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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剑     江湖尘事txt下载     江湖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章 事在两难

    直到这时,叶乘风才明白郑成仁为何不想和丐帮正面对抗,为何不想取而代之,为何说洪门和丐帮所求不同,就算丐帮称霸武林又怎的?那样只会让朝廷和丐帮闹到不可开交。

    而洪门更可以趁机暗中培植自己的实力,壮大自己的势力。

    既然朱重阳都说了,丐帮的没落是必然之事,那么洪门想要继续躲在暗中默默扮猪吃老虎,便成了奢望,除非朝廷变成了聋子和瞎子。

    叶乘风感动地说道:“这么说来,郑大哥是为了我们的请求,而放弃了洪门的前途?”

    郑成仁失笑道:“叶兄弟说什么傻话,我们洪门偿若坐山观虎斗,对丐帮的图谋不闻不问,只怕就会如朱大侠若说,等不到朝廷来对付我们,丐帮都会向我们出手,一旦丐帮势不可挡,又岂会留下我们洪门这个隐患呢?”

    叶乘风不忿道:“这么说,洪门现在是处在两难之中了?”

    朱重阳跟着说道:“如果以大义为重,洪门大可以跟丐帮联手,助丐帮统一中原武林,并且约定好互不干涉对方的雄心,我想以丐帮来说,不至于蠢到再对洪门出手的地步。”

    郑成仁道:“朱大侠和叶兄弟,你们两人是知道我们洪门的打算,且毫不怀疑地相信这一点,所以你们才会有这种想法,在丐帮眼中,他们是很难相信我们洪门对于中原武林没有企图的,这就如同鸡同鸭讲,谁也不会相信谁,再说了,丐帮想要称霸武林,最后难免要跟少林武当等门派厮杀,我们洪门再不肖,也做不出这种忘恩负义之事的。”

    叶乘风彻底明白了洪门的难处,他端着酒杯,却感到酒杯有千斤重,最后他放下酒杯,和朱重阳以及郑成仁相顾无言。

    朱重阳忽然失笑道:“咱们讨论了这么多虚无缥缈的将来,且为之发愁,实在是太过愚蠢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现在丐帮还没有到那一步,咱们又有诸多解决之法,又何必为将来未必会发生的事忧虑呢?来,且干了杯中酒。”

    郑成仁也非是那种想不开的人,他哈哈一笑,也放下了心中担忧,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你朱大侠和叶兄弟二人放下妇人之仁,大义当前,咱们原本就有更简单的办法。”

    朱重阳明白他话中的含义,他叹道:“不到万不得已,我还是不希望这么做。”

    叶乘风问道:“怎么做?”

    郑成仁道:“我这位结义兄弟有时候十分精明,有时候却又傻得可爱,除去妇人之仁,那自然是说将罪魁祸首刘呈祥给宰了,岂非就一了百了?”

    叶乘风道:“这……这也并非是我和朱大哥妇人之仁,而是咱们现在连这件事的朱某是不是刘呈祥都不能确定,就这么贸然地杀了他,岂不是错杀了好人?”

    郑成仁道:“绝不会错杀,他是丐帮帮主,无论这件事是不是他提出的,他都难辞其咎,就算他死了之后丐帮依旧我行我素,我们还能够继续刺杀他们下一任帮主。”

    叶乘风道:“听郑大哥的样子,似乎杀丐帮帮主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郑成仁道:“你们不是说慕容天池就在中原么?只要有他在,宰了刘呈祥之事还不是手到擒来?就算慕容天池不肯出手,我们洪门中也有一批死士,这些人虽然不足以做出什么大事,却都精于刺杀,且愿意为洪门杀身成仁,舍生取义。”

    朱重阳动容道:“若是这些人肯出手,一定能够做到,人若是抱了必死之心,做不到的事还不多。”

    郑成仁道:“所以说不到万不得已时,我是不想动用这种极端的手段。”

    朱重阳同意道:“不错,无论刘呈祥如何倒行逆施,他总归是丐帮的帮主,慕容天池可以杀他,因为慕容天池光棍一个,不怕丐帮的报复,且以他的本事,丐帮又能奈他何?所以对于慕容天池来说,他的整个人就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剑,锋利无比,浑没丝毫破绽,可是洪门不同,洪门家大业大,门下每一个弟子都可以成为他们的破绽,丐帮若是全力反扑复仇,洪门未必能够承受得了那个结果。”

    郑成仁点头道:“不错,穿鞋的就怕光脚,可是你别忘了,丐帮也是穿鞋的呀,他家大业大,尽管现在逐渐露出颓势,可是丐帮弟子谁也不肯承认这一点,反而会拼命维护,他们想要跟我们洪门斗狠,当然也要思量思量才行。”

    话说到这,朱重阳忽然感到有些难以谈下去,许多想法在心头盘旋,也都因为没有着落而过不出口。

    鱼也冷了,鱼汤静成了冻,朱重阳吃了几口,忽然觉得这鱼也没有什么滋味。

    一时间郑成仁和叶乘风也心有同感,一种意兴萧索之感弥漫在三人之间。

    三人将最后的几杯酒分了喝了,之后朱重阳站起身来道:“此番冒昧打扰,总算让郑帮主明白了眼前丐帮要做的事,郑帮主气度过人,朱某很承你的情,在下先回登封,等候郑帮主佳音。”

    郑成仁也跟着起身:“今日郑某喝得有些醉醺醺的,所以什么话得罪了朱大侠,还望朱大侠不要往心里去……”

    朱重阳道:“郑帮主严重了,在下对郑帮主只有钦佩之情,绝无半点不满之意,且能够理解郑帮主的苦衷。”

    郑成仁道:“既然如此,朱大侠又何必着急离去?此处虽小,却有许多令人叹为观止之处,不如让郑某多尽几日地主之谊,如果朱大侠不答应,那就表明朱大侠对郑某还是心存芥蒂。”

    朱重阳连忙解释了一番,登封的拳剑门和保全镖行还在丐帮的威胁之下,他不得不回去照顾云云。

    郑成仁见他所言非虚,只得退而求其次:“以朱大侠在江湖中的威望,谅他们也不敢怎么样,我跟乘风这位结义兄弟久未谋面,说什么也要好好叙叙,这一点想必朱大侠能够体谅吧?”

    朱重阳问叶乘风:“你有什么打算?”

    叶乘风颇感为难,这两人一是自己如大哥一样,从小就在一起相处的朱大哥,他现在要为拳剑门撑腰,中间颇有些令人牵挂之处,另一人则是自己的结义兄弟,自己和朱重阳又有事相求,两边为难,因此竟不知如何回答才是。

    朱重阳见状立刻明白了叶乘风的心意,他拱了拱手道:“叶兄弟就留在这里跟郑帮主相处几日,否则显得朱某和叶兄弟太不近人情了,丐帮那里不过小事,等到郑帮主有了刘苏儿前辈的音讯,给朱某捎个信便是。”

第二百四十一章 邋遢和尚

    离开了洪门的地宫,朱重阳向登封方向行去。

    忽然间,他心中生出孤零零之感。

    在之前的许多年中,伏隐都一直陪伴在他身旁,就算伏隐不在,他身边也不缺朋友,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独自一人行走在天地间了,一时倒也让他感到有些不适应。

    但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情,摈除杂念,向登封走去。

    从洪门这里到登封,中间隔着洛阳城,朱重阳想要走上官道,要么穿城而过,要么绕过洛阳。

    如果绕过洛阳,他能少了很多麻烦,比如遇到熟人之后的寒暄,比如路见不平后的拔刀相助,比如会遇到她,那个和他在有情无情之间的人……

    若在平时,朱重阳还会渴望遇到这些人,这些事,但是现在他满怀心事,不欲在这些事上耽误时间,因此还是决定绕过洛阳。

    绕过洛阳城虽然要多走十几里路,可朱重阳腾云功施展开来,十几里路又算得上怎么一回事呢?

    朱重阳在洛阳城外的树林中如一阵清风般穿梭,他倒不是有意炫耀轻功,在这僻静无人处,他就算要炫耀,也无人能够欣赏。

    几名在桑林间采桑叶的养蚕人遇到朱重阳经过,连人影都没看到,朱重阳已经飘然远去,消失在林木间,他们所能感觉到的,只有一阵风而已。

    朱重阳很久都没有这么畅快地全力施展轻功了,这些年他内力日深,随着腾云功的施展,丹田中有一股温暖的真气散入四肢百骸,在四肢百骸中流转一圈后,又如同江河入海,随后再氤氲而出,散往周身,如此往来不休,内力越转越快,朱重阳非但感觉不到内力的流失,反而感到体内随着腾云功的运转而真气澎湃。

    他知道在最近一段时间,由于各种劳烦之事,他的韧性发作,为了应对这些茫无头绪之事,他的武功又有了突破。

    穿过树林,朱重阳又翻过一座山头,再穿过山谷,接着他转过对面的山腰,向山后疾驰而去。

    正在他沉浸于修为进展的喜悦中时,山后忽然出现一道山涧,这道山涧中横放着一根树干作为独木桥,看来不知是何人所放,用来渡过山涧之用。

    朱重阳想也不想,在山涧旁纵身而起,整条山涧很宽,以朱重阳的能耐,也不足以一跃而过,他高高跃起,然后伸足点在独木桥中间,准备借力跃往对面。

    不料这根作为独木桥的树干看起来十分粗壮结实,实则已经是一根朽木,朱重阳为了能够跳到对岸去,这一点看似轻描淡写,实则他用足了力道,让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这根朽木蓦地从中间断开,朱重阳在措手不及之下,整个人随着朽木的断开向山涧中掉落下去。

    普通人若是遇到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常常会手忙脚乱,束手无策,甚至是听天由命,但朱重阳是何等样人?他临危不乱,在整个人向下掉落的瞬间,他施展出从伏隐那里学来的随风转的轻功,横掠向对岸,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他还在不断下坠。

    在来到对岸时,朱重阳来到距离对岸崖壁上,他伸脚在石壁凸起处一点,整个人复又冉冉升起,稳稳落在了山涧对岸。

    这道山涧虽然不算太深,也根本摔不坏他,但总归免不了变得狼狈些,他自己的信心也会因此收到打击。

    如今朱重阳凭借着高超的轻功转危为安,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得意非凡。

    就在他刚准备动身继续前行时,山林中忽然传来:“好轻功!”三个字。

    朱重阳愕然止步,朗声问道:“什么人?”同时他心中感到奇怪,这声音是谁所发?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等了一会,却不见山林中有人回答。

    朱重阳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寻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行去,在穿过一片树林林,一道小溪和一片竹林花圃后,朱重阳看到似乎有一个和尚正站在一口大缸前,手中拿着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棍,正在全力搅动缸中之物,远远看过去,那缸里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是一缸大粪,相距得很远已经能够闻到那股冲天的臭味。

    这个人是不是和尚,朱重阳也不能确认,而他之所以会认为此人是和尚,自然是因为他光秃秃的头顶了,这个光头男子身穿一袭破烂的灰袍,露在外面的头脸手等处也都肮脏不堪,看不清相貌。

    朱重阳看得眉头大皱,心道,这人偿若不是个疯子,也多半有些疯疯癫癫的,什么人会闲着没事干,用棍子搅动粪缸呢?刚才那声音称赞自己好轻功,自是识货之人,绝不可能是个疯子,更不可能是个疯和尚。

    想到这里,朱重阳转身便走,一些世外高人不喜欢抛头露面,见到自己过人的轻功忍不住出口称赞,未必想和自己见面,自己也就不用去惹无谓的麻烦,还是先去登封为是。

    刚转身要走,那名邋遢和尚忽然说道:“好轻功!”

    朱重阳立刻认出这声音正是刚才那夸赞自己的声音,他讶然回头道:“是你?”

    邋遢和尚道:“是我,怎么?你刚才见了我感到很失望?否则为何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朱重阳感到有些尴尬,他没有回答邋遢和尚的话,而是问道:“大和尚既然懂得我轻功的高明之处,为何会在此做这种事?”

    邋遢和尚道:“那要怎样的人才能做这种事?”

