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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剑     江湖尘事txt下载     江湖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 两厢情愿

    屈边宁见胡大人和朱雀似是相熟,感到有些奇怪,朱雀对屈边宁说道:“屈老大,咱们借一部说话……”

    来到另一间无人的屋子,屈边宁正想问问朱雀怎么说动海防官兵放人的,还没等他问起,朱雀首先告歉:“我对你说的话有所隐瞒,乃是出于爱惜你们的性命,但总是有些对不住你们。”

    屈边宁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你有什么话隐瞒了我们?”

    朱雀说道:“你问我知不知道段烟波的下落,其实我是知道的,只是你们就算找到他们也是送死,段烟波现在武功非同小可,就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上他们人数众多,足有三百多人,你们这些人前去,不是送死是什么?”

    屈边宁脸色阴晴不定,他问道:“那朱大侠为何现在又肯对我说了呢?难道现在就不怕我去送死了么?”

    朱雀笑道:“现在形势不同,我给你找了上千余官兵做帮手,再加上炮船的帮助,你们是稳赢不输,我自然不再担心。”

    屈边宁张口结舌,不知朱雀所言何意,朱雀将自己和胡大人的谈话告诉了他,不过自然隐瞒了胡大人乃是白莲教的身份。

    听闻能够找到段烟波报仇,屈边宁说道:“既然如此,只要能报了此仇,我们甘愿做海丁随官兵出海,他们……不会嫌弃我断了一只手吧。”

    朱雀宽慰他道:“这胡大人并非段烟波一流,乃是真心为民做主的好官,所以我希望你能跟他谈谈,说不定会扭转你对海防官员的认识,愿意重新真心地为海防效力。”

    屈边宁心中成见极深,自然不会因为朱雀的一两句话而改变态度,他无可无不可地说道:“这个,回头再说吧,他们什么时候出发?”不管是江湖还是庙堂,人人都承认的两大仇恨,一是杀父之仇,一是夺妻之恨,尽管那名女子还不是屈边宁的妻子,但在他心中,这恨意倒没有因此减轻,因此心切地想去复仇。

    朱雀说道:“出海作战,总要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再加上胡大人不希望此事传扬出去,若是被平海卫那边得知,说不定会因为段烟波的故旧之情而对他们有所宽恕,那就……”他知道说别的话难以压制他心中火急火燎的冲动,只能这般劝慰。

    屈边宁点了点头:“好,我就耐心等候便是,我先去跟我那些兄弟去说说。”

    朱雀告诫道:“你们一定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否则若被段烟波收到消息,那就坏了大事!”

    屈边宁说道:“我知道好歹的,死也不会说出去的。”说完匆匆去了。

    朱雀这才放下了点心事,回去找伊雪,伊雪和胡桃儿待在一间房里,有胡大人的照拂,她们两人都受到了官兵不错的待遇,胡桃儿趴在一张桌子旁吃饭,伊雪食不下咽,正为朱雀的伤势感到担心,见到朱雀回来,脸上露出关切的神色,朱雀走进来说道:“我没事,伤口也不疼了,事情总算有了结果,咱们吃了饭后就走,去帮胡桃儿找她爹。”

    胡桃儿脸上露出喜悦的神色,伊雪对她说道:“要好好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去。”胡桃儿听话地大口大口地吃着饭,看着让人心生怜悯。

    伊雪问道:“事情都处理好了?那屈边宁等人的事……”

    朱雀说道:“也都安排好了,等离开这里我再告诉你吧。”

    三人匆匆吃饱了饭,朱雀去跟胡大人告辞,胡大人说道:“本来还想留你们多住几日,既然朱侠士身有要事,我就不再挽留,以后若是路过撇处,千万不要客气,过来找我就是,我这里别的没有,好吃好喝地伺候还是没有问题的,对了,那几人怎么说?”那几人指的自然是屈边宁等人。

    朱雀跟他说了他们愿意受他们差遣之意,胡大人说道:“海防一事乃是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他们愿意加入我们蒲禧所,对于他们的来历,我也算对上头有了交代,不至于为难了。”

    朱雀说道:“有空你还是找那断了手的屈边宁谈谈,他对官兵**的成见甚深,你若能扭转他这种想法,他定然会为海防做出一些贡献的,毕竟他曾在平海卫做过官兵,还有,虽然他断了只手,但身手不输于一般习武之人,切莫因此而小瞧了他。”

