赶走,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

    燕北寒听到李东阳竟然恳求起朱重阳来,一时摸不着头脑。

    朱重阳冷笑道:“只怕在下要让你李大公子失望了,这位燕兄乃是我的朋友,我岂有不帮朋友,反而帮朋友对头的道理?”

    李东阳这才醒悟朱重阳和燕北寒是一路的,此时的他双臂已经接上,他蓦地抽出长剑,对他的几名狐朋狗友道:“咱们一起冲出去!回头我每人给你们一百两黄金!”

    朱重阳叹道:“到了此刻你还看不清楚状况,真是令人替你感到悲哀。”

    尽管李东阳的几位朋友知道朱重阳的厉害,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几人听到李东阳许下这么高的报酬,有几人竟然跃跃欲试起来。

    朱重阳甚至懒得自己对这些人动手,他对叶乘风道:“你来出手,咱们速战速决!”

    叶乘风甩手几枚飞蝗石打出,除了李东阳外,他的几名狐朋狗友全都痛呼一声,继而昏晕过去。

    朱重阳一脚踢向李东阳,李东阳躲也躲不开,被踢得仰天倒地,叶乘风冲过去,拿出迷药在他口鼻间一拍,李东阳顿时也跟着昏迷过去。

    燕北寒走过去将李东阳背起,和叶乘风以及朱重阳三人立刻离开了飘香楼。

    几人下楼时,楼下的人得知上面有人打架斗殴,早就有不少人结账离开,下面大堂内的客人寥寥无几,燕北寒背着李东阳下楼时,掌柜的跑堂的伙计等人还以为李东阳喝多了酒,谁也没想到李东阳是被他们掳走的。

    出了飘香楼的门,外面十多架马车正在候着,他们上了其中一架马车,伏隐早就安排好了,等他们上了车,十多架马车四散离去,就算是有心人,一时也说不清他们上的是哪一架马车,自然也说不清楚这架马车的去向。

    马车在汉口街上疾驰,等到了一处城墙根时,几人下了马,伏隐给了马车车夫一枚二十两重的银元宝,并交代他:“无论是谁问起,都不要跟他们说我们的去向,否则到时候老子不但要收回这锭元宝,还会要你好看!”

    那名马车车夫自然答应不迭,驱赶着马车离去。

    等到车夫离开后,伏隐又带着朱重阳和燕北寒等人沿着城墙根走了半里路,这才逾墙而过,原来伏隐还是不信任那马车车夫。

    离开汉口后,他们来到江边,伏隐又花重金买下了一艘渔船,安排几人上了船后,几人这才放松下来。

    燕北寒看着躺在船板上昏迷不醒的李东阳道:“我真相一刀宰了这家伙,偿若没有他,我燕某又何至于落到此等地步?”

    朱重阳道:“燕兄且冷静一下,等到天亮后我跟你一起去见李秋蝉,到时候咱们将李东阳的所作所为跟李秋蝉一说,非但他不会再跟你进行生死决斗,就算是他跟南天门以及四节门之间的仇怨也会化解,而将怨气发到这小子头上。”

    伏隐道:“就算这小子再胡来,毕竟也是李秋蝉的亲儿子,只怕他也不会怎么着。”

    朱重阳道:“李秋蝉若是此刻还不醒悟,任由这小子这么胡作非为下去,只怕他迟早会死于非命,宠溺并非是什么好事,反而会害了他。”

    燕北寒心中怒火始终无法消减,他在船舱里寻摸了一会,竟然找到了一壶酒和几条鱼干,他就着鱼干喝了半壶酒,躺在船舱里沉沉睡去。

    朱重阳和伏隐以及叶乘风站在船板上,看着岸上点点灯火,他感慨道:“世上纷争永无停歇之日,咱们就始终会为了这其中不平之事而奔波不已,何时是个头?”

    叶乘风道:“等到有了一份足以惩戒恶人而且真能得以执行的律法出现的时候,自然就不需要咱们了。”

    伏隐道:“叶兄弟还是单纯,这世上既然永不会少了有权有势之人,律法便只能对穷人,对那些无权无势的人生效,别天真了。”

    叶乘风苦笑道:“若是连这点希望都没有,也未免太让人绝望了。”

    朱重阳道:“世上最难做到的就是公平二字,真要有了叶兄弟所说的这么一天,就算不能让世上所有恶人都绳之于法,至少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人人自危,眼下少林寺都会遭到劫难,普通老百姓还不是任人鱼肉?”

    伏隐道:“讲这么多大道理又有什么意义?不如去睡觉。”

    朱重阳知道伏隐是不想和他谈这些虚无缥缈之事,他苦笑道:“去睡吧,明日还要去找李秋蝉,跟他商量着几件事,也需要精神。”

    叶乘风则问伏隐:“伏大哥,你给我的那迷药,会让这小子昏迷多久?别让他趁着咱们睡着时偷偷溜走了。”

    伏隐问道:“昏迷多久要看你给他用了多少迷药,你给他用了多少?”

    叶乘风道:“有一粒花生大小吧。”

    伏隐笑道:“一粒黄豆大小的迷药都够他睡上一日一夜了,你给他用了这么多,只怕他两三天都未必能醒,不用担心,咱们去船舱里睡一会吧,此刻汉口城中只怕早已闹翻了天。”

    他推测得没错,汉口城内,李秋蝉得知儿子被人掳走,带了一百多人在城中挨家挨户地搜寻,不过自然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第九十五章 登门造访

    翌日清晨,八卦门,李府。

    一夜未曾合眼的李秋蝉正站在大厅中发愣。

    几拨弟子轮流回来汇报,在他们搜寻的区域,并没有找到少公子李东阳。

    李秋蝉大发脾气,臭骂了这些没用的弟子一通,又让他们继续出去寻找,这些弟子们也是一夜未曾合眼,再加上又都劳累了一夜,许多弟子心中都带着怨气,只不过当着师父的面不好说出来,出了门就开始咒骂李东阳起来。

    李东阳被掳走的原因他们也约略听说了一些,从飘香楼的伙计等人口中,这李东阳是跟县太爷之子以及武昌府知府二公子为了一名歌伎而起的冲突,说起来,还是李东阳挑惹出来的事,若不是他去找人家的麻烦,又怎会到现在踪迹皆无?

    一名弟子出了门就嘟囔,这二世子和人争风吃醋,不知惹了多少麻烦,每次都要他们出动去解决,这次若是回不来了,对大家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李秋蝉听到这名弟子如此诅咒自己的儿子,心中恼怒,正要出去喝骂,被他夫人喊住:“你想干什么?你徒儿说得没错,东阳就是被你宠坏了,不断给家里带来麻烦,让咱们跟着担惊受怕,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你不反省反省自己,反而要去责骂你徒儿?等到你将徒儿骂得离心离德,我看还有谁去帮你寻找这个逆子!”

    听到夫人的话,李秋蝉不免感到有些汗颜,他虽然身为八卦门掌门,对这位夫人一向有些畏惧,尤其是他们诞下一位麟儿后,他夫人更是如同王母娘娘,而他则成了王母娘娘的的奴仆,他叹道:“儿子被人掳走,你说我能不心急么?你现在再来翻旧账,徒复何益?”

    他夫人叹息道:“东阳是你儿子,他也是我儿子,他被人捉走,我能不心疼么?他再怎么顽劣,始终也是我心头掉下来的一块肉,去年中秋,我去梅花庵给他算过命,他不会就这么夭折,受些折磨却是免不了的。”

    李秋蝉道:“鬼神之说岂能当真?”

    他夫人冷静地说道:“你不想想,人家真要取东阳得性命,以这几人的武功,当场就能将他杀死,如今却费劲周折,将他掳走,定有所图,既然有所图,一时半会也就不会杀了他,这一点浅显的道理你都想不通么?亏你还是一派掌门!”

    李秋蝉听到这番安慰,心中踏实了些,他辩解道:“儿子被人绑走,我也是急得心中糊涂了,夫人说的是,说的是,那绑走他的人,究竟会有什么企图呢?”

    他夫人怒其不争地问道:“你找了一夜,总不会连一点收获也没有吧?”

    李秋蝉昨夜就去县衙拜访了知县聂青云,聂知县和李秋蝉一起吃过几次饭,知道他是武林一大门派的掌门,虽然不是仕途之人,结交十分广泛,聂知县在汉口也要给他几分面子,他听说李秋蝉的亲生儿子被人掳走,当下找来自己的儿子聂惊堂来询问,他甚至连知府二公子于成秀也请了出来,询问是否他们将李东阳绑走的。

    聂惊堂和于成秀两人自然是莫名其妙,当日他们靠着谢先生方才摆脱了李东阳的纠缠,后来来了一位朱少侠,在他们看来,那位朱少侠似乎是李东阳一方的人,谢先生都不是敌手,之后他们就此离去,至于后来李东阳是怎么被人绑走的,他们自然是一无所知。

    李秋蝉对他们的话将信将疑,然而现在不能肯定儿子不在他们手上,因此也不敢对他们说什么难听的话,万一儿子就在他们手中,他说了什么狠话,岂非对他儿子不利?

    搜寻一夜无果后,他也想到了儿子可能已经被带出了汉口,汉口周遭水系发达,有的河道甚至从城中穿过,偿若李东阳已经被带走,天下茫茫,又让他去哪里寻找?

    对于他夫人的问话,李秋蝉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就在他夫人准备继续盘问他时,一名守在门外的弟子匆匆跑了进来,这名弟子打断了他师娘的诘问,对李秋蝉禀报道:“师父,外面有三人过来拜见师父。”

    李秋蝉此刻哪有心情会客,他没好气地说道:“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跑过来问我?你跟他们说,师父家中有事,今日不见客!”

    这名弟子连忙说道:“师父,他们前来,为的就是少公子的事……”

    不等他徒弟说完话,李秋蝉就如同一阵风般地冲了出去,他的弟子和夫人随后也走了过来。

    在李府门外拜访的,自然就是朱重阳他们了。

    之所以是三人,乃是朱重阳,燕北寒和叶乘风三人,伏隐留在了船上看守着李东阳。

    李秋蝉来到门口,一眼就认出了燕北寒,他怒道:“好啊!李某上次饶了你的性命,想不到你竟然恩将仇报,将我儿给掳走了!我儿现在在哪儿?他性命如何?偿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

    燕北寒冷冷地说道:“去年李掌门并没有为了给那登徒子挽回面子而杀了我,在下自然铭记于心,只不过老子再怎么积德,也禁不住儿子的败坏,一年前一别之后,令郎的所作所为,不知道李掌门知道还是不知道?”

    李秋蝉愕然道:“我儿什么所作所为?他怎么败坏了?燕兄,你给我说个清楚明白。”

    朱重阳淡淡地说道:“李掌门,你好歹也是一派掌门,难道就让我们站在门口说话么?”