    朱重阳一时愣住,接着他干笑道:“通常有什么本事,就去做什么事,本事大的人自然要去干大事,这种事么,自然是由那些没什么本事的人去做的,大和尚既然懂得我轻功的高明之处,想来本事不小,为何不去其他地方一展身手,而是委屈在这山野中,做这卑贱之事?”

    邋遢和尚停下了手中搅动的木棍,然后从旁边拿来一个木桶,然后将缸中大粪舀出来,将木桶装满后,他又提着木桶来到花圃中,用一个葫芦瓢舀起粪水,一点点地给花圃中的花浇下去,其仔细处,似乎更比一位母亲照顾自己的孩子更谨慎。

    他一边浇着粪水,一边对朱重阳道:“有本事的人就干大事,没本事的人就干卑贱之事,这是谁规定的?”

    朱重阳愣住:“这不是自然而然的事吗?何须有人去规定?”

第二百四十二章 花圃药圃

    邋遢和尚叹道:“如果是自然而然的事情,那为什么位居高位的官员,深处百姓头顶的大老爷们,多数都是酒囊饭袋呢?”

    朱重阳一时语塞。

    邋遢和尚道:“穷苦百姓一生勤勉,种地做活养活这么多人,又怎么能说他们行事低贱呢?”

    朱重阳闻言顿时肃然起敬,他抱拳道:“是我误会高僧了,原来高僧是一位看破世情具有大智慧的法师,失敬失敬!”

    邋遢和尚讶然失笑道:“我算得什么高僧?算得什么法师?我不过是一位种花的邋遢和尚罢了。”

    朱重阳问道:“大师好不谦虚,令在下钦佩!只是在下想知道,一个粪水,怎的还需要搅和什么?”

    邋遢和尚说道:“什么事都可以随随便便地做,也可以全副身心地去做,偿若马马虎虎地做,什么事都做不好,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一席话说得朱重阳感慨万千,这世上大有随性而为之人,也有为了一件事一个人付出终身之人。就像慕容寒山之于剑,叶不凡之于暗器那样。

    想要将一件事做到极致,就要极于物,极于情,极于人。

    朱重阳道:“大师真乃堪破之人,只可惜这世上尽有一些什么事都做不好,却一直在埋怨,并且有各种理由来为自己推脱的人。”

    邋遢和尚浇完一桶粪水后,又过去盛了一桶,看着被和尚精心照顾的花圃,朱重阳忽然感觉这些粪水并没有之前那么臭了。

    就在邋遢和尚再提一桶粪水向他这个方向走来的时候,朱重阳忽然觉得这个和尚看起来有些眼熟,只因和尚脸上污秽太多,所以很难看出来是谁罢了。

    朱重阳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这个人身形也很熟悉,究竟是谁呢?

    邋遢和尚忽然问道:“你武功很高吧?”

    朱重阳顿生警惕之心,他谦虚地说道:“这世上多有藏龙卧虎之辈,隐姓埋名的高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哪敢自称什么很高呢?”

    邋遢和尚道:“你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并非这么想的,看来你对我是生出了警惕之心。”

    朱重阳骇然道:“大师竟能看出我的心中所想?”

    邋遢和尚微微一笑道:“不是我看出来的,而是你说出来的,你说世上尽有卧虎藏龙,隐姓埋名之类,看来,在没有隐姓埋名的武林之中,你还是颇为自负的。”

    朱重阳失笑道:“或者是我用词不当罢了,在下和一些朋友相比,实在算不上什么高手,倒是大师深藏不露,让我莫测高深。”

    邋遢和尚给花圃细心浇起粪水来简直没有停歇之时,朱重阳也佩服他的耐心。邋遢和尚忽然说道:“不瞒你说,我之所以会隐居此处,就是因为我武功平平,又有自知之明,若是继续行走江湖,只怕有些大事不妙,所以我才躲到了这里。”

    朱重阳有些不信,且听到邋遢和尚话中之意另有深意,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他心中,此刻所想的是,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怎的看起来这么眼熟?自己认不出此人,定是自己以前见过和他相似的人并非和尚。

    偿若他能洗干净脸庞,那么自己能够认出他的就多了几分,若是他能蓄起头发,那么又能再增加几分……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过了一会,朱重阳没话找话地问道:“你这花圃中究竟种的是什么花?我怎么一样也不认识?”

    邋遢和尚道:“这些不是花,是药。”

    朱重阳愕然,想不到这些看来像花一样的事物竟然是药。

    邋遢和尚终于浇完了最后一桶粪水,粪缸中也快空了。

    直到这时,邋遢和尚才收拾了一下,又去旁边的溪水中洗干净了手,又抹了抹脸,然后站起身来,望着朱重阳道:“咦,你怎么还在这里?”

    朱重阳见到他洗过的脸庞,浑身巨震道:“是你?”

    邋遢和尚面色不该改,说道:“你认得我?”

    朱重阳抽出玄武剑道:“你果然没死!”

    原来朱重阳认出这邋遢和尚就是百里潜形!

    百里潜形已经在庐山被慕容天池给宰了,怎的又会剃光了头发来到了这里?

    邋遢和尚呵呵笑道:“能像洒家问出这么有趣的问题,你还是头一人,怎么,我就这么该死?”

    朱重阳道:“你装神弄鬼又有何用?”

    邋遢和尚首先醒悟道:“看来你是将我当成了另一个人了。”

    朱重阳有些不信,世上哪有这么相像的人?况且百里潜行的尸体又恰好不翼而飞,经过查看,百里潜形的坟墓是被从里面破开的,而非被人救走的。

    想到这里,朱重阳更感觉这邋遢和尚就是百里潜形,他冷哼道:“任你狡猾如狐,只怕也忘不了那一剑吧?”

    那一剑,指的自然是慕容天池划破他咽喉的那一剑,只不过那一剑为何没有要了他的性命,这倒也奇怪。

    邋遢和尚问道:“什么那一剑?”

    朱重阳大怒,这家伙装傻充楞,自己又非他的对手,现在当真是身处危境,他心中一动,摆出空城计道:“既然你不记得了,慕容天池又在附近,待会让他再给你来一剑如何?”

    他一边这么说,一边查看邋遢和尚的反应,如果他是百里潜形,听到慕容天池的名头,只怕再不能保持冷静。

    但邋遢和尚却并没有露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反而笑道:“洒家说你认错了你还不信,你且说说,你把洒家当成了谁?”

    朱重阳眼睛落在花圃上,心中蓦地一动,问道:“你这些药草种了多久了?”

    其实想要知道这位邋遢和尚是不是百里潜形,只要看他咽喉处有没有伤口就知道了,就算百里潜行死而复生,又忘了之前的事,伤口总抹除不了,怎奈这位邋遢和尚太过邋遢,脖子处脏得有厚厚一层污垢,看不清有没有伤口。

    邋遢和尚仰天而望,嘴里喃喃地说道:“你问我种这些药圃有多久了?差不多有二十八……二十九年了吧。”

    朱重阳顿时愣住。

    这时,邋遢和尚蓦然发难,手中葫芦瓢如同一个巨大的暗器向朱重阳甩开,暗器未至,一股臭气当先扑面而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祸不单行

    和尚蓦然发难,但朱重阳因为早有准备,所以也并没有感到措手不及,他提起玄武剑刚要将这个葫芦瓢给击碎,但一个念头转过,他蓦地施展出天下无双的轻功腾云功向一旁闪去,因为是临时变招,所以十分勉强地避过了葫芦瓢。

    朱重阳怒道:“好你个百里潜行,你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他避开葫芦瓢,并非因为葫芦瓢上真劲厉害,而是怕上面的粪水沾到了玄武剑上。

    玄武剑乃是他父亲给他的宝剑,他向来十分爱惜,自然不肯将宝剑弄得恶臭不堪。

    说完和尚露出狐狸尾巴后,朱重阳挺剑向他刺去。

    这和尚刚想嘲笑朱重阳几句,却又因为听到百里潜行几个字而浑身巨震道:“你说什么?”面对朱重阳刺过来的玄武剑,他竟然忘了躲闪!

    朱重阳道:“我说……”刚说了两个字,玄武剑已经刺到了邋遢和尚的面门。

    眼看着邋遢和尚并没有反抗,也没有闪避,朱重阳一时下不去杀手,毕竟他很难直接杀死一个丝毫不知反抗的人,因此他忽然变招,改而去刺邋遢和尚的肩膀,同时口中接着说道:“……你既然已经死了一次,再死一次又何妨?”

    看着朱重阳变了招,邋遢和尚终于懂得出手了,他手指如在弹琵琶,几根手指之灵活有力,大出朱重阳意料,空手夺白刃的功夫朱重阳不是不知道,只是别人对他的剑法而胆大到空手去夺,他倒还没有遇到过。

    邋遢和尚的手指在剑身上不断敲击,以密集的指力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朱重阳剑上的力道化去大半,等到朱重阳的剑距离他的肩膀不过一尺距离时,邋遢和尚变弹指为掌拍手抓,看着邋遢和尚粗糙的手茧,若是寻常铁剑,只怕真能被他把剑夺了去。

    只可惜这不是一把寻常的铁剑,而是玄武剑,剑刃之锋利,足以切金断玉,邋遢和尚的手一抓上剑身,朱重阳就迅速向后抽剑,只听邋遢和尚哎呦一声,手上已经溅出血光,以玄武剑的锋锐,别说去抓,就算手从剑刃上轻轻擦上一下,也足以受到重创。

    朱重阳冷笑一声,准备变招继续出击,邋遢和尚已经向后飘然退开。

    他一边向后退,一边说道:“你的剑好不锋利,将洒家的手指头都给割掉了!”

    朱重阳冷嘲热讽地说道:“不过一根手指头而已,又不是你的脑袋,你装模作样又有什么用?亮出你的兵器,就算朱某不是你的对手,也会跟你死磕到底!”他心中暗叫侥幸,亏得自己抢先出手,将他的手指头给削断了,让他功力大减,否则自己只有力敌不过,转身就逃的结果。

    邋遢和尚一边心疼地看着左手食指只剩下一点皮连接,一边给自己包扎,难得的是他这一会都没有呼痛,但十指连心,断了一根手指的痛楚,还是写在了和尚的脸上。

    朱重阳并没有趁人之危,而是看着邋遢和尚包扎手指,看他左手食指断开,和尚怎么接都接不上,最后一狠心,将断肢摘掉,然后轻轻放在一旁,手指血流如注,他用右手在衣服上撕下一根布条,用布条将断指处给系紧,血流减缓,随即和尚又用右手手指迅速地在左手手腕穴位上连续点了几下,封住了穴道,手指上的血终于止住了。

    做完这些,邋遢和尚痛得额头直冒冷汗,他倒吸一口气强忍住疼痛,对朱重阳道:“你这人下手好不狠毒!我这手指断了怎么办?你赔得起吗?”

    朱重阳认定了他是百里潜行,冷笑道:“我赔不起,但为什么要赔呢?”

    邋遢和尚恨恨地说道:“因为你认错了人,我的确不是百里潜行,难道百里潜行真的死了?”

    朱重阳自然不信他的花言巧语,他将玄武剑横在身前,保持着警惕之心道:“到了此刻,你还想诓骗我么?”

    邋遢和尚没有继续和朱重阳争辩,忽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朱重阳以不变应万变,他心道,我看你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邋遢和尚越哭声音越大,朱重阳听得心烦意乱,倒不是和尚哭得很假,恰恰相反,正因为和尚哭得情真意切,才让朱重阳感到烦躁。

    又听和尚哭了一会,朱重阳怒道:“你哭够了没有?”