    胡大人说道:“再这么说就是小瞧我了,我岂是这么心胸狭隘之人,你放心吧,他要是成了我海防官兵的一员,我会将他们和其他海丁平等对待的。”

    朱雀歉然道:“那我是多虑了,我再去跟他们打个招呼,这就走了。”

    胡大人点了点头:“看来我们军中的赏赐,你也不会放在眼里,我就不拿这些俗物打扰你了,望你一路顺遂。”

    辞别了胡大人后,朱雀又去找了屈边宁,屈边宁得知朱雀要走,有些依依不舍:“能够得报大仇,全拜朱英雄所赐,请受我一拜!”不仅屈边宁对朱雀下拜,就连郭盐田等人也都跟着跪下。

    朱雀连忙将他们扶起,然后对屈边宁说道:“你不恨我斩断你一只手我已经感到有些诚惶诚恐了,我和你们一起,最感痛快的就是炸死了这么多倭寇,真希望还有这样的机会,对了,你们最后若是选择在蒲禧所留下也就不说了,若是不愿留下,你们随便找一位丐帮弟子,我和丐帮上下相熟,你让他给我送个信,我会依言给你们送来五百两购买渔船之资。”

    屈边宁一脸坚定地说道:“我的手被朱大侠砍断,那是我罪有应得,怎敢怪你,至于那五百两银子之事,自然也不敢再劳烦朱大侠了,您再提起此事,那更是让我等无地自容了。”

    两人又客气了几句,朱雀和伊雪和他们相别,然后带着胡桃儿离开了蒲禧所。

    胡大人亲自送他们离开,得知朱雀现在身上身无分文,给了他一百两银子作为盘缠,又帮他雇了一架马车,三人这才乘车离去。

    朱雀和伊雪商量着若要去找胡桃儿的爹,自然要到当时他们从乌龙江乘坐商船出海前一天所去的地方,那是在福州以东的一个镇子,离蒲禧所不过一百多里地,他们夜里投宿,打发了马车先回去。

    晚上,朱雀告诉了伊雪蒲禧所的海防官兵需要钱财,屈边宁则要报仇,两相情愿去攻打求活岛,也算是报了自己差点死在大将军手中之仇,伊雪想不到事情竟会又如此巧合,两人感叹这一路的遭遇之奇之怪之惊险,都感到是自己从所未经历的,而大将军遇到胡大人和屈边宁,也算是恶贯满盈了,只是希望岛上那些无辜之人不要受到牵连。

    朱雀因伤需要换药和服药,所以他们走得并不快,一日只行三四十里地,两日后他们来到福州府以东的连江县,朱雀的伤势好了一半,多日未曾饮酒,在夹江县为餐馆酒香所诱,口水都快流了下来,朱雀对伊雪说道:“酒瘾犯了,非要喝点解解馋不可。”

    伊雪不同意:“不行,你箭疮未愈,再去喝酒,岂非会加重你的伤势?”

    朱雀说道:“只喝一点,影响不了什么的,你看我这伤口不都结疤了么?”

    伊雪说道:“不行,结了疤喝酒伤口会化脓的,坚决不行!”

    朱雀说道:“不喝酒我心情不好,伤口更是难以痊愈,权衡利弊,还是让我喝一点吧,只喝一点,不碍事的……”

    最终,伊雪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没有办法,只得答应让他只喝一点,多了她绝不答应,朱雀兴奋得像有了糖吃的孩子,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他连连点头答应。

第四十六章 偶遇伏缨

    来到连江县顶顶有名的望江楼,他们点了几个菜,其中自然是有两道菜是给胡桃儿点的,她虽然只有五岁,可是跟着朱雀和伊雪经历了这么多事,变得像**岁的孩子那样懂事,看着让人心生怜惜,伊雪不断给她夹菜,朱雀也叫来小二,要点酒楼中最好的酒。

    店小二问道:“我的爷,我们店最好的酒就是满城香,这酒极贵,常人都舍不得喝,只有官老爷来这里吃饭时才要上一坛,敢问爷真的要点这酒?”

    朱雀说道:“当然,这酒有多贵?”

    店小二说道:“二十两银子一坛,一坛有五斤。”

    朱雀笑道:“也不算贵,我喝半斤,一两银子不就够了么?”