    李秋蝉担心儿子的安危,正是心急如焚地想要问个明白,听到朱重阳不痛不痒的话,他怒道:“阁下又是何人?”

    朱重阳道:“在下姓朱,名重阳,不过江湖中一位好管闲事之徒,李掌门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字也不奇怪。”

    显然朱重阳谦虚了,李秋蝉何止听说过朱重阳的名头,就连朱重阳和朱雀乃是父子一事也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听说对方是朱重阳,李秋蝉连忙施礼道:“原来是朱少侠,光临撇舍,不知有何见教?”

    朱重阳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是为了李掌门已故的大弟子吕千水而来。”

    李秋蝉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悻悻地说道:“偿若朱少侠是来奚落李某的,只怕朱少侠找错了日子!”

    以李秋蝉而言,明知道自己不是朱重阳的对手,且朱重阳也是他得罪不起的人,但他能够说出这句不客气地话,也不输他一派掌门的身份。

    朱重阳道:“在下并无此意,况且,李掌门是真的不打算让我们踏进八卦门内说话么?”

    李秋蝉怔了怔,向旁边让开了身子,伸手道:“请!”

    此时李秋蝉的弟子和夫人都来到他身旁,见到李秋蝉客客气气地请朱重阳等人进来,都是满腹疑惑。

    进了八卦门李府的大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开阔的院子,李秋蝉住在此地,同时这里也是八卦门弟子习武之地,因此前院特别开阔,院子后面则是一排屋宇,尤以中间的厅堂最为气派,除了门外的两根粗大的石柱子,门楣上还悬挂了一块极大的黄铜八卦,以显示八卦门的气势。

    李秋蝉领着他们进了厅堂,又命弟子送上茶水点心,这才问起朱重阳的来意。

    朱重阳吃了块点心,喝了口茶,说道:“我的事不急,不如由燕北寒燕兄先来讲讲令郎李东阳做的好事,如何?”

    所谓“好事”,自然是朱重阳讽刺挖苦之言,他磨磨蹭蹭地吃点心和喝茶,并非是因为他肚子饿了,而是故意对李秋蝉视之以清闲,反衬出李秋蝉担心儿子而更加焦躁,以此来对李秋蝉造成无形的压力。

    果然,李秋蝉还没有发问,他夫人站在他身旁已经忍耐不住,焦急地问道:“东阳他都做了什么事?”

    燕北寒喟然道:“他也没有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只不过先是害死了贵派的大弟子,继而在我朋友家杀人放火,害得我朋友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而已。”

    李秋蝉一拍身旁的茶几道:“胡说!我那徒儿吕千水明明是死在南天门掌门曹忘机之手,连他自己都承认了,你却说是被我儿害死,你撒出此等弥天大谎,又有何图谋?”

    燕北寒说了李东阳所做的两件事,第一件事偿若不成立,那么第二件事他李秋蝉自然更不会相信了,燕北寒悠悠地说道:“那南天门的曹忘机掌门和你大徒儿吕千水无冤无仇,而且人家一向待在云贵一带,和你们八卦门井水不犯河水,他为何要杀你徒儿呢?李掌门难道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么?”

    李秋蝉道:“曹忘机说了,是我徒儿得罪了他徒儿,他便出手害死了我大徒儿,你此事提起此事,又是何意?”

    燕北寒道:“因为我知道吕千水为何要得罪南天门的弟子,我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不知道李掌门想不想知道?”

    李秋蝉此刻最想知道的自然是他儿子的下落,但是此刻又怎敢再说过个不字?他勉强点头道:“请说。”

第九十六章 以德报怨

    燕北寒于是将自己在岳阳准备将父亲后事托付给朋友,待一年后前来汉口赴死,因此结识了南天门的弟子希梦白,他们又如何遇到受李东阳所托的吕千水和另一位八卦门的弟子,两人一同前来找他的麻烦,希梦白如何看不过去,和他一起对抗吕千水,结果一直被追杀到南天门附近,因此才惹得曹忘机出手,将吕千水给宰了。

    对此,燕北寒还解释道,曹忘机并非弑杀之人,只因吕千水实在是太过目中无人,以至于让曹忘机动了真怒,偿若不是曹忘机手下留情,李秋蝉的另一名弟子又岂能活着回来?

    说到这里,燕北寒恨恨地说道:“李掌门既然和我燕某定下了一年之约,燕某也不是言而无信之徒,令郎又何苦步步相逼?以至于害死了令徒?”

    李秋蝉听了燕北寒的话,先是一言不发,接着对身旁的一名弟子说道:“去将周万年给我叫过来!”

    这名弟子连忙走了出去。

    看来这位周万年就是和吕千水一起追杀燕北寒和希梦白,最后却被曹忘机饶过不杀之人。

    在周万年到来之前,李秋蝉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李秋蝉的夫人还是忍不住问道:“请问三位英雄,我那不孝子,现在可还……可还活着?”

    叶乘风不忍看她一个做母亲的,为儿子安危提心吊胆,他点了点头道:“放心,他若是死了,我们也不会来跟你们来商量了。”

    李夫人心下稍安。

    不多时,周万年匆匆走了进来,他看到师父李秋蝉的脸色十分难看,吓得连忙跪下,口中说道:“师父,不知师父叫徒儿前来何事……”

    李秋蝉从座椅上站起身来,来到周万年身旁,一脚将他踢了个跟头。

    周万年心中发虚,倒在地上以手肘撑着地,不敢爬起来,口中讨饶:“师父!师娘……”

    李秋蝉恶狠狠地问道:“万年,为师平时待你如何?”

    周万年连忙扑倒在地,口中战战兢兢地说道:“师父待弟子恩重如山,弟子感激不尽!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

    李秋蝉不等他说完,跟着问道:“既然你还有点良心,认为师父平时没有刻薄过你们,那你为何要欺骗为师?”

    周万年磕头如捣蒜,口中说道:“师父!弟子没有……”

    李秋蝉毫不理会他的辩解,他指着燕北寒道:“你看看这位是谁,再决定怎么回答师父的话。”

    周万年扭头看去,这次他认出了燕北寒,他心中忐忑不安,不明白李东阳让他和大师兄吕千水去对付的人,怎的成了师父李秋蝉的座上宾,他张口结舌,说不出话,心中只感到大事不妙。

    李秋蝉跟着问道:“想起来了么?”

    周万年无话可说,垂头道:“想起来了。”

    李秋蝉道:“那好,你跟我说说,去年你跟大师兄吕千水一起出去办事,结果吕千水惨遭曹忘机杀害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人家南天门曹忘机的弟子先得罪的你们,还是你们先得罪的人家?”

    周万年道:“是我们先得罪的他。”

    李秋蝉跟着问道:“你们跟南天门的弟子素不相识,为何要得罪他呢?”

    周万年无话可说,只能老老实实地将实情说了出来,他说这一切都是由李东阳唆使,说这位叫做燕北寒的,让他受到了羞辱,此人辱及八卦门,偿若不出了这口气,只怕江湖上的人再也瞧咱们不起,其实当时周万年和吕千水心中对李东阳的话是半信半疑地,但吕千水为了讨好李东阳,当下答应了下来,两人结伴去岳阳找燕北寒为李东阳出气,不了燕北寒当时和南天门的弟子在一起,双方打了一架,燕北寒和南天门的弟子不是他们两师兄的对手,却仗着对当地地形的熟悉,两人夺路而逃,他周万年和吕千水在后紧紧想追,这一追,追到了沧澜江一带,南天门掌门曹忘机见到弟子被人追杀得如此狼狈,出手宰了狂妄的吕千水,却饶过周万年一命。

    李秋蝉听了周万年的解释,脸色变得十分苍白,他转过身来,对燕北寒作了一揖道:“此事确是我儿不对,李某在此替他跟燕兄陪个不是,燕兄得罪我儿一事,也就不用提了,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且请燕兄放了我儿,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燕北寒缓缓摇了摇头:“李掌门,令郎教唆贵门弟子前来追杀燕某一事,虽然追得燕某狼狈逃亡数千里,但毕竟燕某还活着,此事燕某可以不计较,但令郎杀害我朋友,火烧我朋友店铺家产之事,又怎么说?”

    李秋蝉还记得去年李东阳因为和徐记兵器铺的人发成冲突,燕北寒为他朋友仗义出头,这才有了此后的事,他怒道:“这逆子当真做出了杀人放火之事?”

    燕北寒愤然道:“今日我燕某拼着性命来到八卦门这里,难道还会冤枉令郎不成?”

    李秋蝉刚要说话,他夫人忽然款款走到燕北寒身旁,忽然曲腿就要给燕北寒跪下,燕北寒连忙拦住她,并说道:“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李夫人说道:“犬子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正是我们这个做父母的没有好生教导,错的是我们,燕大侠就看在我们为人父母的份上,绕过犬子一次吧!”

    燕北寒不为所动:“偿若令郎得罪的是我燕某本人,无论燕某受了多大的屈辱,看在你们的面子上,我燕某也都能咽下这口气,但令郎杀害我朋友一家五口,又烧了他的家产,这件事燕某一人也做不了主,你求我也是无用。”

    李夫人悲泣道:“偿若燕大侠心中过不去这个坎,我愿以自己的性命来代犬子赎罪,只求燕大侠,朱大侠你们能饶过我那不成器的孩子,回头我让他爹好好教导他,再不让他出去惹事生非,如何?”

    燕北寒听到李夫人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换取孩子的性命,心中只想到一句话,可怜天下父母心,只是李东阳所做的恶行,又岂是别人能够替代的?他正要措辞拒绝,朱重阳长身而起,他说道:“要我们饶过令郎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李掌门答应我几件事就行。”

    李秋蝉想也不想地说道:“朱少侠请说,只要李某能够做到的,定然绝不会拒绝。”

    朱重阳道:“若想令郎安然无恙,只需李掌门不再去找南天门的曹忘机去寻仇,不再去找四节门以及雨虹道长等人的麻烦便行了。”

    李秋蝉脸色变了,他说道:“那曹忘机乃是杀害我大徒儿的凶手,我,我如何……如何能够放过那个老匹夫?”

    李夫人对李秋蝉怒道:“李秋蝉,到底你是为了吕千水报仇重要,还是儿子的性命重要?你是疯了么,别说你不是曹忘机的对手,就算你是他的对手,到了此刻,你还能想着这事?你若是敢再有去找曹忘机报仇之念,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休想前去!朱大侠,这个要求我们答应了!”

    李秋蝉有些疑惑地问朱重阳:“朱少侠是怎么知道我八卦门和四节门之间的恩怨的?”

    朱重阳道:“我自然知道,我只问你答不答应?”

    李秋蝉辩解道:“这件事并非是我八卦门一方说的算,还有太极门,乾坤门……”

    朱重阳冷笑道:“他们两家门派,不都是由你李掌门教唆着去的么?你偃旗息鼓了,他们两家犯得着再去找四节门的麻烦么?再说了,你既然不再去找曹忘机寻仇,再去找雨虹道长要什么武功秘笈,岂不是画蛇添足?武功秘笈虽然吸引人,但比起令郎的性命来,似乎又算不了什么了吧?”