    听到朱重阳的喝问,邋遢和尚才用脏污不堪的衣袖擦了擦眼泪,但不擦还好,一擦眼泪流得更多了,有一行眼泪流到了他的脖子上,邋遢和尚用衣袖在脖子上一抹,他的衣袖虽然污秽,但比起脖子还是干净一些,再加上眼泪的湿润,这一擦,竟然趁势将脖子给擦得干净了些。

    朱重阳讶然看到,邋遢和尚的脖子竟然没有一点受过伤的痕迹,如果他就是百里潜行,那么就算他还活着,他脖子上的伤口绝不会像这位邋遢和尚的脖子这么光滑圆整。

    想要掩盖脖子上的伤疤有很多种方法,比如用围巾之类的东西遮盖住,又比如用厚厚的粉来涂抹,甚至可以用猪皮鸡皮之类的动物皮给贴住,而邋遢和尚的喉结随着他的说话上下滚动,显然他并没有用这些办法。

    难道他真的不是百里潜行?朱重阳就连自己都感到有些怀疑,不可能的,绝不可能,世上若有和百里潜行相貌相似之人并没有多少奇怪地,若是相貌身材都和百里潜行差不多,甚至声音都有些相似,且同样都是武功高强之人,只怕就不会是巧合了。

    此人一定就是百里潜行,朱重阳在心里这么坚定着自己的信心,至于邋遢和尚脖子上的伤口是怎么没有的,朱重阳也不愿多想。

    邋遢和尚哭了一阵后渐渐停了下来,他又抹了抹眼泪后,叹了一口气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就知道今日不但要断一根手指,还要听到这么悲苦的消息……”

    朱重阳道:“我只奇怪,你是怎么想到躲在这里的,你故意扮成邋遢和尚,就以为别人认不出你来了?”

    和尚不再分辨,而是问道:“这么说来,你是将我当成了百里潜行了?”

    朱重阳道:“明知故问,难道你还想耍什么花样?”

    和尚摇了摇头:“我不是百里潜行,百里潜行是我兄长,我是他兄弟百里流川。”

第二百四十四章 流川和尚

    朱重阳冷笑道:“你继续编?百里潜行根本就没有兄弟!”

    和尚摇了摇头,轻轻地说道:“我现在也不是百里流川了,应该名叫流川和尚,唉,不管你信与不信,我都不是百里潜行。”

    朱重阳道:“百里潜行的母亲在剩下你之后就因为难产而死,难道死人还会生孩子?”

    和尚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虽然是百里潜行的兄弟,却和他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母亲另有其人,她生下我之后也并没有因为难产而死,而是十五年前因病去世的。”

    朱重阳仍旧不行,反而说道:“那么你父亲又是谁?”

    和尚道:“我出家前父亲名为百里耀宗。”

    朱重阳终于哈哈大笑起来:“相比你很久都没有回百里集了,百里集上的人都知道百里耀宗因为还不起问老大的钱,被温老大给宰了,现在不仅死人能够生孩子,死了的人还能再娶妻生子,那可真是奇闻一件了。”

    和尚没有理会朱重阳的嘲弄,而是接着说道:“和尚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和尚从未见过你,你却一上来就对和尚动刀动剑,你问和尚的身世,和尚老老实实跟你说了你又不信,我父亲虽然欠了温老大的钱,却并没有被温老大给杀了,他出去躲债,此后再也没有回过百里集,后来在桃花镇住了下来,娶了我母亲,也戒了赌,唉,反正和尚跟你说什么你都不信,和尚又何必再跟你解释?你要杀和尚,未必能够得偿所愿!”

    朱重阳道:“能不能得偿所愿,咱们试试不就知道了?快亮出你的兵器!你手上受了伤,我原本不愿趁你之危,不过你作恶多端,朱某自然不能再以江湖规矩相待!”

    和尚冷笑道:“假慈悲!杀害我兄长的人看来就是你了?”

    朱重阳摇了摇头:“不是我,不过说是我也没什么不可,就算你不亮出兵器,等我出手后,我也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和尚从粪缸中拿出那根搅粪用的棍子,对朱重阳道:“好,我就和你这杀害我兄长的小子比划比划!”

    朱重阳不再跟他啰嗦,玄武剑一抖,向和尚要害刺去。

    和尚将棍子一摆,一片棍影向朱重阳洒去。

    朱重阳见到棍子不过是寻常的棍子,但棍子上的粪水却随着和尚的甩动而洒了出来,朱重阳向后退开几步道:“难道你就没有别的兵器了么?这棍子上都是大粪,好不让人恶心!”

    和尚道:“若不能恶心你,我用这棍子干什么?看棍!”

    朱重阳又气又无奈,他一个倒纵,向后退开几步,然后挥动手中的玄武剑,砍断一根竹子,然后还剑入鞘,以这根竹子为兵器,和和尚比划起来。

    这根竹子上的竹枝竹叶都在,用来对付带粪的木棍正合适,双方你来我往,打得十分激烈。

    两人的兵器都非趁手的兵器,说来还是以邋遢和尚的兵器占优,毕竟他的棍子用着顺手,且朱重阳因为顾及上面的臭粪水,所以不时要躲避木棍甩出来的粪汁,让他武功大打折扣。

    邋遢和尚见朱重阳不愿粪水甩到身上,心中一动,一边打一边向粪缸退去,等他来到粪缸旁边,又将木棍伸入粪缸中,准备在木棍上再添些粪水,以增加“威力”。

    朱重阳跟和尚交手到此刻,他忽然向后急退,一连退出十多步后,他才将手中的竹竿扔掉,对邋遢和尚说道:“住手!”

    和尚愕然道:“打也是你,不打也是你,你究竟想要怎的?”

    朱重阳的话出乎他的意料:“我知道你不是百里潜行,所以咱们不用打了!”

    和尚道:“你在耍洒家玩不是?洒家是任由你消遣的么?”

    说着和尚又冲上来要跟他动手,刚才是朱重阳不依不饶,现在变成了和尚不依不饶。

    朱重阳伸手虚拦道:“且慢,大和尚先听我解释!”

    邋遢和尚闷哼一声停住脚步问道:“你要解释什么?”

    朱重阳道:“我要解释为何刚才将你当成了百里潜行,现在则认为你不是了。”

    和尚问道:“为什么?”

    朱重阳道:“武功,还是以为武功,你无论是内力还是外门功夫,都不是百里潜行,外门功夫可以作伪,但内力不会,你跟百里潜行的内力截然不同,你不是他,是朱某认错人了。”

    原来在之前交手后,朱重阳通过竹枝感到和尚的内力颇有些降魔除妖的佛家内力功底,和百里潜行近乎邪祟的内力绝不相同,再结合和尚之前说的话,朱重阳便想到自己是真的误会了他。

    和尚冷笑道:“你现在才看出来我不是百里潜行已经吃了,不管你是不是杀害我兄长的凶手,看到你这么不遗余力地要置我兄长于死地,你和他的死绝脱不了干系,受死吧!”

    说着,和尚又挥舞着木棍向他冲去。

    朱重阳道:“大和尚这是要为百里潜行报仇?”

    和尚道:“不错,做兄弟的偿若不为兄长报仇,那真是枉自为人了!”

    朱重阳道:“可是你已经是出家人了,出家人没有七情六欲,没有爱恨情仇,你又怎的……”

    和尚道:“啰嗦什么?看棍!”

    朱重阳闪身冲入竹林,和尚则提着棍在后面追来。

    两人一前一后,在竹林里你追我赶,邋遢和尚的武功或者极高,但轻功却不是朱重阳的对手,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追到后来,邋遢和尚将手中的棍子一丢道:“我追不上你,不能为兄长报仇,不打了,不打了!”

    朱重阳见他放下了“兵器”,这才回过身来。

    邋遢和尚一言不发,向药圃行去,朱重阳见状,反而自后面跟了上来。

    眼下他心中还有几个疑问未解,非要好好问问这个和尚不可。

    和尚听到他跟来的脚步声,回过身来问道:“你打又不肯打,走又不肯走,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朱重阳道:“我想问你几件事,问明白了我就走。”

    和尚闻言颇感生气,他正要发作,忽然似乎想起了一件事,匆匆向药圃行去,竟对朱重阳是否跟来不再过问。

    朱重阳当然不会就此离开,跟在和尚后面追了上去。

第二百四十五章 茸茸奇兽

    邋遢和尚一直来到药圃,从药圃中随手摘了几株药草,然后拿着药草匆匆走到一排松柏后面的简陋茅屋中去。

    朱重阳见状,心中认定这和尚一定是生了什么病,必须要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服用草药,怪不得他这么行色匆匆,又怪不得他在此处种了这么一片药圃。

    想到他并不是百里潜行,朱重阳对于误伤他手指之事禁不住生出愧疚之心。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件事他本以为已经过去了,想不到百里潜行当真有一个兄弟,真正令人意想不到,如果他有兄弟,那么真如和尚说的恶事都是百里潜行本人所为,也就未必尽然,说不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也有这位邋遢和尚的份,所以他也未必全然无辜。

    只是邋遢和尚竟然真的就是百里潜行的兄弟,那是万万都没有想到的。

    邋遢和尚拿着几株药草后来到茅屋外的石臼旁,将药草放入石臼,又用石杵将药草捣成粉碎,接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米饭团出来放入石臼中滚动,让米饭团沾满药草汁。

    朱重阳见邋遢和尚破烂的衣服上满是油污,甚至还有刚才搅拌粪汁溅到身上的,非常肮脏污秽,朱重阳以为邋遢和尚要吃这沾满药草的米饭团,胃里登时泛起一阵恶心。

    好在邋遢和尚虽然邋遢,还没有邋遢到此等地步,他拿着饭团来到茅屋里,很快便从屋里拿出一个竹子编成的笼子,笼子里有一只像猴子又非猴子的动物正在吱吱叫着,朱重阳看得稀奇,这种动物浑身长满毛发,四肢长着锋利的爪子,体态跟一只大猫差不多,比起猴子却小了许多,不知是什么动物,这时朱重阳才明白,原来邋遢和尚拿饭团是为了喂它。

    这只朱重阳也认不出的动物身上一些毛发似生了疥疮般斑秃,邋遢和尚为他混以药草的饭团,恐怕就是为了给他治病。

    邋遢和尚嘴里啾啾唤着,口中说道:“小东西,该吃饭了!”

    语气之温柔,跟他之前说话时的语气截然不同,倒像是慈父慈母对孩子的说话。

    朱重阳看得又是吃惊又觉得好笑,同时更加肯定了这和尚不是百里潜行,以百里潜行的性子,非但不会养这种罕见的小动物,更不会做这种事。

    不料这只无名动物还不买和尚的账,邋遢和尚将饭团递给它,它嫌弃地不肯接,邋遢和尚还耐心地劝着它,哄它吃下,口中说道:“茸茸,别任性,吃了这个对你身子好,乖,快来吃,吃了你的病就好了……”

    原来这只动物还有个名字,这个名字算是起得相当贴切了,果不是毛茸茸的么?

    茸茸在邋遢和尚的温言劝说下,终于接了过去,茸茸虽然是动物,却能够用下面两条腿站立,上肢伸出笼子,将饭团接了过去。

    邋遢和尚见它肯吃,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谁曾想,茸茸接过饭团后,并没有送入嘴巴,而是一伸爪子,将饭团从笼子间的缝隙处给扔了出去。

    这一着大出朱重阳的所料,这小动物的灵性丝毫不亚于一个孩子,因为不想听邋遢和尚的啰嗦,假意接过饭团,实则是要扔掉,当真是让人又感好笑又感惊讶,想不到这家伙如此任性又有趣。

    邋遢和尚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又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步,茸茸刚将手中的饭团扔出去,邋遢和尚便纵身跳过去,将饭团接住,然后再递给它,茸茸接过来之后再扔,和尚再接再递,如此这般十多次后,茸茸似乎知道自己是不吃不行了,这才勉强将饭团吃了下去。

    这只动物吃东西时犹如松鼠吃松果,双腿站立,两条上肢捧着饭团,露出老鼠似的门牙,三下两下便将饭团吃了个精光。

    邋遢和尚微笑着看它吃完后,又从怀中掏出一把花生递给它,然后又将笼子放进了茅屋,看他的神情之开心,似乎就算是孝子对待父母,也不过如此了。

    做完这些,邋遢和尚转过身来,这才想到朱重阳还在这里没走,刚才他全副身心都放在了茸茸身上,几乎到了物我两忘的地步,此刻回到当下,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又捧着断了的手指皱起眉头,他问道:“你还没走?”