    店小二连忙摆手:“不行,满城香喝的就是酒香,不能单卖,要买就要买一坛,否则开一次坛子,酒香就跑了一分,剩下的酒就难卖了,还请大爷原谅则个。”

    朱雀听他说得神乎其神,更是被勾得心痒难搔,他看了看伊雪,伊雪说道:“二十两银子一坛,若在平时也还罢了,此刻……”

    伊雪说的意思朱雀明白,他们从蒲禧所海防处过来时,身上只有胡大人给的一百两银子,刨去车马费,食宿费,朱雀换药的汤药费,已经只剩下四十多两银子,若是再花二十两银子买坛酒喝,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而五斤酒朱雀又不能多喝,其他的实在是浪费了。

    正当朱雀要改口说换点别的酒,这时在他身后有一人说道:“二十两就二十两,给这位朱大侠送上两坛过来!算在我账上!”

    朱雀讶然扭头看去,惊讶的神情变成了惊喜之色,他连忙说道:“好小子,竟然是你,你这贼骨头的脚步越发轻健了,我竟然没有听到你鬼鬼祟祟地来到我身后。”原来是久别的红缨公子伏缨,颇有些他乡遇故知的欣喜。

    伏缨来到他们桌前,对朱雀说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一见面,老子好生请你吃酒,你却好小子、贼骨头的乱骂!”说完,他又对愣在一旁,不知伏缨说的是真话还是开玩笑的店小二说道,“还不去拿酒?”

    店小二咋舌道:“两坛酒就是十斤,爷能喝完么?”

    伏缨说道:“喝不完难道不能泡脚么?要你嗦这许多,赶紧上酒!这位朱大侠酒量极好,就是二十斤酒也未必够。”

    朱雀连忙拦住店小二:“别听他胡吹,你上一坛酒就行了。”

    伏缨没有再争,挥了挥手让店小二去了,然后问朱雀:“看你刚才扣扣索索的小气样,肯定是嫌酒贵不舍得喝,你怎么会缺钱花?缺钱也能给我说声,还有,缺钱也就算了,怎的酒量也变得小气起来了?”

    朱雀正想回骂两句,伊雪说道:“他不顾自己生死,炸了倭寇两艘炮船,自己被倭寇一箭射在腰上,刚刚结了疤,我不让他喝酒,可是他非要喝不可,我拦不住他,才同意他喝一点,倒不是他酒量小了。”

    伏缨露出钦佩的神色:“你这人,总是做出让我佩服的事,但你也不能不顾及嫂子,你这么不顾生死,若是除了差池,嫂子岂非要伤心一辈子?”

    伊雪也附和道:“谁说不是呢?他这么鲁莽,伏缨,你作为他的好友,一定要好好劝劝他。”

    伏缨露出一副你放心吧的表情,对朱雀说道:“看到没有?嫂子放权给我了,你小子既然受了伤,还喝什么酒?一滴也不行!”

    朱雀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你个伏缨,老子平时可没得罪了你,你可别蹬鼻子上脸,你以为老子是没钱买酒么?”

    伏缨见他马上就要动了真怒,连忙缓和了一下气氛:“怎么,连个玩笑都开不起么?这里大庭广众,我也不好多问你的事,晚上住了旅店我再问你受伤的事,这女孩是谁?莫非……”

    朱雀连忙打断他的话,他知道伏缨会说莫非是你的孩子,伊雪不能受孕,本来就心怀内疚,伏缨这玩笑一开,必然会戳着伊雪的痛处,他说道:“这是我在路上遇到的一位铁匠的闺女,名叫胡桃儿,她和她爹胡铁匠失散了,我和伊雪帮着她找,你别胡乱说话,胡桃儿五岁多了,什么都懂。”

    伏缨连忙住了口,因为他也醒悟了伊雪不能生育一事,心中差点要痛骂自己几句,他连忙转过话题,分散伊雪的注意力:“你们可知道我来这里干什么?”

    朱雀摊了摊手,表示不知,伊雪果然也被分了心神,问道:“难道是来相亲的不成?”

    伏缨哈哈大笑:“嫂子想到哪儿去了,我是……”说到这里,店小二抱着一坛满城香走了过来,伏缨当着店小二的面住了口,他接过这坛子酒对店小二说道:“我们说些私人的话,没有招呼你就别过来了。”说着摸出一粒碎银子做赏钱。

    店小二接过银子,道了谢,知趣地走开了。

    伏缨说道:“来,先尝尝他们家的满城香,不知道起这个名字有没有吹牛皮,真能香飘满城么?”