    李秋蝉犹豫了片刻,知道自己已经完全落在下风,对方乃是有备而来,他咬了咬牙,对朱重阳道:“好!我答应你这两件事,我儿现在什么地方?”

    朱重阳看着燕北寒,歉然道:“对不住燕兄了,燕兄朋友收到李东阳的伤害,还望燕兄跟朋友好好说说,此仇就此化解了罢。”

    燕北寒故作为难地说道:“一切由朱大侠做主便了。”

    朱重阳道:“那好,李掌门请跟我们去接令郎回来,希望他回来后,李掌门能对他好好教导,不要让他再出来害人了。”

第九十七章 渔船惊变

    离开八卦门时,朱重阳心中十分轻松,想不到凭借着一个李东阳,竟然轻轻巧巧地化解了李秋蝉和南天门以及四节门之间的仇怨。

    而燕北寒和李秋蝉之间的生死约定,自然也就提都不用提了。

    最令朱重阳觉得有点对不住的人是燕北寒,既然他们用李东阳来化解燕北寒朋友徐天长之间的仇怨,按照武林规矩,他此后再不能以此为借口去找李东阳的麻烦,也就是说他燕北寒不得不从徐天长和李东阳之间的仇怨中脱身出来。

    这一点朱重阳倒也有办法解决,他就是他来找人为徐天长出头,不让燕北寒牵连到此事当中便了。

    在他们来八卦门之前,燕北寒曾说,能否借此机会化解李秋蝉和南天门以及四节门之间的仇怨,就要看李秋蝉有多么重视他这个儿子了。

    现在一切顺利,看得出李秋蝉在经历了这么多起伏之后,还是将儿子放在了首位。

    毕竟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李家的传宗接代还都要靠他,他再不孝,再惹是生非,那也是和他李秋蝉血脉相连,也是他李秋蝉觉得人生还算完整的基础,有些人或者事物,在拥有时习以为常,当失去时,甚至可以说是将要失去时,才会觉得珍贵。

    自然,这种珍贵只是针对李秋蝉一个人而言,在别人眼中,对李东阳的印象只有厌恶和仇视。

    李秋蝉一言不发地跟在朱重阳等人身后。

    朱重阳或者觉得李秋蝉此刻答应了他所有的要求,就为了解救他的儿子,不过是出于一时的热血冲到,怕他事后反悔,因此趁此刻敲定砖角道:“若不是因为你儿子的胡作非为,我朱某也不会跟你李掌门有这么一番交往,父母之爱子乃是人之常情,可是什么事真正的疼爱呢?溺爱绝不是疼爱,甚至可说是在毁了他,他能教唆贵派大弟子为他私仇前去杀人放火,私心之重,胆量之大,不计后果的行径,简直耸人听闻,希望他回去后,李掌门能对他好好教导,即便不能成为一个利国利民之人,至少也不要成为害人害己为祸一方的隐患。”

    说出这段话时,朱重阳心中其实还是有些羞愧的,在他的记忆里,自己小的时候就顽劣不堪,父亲朱雀经常不在家,少了对他的教导,母亲伊雪又对他十分宠溺,让他变得无法无天,仗着自己学了一点内力,竟然仗势欺人,惹得邻居怨声载道,幸而父亲朱雀为人果断,放下江湖事,带着年幼的自己行经万里之遥,远赴西域,让北斗先生来教导自己,终于让自己改邪归正,成为良材。

    朱重阳还记得那是在前朝末年,天下灾祸延年,他们是在冬季出行,一路上历经坎坷,自己还被人掳走,差点夭折在路途中,十分惊险,这还是他父亲是大侠朱雀的情况下,偿若换作普通人,乱世之中,定然活不下来。

    李秋蝉还是一言不发,不知道心中在盘算什么。

    燕北寒想起一事,他说道:“令郎当时去找我朋友打造暗器,我朋友认为那是杀人的兵器,非要上报官府,令郎方才盛怒,将我朋友殴打羞辱了一顿,以你们八卦门的武功,令郎为何要去打造这么一件杀人的机括暗器呢?”

    此言一出,李秋蝉还没回答,朱重阳倒想起了他和伏隐两人为了寻找洪门的人,结果错找上了什么源流门的田逢春,此人似乎无所不知,却又不敢收集易容帮的隐秘,最后似乎知道关于一些少林寺丢失经书,僧人被杀的真相,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凶手是谁,就被人杀人灭了口。

    难道田逢春之死,和八卦门之间又有着什么关系?

    否则怎会这么巧的,田逢春在嘉鱼县被机括暗器所杀,这李秋蝉之子李东阳人在汉口,却又去了岳阳找铁器高手为他打造暗器?

    李秋蝉道:“小儿喜欢鼓捣一些旁门左道,他长大了,我总不能事事都过问吧?”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将此事揭了过去,倒让燕北寒难以接着问下去。

    朱重阳看得出李秋蝉言不由衷,显然是在遮掩此事,他大有深意地说道:“世事如何,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对了,李掌门,偿若令郎回来后继续胡作非为,李掌门是打算继续对其包容呢,还是能够狠得下心来惩罚他呢?”

    李秋蝉道:“这个就不劳朱少侠关心了,偿若他再敢惹出什么乱子来,李某会亲手杀了他!”

    听到李秋蝉如此决绝的话,朱重阳肚子里的话也是难以为继,但他还是提醒李秋蝉,吕千水算是死于李东阳的教唆,曹忘机能够饶过他一名弟子不杀,已经算是十分仁慈的了。

    李秋蝉听出朱重阳言外之意,他冷笑着说道:“朱大侠这么说,似乎是怕李某言而无信,在救回小二之后,不肯遵守承诺不成?”

    朱重阳尴尬地一笑,没有说话。

    李秋蝉叹道:“经历这几场风波之后,李某争强好胜之心已经淡了,吾儿如此不争气,李某此后定会静下心来好好教导他,再说了,李某身为一派掌门,还不至于做出背信弃义之事,朱大侠是小看了李某了。”

    听到李秋蝉的话,朱重阳自然是放下了一百二十个心。

    叶乘风则一路无言,安安静静地跟在三人之后。

    李秋蝉心中焦急,希望尽早见到李东阳,一路上不断催促朱重阳尽快前去,几人都是脚程爽利之人,很快来到了江边。

    江边一切如常,来往汉口的船只如过江之卿,大大小小在江上行进的怕得有两三百艘,停在岸边的也是不计其数,偿若不是朱重阳带着,只怕李秋蝉是踏破铁鞋也难以找到。

    到了此处,朱重阳指着其中一条距离岸边十多丈的渔船对李秋蝉说道:“令郎就在那条渔船内,希望他回去后能够好好做人,不再为害一方,让你让我都不必再为他的事而苦恼。”

    李秋蝉冷哼一声,没有理会朱重阳的话,向岸边冲去。

    看到李秋蝉奔向岸旁的速度,便知道他爱子之心,终究还是隐藏不住。

    朱重阳来到岸旁,对渔船喊道:“伏隐!事情都说清楚了,你将船划过来吧!”

    李秋蝉知道这是朱重阳和伏隐之间的暗号,听到朱重阳的话,那渔船就会靠岸,李东阳也会因此被放出来,到了此刻,李秋蝉的心也放松下来,他问朱重阳:“这位伏隐,就是江湖中人称侠盗的伏隐吧?”

    朱重阳点了点头:“不错,他本是红缨公子伏缨之后……”

    说到这里,四人看着江上飘荡的渔船,似乎没有一点动静,朱重阳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李秋蝉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朱重阳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干笑道:“或者是伏隐在船上睡着了吧,我再喊他几声。”

第九十八章 误会难解

    刚才朱重阳的呼唤乃是用内力发出,声音在江面远远传开,就算伏隐睡着了,以他的警惕,也该听到了,更何况他在船上看守着李东阳,又怎会在大白天轻易睡着?

    但是朱重阳还是又跟着互换了几声。

    飘荡在江面上的渔船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李秋蝉脸色有些变了,他问道:“难道声震江湖的侠盗伏隐耳背不成?”

    这话若是放在平时说出,朱重阳等人自然会哈哈大笑,但是眼前事情似乎出现了什么重大的变故,谁都没有心情发笑。

    朱重阳沉声道:“我上去看看!”

    李秋蝉问道:“朱大侠没有认错,小儿可是在这艘船上,或者他是在其他船上也说不定。”

    人在绝望时,哪怕是一丁点希望都不愿放过,就像这种极不可能之事,李秋蝉也希望有可能,因为这样至少代表着他儿子李东阳平安无恙。

    之事以朱重阳这样的高手,这样的眼力,又怎会连一条船都分辨不出来?偿若这都能认错,朱重阳就不是朱重阳了。

    再说了,就算他认错了渔船,但他声音在江面远远传开,其他船只也都能清楚地听到朱重阳的呼唤,若是伏隐和李东阳是在附近其他船上,一样也能听到他的声音而有所行动。

    显然江面上没有一条船对朱重阳的话有所回应。

    李秋蝉还想再质问朱重阳,朱重阳已经找来两段枯木,他一边说着:“我到船上去看看!”一边向江面上冲去。

    那条渔船距离岸旁有十多丈,除非会水上漂的轻功,否则谁都无法横渡这么远的距离。

    朱重阳也不能,他急奔到岸边,将手中的一段枯木抛入江中,同时整个人飞身而起,向江中掠去,他的整个人如同风中飘荡的一只大鹰,越过数丈的距离,这手绝顶轻功,自然是他以及乃父朱雀赖以成名的腾云功了,等到朱重阳开始下落时,他又将手中另一段枯木抛出,脚下则点中了之前扔出的一段枯木,接着这一点之力,他又腾空而起。

    借助第二块枯木的浮力,朱重阳再掠过数丈的距离,落在了渔船之上。

    平时李秋蝉若是见到这等惊世骇俗的轻功,定会发自内心地喝一声彩,但此刻他心念李东阳,哪有闲暇去欣赏这套轻功,他心中所想,无不是儿子的安危。

    就在朱重阳钻入船舱时,李秋蝉还在安慰自己,就算两人不在船上,他儿子李东阳总是和伏隐在一起的,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说不定两人已经上了岸,携手去吃饭了。

    眼下正是晌午,的确也到了吃饭的时候。

    可是偿若两人出去吃饭,那条渔船应该靠岸才是,怎会距离岸旁十多丈之远?

    就连这一点,李秋蝉也能给出合理的解释,那就是两人离开时,忘了将渔船系在岸上,随着江水的波动,渔船离开了岸旁。

    而李秋蝉之所以这么安慰自己,心中企盼的,就是儿子的平安。

    事实上,如果伏隐带着李东阳上岸去吃饭,以侠盗伏隐的仔细,绝不会忘了将船系在岸上,再说了,以两人的身份和此刻的关系,伏隐又怎会这么悠闲地带着李东阳上岸去吃喝?