    朱重阳道:“我自然没有走,我还有许多事想要问你呢,对了,那是什么东西?”他指着茅屋里的茸茸问道。

    邋遢和尚不悦道:“什么什么东西?那是洒家的命根子,它叫茸茸,你就当它是我的孩子好了。”

    朱重阳道:“和尚还有孩子,当真是天下奇闻了。”

    邋遢和尚谈起这只小动物,顿时来了兴致,他露出慈祥的笑容道:“我刚遇到茸茸的时候,他还不过只有巴掌这么大,不知道怎么了,它的父母也不见了,它还受了伤,看来是刚刚遭遇过一场浩劫,我见它无依无靠,孤苦可怜,最令人揪心的是它还受了伤,偿若我不收留它,它定然活不了多久,因此我便将它带回来给它医治,那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不知不觉间,我和茸茸之间生出了感情,反正我在山中也是孤单寂寞,它也是孤苦无依,我们就相互为伴……茸茸本来长得可欢实了,但今年天气变暖之后,它就开始掉毛,刚开始我也没有在意,没想到它掉毛越来越严重,最后竟然掉秃了几块,我一看这还行?这不是和那瘌痢头一样了么?因此我给它用了一些药,但这些药都是人用的药,用在它头上还不知道行不行……”

    朱重阳听他讲得滔滔不绝,怕他没玩没了地讲下去,便打断他的话头道:“你知道你有一个兄长百里潜行,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听到朱重阳提起百里潜行,邋遢和尚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长叹一声,对朱重阳道:“这些事,还是去我屋里谈吧。”

    朱重阳跟着他走了百十步,来到一个山洞,朱重阳笑道:“你住山洞,却让茸茸住屋子,你对它倒还真是不错。”

    邋遢和尚道:“那是,它就是我的命根子,也是我在山里唯一的伴,自然要让它住得好一些。”

    朱重阳本想问他,你当它是伴,它可曾将你当成伴?如果是相互为伴,为何还要将它关到笼子里?但又怕这么说伤了他的心,他不肯再跟自己将百里潜行的事,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第二百四十六章 命运无常

    来到山洞中,邋遢和尚搬来一块平整的石头给朱重阳坐,然后先问他:“我那可怜的哥哥是怎么死的?”

    朱重阳心中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将真相告诉他,就算他知道杀死百里潜行的是慕容天池,也不惧他去找他报仇。

    而且朱重阳本来认定百里潜行在慕容天池剑下必死无疑,如今经历这些,比如百里潜行的尸首消失,时有时无的他的兄弟,以及和百里潜行有关的人对于他的讲述之矛盾等等,都让他不敢再对百里潜行的生死再做出什么判断。

    万一百里潜行还活着呢?毕竟他朱重阳自己便生出疑惑,甚至一度认为这个邋遢和尚就是百里潜行。

    听朱重阳讲述完百里潜行的事之后,邋遢和尚陷入沉默,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朱重阳安慰道:“大和尚……”

    邋遢和尚摆了摆手道:“你不用说了,我这位哥哥乃是死有余辜了。”

    朱重阳想不到他这么明事理,跟着说道:“你能这么想,至少心中不至于太痛苦。”

    邋遢和尚道:“关于我这个哥哥,我只见过他一次,那一次我们见面之后,诉说了对于父亲的怨念,都认定我们兄弟二人之所以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都是拜他所赐,然后我们互相谈论了一些小时候的事,那次分别之后,我以为我们兄弟还有再见面之时,想不到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朱重阳道:“你们兄弟二人也算是因缘际会,习得了这么一身高强的本领,偿若去行侠仗义,岂非很容易就能博得一身的名声?”

    邋遢和尚苦笑道:“我要名声做什么?我和百里潜行境遇几乎相反,你可知道为什么?”

    朱重阳不知道他意所何指,愕然问道:“为什么?”

    邋遢和尚说道:“因为我和他经历不同,所以才走上完全不同的路子,他是被父亲抛弃,他母亲又在生下他后去世,他一生孤苦伶仃,还得躲在一个赌鬼父亲以及抛妻弃子父亲的阴影下独自奋力求生,咱们已是成人,此刻看来已然不觉得有什么,但对一个孩子来说,只怕在想法上已经充斥着偏执和仇恨,以至于慢慢走上邪路歪路,而我,嘿,虽然父母双全,却因为父亲躲避温老大的赌债,一直唯唯诺诺,所以我也跟着形成了不喜和人打交道的性子,今日若非遇到了你,见到你施展这么高明的轻功,我也不会贸然出声,你的轻功实在高明,让洒家打心底里佩服。”

    朱重阳想不到向他这么坦诚,同时也感受到命运之无常,同样是一父所生,性子竟能如此大相径庭,而由这位邋遢和尚娓娓道来,倒也在情理之中,龙生九子尚且子子不同,何况人乎?只是他心中纳闷,像他这种人也能修炼出上乘武功,那真是奇怪了,若说百里潜行这种内心充满仇恨之人,能够修炼出过人的内外功,并没有什么好奇怪地,因此他问道:“你的武功究竟跟谁学的?”

    邋遢和尚道:“家父是个无能之人,我小的时候时常食不果腹,全靠母亲一个人缝些针线活过活,那时又正逢兵荒马乱,日子过得更加艰难了,在我七八岁的时候,不得已下,我才去了家附近的山头上落发为僧,毕竟庙里还能吃顿饱的素饭,武功就是庙里的和尚所教,我不喜和人打交道,日夜勤修不辍,师父都说我青出于蓝,可以出山了,以我的资质,大可以去其他有名气些的寺庙,但我不想离开那座小寺庙中的清静,便又留下来练了几年,直到我感觉能做些活养活父母,便跟师父说我要还俗,师父苦口婆心地劝了我一夜,说我有慧根云云,就算离开小庙,也可以继续当和尚,唉,师父不知,和尚在外面的诸多不便,只不过我感念师父的教导之恩,便答应了他此后终身不还俗,我就这么成了一个野和尚啦,回来后我靠做工侍奉了二老终老,便来到这里种种药草,过着一个人清静无为的日子。”

    朱重阳点了点头,学武讲究心无旁骛,越是他这种不喜过问世俗事,只闷头练武之人进境最快,看来教导他武功的师父也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高人,否则何以调教出他这种高徒?

    邋遢和尚说了半天,嘴巴也说干了,便走到一旁,从一个石台上拿出一个葫芦,又拿出两个竹筒做的杯子回来,和尚将葫芦上的塞子拔掉,在两个竹筒杯中倒了起来。

    随着葫芦塞子被掀开,朱重阳便闻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他心道,这葫芦里盛的难道是粪水?当真是不知道和尚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和尚将一个竹筒杯递给朱重阳,口中说道:“你尝尝。”

    朱重阳连忙敬谢不敏:“我不渴。”

    和尚愣了愣,接着似乎明白过来,跟着哈哈大笑道:“你以为这里面是什么?”

    朱重阳道:“我怎么知道?不过这气味么,倒是有些不讨人喜欢。”

    和尚听他这么说,笑得更欢畅了,他笑了一会后说道:“这是百年山浆,喝了之后能够延年益寿,是我好不容易才在一道山缝中接到的,这种山浆一旦过了两百年就会变得剧毒无比,若是有了上千年头,那是喝了必死无疑,平时我都舍不得拿出来喝多少,不知怎的,我跟你特别投缘,和你说的这些话抵得上我十年所说的话,也真是异数。”

    朱重阳听他这么说,更不愿和这种古里古怪的东西了,千年山浆他也听说过,是听父亲所说,眼下丐帮帮主刘呈祥的父亲刘苏儿,当年就喝过千年山浆,千年山浆自然是剧毒无比,当时若非少林寺恰好有懂得运用玄玉石之人,只怕刘苏儿早就毒发无救了,也就更不会有眼下让人头疼的刘呈祥了。

    世事运转,冥冥中仿佛都有定数。

    朱重阳道:“你怎么知道这是百年山浆?又是谁告诉你百年山浆能够延年益寿的?”

    邋遢和尚道:“是我师父,他不仅教了我一身武艺,还教了我分辨万物的本事,唉,你不肯喝,难道是担心这里面真有毒?我先喝一杯,以释你心中之疑。”说着,邋遢和尚将一竹筒杯里的山浆喝了个精光。

    朱重阳见状也不好再推辞,也接过来喝了起来,一口山浆喝下,肚子里竟升起一股舒泰的暖意,一时间朱重阳也不觉得山浆发臭,一口气也将杯中山浆喝了个精光。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业因业果

    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朱重阳喝了这一杯极之珍贵的百年山浆之后,丹田中真气澎湃,如同一锅沸腾的热水,他连忙盘膝坐下,将丹田中的真气搬往四肢百骸,等到丹田平复下来之后,浑身如沐春风,说不出的舒坦,他知道自己的功力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又有了新的突破,不禁又是欢喜又是感激,对邋遢和尚就算有什么指责也说不出来了。

    邋遢和尚微微一笑道:“怎样?修炼内功之人在第一次喝这种山浆之时,收益最大,往后所能得到的好处就少了。”

    朱重阳本想说再给我来一杯,听他这么说,只能作罢,他心中对邋遢和尚的戒心也完全放下了,因为之前他在搬运内力时,整个人神游物外,物我两忘,那时候邋遢和尚若是不怀好意,他这条性命早就不再了,他叹道:“大和尚此番对我恩惠如此深重,让我怎么报答才好?”

    邋遢和尚道:“洒家何须什么报答?我请你喝山浆,不过是觉得和你投缘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朱重阳诚恳地说道:“以阁下的才能,隐居山野,如同埋在沙子里的珍珠,让人为之惋惜,大和尚何不走出这里,去那花花世界一展身手,胜过在这里默默无闻?”

    邋遢和尚笑道:“鱼儿爱水,鸟儿爱飞,有的人生性喜欢热闹,喜欢和人打交道,有的人喜欢清静,喜欢独自一人生活,我就是这后一种人,对你们来说快活的生活,对我来说则是一种折磨,我在这里很好,那儿也不用去,也不用担心有人扰了我的清宁,有茸茸相伴,不嫌我肮脏邋遢,于愿足矣。”

    朱重阳知道和尚心意已定,不再相劝他出山,而是说道:“关于百里潜行,你那个哥哥……”

    邋遢和尚叹道:“既有业因,则自有业果,他胡作非为,虽然可怜,却更可恨,这或者是他迟早的结局,犹如天地运转,星转斗移,必然如此,我伤心也罢,难过也罢,终究不能再改变他人生分毫,不如去休,雁过无痕,和尚我则继续过着逍遥一人的日子。”

    朱重阳问道:“你不打算去找慕容天池报仇了?”

    邋遢和尚苦笑道:“我的武功不如百里潜行,百里潜行不如慕容天池,则我的武功跟慕容天池差得远了,这岂非是一小于二,二小于三这么简单的道理?”

    朱重阳放下心来,原来他担心的是给慕容天池惹上麻烦,现在则担心这位看破世情的大和尚,邋遢和尚若是找到慕容天池,只怕用不了几招,就会被慕容天池一剑给宰了。

    慕容天池的缺点就在于他的剑太锋利了,他整个人太锋利了,无论是谁企图触碰,受伤的都会是他们。

    邋遢和尚忽然笑道:“对了,在这座山后有一片被我开荒的菜园子,里面种满了各种蔬菜,我这里久无佳客至,好不容易来了个谈得拢的朋友,不如在我这住上几日如何?和尚定然让你体会到红尘中不曾体会到的清静无为之乐。”

    朱重阳听到他的招呼,忽然想到了自己还身有要事,想不到自己跟和尚谈论半日,自己也跟着忘却了红尘俗世,他连忙说道:“你若不提留下的事,我几乎忘了我还有事要去做,等我空闲下来,定然回来叨扰你,没有别的事,在下这就告辞了!”

    邋遢和尚十分失望,他尚抱有一丝希望地说道:“既然已经差点忘了,何不干脆忘了?这世上少了谁,都不会发生什么大的改变。”

    朱重阳摇了摇头:“这世上少了谁,太阳都依旧会东升西落,但这件事若是少了我,只怕就要有人要没命了,告辞!”