    终于,一切的幻想还是被现实打破,朱重阳在船舱里搜寻一番后,又回到了船头。

    相隔十多丈,李秋蝉还是能够看出朱重阳脸色难以置信的表情,朱重阳摊了摊手,表示船上没人,而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接着,朱重阳站在船头,他脚下用力,整条渔船被他内力驱动,向岸上疾驶过来。

    不等船靠岸,李秋蝉就跳上了船,他问朱重阳:“发生了什么事?”

    朱重阳怔怔地说道:“我也不清楚,两人都不在船中。”

    李秋蝉还有些不敢相信,他俯身进入船舱,船舱中光线昏暗,旁边放着一盏油灯,李秋蝉点燃油灯,随着船舱中变得明亮起来,李秋蝉骇然发现船舱内的船板上有一摊血迹,他的手一抖,油灯掉落在地,船舱中恢复了昏暗,他结结巴巴地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朱重阳自然也看到了那摊血迹,他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和伏隐本来约定好了的,一旦和你谈妥了,就带你过来,就此放了令郎的,眼下两人都不知去向,这……这……”

    李秋蝉寒着脸问道:“这里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朱重阳叹道:“在找到他们两人之前,李掌门最好还是冷静一下的好,这摊血迹……并不能表明就是令郎的……”

    李秋蝉怒道:“你说这船上都有谁?”

    朱重阳知道李秋蝉这么问的含义,但他还是不得不回答道:“我们走的时候,船上就是他们两个,没有别人了。”

    李秋蝉绝望地问道:“就是他们两人!这摊血偿若不是我儿的,难道还能是伏隐的不成?”

    朱重阳一时无话可说,他本想说,说不定是李东阳忽然从昏迷中醒来,趁着伏隐没有防备,从背后偷袭,以至于伏隐流出这么一大摊血来。

    只是这种欺人之谈,朱重阳也说不出口。

    以伏隐这等精明之人,以伏隐这等身手之人,偿若真能被李东阳偷袭成功,那才是活见了鬼了。

    见到朱重阳说不出话来,李秋蝉抽出剑来道:“我看这件事完全就是你们在耍我!我儿可是被你们害了?”

    朱重阳道:“李掌门请冷静一……”

    话没说完,李秋蝉一剑便刺了过来。

    朱重阳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心中坦荡,自问并没有做出有愧于李秋蝉之事,所以只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想不到李秋蝉因为见不到儿子,对他所说的一切都生出了怀疑,现在更是疑心他儿子已经被伏隐害死了,伏隐和朱重阳乃是一路的,李秋蝉现在找不到伏隐,自然要找朱重阳来“报仇”了。

    燕北寒和叶乘风两人站在岸上,见到李秋蝉和朱重阳两人忽然打了起来,都觉得有些不妙。

    李秋蝉的武功虽然不如朱重阳,他的八卦剑法也不如朱重阳的大衍剑法,但他认定了李东阳已经遇难,出剑之时不留情面,一副拼命的态势,倒杀的朱重阳有些措手不及,再加上朱重阳并不想和他以性命相拼,甚至不想和他打斗,以防事情坠入不可挽回的地步。

    因此朱重阳不断闪避,口中说道:“李秋蝉!你先冷静一下!现在并非是算账之时,先找到令郎的下落要紧!”

    李秋蝉骂道:“冷静?我冷静个屁!我儿被你们害了,我要杀了你为他报仇!”

    八卦剑法讲究脚踏八卦方位,出剑也讲究攻守兼备,但李秋蝉断定儿子被害,心中无法冷静,出手皆是进攻,竟然没有一招防守,朱重阳在他步步紧逼之下,退到了船舷处,到了这里已经是退无可退。

    因为朱重阳只躲避不还手,同时心中有些混乱下,竟然落在了下风。

    岸上的燕北寒和叶乘风见状,都对朱重阳喊道:“快还手啊!否则就要被这疯子害了!”

    朱重阳无奈,对李秋蝉道了声“得罪!”,接着玄武剑离鞘而出。

    李秋蝉的剑不过是凡铁,又怎会是玄武剑的对手,当下他手中的剑断为四截,掉落在地。

    朱重阳歉然道:“令郎的下落咱们一起去找,我想他定然不会有事……”

第九十九章 淬毒暗器

    李秋蝉手中拿着一个剑柄,愣在当场,似乎失了魂,他不敢再看船舱中的那滩血迹,转过身来,纵身上了岸。

    朱重阳无奈,也跟着跳上岸,对李秋蝉说道:“李掌门……”

    李秋蝉回过身来,看着朱重阳,朱重阳这才发现他老泪纵横,双膝一软,就要给朱重阳跪下。朱重阳连忙将他扶住:“李掌门,你这是做什么?”

    李秋蝉泣道:“我虽然身为一派掌门,却并没有做下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老天待我何其不公?先是大弟子被人惨杀,如今独生子又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朱大侠,我求你帮我找到我儿的下落,至少活要见人,死要……”

    朱重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在下竭尽全力,定会找到令郎的下落,况且我兄弟伏隐一样也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他们两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就算李掌门不委托我,我朱某也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船中的血究竟是谁留下的,现在还难说得很,未必就是令郎,就算是令郎的血,也不能就此证明他必死无疑,李掌门且莫太过伤心,我想此后的调查,还需要李掌门的帮助。”

    听到朱重阳的安慰,李秋蝉收止了眼泪,对朱重阳拱手道:“李某现在心绪大乱,唉,朱大侠需要李某做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朱重阳道:“我们几人乃是初来汉口,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李掌门在汉口关系熟络,八卦门又是汉口一大门派,所以我们希望李掌门能够调拨一些贵门的弟子供朱某差遣,好查明在我们几人去贵府商讨时,这里究竟发什么了什么事。”

    李秋蝉连忙点头答应:“八卦门上下所有弟子一任朱大侠差遣便是,我这就召唤他们过来。”

    很快,八卦门的弟子悉数前来,朱重阳安排他们去附近停泊的船只、岸旁的客栈、附近的村民等处打听,看看上午有没有什么发现,最重要的是江面上有没有发生打斗之类的事,一部分弟子领命而去,剩下的人则被安排沿着江岸两畔分别向上游和下游的码头等靠岸之地打听。

    八卦门的弟子差不过有七八十人,这一下全都分派出去了,江岸上只留下朱重阳、叶乘风、燕北寒以及李秋蝉四人,据八卦门弟子所言,他们的师娘,也就是李秋蝉的夫人在听说李东阳下落不明后昏迷了过去,幸而郎中来得及时,现在虽然还躺在床上,却是一时无碍。

    李秋蝉也没有心情留在家中陪伴,他跟在朱重阳身后,希望能尽早得知李东阳的下落。

    朱重阳也并没有闲着,他再次来到渔船上,企图查明伏隐和李东阳的下落,李秋蝉固然担心他的儿子,朱重阳也担心伏隐。

    渔船的船舱中似乎并没有留下什么显眼的线索,朱重阳进来后,叶乘风也跟着走了进来,两人点燃了船舱中的油灯,仔细在船舱中查看,企图寻找到一点关于两人离开的蛛丝马迹。

    朱重阳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说给叶乘风听:“船舱里除了这滩血迹外,似乎并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

    叶乘风点了点头:“不错,这一点非常奇怪。”

    血迹已经干涸,朱重阳用手指沾了一点,看了看,然后将手指上的血迹在一旁的板凳上抹了抹,他叹道:“事情怪就怪在这里,既然船上有血,又没有打斗的痕迹,那么血是从哪里来的?又会是谁的血?”

    叶乘风看着岸上的李秋蝉,估计他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因此说道:“依我看多半是李东阳的血,伏大哥武功轻功都是一流身手,怎么会被人杀伤?”

    朱重阳心中自然无法肯定叶乘风的话,正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算伏隐武功和轻功都臻于一流,毕竟还有人在他之上,两人又在船舱中仔细观察了一番无果后,叶乘风来到船尾处,这里放着两个木桶,桶里只剩下一点清水,看得出这里原本是渔民打了鱼后留几尾供自己享用的,现在桶里一尾鱼也没有了。

    叶乘风是早上和朱重阳一起离开的这里,他记得当时伏隐已经睡醒,而李东阳却还在迷药的作用下昏迷,谁都想不到等他们回来后,伏隐和李东阳会不知所踪。

    按照朱重阳的打算,此时他们已经跟李秋蝉谈好,只要放了李东阳,一切便万事大吉。

    然而现在休说李秋蝉会不会信守承诺,若是李东阳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他们不好跟李秋蝉交代,而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叶乘风是想都无法去想。

    至于伏隐么,叶乘风并不真的担心,因为在他心中,伏隐绝不会有什么事,不管面对什么样的敌人,他就算打不过,逃也能够逃得掉。

    忽然,叶乘风发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地方,在船舷上,有一根钉子钉在上面,这根钉子比普通的钉子要粗,几乎有手指粗细,这样粗的钉子几乎不能再被称之为钉子,而应该被称为楔子才是,这根楔子上系着一根绳索,绳索的另一端则垂在江中。

    见到这根垂在江水中的绳子,叶乘风自然而然地过去将绳子提起,想看看隐没在江面下的绳子上拴着什么东西。

    这根绳子很长,叶乘风双手来回交替,足足抽出了十多丈绳子,这才见到绳索的尽头。

    在绳索的尽头拴着一段两半的剑鞘,剑鞘断处切口十分齐整,叶乘风见这件事太过古怪,连忙喊朱重阳过来查看。

    此时朱重阳在船舱中也有了发现,他听到叶乘风的呼唤,一时不急于出去查看,反而让叶乘风进入船舱中。

    叶乘风只好拿着断了的剑鞘走出船舱中,想看看朱重阳有何发现。

    朱重阳指着船舱中一块板子上密集的小孔道:“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叶乘风凑过去看,只见在一块木板上,有着数十个针孔似的小洞,他随口说道:“渔船一直在江面上行驶,船身容易受潮,会引来不少小虫子啃食船板,这可能是一种小蛀虫咬出来的小窟窿吧。”

    朱重阳摇了摇头道:“你身上不是有一块黑磁石么?你拿出来用一下。”

    叶乘风从身上掏出一块黑磁石递给他,朱重阳接过来放在木板上的小孔附近,只听叮叮叮的几声响动,黑磁石上已经沾满了细小的黑针,一块黑磁石变成了刺猬形状,叶乘风一见到这细小的黑针,便惊呼:“是淬毒牛毛针!”

    朱重阳原本想要伸手将一枚黑针取下来看看,听到叶乘风的话,他连忙缩回了手,看着黑磁石上的淬毒牛毛针,朱重阳皱着眉头说道:“这条渔船在我们买下之前,不过是普通渔民所有,这块木板上的暗器绝不可能是以前留下的。”

    叶乘风也承认这一点,他接过黑磁石,用一块破布将上面的淬毒牛毛针小心翼翼地取了下来,然后将黑磁石放回怀中。

    朱重阳问道:“你精通暗器,能否看得出这些牛毛针是谁发出来的?”

    叶乘风道:“这么细小这么轻微的牛毛针能够刺入木板这么深,这不是人力所为,而是机括暗器射出来的。”

    朱重阳有些半信半疑,他心道,哪有这么巧的,这机会他遇到的暗器都是机括暗器,是否叶乘风见到发射这种暗器的手法他也做不到,所以一律谓之机括所发。

    叶乘风见到朱重阳的神色,他解释道:“朱大哥请数一数,这些暗器可是共有三十六枚?”

    朱重阳仔细数了一下,他点了点头道:“不错,正好是三十六枚,你是如何得知的?”

    叶乘风叹道:“我自然知道,因为这是父亲告诉我的,他以前跟我说过,但凡是牛毛针机括暗器,通常都是十六枚或者二十五枚,这是因为机括暗器乃是四纵四横或者五纵五横,正好是十六枚或者二十五枚暗器齐发,极少数的暗器是六纵六横三十六枚齐发,因为机括弹簧的力道有限,偿若暗器数量多了,威力便会相应地减弱,而将牛毛针暗器设计为十六枚或者二十五枚,刚好既能有足够的暗器数量,又能保证暗器的力道,偿若是三十六枚,则说明这个暗器是顶级高手制作出来的,父亲以前曾跟胡不工大师相处过一段时间,胡不工大师将机括暗器的一些秘诀告诉过他,所以他才知道。”

    听到叶乘风的解释,朱重阳再无怀疑,他用破布将这些淬毒牛毛针包起来,准备扔到江里去,被叶乘风阻止。

    朱重阳愕然看着他。

    叶乘风道:“这些牛毛针若是投入江中,附近的鱼都会受到殃及而被毒死,偿若有人将这些死鱼打捞上来食用,定然会被毒死。”

    朱重阳问道:“那该怎么处理这些毒针?”

    叶乘风道:“要么将这些毒针再钉入木板,回头将这块木板埋在岸上,要么直接将这些毒针埋起来,以防误伤无辜。”

第一百章 蹊跷楼船

    朱重阳道:“你想得十分周到,就照你说得去做吧,你看这些暗器是否当年胡不工做出的机括发射出来的?”

    叶乘风道:“奇怪就奇怪在这里,胡不工大师做出的机括暗器都不会淬毒,但能够一举发射三十多枚暗器的,似乎也只有他能做出来,似乎像是他的作品,又似乎不是。”

    朱重阳想起今日遇到的机括暗器,一是被暗器杀死的田逢春,一是李东阳因为暗器而殴打嘉鱼县徐记兵器铺的徐天长,直至今日遇到的这些淬毒牛毛针,他得出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结论,他说道:“这么说来,这暗器当是胡不工大师的杰作,这些牛毛针之所以淬毒,则是后人所为。”

    叶乘风点了点头:“有这种可能。”

    朱重阳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更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些机括暗器不是胡不工亲手所制,而是他制作暗器的图纸之类的流落在外,被人因此制作出来。”

    叶乘风愕然道:“这……这根伏大哥以及那李东阳的失踪又有什么关系?”

    朱重阳道:“我也不知道,但这几件事之中,定然有着一定的关联,对了,你刚才喊我出去,可是有什么发现?”

    叶乘风将从江中打捞上来的那截断了的剑鞘递给他,并告诉了他剑鞘发现处的古怪。

    朱重阳来到船尾处,看着那枚钉在船舷上的铁楔子,他说道:“你看,这铁楔子已经锈迹斑斑,船舷上也带着锈迹,这说明铁楔子并非今日才钉上去的,可能是以前的船家捕鱼时用来固定渔网的,但这跟绳索应是今日系上去的,依我看,这跟绳索极有可能是伏隐匆忙之间给咱们留下来的提示。”

    叶乘风道:“偿若这是伏大哥留下来的提示,他为何又会将这截剑鞘扔入江中呢?难道还怕咱们发现不成?”

    朱重阳摇了摇头:“当时的情况咱们也不清楚,也许情况紧急,他来不及将剑鞘放好而落入江中……”

    叶乘风还是觉得不太合理,他说道:“以伏大哥的心细,再加上这么长的绳索,以小弟来看,他应是故意将剑鞘抛入江中的,这样一来,若不是咱们仔细搜索,必然难以发现,以我看,伏大哥应是怕敌人见到这截剑鞘,所以耍了点小心机,照这样看,伏大哥定然担心他留下这条线索后,除了咱们外,还有别人会来查看,只不过他料定即使有敌人来查看,也不会太过仔细,多半会忽略掉这一点。”

    朱重阳点了点头,他接过剑鞘,仔细看上面的缺口,缺口整齐平滑,看得出是被一把锋利的剑一剑斩断的。

    而伏隐的流萤剑岂非正是这么一把锋利的剑?

    但为何他削断的是剑鞘而非对付的剑刃呢?

    伏隐道:“这剑鞘会是谁的呢?”

    朱重阳道:“咱们将李东阳掳来时,他身上似乎就带着一把剑鞘。”

    叶乘风跟着想起来,他们在飘香楼掳走李东阳之前,李东阳曾拔剑出鞘,企图和他们拼命,后来那把剑遗落在了飘香酒楼,他们将李东阳带走时,李东阳腰袢似乎还悬挂着一把空的剑鞘。

    想到这里,叶乘风问道:“难道这剑鞘是李东阳的?那么伏大哥为何要向他出手?”

    朱重阳翻来覆去地仔细看了一遍剑鞘,他说道:“有许多宝剑,剑鞘看起来和寻常剑鞘也没什么区别,这截断剑鞘实在是太普通了,看不出是谁的剑,我想咱们虽然对李东阳的剑鞘没有什么印象,李东阳的父亲李秋蝉定然认得出,咱们让他来瞧瞧。”

    叶乘风问道:“那暗器的事要不要跟他说?”

    朱重阳摇了摇头:“暗器的事就先别跟他说了,他现在心中正对李东阳的行踪忧心忡忡,咱们提起暗器的事,只怕他更觉得李东阳已经遇害了,徒生枝节。”

    叶乘风点头答应。

    朱重阳让他将那些淬毒牛毛针包好,回头在岸上找个地方掩埋,随后两人从船上回到岸上。

    岸上燕北寒站在一旁,李秋蝉则一副望穿秋水的样子,看到两人从船上下来,连忙赶过来问道:“朱大侠,叶大侠,两位在船上待了这么久,可是有了什么发现?”

    叶乘风走在一旁,去埋那些淬毒牛毛针去了,朱重阳将断了的剑鞘递给李秋蝉道:“你来看看,这剑鞘可是令郎身上佩戴的剑鞘?”

    李秋蝉接过来一看,一眼便认了出来:“不错!这正是犬子随身携带的剑鞘……可是,可是这剑鞘怎么断了?”

    朱重阳知道他又因此想到李东阳是不是已经被连人带剑鞘一起被斩为两截,他连忙解释道:“李掌门请看,这剑鞘上并无血迹,说明剑鞘是被单独削断的,李掌门且莫多想。”

    其实这截剑鞘乃是从江中捞起来的,就算剑鞘上有血迹,也早就会被江水冲刷干净,朱重阳这么说,只不过是安慰一下李秋蝉而已。

    果然,李秋蝉听到朱重阳的话,心中踏实了些,但他的担心毕竟不能尽去,他说道:“朱大侠认为小儿会遇到什么事?为何他的剑鞘会被削断?”

    这一点朱重阳也想不通。

    就在他和燕北寒以及叶乘风三人早上去八卦门李府的这段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他所能知道的,只有两人不见了,船舱内有一滩血迹,船舱中的一块木板上有机括暗器发射出来的淬毒牛毛针三十六枚,以及坠入江中的这把断了的剑鞘。

    想要通过这些东西来推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似乎根本就没有可能,因为这几件东西难以串联出一件变故,简直可说是风马牛不相及。

    在朱重阳的推断中,伏隐和李东阳正在船舱中等候朱重阳等人的消息时,忽然遇到有人偷袭,在江面上能够偷袭他们的,多半是路过的船只,因为只有和他们的渔船交错而过,偷袭伏隐等人才有下手之机。

    也就是说,伏隐正在船舱中看守着李东阳,忽然有一艘船从他们身旁经过,船上的人忽然用机括暗器对付伏隐,伏隐随手拿起一块木板,将暗器挡住。

    之后偷袭他们的人准备继续出售,因为伏隐已经有所准备,又或者因为那机括暗器射完淬毒牛毛针后,一时无法再次发射,而这些人的目标又是对付李东阳,所以敌人继续向李东阳出手,甚至打算将李东阳掳走,伏隐抽出流萤剑冲上去准备抢回李东阳,对方将李东阳当成盾牌,伏隐一剑将李东阳的剑鞘劈断后又果断收手。

    对方和伏隐所在的渔船交错而过,这时对方也将李东阳掳到了他们船上,伏隐顿时跳向对方的船只,对方的船只跟驶离,双方继续在对方的船只上打斗,伏隐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将李东阳夺回来。

    但是这种推断无法解释船舱中的血迹何来,而且也解释不了伏隐怎么会有功夫将绳索系在船舷上,又将剑鞘绑好丢入江中。

    看来偿若不是找到伏隐或者李东阳,谁都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朱重阳对李秋蝉说道:“我也想不通为何令郎的剑鞘会被削断,又是被谁削断的,依我看,咱们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打听令郎和伏隐的下落,只要找到他们中的一人,就会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两人又去了什么地方。”

    李秋蝉此时心如死灰,他甚至做好了李东阳已经被杀的心理准备,他点了点头,木然地说道:“看来只能如此了。”

    没过多久,在附近打听的八卦门弟子们陆续前来禀告,岸边等待装卸货物或者等候客人乘船的船只,在早上的时候果然有所发现,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打斗之事,而是有一艘楼船从这里经过,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李秋蝉问道:“什么楼船?”

    一名弟子说道:“据我们打听所知,有些见识的人都说,那种楼船是在海上航行的,大江江面狭窄,有的地方江水又浅,并不适合那种楼船经过,因为罕见,所以他们记得十分清楚,楼船十分豪华,船中隐隐传来丝竹之音,船舷上还站着几名风姿妖娆的女子……”

    李秋蝉听到这名弟子描述的如此细腻,似乎有些神驰向往,他沉着脸道:“谁让你打听这些事了?朱大侠让你们打听这艘渔船上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你们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打听出来么?”

    这几名弟子先是互相对视了一眼,接着一起摇了摇头。

    李秋蝉大怒,正要呵斥这些弟子,朱重阳却拦住了他,转而询问这些弟子:“这些人可说了楼船出现的时辰,以及船行时可曾在江上停留过?”