    和尚看着朱重阳说走就走,眼中露出说不出的萧索之意。

    他看了看不知何时已经西下的落日,知道自己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也去世了,天地悠悠,昏暗的山林中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整个天地间也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朱重阳一边施展出腾云功疾驰,一边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希望自己没有耽搁太久,在天黑下来之前能够赶到登封。

    丐帮再胆大妄为,也不至于光天化日下动手伤人性命吧?

    匆匆来到登封,正是月上柳梢头的时刻,街上行人稀少,家家户户炊烟袅袅,街道上弥漫着煮饭炒菜的香味,几个孩子正在街边玩耍,一副太平景象。

    看到这种情绪,朱重阳放下心来,看来拳剑门应当没出什么事,若是发生了白日行凶杀人之事,登封县并没有多大,早就传得街闻巷知,大人们也不敢再如此放任孩子在街上玩耍。

    朱重阳并没有直接去拳剑门,而是先去了保全镖行,保全镖行大门紧锁,大门上贴着一张告示,上面写着镖行因为有事,暂时歇业几日。

    看告示上的口吻,应是拳剑门的人贴的。

    朱重阳心中放松下来,去拳剑门的路上也并没有再怎么着急。

    天色越来越黑,街道两旁的饭馆酒楼前都挂上了灯笼,朱重阳听着里面传来的刀勺铁锅碰撞的声音,跑堂的吆喝声,食客们的吵闹声以及酒菜香味,肚子竟不争气地叫了几声,朱重阳原本想随便去一家饭馆先吃个饱的,转念一想,既然来了登封,不去拳剑门那里吃点不花钱的,还要自掏腰包,这种行径不免有些冤大头的意味。

    因此朱重阳咽了咽口涎,快步向拳剑门赶去。

    来到拳剑门的街口,远远地朱重阳就看到几名丐帮弟子站在拳剑门门口,和寻常丐帮弟子东倒西歪,或坐或躺的姿势不同,这几名丐帮弟子全都站得笔直,分成两排,站在拳剑门大门两旁。

    朱重阳心中大怒,几个箭步冲了过去,拉住门口一名丐帮弟子问道:“你们还敢来?谁在里面?”

    其他几名丐帮弟子纷纷抽出兵器,喝问道:“什么人?”

    朱重阳不答反问:“你们堂主在里面是不是?”

    一名丐帮弟子持棍向朱重阳挥去,口中喝道:“好胆!”

    通过这名丐帮弟子挥舞长棍的风声,朱重阳知道此人武功不凡,但他也没空去想这么多,而是左手揪住先前那名丐帮弟子的衣领,右手抽出玄武剑,一剑劈向对方的长棍,同时脚下踢出,一招豹尾脚将他踢进拳剑门的大门。

    那名丐帮弟子只觉眼前一花,长棍变成两截,接着小腹剧痛,整个人向大门内飞了过去,人在半空中便痛得昏了过去。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丐帮帮主

    其他丐帮弟子无不哗然,纷纷抽出兵器向朱重阳围攻过来。

    朱重阳心道,这些丐帮弟子既然在此,里面拳剑门的人多半已经被丐帮弟子折磨过,因此他下手也不再留情,不再当这些丐帮弟子是什么名门正派人物,但也没有取他们的性命,不是在他们腿上来一剑,就是一脚将他们踢进门内院子里去。

    之所以这么做,那是朱重阳不希望在大街上对他们动手脚,以免吓着寻常百姓。

    很快,八名丐帮弟子中七名都被他踢进了院子,最后一名丐帮弟子眼见形势不妙,正想退回门内,主动进取,免了那一脚,但他的速度怎赶得上朱重阳?朱重阳疾冲过去,还是一脚踢在他屁股上,这名丐帮弟子怪叫一声,省了自己进门的脚力。

    随着这最后一名丐帮弟子也飞了进去,朱重阳正要跟着进取,不料这名丐帮弟子又跟着飞了出来。

    朱重阳大奇,跟着又是一招豹尾脚踢出,想将他再次踢进院子,也无暇去想他是怎的去而复返。

    不料这名丐帮弟子虽然并没有什么反抗之力,他背后却涌来一阵无可匹配的雄浑掌力,朱重阳在措手不及下,也只能暂时避其锋锐,他随即向后跃开,以他的腾云功,这虽是向后一跃,普通人就算正面追来也是难以追及。

    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将自己逼退的,朱重阳忽然感到一声尖锐的破空声,然而周遭却并没有什么暗器袭来,他心中一瞬间转过无数念头,刚觉得有些不妙时,腿上一痛,让他落地后差点站不住。

    好在这一下袭击并没有击中他的穴道,朱重阳落地之后喝道:“刘呈祥?”

    那名去而复返的丐帮弟子身后果然出现一人,此人正是丐帮帮主刘呈祥,他见到朱重阳后也愕然说道:“朱大侠!原来是你!”

    朱重阳强忍着腿上传来的阵阵疼痛,口中说道:“若不是我,换成旁人,只怕早就死在你这招狂风骤雨掌之下了。”

    他没有提及腿上中的拈花指,看来刘呈祥冲出来时并没有料到是他,也没有料到他这一退之速,所以拈花指使出,也没有点中穴道。

    刘呈祥对身前这名丐帮弟子说道:“你们不敌,也怪不得你们,能够抵挡住朱重阳大侠的,世上也没有多少人,你们先进去,将受伤的弟子扶回屋内救治,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没有我的召唤,谁也不要来打扰我们说话!”

    这名丐帮弟子应道:“是!”接着乖乖地返回院子里。

    朱重阳听他说话口气中自带着一股威严,心中暗叹,这小子倒是当丐帮帮主的一把好手,只是不走正道,实在是令人可惜,他淡淡地说道:“刘帮主……”

    刘呈祥连忙谦逊道:“有外人在时,朱大侠可以这么称呼我,眼下就你我二人,咱们不妨以兄弟相称,朱大哥还是喊我呈祥吧。”

    朱重阳冷笑道:“我可不敢做你的大哥,你们丐帮最近可做了不少令人费解的事啊。”

    刘呈祥想要解释,却又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神态,他说道:“咱们进去说吧,站在门口成什么样子?”

    朱重阳看着拳剑门门额上的牌匾道:“如果我看得没错,这里是拳剑门的门户,而不是你们丐帮的地盘吧?”说着,他盯着刘呈祥的眼睛,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刘呈祥平静地说道:“是拳剑门的地方,难道你我就不能进去了?以咱们的身份能来他拳剑门这种三流门派,他冯洒金还不得倒履相迎?”

    朱重阳听他语气傲慢,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他心中有火,却最终还是强压住,丐帮为何会变成这样,目的为何,如何才能让刘呈祥打消这些念头,还得通过和他好好说话才能知道,若是此刻惹恼了他,那就谈不下去了,因此他点了点头道:“那好,咱们进去再说。”

    刘呈祥做出一副主人的样子,请朱重阳走在前面。

    朱重阳勉强忍住腿疼,走路时并没有流露出受伤的样子,刘呈祥明知道这虚空一指点中了自己,却始终没有挑明,不知道是想看自己笑话,还是忌惮自己中了他这一指,却没有丝毫反应。

    看来还是后者居多。

    拳剑门的院子里黑乎乎的,厅堂中倒是灯火通明,朱重阳走进去后,出乎他意料的是,拳剑门的掌门冯洒金以及沙覆金等人都在,虽然并没有受伤,也没有收到过折磨的样子,但他们脸上的神情绝不好看,直到看到朱重阳到来,他们才暗中松了一口气。

    刘呈祥道:“朱大哥请坐。”

    听到朱大哥几个字,冯洒金等人的脸色又跟着沉了下去,闹了半天,原来朱重阳跟丐帮帮主还有这层关系,比起朱重阳和他们之间,刘呈祥跟他的关系要亲近得多,至于他是帮理不帮亲还是怎的,那就难说得很了。

    朱重阳心中暗叹,偿若没有自己无意中介入到拳剑门,拳剑门现在已经成为丐帮的一个小喽啰。

    刘呈祥笑道:“今日本不该我来做地主之谊,然则冯掌门非要认我们丐帮为东家,偿若我不答应,冯掌门还不担心得寝食难安?冯掌门,你说是不是?”

    冯洒金露出一丝勉为其难的笑容道:“不错,我们以丐帮做靠山,很多跟我们有矛盾的帮派,都不敢再来招惹我们,我们正是求之不得呢。”

    刘呈祥哈哈笑道:“只不过冯掌门这些话说得有些太勉强了,以朱大侠听来,倒像是我在逼迫你似的,你何不坦诚地跟朱大侠说明这些事情的原委,也好让我们兄弟之间少些误会?”

    朱重阳见刘呈祥虽然笑脸和他们说话,但言语中总有些被丐帮逼迫的意味,他知道,只要有刘呈祥在此,他们就不会说出心里话,因此他说道:“冯掌门也是一个识时务之人,大家都是为了大局考虑,我想冯掌门也不会是一个不识时务之人吧?”

    这话说得有些太过明显,刘呈祥的脸色显示变得有些不自在,但他毕竟是一帮之住,他讪讪地说道:“冯掌门看来有些怨气?”

    冯洒金连忙摆手道:“不敢,不对,是不……我没有什么怨气,刘帮主误会了。”

    朱重阳环顾四周,除了拳剑门的弟子和刘呈祥之外,只有自己一人,看来冯洒金之所以如此这么当着自己的面卑躬屈膝,还是因为把自己当成了刘呈祥的帮凶,他叹了口气道:“我想跟刘帮主单独说说话,不知道刘帮主愿不愿意赏脸?”|

    刘呈祥的脸色变得十分勉强道:“朱大哥既然这么说了,小弟自然不敢不从。”

第二百四十九章 是是非非

    朱重阳道:“那你让这里的丐帮弟子全都出去。”

    刘呈祥对关震西等人说道:“你们先出去一下!”

    看得出留在屋内的,本是丐帮的好手,一来用于监视拳剑门上下,让其不敢轻举妄动,二来也负有保护帮主之责,因此当他们听到刘呈祥要跟朱重阳一起待着时,关震西首先说道:“帮主,这……”

    刘呈祥失笑道:“有朱大侠在这里,你们还担心什么?难道还怕有人前来行刺不成?我的命令你们也敢不听了?”

    关震西心道,我们担心的不是别人,正是朱重阳,帮主却偏偏这样说反话,不过他知道,就算朱重阳想要对他们帮主不利,他们帮主也不至于没有一点反抗之力,他们大可以守在门口,若是听到里面传来打斗声,他们再冲进去也不迟,因此他们跟帮主和朱重阳二人施礼后便离开了屋子。

    刘呈祥接着对冯洒金等人说道:“没听到我要跟朱大侠单独说话吗?还不出去?”

    冯洒金,沙覆金等人闻言,无不露出愤然难当的表情,只是碍于丐帮的淫威,他们无法发作罢了,因此他们刚要站起身来离开,朱重阳道:“且慢!你们可以留下!”

    刘呈祥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显然他不喜有人顶撞他,违逆他的意思,不过短短一段时间,刘呈祥便变得如此专横,但面对朱重阳,他倒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跟着说一句:“朱大侠让你们留下,那便留下吧。”

    等到几人分别坐好后,朱重阳沉吟了一会后说道:“丐帮最近的所作所为,你是否知悉?”

    刘呈祥装傻充愣道:“什么事?”

    朱重阳冷哼一声后说道:“这么说来你是非但知晓,而且也都是你安排的了?”

    刘呈祥笑道:“我知道了,你要问的是丐帮最近拉拢了不少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是不是?”

    朱重阳道:“不错,你们不惜依靠威逼利诱来让让他们就范,究竟意欲何为?”

    刘呈祥收起了笑容道:“我这本是一番好意,看来定是被你们误会了,否则朱大哥也不会这么咄咄逼人地对我进行审问。”

    朱重阳道:“误会你们了?难道那些行为卑鄙,下三滥的行径不是你们丐帮做的?偿若此刻咱们不是在拳剑门内,恐怕我都会当你在说梦话。”

    刘呈祥承认:“是我们干的,或者是方法有些不当,但目的还不都是为了他们?”