    听到朱重阳的问话,李秋蝉只好先将自己心中的怒气给憋了回去。

    一名八卦门的弟子说道:“这个我们问过,楼船经过时大约是在巳时,船行很慢,却并没有听下来,楼船是由西往东顺流而去的,这艘楼船一出现,就吸引了江上岸上所有人的注意,所以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渔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秋蝉喃喃地说道:“这楼船的出现,究竟是巧合,还是蓄意为之?”

    朱重阳道:“偿若他们是为了吸引在场之人的注意力,那么他们花费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些,但是差不多能够确定,令郎和伏隐两人失踪时,也就在巳时前后。”

    此后陆陆续续又有不少八卦门的弟子回来禀告,他们打听到的消息也都和这艘楼船有关,至于伏隐和李东阳所在的那条渔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

第一百零一章 石人坠江

    朱重阳心中认定这艘楼船和伏隐以及李东阳的失踪绝对有着撇不清的关系,尽管表面上看起来极不可能,但两个人凭空消失,船舱中又多出这么一滩血迹,种种情况都表明两人定是遇到了什么不测。

    等到所有的八卦门弟子全都赶回来后,终于有一人带来了一条有用的线索,有人在下游看到从楼船上扔下一个人,奇怪的是这个人被扔下来以后,直接就沉入江中。

    之所以说比较奇怪,是因为普通人被抛入江中后,总会沉浮一段时间,直到肚子里喝饱了水,这才会缓缓沉下去,等到尸体**,又会慢慢浮上来。

    这人被从楼船上扔下来以后直接坠入江底,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此人身上绑上了重物,增加了此人的重量,这是常见的杀人抛尸江中的办法,比如在此人腰间拴上铁块,或者腿上绑上大石头等等都可以做到这一点。

    听到有人被从楼船上扔下来,李秋蝉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他抓住这名弟子的衣领问道:“你可问明白了具体的位置?”

    这名弟子战战兢兢地说道:“弟子……弟子打听清楚了,就在下游一片槐树附近的水域……”

    李秋蝉道:“所有会水的弟子都跟我来!”

    朱重阳知道他的心意,楼船经过伏隐和李东阳所在的渔船后,他们两人就消失了,这说明两人很有可能是上了楼船,之所以周围的人都没有看到,可能是两人是被拖入江中后,再慢慢爬上楼船的,那么以此推断,这个被抛入江中之人,极有可能就是李东阳。

    毕竟在伏隐和李东阳两人之间,李东阳的可能性最大。

    当下一群人沿着江畔向下游走去,那名带来线索的弟子给李秋蝉指出了楼船抛人的所在,在他指点的地方,岸上果然有一片槐树林。

    李秋蝉沉声询问这名弟子:“是在这里,你没有记错吧?”

    这一带江面宽达数十丈,若是搞错了一点,打捞起来不知道要多耗费多少人力,这名弟子也不敢肯定,他找来告诉他此事的人,一名在江边修补渔网为生的老人,老人过来后,李秋蝉刚要厉声发问,被朱重阳拦下,抢先对老人说道:“老人家,早上大条大船上扔下人的具体位置您还记得么?”

    老人有点儿背,朱重阳一连问了几遍他才听清,他点了点头,指着江上的一个位置说道:“就是在那里。”

    朱重阳递给老人一点碎银子谢过老人,接着对老人说道:“多谢老人家相告,不知道老人家记得是否清楚?”

    老人听清问题后,摆出一副自信的样子道:“当然,我在这里生活了四十多年,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片水沟都了解得清清楚楚,自然不会记错。”

    朱重阳再次谢过老人,老人得了银子,高高兴兴地回去接着修补渔网去了。

    李秋蝉也认定老人不会说错,连忙命令水性好的弟子到江中打捞,看看那个被从楼船上扔下来的人是否就是李东阳。

    八卦门的门户就在汉口,汉口乃是大江枢纽,河道遍布,生活在这里的人几乎人人会水,水性好的也是大有人在,八卦门的弟子习武之后,身子矫健,内力精深,在水中活动更是如在平地,当下就有四五十名弟子跳入江中,向老人所指的位置游去。

    朱重阳注意到李秋蝉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知道他心中此刻带着极大的恐惧,就是怕这些弟子从江水中打捞上来的尸体就是李东阳的尸体,那就让他连一点希望也都没有了。

    人生最悲哀的事,在不同的人眼中或者有着各种凄惨的认知,但最悲惨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尽管李东阳胡作非为,尽管他为非作歹,但李秋蝉身为父亲,还是让人能够感受到他绝望似的悲哀。

    朱重阳想要宽慰他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燕北寒和叶乘风两人也是紧盯着江面,心中感慨,偿若被沉入江中的人就是李东阳,燕北寒虽然绝不会因此感到愧疚,却也会为朱重阳和李秋蝉的约定而感到担心,而叶乘风则隐隐担忧这个被抛入江中的人万一是伏隐,那么……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数十人在那修补渔网的老人所指点的位置上并没有找到什么尸体,这些八卦门的弟子自然知道李秋蝉让他们寻找的是什么,也无不清楚李东阳在李秋蝉心目中的位置,师父这次有名,他们自然是竭尽全力。

    江水滔滔,水流湍急,直到这些弟子全都累得精疲力尽,从江中**地游上岸,依旧一无所获,春寒料峭,尽管这些弟子们都身负不俗的内力,可是精疲力尽下,内力也所剩无几,许多八卦门的弟子升起了火堆御寒。

    几名弟子气喘吁吁地对李秋蝉说道:“师父,我们在江底一寸一寸地寻找,江底除了沙石水草外,什么都没有……”

    李秋蝉急怒攻心,来到那修补渔网的老人身旁,一把将他拎起,并朝他吼道:“你这老东西,说什么有人被扔下江,你来跟我说说,这江里哪有什么人影?”

    这老人依旧一口咬定他是亲眼所见,绝无虚假,他还说道:“偿若我骗你们,老天爷都会降罪的,再说了,我骗了你们,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好处了?我骗了你们之后,非但不走,反而留在这里让你们来寻我晦气么?”

    但李秋蝉听不得他的解释,提手就要向老人拍去。李秋蝉乃是八卦门的掌门,他的一手八卦掌掌力惊人,这一掌还不得要了老人的性命?

    朱重阳早就在一旁留神,见到李秋蝉就要对老人下死手,他连忙冲过来,拦住李秋蝉道:“且慢!”

    李秋蝉怒道:“这老东西耍得咱们团团转,难道不该被一掌击毙了么?”

    朱重阳看着老人的畏畏缩缩的神态,他说道:“未必是这位老人撒了谎,大江水流这么急,说不定被扔到江中的人被江水冲得向下游过去一段距离……”

    李秋蝉放下老人,转身对弟子们说道:“大伙儿辛苦了,先休息一会,再往下游去找一找!”

    就这样,八卦门的弟子休息一阵,然后再向下游方向寻找一阵,都累得不行时,再出来休息,之后再下水,其间还有一名弟子呛了水,被扶到岸上休息,一直到夕阳西下,阳光在江面上撒出点点余晖时,这些八卦门的弟子才终于有所收获。

    他们找到被扔下去的人的地方,距离老人指点的位置近乎一百步。

    当几名八卦门的弟子将水中的人抬上岸时,李秋蝉的心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他急奔过去,要看看被打捞上来的人究竟是谁。

    这一看之下,李秋蝉的心跟着放松下来,却也跟着气不打一处来。

    原来那修补渔网的老人说得没错,的确有一个人被人从楼船上扔到了江中,这人身上也并没有什么重物,而且此人也的确算不上人,因为这人非但也不是李东阳,更不是伏隐,甚至可说不是任何人,因为这个人是个石头人。

    一个石头人,自然不需要什么重物加重重量,被扔到江中之后,自然而然地便会沉下去。

    李秋蝉心中百感交集,既然被人从楼船上扔下的不是他的而起李东阳,那么就说明他的儿子李东阳很有可能还活着,但他高兴自然也是高兴不起来的,因为此刻李东阳毕竟还是生死难明。

    朱重阳和燕北寒以及叶乘风等人见到八卦门弟子从江中捞起来的竟然是一个石头人,无不感到惊讶。

    楼船上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呢?他们为何要在这里将一个石人扔入江中呢?

    李秋蝉心中这么想着,他还想命令弟子们向下游赶去,拦下那艘楼船,问明究竟,但是他这些弟子们无不累得精疲力尽,此刻哪有精力再沿岸去追拦楼船?

    朱重阳查看了一会石人,这个石人是用大理石雕刻出来的,雕刻的是位男子,身上衣服鞋帽俱全,都是和人雕刻在一起的,雕工精美,石人也相当英俊,只不过看不出是谁来,不管石人是谁,将石人扔下江的人都一定对他恨之入骨,此外再也看不出别的不同寻常之处。

    看完石人,朱重阳对李秋蝉道:“贵门弟子已是疲惫不堪,我看李掌门还是让他们先回去吧。”

    李秋蝉道:“回去?可是……”

    朱重阳道:“李掌门不妨也先回去,我们会继续追查令郎和伏隐的下落,那艘楼船自然也不会放过,李掌门请放心,我们一旦有了消息,定然会立刻命人告知李掌门的,你就算留下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先回去照顾尊夫人的好。”

    李秋蝉经过这一番折腾,心中忧虑担心等情绪起伏,心中早已倦怠,整个人形如槁木,失魂落魄,难以再陪同朱重阳等人去寻找李东阳,只怕由他跟着,反而会拖累了朱重阳等人的寻找。

    但李秋蝉毕竟还是担心儿子,执意要跟朱重阳等人一发寻找,燕北寒和叶乘风以及数名八卦门的弟子一起相劝,李秋蝉这才不再坚持,由弟子们搀扶着,踉踉跄跄地先回汉口去了。

    等李秋蝉走后,燕北寒说道:“至今我都有种糊里糊涂之感,伏大侠和那小子李东阳究竟能去了哪里?”

    朱重阳沉声道:“不管两人去了什么地方,现在的遭遇都定然不妙,咱们须得尽快找到他们,以防他们出现变得更加危险。”

    叶乘风问道:“咱们现在有需要从何处入手?”

    朱重阳道:“先去追上那艘楼船,如果我猜得没错,伏隐和李东阳二人八成就在那艘船上。”

第一百零二章 巧渡大江

    三人沿着江岸一路向下游赶去,除了燕北寒轻功差些,朱重阳和叶乘风两人轻功都十分精妙,燕北寒为了不拖两人后腿,也是全力以赴。

    到了太阳落山,江岸变得昏暗下来之后,三人终于赶上了那艘楼船。

    这艘楼船定然行驶不快,从巳时经过汉口,一直道天黑,也不过行驶了三十多里水路,看到楼船之后,朱重阳和燕北寒以及叶乘风三人停了下来。

    因为此刻楼船也是靠岸停泊,只不过三人是在南岸,楼船却停泊在北岸而已。

    这里既非码头,也不是什么市镇附近,称得上是荒郊野岭,楼船为何停泊在此处?