    朱重阳问道:“为了他们什么?”

    刘呈祥道:“为了他们能够活下来,偿若我们不将他们拉拢过来,只怕要不了两三年,这些门派全都不复存在了。”

    朱重阳对他说的话那是半点也不信,他问道:“在我看来,他们根本用不了两三年,有你们丐帮这么做,他们只要两三个月便已经没有了自己的门派,你这么做,只怕枉对当年汪帮主和令尊的一番交情。”

    提到刘呈祥的父亲刘苏儿和汪九成,刘呈祥再没了之前的嬉皮笑脸,他正色道:“朱大侠缘何这么说?”

    朱重阳叹道:“你们丐帮的企图,现在已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又何必将我朱重阳当成傻子?又何必将天下好汉都当成傻子?”

    刘呈祥摇了摇头道:“我不明白。”

    朱重阳见他还在装傻充愣,一拍茶几后怒道:“好小子,你以为你们丐帮吞并这些门派的目的大家都看不出来吗?你先是吞并这些小门派,之后再去对付少林武当这种大门派,随后再准备一统武林,你以丐帮为根基,做到武林至尊,难道不嫌野心太大了吗?”

    刘呈祥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看来朱大哥对我的误解已经倒了这一步,天下谁都可以不了解我,少林方丈,武当掌门,峨眉崆峒等等,我都不在乎,但不知怎地,偿若被朱大哥误会,我会尤其受不了。”

    朱重阳听他语气诚恳,不想在为自己的行径狡辩,一时吃不透他的意思,他说道:“你究竟有什么苦衷?何不说来听听?偿若大家真的误会了你,我朱某替你为天下人辩解,为丐帮正名,偿若你不过在为自己推脱,刘呈祥,你好好想想,天下就没有值得了你的人了么?”他不再称呼他为刘帮主,而是直呼其名,可见朱重阳对他已不念两人间的交情,也不将他和丐帮视为一体,直至他才是那个为祸武林之人。

    刘呈祥道:“我们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因为不能说,所以才宁可背负着这些骂名,偿若能够说出来,我何用这么做?朱大哥,你须知道,我因为父亲和汪帮主的关系,绝不会做出令汪帮主蒙羞之事,偿若我有带领丐帮称霸武林的野心,让我刘呈祥不得好死!”

    听他说得如此斩钉截铁,朱重阳再不相信也不禁起了疑心,难道刘呈祥这么做,真有不得已的苦衷?然而他行走江湖多年,见惯了人心波诡云谲,他宁肯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事实胜于雄辩,丐帮最近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已经倒了让人无法接受的地步,他说道:“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有什么理由作出这些事,丐帮为了将这些门派纳入门下,所使用的手段极不光彩,倒行逆施,足以引起民愤,这些总是不争的事实吧?”

    刘呈祥大方地承认:“没错,他们这么做我全都知道,一些手段还是我教给他们的,比如为了对付拳剑门,我们便从保全镖行开始下手,让他们不得不听从我们丐帮号令,朱大哥须知,武林中的哪个门派不是桀骜不驯?偿若我们好好跟他们说,让他们依附于我们丐帮门下,他们能同意吗?而我们丐帮要同时对付这么多门派,哪有精力一一跟他们耗着,好言好语劝着?且他们也根本就不会听啊,时间不多了,我们所用的手段虽然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但胜在效率高,而我本人虽然身为帮主,同样不辞劳苦,跟他们一同出来劝说他们……”

    冯洒金等人听到刘呈祥直言不讳,无不恼怒,只不过碍于他是丐帮帮主,所以都是敢怒不敢言罢了,他们心中同样放松了不少,原本他们以为朱重阳是跟刘呈祥,跟丐帮是一路的,没想到朱重阳显然是站在他们这一边,无论如何,他们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因此都克制着情绪,静观其变。

    朱重阳冷笑道:“原来你对付保全镖行,是为了迫使拳剑门归入你们丐帮门下,而不是为了保全镖行才对付的拳剑门?”

    刘呈祥道:“我们要保全镖行干什么?自然是为了拳剑门。”

第二百五十章 禁武令

    朱重阳看得出他没有撒谎,心中反而更觉得奇怪了,原来他们对丐帮所作所为的推断全都错了,如果丐帮所要的并不是保全镖行,那就不是为了钱财,那可真是活见鬼了,他不再跟刘呈祥争辩这个,而是说道:“近日你们丐帮弟子可发了财呐,不仅穿的好,而且还有钱去酒馆,不知道你们丐帮哪来的这么多钱?”

    刘呈祥道:“事急从权,以前丐帮以逃犯为生,平时不能骑马,但事情紧急时,还不是可以骑马报信?现在我们丐帮弟子这么做,也是基于同样的道理,他们因为身有要事,没有空闲去讨饭,丐帮弟子也是人,总要吃饭啊,大事为重是不是?”

    朱重阳道:“答非所问,我问的是你们哪来的钱,不是问你们为何这么做。”

    刘呈祥道:“出来办事的弟子并没有多少人,再加上我们丐帮门下的帮派也有不少有钱的,他们稍微贡献出来一些,也足够我们用的了,吃饭又花不了多少钱。”

    朱重阳听他事事说的都十分坦然,丝毫不以为耻,他几乎要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强忍着怒气道:“丐帮这么做,和强盗行径何异?我想那些帮派也绝非发自内心要主动送钱给你们,还不是在你们的逼迫或者暗示下,甚至直接索要来的?”

    刘呈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们丐帮所作所为既然问心无愧,便不会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对的事,等到事情真相大白后你们便知道了,公道自在人心,我想到时候所有人都不会说我们丐帮做错了。”

    朱重阳问道:“丐帮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连我都不能透露么?”

    刘呈祥看了看冯洒金等拳剑门的人,那意思是说,有他们在,说话自然不方便。

    朱重阳对冯洒金道:“冯掌门,我朱重阳的为人你们应当知道,我绝不会做出对不起你们的事,还望诸位回避一下,我来问个清楚明白。”

    冯洒金站起来说道:“朱大侠的为人我们自然是信得过得,我们只担心朱大侠会受到他人的蛊惑……”

    刘呈祥悠悠地说道:“冯掌门不必说得这么隐晦,什么受到他人的蛊惑,你直接说担心朱大哥会受到我的欺骗不就得了?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朱大哥乃是久历江湖之人,什么场面没有见过?我说的是真是假,我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对是错,朱大哥自然是一听就会知道。”

    冯洒金领头向朱重阳拱了拱手,表示一切就摆脱他了,随后这才慢慢走了出去。

    朱重阳腿上中的刘呈祥拈花指的虚空指力,因为并没有被点中穴道,随着这一会说话,他暗中运气早将淤血处给疏通了,疼痛渐消,眼下跟刘呈祥单独相处,偿若他认定刘呈祥不怀好意,那么他依旧有先将他制服的打算,以他来逼迫丐帮听令,说到底,他还是并不相信刘呈祥的话,而此刻则是将他制住的最好时机。

    其实以刘呈祥的武功来说,朱重阳也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偿若错失了机会,门外的丐帮弟子一拥而入,那么像现在这么大好的机会便永远不会再有了,而且还会影响到以后,就算他们准备充分,带足了人手,也会因为刘呈祥有了准备而没有什么机会了。

    所以朱重阳打算先听听刘呈祥的解释,偿若他不过是在欺骗自己,那么他宁可使用偷袭这种手段。

    为了武林安危,他是顾不了这么多了。

    等到冯洒金等人走后,刘呈祥不再坐下,而是站在朱重阳身前,他蹙着眉头,似乎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朱重阳语重心长地说道:“当年丐帮再汪九成帮主的率领下,何等威风,何等受人尊重?就连少林方丈见了他,都要亲自接待,足见汪帮主在武林中的威望,丐帮之所以能够成为天下第一大帮,绝非幸至,如果丐帮的名声因此毁了,你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去见他?别说百年之后这么久远的事,眼下丐帮声誉不佳,你又怎么跟令尊交代?”

    刘呈祥道:“偿若家父知道我这么做的原委,也绝不会认定我这个儿子做得不对,朱大哥,你之前认定我这么做,是为了一统江湖对不对?”

    朱重阳听他这么问,点头承认道:“不错,任谁看到你们丐帮接收这么多门派都会这么想得,不独朱某为然,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么?”

    刘呈祥道:“自然不是,我没有这么大的野心,我这么做,只怕朱大哥怎么都想不到,我正是为了丐帮将来的声誉,而不是声威,才不惜以雷霆手段做出这个决定,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我们丐帮现在的所作所为,他们现在不理解,只怕以后还要跟我们丐帮做牌匾哩。”

    朱重阳道:“说了半天,你还是没有跟我说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呈祥道:“我们丐帮以消息灵通见长,在我还没当丐帮帮主时,我就知道这一点,我当丐帮帮主,耍了一些手段,想来朱大哥也能看出一些苗头,朱大哥可知道我为何要这么做?”

    朱重阳道:“当上丐帮帮主,属下有上万帮众,那是何等威风之事,此后如果做了武林至尊,那将会更加威风,还要问为什么吗?”

    刘呈祥摇了摇头:“我当上丐帮帮主,乃是早有目的,主要是为了两件事,一件事就是为了验证我听到的一个消息是否属实,如果消息属实,则将关系到中原武林无数门派,此乃其一,其二则是消息一旦得到确认,除了丐帮能够做到扭转乾坤之外,再无别的帮派能够做到这一点。”

    朱重阳心中一动,问道:“究竟是什么消息?”

    刘呈祥道:“那是一个从皇帝最亲信的一个臣子口中得来的消息,此人乃是汉人,因此他得到消息后立刻托人将消息递了出来……”

    朱重阳听得十分不耐烦,打断他的话道:“究竟是什么消息?”

    刘呈祥道:“皇帝是女真人,他们自称满人,对咱们汉人,尤其是汉人中习武之人十分忌惮,他常说以前早饭之人,绝大多数都是习武之人带头闹事,因此他们满人想要作为龙庭,就必须打压这些习武之人,尤其是武林中大大小小的帮派,所以皇帝要颁布一道禁武令,让汉人不得以门派帮派为由,暗中联络以至于图谋不轨,这道禁令一下,朱大哥当知天下将有多少门派就此风流云散,而我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替汉人保存一些武林血脉!”

    朱重阳听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二百五十一章 左右为难

    刘呈祥点头道:“不错,就是这道禁武令,将会让咱们汉人如同百花齐放的武林和武功,变得如同秦始皇那时的焚书坑儒一般,只能有一部分武功保留下来,而且一些名不见经传,却有着独特武功的小门派,便只能就此消散,禁武令的规定就是,偿若习武弟子跟着师父两年以上的不足二十人者,或者武功学到师父五成以上的,弟子人数超过二十人的,才能保留下来。”

    朱重阳道:“为何要这么规定?”

    刘呈祥道:“这么规定只是开始,为的就是将中原的小门派直接关停,只留下为数不多的大门派,他们再派人暗中盯梢便容易得多了,如果能将这些大门派收为己用,让他们考取武官,或者参军则更理想了,如果不能,监视一个大门派,一旦这些门派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也能立刻知晓,便不怕他们暗中图谋不轨,胜过他们去监视天下数不清的门派帮派。”

    朱重阳明白过来,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明白:“禁武令有此规定,和丐帮这么做又有什么关系了?”

    刘呈祥道:“我们丐帮一旦将这些门派吸纳成我们丐帮的下属,他们名头上不再是自己原来的门派,而是作为我们丐帮的部属分支,自然也就不在禁武令规定的范围之内,朱大哥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自己和丐帮么?我们若是想要称霸武林,大可以去对付那些有实力的门派或者帮派,岂非事半功倍?又何必辛辛苦苦地对付这些起不上什么作用的小门派?”

    朱重阳道:“比如拳剑门?”