    周围十分寂静,山野昏暗,楼船中倒是灯火辉煌,楼船里传来丝竹管弦之音,三人和楼船相隔一道数十丈的江面,却依然能够听到楼船内传来的嬉笑声。

    不管楼船是何人所有,眼下船上之人定然是一位贪图享受,且身家不菲之人。

    伏隐和李东阳是否就在这艘楼船上,那是很快就会明了的。

    燕北寒道:“咱们需要过江,否则这茫茫江面,咱们怎么过去?”

    叶乘风道:“游过去便是,难道还要等船过来么?”

    天黑下来后,江水变得更加寒冷,燕北寒望着波涛粼粼的江面,不禁皱起了眉头。

    朱重阳道:“不想全身湿透,我倒有个办法。”

    叶乘风问道:“什么办法?”

    朱重阳道:“岸边这么多树木,咱们扎个木筏子过去不久行了?”

    听到朱重阳的提议,就连燕北寒也觉得有些不妥,他说道:“扎木筏子太费工夫,只怕咱们木筏还没扎好,那船就开走了。”

    朱重阳道:“若嫌扎木筏麻烦,还有一个简单的办法。”

    燕北寒问道:“什么办法?”

    朱重阳不答反问:“燕兄轻功如何?水性又如何?”

    燕北寒道:“我轻功和你们两人相比自然是差远了,水性还凑合,怎么,朱大侠还是让我游过去?”

    朱重阳道:“咱们走过去。”

    听到朱重阳的话,燕北寒和叶乘风两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江水不断向东流去,又非马路,如何能够“走”得过去?

    朱重阳抽出玄武剑,来到道旁几棵大腿粗细的树木前,他横剑向树干削去,玄武剑何等锋锐,立刻将几棵树给劈断,这几棵树缓缓倒下,朱重阳又不断挥剑劈砍,砍下几段树干,每一段树干都有五六尺长,他将这几段树干踢到燕北寒和叶乘风脚下道:“将木头绑在鞋底,不就能从江面上走过去了么?”

    燕北寒道:“这……这太危险了些吧,这怎么可能做到?”

    朱重阳道:“偿若你轻功高明,便不须将木头绑在脚下,以你的轻功而言,不绑好的话,树干自会在水面上滚动,让你站立不稳,只要绑好,入水后保持好平衡,就可以慢慢走到船边,到了楼船附近,你将绑住木头的绳子割断,不就可以平平稳稳地上船了么?”

    燕北寒不是胆小之人,更不是怕游过去冻坏了身子,他只不过是觉得为了去找李东阳,而没有这些必要罢了。

    叶乘风则是二话不说,从衣服上撕下布条做绳子,将两根木头紧紧捆在脚底,然后一步一步向江边走去。

    朱重阳则直接拎着两根木头向江边走去,燕北寒无奈,毕竟要不是朱重阳等人,他和李秋蝉之间的生死约定还不知道怎么化解呢,因此他也匆匆绑好了木头,然后踩着木头紧随两人过去。

    来到江边,叶乘风轻轻一跳,整个人落在江面上,因为他脚下踩着木头,所以整个人落在江面上之后,整个人先是向下一沉,接着又慢慢浮起,就在这一沉一浮之间,他的鞋子已经湿透,比起全身湿透来说,只有鞋子湿了,不知要好了多少倍,他努力控制好平衡,一点点地向前挪去,之所以说是向前挪,而不是向前走,是因为木头在江面上变得十分沉重,根本提不起来,所以只能双腿交错,向前慢慢行去。

    这一点看似寻常,实则若是没有过人的轻功相配合,他的人早就随波逐流,或者翻身倒入江中了。

    朱重阳并没有将木头捆在脚上,而是将木头扔入江中,接着整个人施展出绝顶的腾云功,飞身跳入江中,稳稳地落在木头上,接着以劲御力,真气灌入双脚,驱使木头向前倾斜,接着整个人如同御风而行,稳稳地向楼船进发。

    燕北寒没有两人这么高明的内力,他来到江边,先将一只脚踏入江中,不知是因为他身子蠢笨,还是因为他掌握不了技巧,差点就此栽入江水中,他连忙将另一只脚也放在江面上,拼尽全力,这才控制好了身子平稳,然后抵御着江水向东流去的力道,缓缓向楼船行去,而此时朱重阳已经来到大江北岸楼船附近,叶乘风也走到了江心。

    朱重阳来到楼船旁,才明白这艘楼船的宏伟,远观不过如此,想不到近处看去,竟连自己都显得十分渺小。

    楼船长约六七十丈,宽约十丈,高约十丈,甲板以上共有三层楼阁,算上甲板下面的货舱,足有四层楼高,船身都是由北国出产的神木所至,船舷外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在楼船上,还有三副风帆,此时因为船只停泊,风帆已经卸下,只留下三根粗大的桅杆。

    此刻江面江风出来颇有寒意,因此船舷附近也没什么人逗留,大部分人都在船舱中饮酒作乐,从船舱中不时传来的阵阵哄笑声便足见一斑。

    朱重阳伸手在船身上一拍,整个人借助着一拍之力上升了数尺,接着他又在船身上一块凸起的木头上一攀,整个人翻身上了船。

    此时船舱外只有船头船尾有几名水手在收拾甲板上的东西,此外再无别人,因此朱重阳从江面上飞身上船,竟然没有被人发现。

    上了船后,朱重阳并没有立刻展开打探,而是找来一根拴在船舷上的缆绳,他将缆绳的一段系在船舷上,另一端扔入江中,这样叶乘风和燕北寒两人过来时,就可以靠着这根缆绳轻松地爬上船。

    就在朱重阳系好缆绳准备离开时,一名老水手从这边经过,他看到朱重阳,似乎觉得他有些面生,朱重阳急中生智,对他说道:“船舱中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老水手这才收起了疑心,对朱重阳道:“客官还是回到船舱中的好,江风吹多了容易得风寒。”

    朱重阳笑道:“多谢老丈关心,我这就回去,这锭银子赏你了!”

    说着,朱重阳递给老人一块碎银子,然后假装返回船舱。

    等到朱重阳来到老水手看不到的地方后,他忽然纵身上了楼船的二楼。

    楼船的二楼比起一楼来要小了一点,但比起普通船只的船舱还是宽敞不少。

    朱重阳本以为丝竹管乐之音是从下面一楼传出来的,来到二楼才知道,声音都是从二楼传出来的,三楼则十分安静,朱重阳透过一扇窗户向里看去,只见里面乃是一个宽敞的大堂,比之大户人家的厅堂还要宽敞,厅中摆放着十多张桌子,每张桌子前都坐着七八个人,单单是这间厅堂中,就坐着上百人。

    在十多张桌子前方有一个台子,台子上有十多名穿着妖娆的女子正在唱着旖旎的曲子,台下桌子旁的人时不时调笑几声,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这艘楼船究竟是什么人所属,又是为何而来,朱重阳心中的疑惑更甚了。

    这时叶乘风和燕北寒两人也跟着爬上了船。

    他们两人上来时还惊动了一名水手,燕北寒一掌将这名水手打晕了过去,然后提着水手放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接着两人抬头四顾,看到了在二楼的朱重阳,也跟着跳上去。

    朱重阳拍了拍叶乘风的肩膀,指了指三楼,叶乘风会意,正要纵身上去,朱重阳忽然感到有些不妥,他连忙拦住了叶乘风,又指了指下面,让他在下面小心搜索,并小心别被人发觉。

    叶乘风答应了,悄悄跳回了船板,然后在一楼搜索起来。

    接着朱重阳低声安排燕北寒就留在这里观察,燕北寒透过窗户缝隙看到里面妖娆的女子,竟然看直了眼,他自然是连连答应。

    朱重阳见到燕北寒这副色鬼的模样,心中感到暗暗好笑,之后他便纵身上了三楼。

    楼船的三楼乃是楼船中除了桅杆之外最高的地方,江风拂过,江水晃动,三楼摇晃的幅度也是最大。

    这里比之二楼又笑了一点,但也足有寻常人家一座庭院这么大,三楼以一条走廊为中轴,两旁都是房间,走廊的尽头则是一间宽敞的屋子,此刻紧闭着房门。

    朱重阳推断这三楼定是船上身份最高之人居住的地方,因为从这里能够看到更远的风景,走廊两旁的房间此刻都黑灯瞎火,看来住在这些房间里的人都在二楼喝酒享乐,唯有走廊尽头的那间屋子,透过门缝,看得出里面灯火通明。

    偿若从走廊过去,定会被那间房间里的人察觉,朱重阳查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忽然纵身道三楼的房顶,他准备从房顶潜过去,看看房里究竟有什么人。

    朱重阳来到三楼的楼顶,刚想迈步,月光之下,他骇然发现有一个人正坐在房顶上,此人察觉到朱重阳的到来,还回过头来,冲着朱重阳微微一笑。

第一百零三章 楼顶奇遇

    黑夜的贼窝里,本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想不到早就有人在这里,若不是朱重阳胆子特别大,换作旁人,只怕早就吓得跌下屋去。

    若在别处,若是船顶上出现的人换作别人,朱重阳或者早就出手将对方制服了。

    他之所以没有动手,就是因为一是地方不合适,自己蓦然出手,对方只怕会从船顶掉下去,这样不但会惊动别人,而且会摔坏此人,毕竟从三楼的楼顶掉下去,就算下面是木头甲板也不行。

    二来此人相貌超乎想象的俊美,而且他还冲着朱重阳在笑,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让朱重阳如何下得去手?

    所以朱重阳非但没有动手,反而对此人说道:“你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小心摔着了。”

    那人笑容不减:“多谢朱兄关心,我既然能上来,自然就不怕掉下去。”

    这句话说得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威胁恐吓的语气,但在朱重阳听来,却如同在耳畔响起了一声惊雷,他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不过是头一次见到此人,而且是在如此意想不到的情况下见到的,对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来历的?

    就在朱重阳心中疑惑不解时,对方笑道:“你是否在想我为何会知道你的名字?”

    朱重阳茫然地点了点头,在过去十多年走江湖的生涯中,朱重阳可说处处占着上风,甚至可说有他在的场合,别人对他都是仰视,让他体会到众星拱月之感,但是在这个人面前,朱重阳却生出自己被对方看个了通透的感受。

    等到朱重阳领悟到这一点时,他心中更觉骇然,因为这说明对方的内功之深,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他犹记得师公北斗先生对他说过,世上如果有人能够将内力练到一定的层次,就能够看清对方内外,仿佛将对方的前世今生都看得明明白白,只不过北斗先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功力的人。

    当时朱重阳尚在年幼,他问师公:“难道以师祖的内力,还做不到这一点么?”