    刘呈祥道:“拳剑门的武功虽然不咋地,但是他们武功拳中夹剑,剑中夹拳的独特武功总算是一种开创,若是就此断了,岂不可惜?”

    朱重阳想起丐帮处心积虑地对付天剑门的事,天剑门并非江湖中有多大名气的门派,只是因为他们的天剑剑法十分独特,且威力惊人,所以丐帮非要将他们纳入门下,看来刘呈祥偿若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天剑门自然也属于禁武令范围内的事。

    难道他对丐帮的看法一开始就错了,丐帮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一己私欲,而是为了整个汉人武林?

    想到这里,朱重阳问他:“如果是这样,你大可以直接跟他们说,何用这么拐弯抹角地耍这些手段?”

    刘呈祥摇了摇头:“不能说,我们丐帮这么做乃是为了保存汉人武林的实力,是和朝廷作对,因此这种事只能暗中去做,偿若被朝廷知道我们丐帮公然和他们为敌,岂不遭殃?而且你以为人人都会相信我说的话么?就算他们相信了,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告诉别人,以至于闹得天下皆知?所以为了安全,我们丐帮宁可背负骂名,也不能将真实想法说出来,现在朱大哥能够理解了么?”

    朱重阳道:“知道这件事的人还有谁?”

    刘呈祥道:“除了皇帝,皇帝身旁的近臣外,应当只有我和父亲,以及丐帮中的两位长老知道了,现在则多了朱大哥你,我只希望此事不要从朱大哥口中传扬出去,否则必将引起一阵轩然大波,至于后果如何,谁都难以预料。”

    朱重阳道:“原来令尊也知道这件事?”偿若刘苏儿也知道此事,那么刘呈祥所说的话自然也就不假了。

    刘呈祥苦笑道:“此事本就是父亲让我去做的,否则我才不愿去蹚这趟浑水呢。”

    朱重阳道:“令尊眼下在什么地方?”

    刘呈祥道:“他老人家现在在顺天府,和我母亲以及我妹妹过着中隐隐于市的日子,其实我也不愿抛头露面做什么丐帮帮主,怎奈父亲和丐帮关系渊源极深,我又无法忤逆父亲意思,只能勉为其难地来了,我早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差事,果不其然,明知道天下人都会误会我,我却还要继续做下去。”

    此时朱重阳已经信了大半,只不过事情转折之离奇,让他实在难以接受,一边是十多年行走江湖的直觉,一边是刘呈祥所说的合情合理的解释,究竟该相信哪一个?就连朱重阳一时也难以确定。

    因为知道皇帝要颁布禁武令的人太少,想要验证这一点,此时也难以办到,如果只是等待,等到一个多月后,看禁武令有没有颁发,到时候无论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如果不相信禁武令的存在,朱重阳执意阻挠丐帮的行事,到时候禁武令一下,岂非真如刘呈祥所说,中土如同百花盛放的武林,将会因此消失大半,其中多数武功将会因为没有传入而失传,中原武林也会因此失色大半,若是如此,他朱重阳非但没有做出什么有利之事,反而会成为罪人。

    而如果相信禁武令的存在,朱重阳甚至可以帮助丐帮将这些门派纳入其门下,万一刘呈祥不过是在欺骗自己,到时候江湖中又有何人或者说是什么门派能够遏制住丐帮的野心?到时候他朱重阳依旧是罪人一个。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朱重阳变得有些左右为难,不过他终究还是一个有决断之人,他断然道:“此事暂时按下不表,家父十分挂念令尊,时常说如果我能有幸拜见令尊刘大侠,一定让我捎上家父的祝愿,令尊住在顺天府什么地方,还请刘帮主相告,朱某好了却了家父这个心愿。”

    刘呈祥又不傻,如何会看不出他对自己所说的话未能尽信,因此他说道:“家父住在顺天府石榴胡同左手边第三家,大门上贴着两个门神的便是。”

    朱重阳道:“那好,拳剑门的时我先不过问,只不过朱某想要奉劝刘帮主几句,不知道刘帮主肯不肯听?”

    刘呈祥恭恭敬敬地说道:“朱大侠金口玉言,小子听了后定然获益良多,如何会有不肯听得道理?”

    朱重阳道:“那好,我就直说了罢,眼下就算禁武令会在不久后颁布,丐帮眼下所作所为乃是为了大局考虑,但既然丐帮招揽的门派已经表示臣服,你们也要对他们客气些,何必像对待奴仆似的,对他们颐指气使?”

    刘呈祥想要解释什么,忍了半天,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点头答应:“既然朱大侠这么说了,我会安排弟子们好好对待他们的。”

    朱重阳道:“既然如此,不知道你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难道你们还要守着拳剑门的人,以防止他们后悔对你们的承诺?”

    刘呈祥勉强一笑道:“我和朱大哥这么久没有见面,咱们何不坐下来喝一杯,就当小弟为这场误会致歉好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身不由己

    朱重阳道:“如果最后朱某发觉你刘帮主说得对,丐帮的确是在顶着骂名做好事,那么应该致歉的则是朱某,是那些误会了丐帮的人,如果不久后证明你是在骗我,唉……”

    刘呈祥道:“如果到时候朱大侠发觉小弟是在胡说八道,无论朱大侠怎么对我,我都没有一点怨言,既然朱大哥现在不肯跟我一起吃酒叙旧,那么我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反正有朱大哥在此,也不怕他们拳剑门不识好歹,朱大哥……我,我这便去了。”

    朱重阳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刘呈祥只能自己离去。

    等到拳剑门的丐帮弟子全部离开后,冯洒金等人冲了进来,他们见到朱重阳,立刻向朱重阳表示谢意:“若非朱大侠及时赶来,我们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对了,不知道朱大哥跟他说了什么,怎么让他们心甘情愿地离开的?”

    朱重阳道:“丐帮要做一件大事,对你们用的手段可能有些过分了,至于他们的目的如何,现在我也难以分辨好歹,所以我还需要一段时间去验证,总之在我确定他们的行为是对是错之前,你们先不要跟他们起什么冲突,一切都要等我回来再说。”

    冯洒金现在对朱重阳已是言听计从,他点了点头道:“那好,我们就等朱大侠的音信便是,朱大侠,丐帮原本不是一个正派的帮派么?怎么如今变得……”

    朱重阳道:“这其中自有重大缘故,现在我要去验证的,就是这个缘故的真伪,而丐帮究竟还是以行侠仗义为己任,还是想要在武林中称雄称霸,一切等我查探清楚便知道了。”

    沙覆金道:“反正现在那帮叫花子已经走了,天色这么晚了,朱大侠定然还没有吃饭,不如赏个脸,就在我们拳剑门吃一顿,再住上一宿,明日有什么要去做的,朱大侠再去不迟。”

    朱重阳想也不想地便答应下来:“好,朱某的确没有吃饭,盛情难却,我便在你们拳剑门住上一宿,对了,在吃饭之前,我想洗个澡,不知道方便不方便?”他和邋遢和尚一场拼斗,虽然身上并没有沾上粪汁,心中却不免觉得身上脏了,因此有此要求。

    冯洒金连连点头:“方便方便,我们弟子练功之后都会洗个澡,因此洗澡的物件一应俱全,我去让人准备,石头,去带朱大侠洗澡去,一定要伺候的朱大侠舒舒服服的。”

    一个看起来十分精明的少年走了进来,对朱重阳道:“朱大侠,这边请。”

    朱重阳见拳剑门的人如此热心,知道他们是被丐帮欺负怕了,而把自己当成了护身符,有自己在这里,丐帮也不敢再拿他们怎么样,哪怕朱重阳只在他们这里待一晚也是好的。

    良久。

    这个名叫石头的少年早将洗澡的东西全都准备好,一个巨大而敦实的木桶里盛满了略微有些发烫的洗澡水,旁边还有三个炉子,炉子上都烧着热水,看来是等洗澡水凉了以后再添的。

    朱重阳道:“你出去吧,我自己洗就行。”

    石头站在一旁恭恭敬敬地说道:“掌门说了,让小子服侍朱大侠洗澡,等到水冷了,我可以帮朱大侠添洗澡水,一会朱大侠需要擦背,我也可以帮忙,师兄们洗澡,都喜欢让我帮他们擦背……”

    朱重阳道:“我不喜欢在洗澡的时候有人在旁边看着,我自己能够天热水,也不须你帮我擦背。”

    石头还是不走,他嗫嚅着说道:“如果我不好好伺候朱大侠,掌门回来会骂我的。”

    朱重阳脸色一沉道:“如果你不出去,现在就会挨我的骂,等会我向你们掌门一说,你们掌门还会再骂你一遍,你现在出去,若是你们掌门敢说你什么,你就说是我非要让你出去的。”

    看到朱重阳发了火,石头才不敢多说什么,乖乖地走了出去。

    朱重阳赤身**地坐在洗澡桶中,心中暗叹拳剑门的人好不喜欢享受,洗澡桶内还钉着一张板凳,坐在里面不仅能够好好享受泡澡的舒适,还能涤心静虑,好好想想这几日所发生的事。

    这几日所发生的事虽然说不上什么惊心动魄,却事事出乎意料。

    首先是洪门的事,本以为洪门会因为丐帮的胡作非为,以及和叶乘风的关系,会痛痛快快地答应对付丐帮,不料洪门心不在江湖,而在天下,自己对他们的期望竟使得他们陷入为难的地步,不过好在洪门在权衡利弊后,还是答应了此事。

    其次是关于百里潜行的事,百里潜行被慕容天池一剑杀死,随后埋在了庐山荒野中,谁能想到他的尸首竟会因此消失,随后关于百里潜行兄弟的事来回翻转,波折不断,更想不到自己无意中竟会遇到一个邋遢和尚,还真是百里潜行同父异母的兄弟,世事之离奇巧合,莫过于此。

    朱重阳记得这个邋遢和尚自称流川和尚,出家之前的俗家姓名应是百里流川,不过他也不能确定,他能确定的是,这个和尚对他并没有什么歹意,而且此人相貌和剃光了头发的百里潜行几乎一模一样,看来他是百里潜行兄弟一事多半不假。

    但百里潜行尸首的去向,至今仍是一个谜团。

    暂且不去考虑此事,无论百里潜行的尸首去了何处,都不如眼下丐帮对整个中土武林所造成的影响深远。

    自从离开少林寺,偶遇丐帮在酒楼中对付天剑门时开始,他和伏隐以及叶乘风就认定了丐帮是在倒行逆施,其后他们因为因缘际会,又找上了拳剑门后,更加深了这个印象。

    万万没想到,此事竟然还有逆转的可能,丐帮做下这种倒行逆施的种种行径,竟然很有可能不是在胡作非为,而是在为了中途武林,不惜自损声誉。

    常说人生如戏,又说世事难料,都不曾想到会到这一地步。

    泡在温热的洗澡水中,朱重阳感到心中十分疲惫,江湖纷争就如同一滩沼泽,一旦陷进去就很难脱身。

    他甚至会想,如果那一日没有见到丐帮对付天剑门呢?是不是就不会有了此后的事?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就算他们没有遇到丐帮对付天剑门,以丐帮的行径,他们发现丐帮的所作所为是迟早的事。

    总之是一入江湖,便身不由己。

    洗澡水有些凉了,朱重阳提起身旁不远处的水壶倒在洗澡桶中,等到一壶热水倒进去,洗澡水也变热后,他放下水壶,坐在桶中,又接着胡思乱想起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夜半惊魂

    想起多年前行走江湖时,朱重阳似乎在路上遇到过一次押镖的人使用拳剑门的武功,便是拳中夹剑,这种武功在内行人眼中虽然威力不高,却对武学的发展有着很好的启发作用,如果这种武功都被禁止了,那将会成为中华武学的一种倒退。

    究竟事实是否真如刘呈祥所说呢?

    水又有些冷了,朱重阳又拎起一壶热水倒入洗澡桶,朱重阳坐在椅子上,背靠着木桶,微微发烫的洗澡水带来十分愉悦的感受,水汽氤氲,不知不觉中朱重阳慢慢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

    朱重阳醒来,洗澡水已经很凉,周围一片漆黑,一片死寂。

    怎么会睡了这么久?此刻是什么时辰了?按照洗澡水变凉的情况来看,他至少已经睡了两个多时辰,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拳剑门的人呢?冯洒金等人呢?他们不是等着自己洗完澡一起吃饭的么?怎么他们也不过来喊自己?石头呢?沙覆金呢?

    周围又为何这么黑,这么安静?拳剑门的人呢?他们为何不说话,也不掌灯?

    一种不祥的感觉浮上朱重阳的心头,洗澡水虽然凉,但他心中更有一股寒气冒出,让他浑身都起满了鸡皮疙瘩。

    朱重阳蓦地从木桶中站起,带起的水花洒在木桶外面的青砖地板上,所发出的声音竟如此响亮,足见周围的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朱重阳刚站起身来,忽然感到头一阵晕眩,他先是自嘲了一下,定是自己在热水中泡的时间太长了,所以有些昏昏沉沉的,又或者是因为洗澡水冷了,自己有些风寒了也说不定。

    但下一瞬间,他立刻清醒过来,整个人从木桶中一跃而出,他蓦地想到,自己之所以会在木桶中沉睡了这么久,定是被人下了药!

    以朱重阳的警觉,洗澡水一凉,他就应该察觉到,近而清醒过来的,可是他偏偏等到水都凉透了才逐渐醒来,可见若非被人下药,他又怎会到现在才醒?

    想到自己是被人下了药,朱重阳立刻提起一股真气,运转周身,这样不但可以将自己身上的水给蒸发了,同时也能将渗入皮肤的迷药用内劲给逼出来。

    他当然已经想到,给自己下药的那人绝无可能给自己吃喝的东西里面下药,也绝不可能用吹迷烟等下九流的手段对付自己,而是事先将迷药掺入了洗澡水里,究竟是在木桶的洗澡水里,还是在水壶中下的迷药,已经不重要了,只有让迷药通过洗澡水慢慢渗入自己体内,才不至于让自己这个老江湖察觉。

    不管下药之人是谁,此人都是不怀好意,那是显而易见的。

    朱重阳运了一会功,果然,随着他身上逐渐干燥,一股淡淡的药草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这药草味之淡,若非是在这寂静又漆黑的夜,着实难以发觉。

    等到身上的迷药全部被逼出,朱重阳的神智也恢复了清明,他蓦地想到几件事,一是对方为何迷晕了自己,却又没有对自己做出更过分的事呢?毕竟自己陷入昏迷时,对方若是针对自己而来,为何不趁机杀了或者制住自己?也许对方并没有对自己下手的意思,也许是对方忌惮担心自己还有反击之力,所以不敢下手罢了。

    二是下手之人是谁?

    三是拳剑门的人现在情形如何?

    四是下手之人是否还在这里,或者周围?

    朱重阳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想着这些事,但始终都没有答案。

    穿好衣服后,朱重阳推开房门,来到院子里,一阵晚风吹过,风中竟隐隐带有一丝血腥味。

    朱重阳大惊失色,连忙冲向前院,前院中也是一片漆黑,朱重阳抬头看了看天,天上一弯新月已经到了西边的天空,看来现在至少到了三更,为何拳剑门内一点光亮也无?

    踏入厅堂,血腥味更重了,朱重阳冲怀中掏出火折子正要吹燃,房顶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细微之声,朱重阳顾不得点亮灯光,一个箭步冲到了屋外,跟着一个纵身上了房顶,来到房顶之后,只见远处的屋顶上有一道黑影正在迅速远去,朱重阳心中隐隐想到拳剑门的人可能已经遭到不幸,现在再下去查看已经有些迟了,因此他想也不想,直接朝着黑影追去。

    朱重阳自从听到房顶上的动静,到他立刻冲出屋子纵身上房,前后不过极短的时间,对方已经逃出这么远,可见对方的轻功实在不亚于他,此人究竟会是谁呢?

    为了尽快追上此人,朱重阳不断在房顶疾驰,他本能地选择最近的屋顶追去,而不跳下来追,既能节省路程,有可以防止失去对方的踪影。

    夜风拂面,朱重阳施展出腾云功,在一些纵跃不到的屋顶时,他会尽量跳到最高处,然后施展从伏隐哪里学来的随风转的轻功,在空中横掠,如此这般,速度便比黑影快上许多。

    夜深人静,此时此刻,整个登封城中的人都已经进入梦乡,除了一些人家中零星的灯火外,其余陷入一片黑暗中,远处的树林在星月之光下,如同起伏延绵的山丘。

    朱重阳越追越有信心,眼看着距离黑影城墙越来越近,不知不觉中竟然来到城墙处,朱重阳加快了脚步,希望能赶在出城前将他拦下。

    登封县并不算大,周遭的城墙也都是几百年前所建,很多地方都已经坍塌,城外墙根处原本还有条护城河,不知何年何月早就干涸了,因此朱重阳也并不担心他借着河遁。

    那道黑影来到城墙附近,从屋顶跳下,然后来到城墙根,忽然一个纵身跃上城墙,借着消失在城墙背后。

    朱重阳看得目瞪口呆,那道城墙虽然不算高,也有两丈有余,就算以他的能力,也不足以一跃而上,难道此人的轻功比自己还要高明?他无暇细想,来到城墙根后,立刻展开壁虎游墙功向墙头上冲去,来到城墙上之后,朱重阳才知道,那人并非有一跃而上的功力,而是因为墙头上早就布置好了一根绳索,此人是借着绳索之力才冲上墙头的,黑夜之中朱重阳看不清楚,才会有此误会。

    就这么一耽搁,那道黑影已经逃得远了,站在城墙上从高处远望,不远处有一片树林,那道黑影径直向树林中冲去。

    若是让他进入树林,再想拦下他可就困难得多了,朱重阳立刻跳下城墙,紧随其后地追了上去。

第二百五十四章 解释不通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走了,朱重阳心中暗暗发誓,这不仅是因为自己被暗中下了迷药,被算计了一道,而且因为拳剑门上下生死不知,而此人极有可能就是凶手,此时若是让他走了,更往何处去找?

    想到此人可能是杀害拳剑门上下的凶手,朱重阳心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能有杀害拳剑门上下满门理由的,只有丐帮,而丐帮中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唯有丐帮的新任帮主刘呈祥。

    刘呈祥不仅会狂风骤雨掌,也会莲花棒法,还精通少林拈花指法,拈花指法乃是接着虚空指力,杀人于无形。

    如果前面那人真是刘呈祥的话,朱重阳定要为拳剑门上下满门讨个公道!

    此时的朱重阳心中被怒火填满,他也不去想如果此人不是刘呈祥又该如何。

    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做,还有谁有这么做的理由。

    那道黑影冲进树林后没有多久,朱重阳也跟着冲进树林。

    树林中比之外面更要黑暗,星月之光也照不进其中,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本来追人是更加困难,但令朱重阳意想不到的是,树林中到处都是枯枝烂叶,踩在上面会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朱重阳屏息静气地倾听了一会,判断出那人逃走的方向,跟着冲了过去。

    没过多久,眼前就出现一个人在疾驰的身影,朱重阳加快了脚步,绕过了几棵大树后,距离那人不过一二十步的距离,朱重阳一声暴喝:“哪里走!”一边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向那人屈指弹去。

    破空之声响彻整个树林,那人知道厉害,躲在一棵大树后,等到铜钱从他身旁掠过,他才继续逃走,但就是这么一耽搁,朱重阳又追近了几步,朱重阳如法施为,很快追到那人身后,朱重阳冷笑道:“我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一边说着,他一边纵身疾冲,双手箕张,向那人身后抓去。

    此人身形瘦小,怪不得轻功能练得如此高明。

    那人似乎感到背后朱重阳出手的劲风,随着一声娇叱,那人身子回转,两道冷光向朱重阳手上削去。

    朱重阳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此人是名女子,一愣下,那两道冷光已经到了他身前,朱重阳这才看清这两道冷光竟然是两把匕首,他急往后缩,同时下面一脚踢出,正是他凌厉无双的豹尾脚,只不过他情急之下,也忘了对方是女子的身份,这一脚乃是向对方胯下踢去。

    这名女子娇喝一声:“好胆!”双手变招向下,匕首向朱重阳腿上扎去。

    朱重阳刚才因为想不到她是女人,所以分了下神,现在既然动上了手,他自然不会再任由她张狂,他一把抽出玄武剑,剑光闪过,正是他最擅长的大衍剑法,这名女子显然没有见识过这么伶俐的剑法,因此双手后缩,企图用螳螂刀这一招抵挡,只听嗤嗤两声轻响,她手中的两把匕首已经被削断,只剩下两把匕首的柄。

    女子临危不乱,她将手中的两个刀柄向朱重阳掷去,同时向后急退,企图再次逃走。

    不过朱重阳早有准备,显示一挥剑将这两个匕首柄给磕飞,接着一个闪身来到女子身前,那女子打也打不过,逃又逃不脱,只能向后退开一步,恶狠狠地说道:“狗贼!恶贼!你尽管现在嚣张,总会有人让你恶贯满盈,死得其所的!”

    朱重阳想不到这女子还会恶人先告状,他看到女子脸上带着一块黑面巾,看不清容貌,他剑指女子咽喉道:“你躲在拳剑门的屋顶干什么?拳剑门的人呢?”

    女子闻言竟然流下泪来,她难过得说道:“你杀了我冯伯伯,杀了我沙叔叔,还有拳剑门上下满门,你还有脸问他们人呢,你杀了我吧!你这狗贼!你这臭猪……”

    朱重阳闻言更是愣住,他说道:“拳剑门上下果然被人杀害了,不过绝不是我杀的,你究竟是谁?”他心道,这女子喊冯洒金为冯伯伯,看来她应是冯洒金的侄女。

    女子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说道:“你就算狡辩又有什么用?拳剑门出事后,除了我之外,只有你在那里,我问你,人若不是你杀的,你在那里干什么?”

    朱重阳心道,此事本来该我问你的,你反倒先问起我来,他想也不想地便说道:“我是你那个冯伯伯请来的客人,说来恐怕你也难以相信,我当时正在洗澡……”

    女子怒道:“我说你身上怎么连血迹都没有,原来杀了人之后还有心情在我伯伯家洗澡,你这个没人性的狗贼……”

    朱重阳听她这么喝骂,心中倒是一愣,这姑娘说得不错,不管谁是杀人凶手,杀人之后身上不免会带着血迹,何况是杀人满门?他打量这女子身上,并没有血迹,这么说来,拳剑门上下被杀,不是她干的了?

    而她之所以听到自己在洗澡而愤恨恼怒,原也怪不得她,毕竟在他身上发生的事也不是一言两语就能够说得清楚的,而且此事除了亲身遭遇到,只怕说出去也难有人相信,谁肯相信外面一个门派被灭了满门,而他却在屋内洗了两个多时辰的澡呢?就算他解释水里被人下了迷药,旁人不免也会怀疑,以他朱重阳的名气,怎么会被一桶洗澡水迷晕,而毫无察觉呢?

    这件事本就是匪夷所思,所以朱重阳也不好解释,不过他对这女子并非杀害拳剑门的凶手也相信了大半,不过他还是十分谨慎地问道:“你偿若不是凶手,你躲在房顶干什么?还有,拳剑门冯洒金掌门就算是你伯伯,你为何大白天不来,偏偏在半夜三更地前来拜访?你半夜三更前来拜访也便罢了,为何还穿着这一身夜行衣,就连容貌也给遮住?还有,你见了我之后为什么拔腿就跑?我倒认为你才是杀害拳剑门满门的凶手!”

    随着朱重阳的发问,他自己也感到自己问的有理,不免心中对她的怀疑又加深了一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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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尘事介绍:
诡秘的江湖,荒诞离奇的传说,刻画着武林中不为人知的一面。绝世剑客,名门闺秀,武林大豪,空门隐士,独行大盗,江湖浪子,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庙堂,在闹市,在深山,在沙漠,在怒海,上演了无数惊心动魄而又扣人心弦的精彩故事。江湖尘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尘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尘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