    北斗先生摇了摇头:“我距离天眼通的境界还差一段老大不小的距离,也许此生都无法参破了。”

    朱重阳又道:“就连师祖都到不了天眼通的境界,那么这世上压根就不会有人能够达到这种地步吧。”

    北斗先生苦笑道:“千万别这么想,你要知道,这世上永远都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内力的积蓄对普通习武人来说虽然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但这世上总有天纵奇才之人,这种人无需像你我这等凡胎**,他们修炼内力起来,比咱们要事半功倍,年纪轻轻就能达到天眼通的也不是没可能,也许这世上不乏其人,但是真要踏入习武之途,又要得遇名师,还要有相当的自知之明的,那就微乎其微了,这就好比有的人做了一辈子泥瓦匠,很有可能耽搁了此人围棋上的天分。”

    这番话对于当时七八岁的朱重阳来说,如同耳旁风,听过便算,他心中甚至还想着,世上也许根本就没有这种人,因为他曾询问过父亲朱雀,询问过红缨公子伏缨,甚至是慕容寒山,他们都是见多识广之人,但是他们都没有遇到过,甚至听说过这种人。

    想不到北斗先生逝世之后,自己竟在一艘楼船上遇到了这样一位人物。

    那人笑道:“江湖上知名的好手不多,能够在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世上不会超过十个人,再排除一些和阁下年纪身形不符的,那么阁下的身份岂非呼之欲出?”

    朱重阳本以为他是派出人马,早就打听清楚自己的样貌,所以才知道自己的身份,万万想不到他竟是猜出来的,朱重阳更是生出不如对方之感,他叹了口气,来到对方身旁坐下,然后由衷地说道:“阁下之聪明,乃是朱某所知的人中无处其右者,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此人又是微微一笑,他这么爱笑,应是知道自己笑起来时魅力陡增,尽管他是名男子,朱重阳也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十分迷人,这也许就是他师公北斗先生所说的自知之明吧,此人淡淡地说道:“在下姓氏有点坤,姓花,贱命从容……”

    听到他名叫花从容,朱重阳更是震惊地差点坐不住,几乎要从屋顶滚落下去。

    他说道:“你说什么?你说你叫花从容?”

    花从容点了点头:“怎么,你听过我的名字?”

    朱重阳对于花从容的名字简直如雷贯耳,也是难以置信,因为在他印象里,花从容乃是易容帮的帮主,而且是名女子,从当年郑之龙寻找易容高手准备为他儿子赴死算起,易容帮的人至少也得四十岁以上,然而这名花从容非但是男子,而且怎么看都不会超过三十岁,朱重阳单刀直入地问道:“这么说来,你就是易容帮的帮主了?”

    花从容微微蹙起了眉头,他说道:“想不到你竟然知道易容帮,不错,我就是易容帮的帮主花从容。”

    朱重阳连连说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花从容问道:“怎么不可能?”

    朱重阳道:“易容帮的人年纪都应当……应当不小了,但是阁下看起来却是如此年轻……”

    花从容转过脸去,没有回答朱重阳的话,朱重阳心中满腹疑窦,这一段时间他为了替少林寺寻找丢失的《洗髓经》以及杀害少林高僧的真凶,当时他们认定了易容帮的人嫌疑最大,因此将他们作为首要目标,而易容帮的人见了他们就逃,更增加了朱重阳对他们的怀疑,只不过后来他们卷入了勾心长师门仇怨中,只想着先将八卦门的事给了结了再去找他们,想不到自己无暇去找,这花从容却蓦然现身。

    楼船的房顶能够看到比较远的地方,一片片黑漆漆的树林后,偶有亮着灯火的村庄,楼下传来哄闹声,天上挂着一轮银盘似的明月,月光洒在四野,让人感到十分奇幻。

    朱重阳刚说了个:“你……”

    花从容转过身来,朱重阳一见他的脸,冷不丁被吓得向旁边撤开,原来就在花从容转过身的这片刻之间,他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忽然变得狰狞可怖,骇人已极!

    难道这花从容不是人,而是鬼?

第一百零四章 答非所问

    花从容冲着朱重阳再笑了一笑,原来他的笑容就像云破月出的光华,现在的笑则像恶鬼准备择人而噬,但花从容的声音并没有改变,他说道:“或者这样,你就不会觉得有何想不通的了吧?”

    朱重阳道:“这……这就是易容之术?”

    花从容点了点头,语气中充满了惆怅之意:“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印象,通常都是从容貌开始,而不是此人谈吐生性甚至是做了些什么,朱兄想必对我之前的印象要好得多,对我现在的形象,则是唯恐避之不及,之前朱兄若是见到我现在的样子,只怕早就把我当成装神弄鬼之人饱以老拳了吧?”

    听到花从容的话,朱重阳心生感触,他点了点头:“世人谁不是如此?又岂是我朱某一人这般?”

    花从容道:“朱兄肯承认这一点,已经比世上许多人都要坦诚得多了。”

    说完这句话,花从容提起袖子遮住了脸庞,等到袖子落下后,他又变成了之前的俊美少年。

    朱重阳由衷地钦佩道:“想不到阁下的易容之术竟到了如此神乎其技的地步。”

    花从容谦虚地说道:“雕虫小技而已,让朱兄笑话了。”

    朱重阳道:“怪不得当年花兄会成为易容帮的帮主,以花兄的本事而言,这个帮主自然名副其实,只是不知别人为何会误认为花兄是女人呢?”

    花从容再次用袖子遮住自己的面容,等到袖子落下来后,他果然变成了女人的样子,而且其艳丽清秀处,谁都不会怀疑他不是女人,此刻的花从容非但是女子容貌,而且是美貌惊人的女子容貌,让朱重阳甚至不敢盯着“她”仔细看。

    花从容娇笑道:“想不到以朱兄这般洒脱,竟也会有扭捏之时,你看我现在是女子容貌,心中知道我是男人,难道还会……还会生出什么念头不成?”

    朱重阳面对眼前这绝色女子容貌,心中逼迫自己回想起少林寺的惨案,很快他恢复了冷静,对花从容道:“既然阁下是易容帮的人,那么朱某有几件事想要问问花兄,还望花兄能够如实相告。”

    花从容笑容敛去,对朱重阳道:“今日风景这么好,花某一向敬重朱兄这种人,难道现在非要谈这些大煞风景的事么?”

    朱重阳听到他这么说,更是加重了对他的怀疑,他说道:“这么说来,花兄是知道我要问什么事了?”

    花从容点了点头:“这件事不难猜,朱兄可是要问我少林寺发生的偷经杀人一案?”

    朱重阳道:“不错,夜入少林寺做下这件惨案的,可是阁下?”

    花从容摇了摇头。

    看到花从容摇头,朱重阳的心放下了一半,似乎他认定花从容不会对自己撒谎似的。

    然而花从容摇了摇头之后又跟着点了点头。

    朱重阳的心跟着提起:“什么意思?”

    花从容看着江岸上的风景,对朱重阳道:“你看那边,宁静的村庄,村子里的人此刻好梦正酣,他们默默无闻,苟且一生,活着似乎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和生儿育女,但他们似乎也没有多少忧愁,更比咱们这些江湖漂泊的人过得更快乐点,朱兄可知道为何?”

    朱重阳心生不满地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花从容道:“少林寺的事跟你说明白了如何,不说明白又如何?我不想回答时,朱兄难道还要以武力相逼不成?你既然不能肯定是我做的,难道你打着为民除害的名头,就能随便对我施以酷刑?”

    朱重阳说不出话来,花从容说得不错,他总不能对花从容拳打脚踢,或者用剑指着他的脖子,逼他告诉自己真相,更何况真要动起手来,自己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对于花从容,朱重阳似乎一点法子都没有。

    这也是朱重阳以前所没有遇到过的情景。

    花从容剑朱重阳陷入窘迫,又用袖子遮掩一下,变回了之前那名俊秀少年的模样,然后说道:“我以这副模样和你相对,你似乎才更自然些,唉,我早就知道,你问起这些煞风景的问题后,就会真的大煞风景,你只问你想问的问题,其实我更想你问问我,为何此刻会在这里,又在这里做什么。”

    朱重阳顺着他的话道:“对了,你在这里做什么?为何花兄会来到这里?”

    花从容答非所问:“对了,你那两名同伴在船上乱走,只怕要糟糕。”

    听到花从容的话,朱重阳蓦地站起身来,俯身向楼下看去,果然,似乎已经看不到两人的踪影,他回过身来问花从容:“我那两个朋友怎么了?”

    花从容道:“我在这里,就是为了不想看到下面的事,你看,这船顶的风景多美,只不过有心欣赏的人却只有我一个,这份孤独谁又能懂?原以为你也是个雅人,想不到更其他人一样俗气。”

    朱重阳被他顾左右而言他的话语弄得心烦意乱,他说道:“难道花兄平时和人说话,就是这么东扯一句,西拉一句的么?我的问题花兄似乎一个都没有回答。”

    花从容道:“我不跟你说了么,我在这里就是为了看风景,是你前来打搅了我,还要我回答你的恶问题,岂非太过分了?”

    朱重阳恨恨地问道:“花兄还要怎的才肯跟朱某好好说话?”

    花从容道:“你陪我坐在这里看一盏茶时间的风景,我就将你肚子里的疑问都帮你解答,如何?”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朱重阳点了点头,坐在花从容身旁,陪他一起看风景。

    眼前风景虽然美如画卷,但是朱重阳又如何能够欣赏得下去?据花从容所言,燕北寒和叶乘风两人在下面似乎已经遭遇了什么变故,只是花从容不肯说,自己又不能丢下花从容下去查看,因为很多疑问都需要花从容来解答,他怕自己下去后,花从容趁机遁走,自己又将去哪里找他?

    就这样,朱重阳如坐针毡地撇着花从容在楼船的船顶看着风景,心中却早已如同被火烧一般焦躁。

    明月如同一轮银盘,将月光照耀在大地上,无论是美丽的还是丑陋的地方,月光都一样洒下,视众生平等。

    可是明月无知无觉,又怎能猜得透人心中所思所想?

    一盏茶的时间终于过去。

    花从容站起身来,对朱重阳道:“走吧,咱们下去吧。”

    朱重阳问道:“去哪?”

    花从容道:“自然是到下面的厅堂里,这里是看风景的地方,不是说大煞风景话的地方。”

    看着花从容跳了下去,朱重阳也跟着跳了下去,他心神不属,竟然没有发觉到二楼的丝竹管乐之音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安静下来,就连那些嬉闹之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从三楼房顶跳下后,花从容带着朱重阳去了三楼走廊尽头的那间屋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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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尘事介绍:
诡秘的江湖,荒诞离奇的传说,刻画着武林中不为人知的一面。绝世剑客,名门闺秀,武林大豪,空门隐士,独行大盗,江湖浪子,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庙堂,在闹市,在深山,在沙漠,在怒海,上演了无数惊心动魄而又扣人心弦的精彩故事。江湖尘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尘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尘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