    他揭开酒封,看到酒坛口被用一种泥巴牢牢封住,忍不住说道:“看这封口,这酒还真有点像这么回事。”

    他小心翼翼地去掉封口,一方泥封中的泥土落入酒中,刚掀开酒封,一股浓浓的酒香就从坛子里飘出,只闻这酒的香味,都让人有熏熏然之感,果然是好酒!伏缨给朱雀倒了一碗,给伊雪倒了一碗,然后对胡桃儿说了句你还小不能喝酒,然后给自己又倒了一碗。

    朱雀虽然想伏缨赶紧说出他来到这里的原因,但又忍不住这酒香的诱惑,连忙端起碗来抿了一口,酒味在口中弥散开来,朱雀闭上眼睛,仿佛登入仙境。

    伏缨见他喝酒喝得好像要成仙,忍不住也跟着喝了一口,接着怀疑地问道:“这酒味虽然不错,还不至于让你那贼骨头轻了几分似的,看你的样子,怎么好像饿狗忽然吃到了肉骨头?”

    伊雪笑道:“你不懂,他自从受伤后,已经憋了很久没喝酒了,今天喝起来,别说是这什么满城香,就算是劣酒,他也一样是这副德性,你别理他,先说说你为何来到这里吧。”

    在伊雪面前,伏缨不敢卖关子,他语出惊人:“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刀君胡漫天而来。”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是闻者却是心中一震,除了低头大吃特吃的胡桃儿外,不仅伊雪感到震惊,就连朱雀也忘了喝酒,他连忙问道:“怎么为了胡漫天而来?你有屁快放,赶紧说,别把自己憋死了。”

    伏缨白了他一眼,然后说道:“刀君胡漫天家中在十多年前遭了贼盗,不仅他的刀法秘笈被人偷走,就连他的儿子也被贼子杀死,他的母亲也因此受到惊吓,生了重病,不久便去世了,这弑子之仇,遭劫之恨,母亲去世之惨,放在普通人身上也是滔天血仇,更何况是脾气火爆的胡漫天?胡漫天这十多年来一直在天南海北地追寻凶手,凶手却连一点影子都摸不着,知道真相的人都说若非他为了仇人而荒废了习武,刀法本应能够更近一层,不输于慕容寒山的,如今却只能屈居于慕容寒山之下,再也无法与剑神相抗。“

    说到这里,朱雀说道:“江湖中用刀的,除了他胡漫天,再难找出什么超特的高手,他的刀法没有荒废,我看他因为仇恨,刀法才到达的这一步,这份血仇给他刀法带来的是进是退还很难说,怎么,他现在有了仇人的消息了?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此时的朱雀和伊雪自然知道当年在胡漫天的家中劫掠杀人的是平海卫的败退官兵段烟波等人所为,只是他现在先不说,先听听伏缨的说法。

第四十七章 刀君胡漫天

    伏缨说道:“莫忘了我伏缨曾和胡漫天比试过一场,虽然红缨公子略输刀君一筹,但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从那以后,我每次在翻墙入户时,都为他留意他的那些仇人,虽然都没有什么结果,但胡漫天对我还是十分感激,我也承他当年对我手下留情的份上,让他找到仇家后一定要跟我说一声,我要亲眼看着他手刃仇人,过过眼瘾。”

    朱雀不屑地哂道:“你那次和胡漫天交手我又不是不知道,别给自己脸上抹粉了,什么比试,还不是你入户行窃之时被胡漫天抓了个正着?而且你那也叫略输一筹?我看是被胡漫天打得跪地求饶才是,若非胡漫天看在你伏缨是我朱雀知交的份上,又岂能饶你?”

    伏缨脸红道:“大庭广众之下,你也不懂得含蓄一点,好像我伏缨真是个小偷小贼一样,何况嫂子也在这里……“

    朱雀说道:“少废话,你继续说,是不是胡漫天如今得到了仇人的消息,所以约你来此?”

    伏缨说道:“不错,据他带给我的消息,当年他不在家,去他家中抢劫的,应是平海卫的海防官兵,平海卫那边有数千官兵,所以他需要我等一起前来帮他。”

    朱雀问道:“你等?看来他找的不只是你一人,还有谁?”

    伏缨说道:“都是胡漫天的朋友,不少人都是老熟人,前前后后有一百多人吧,虽然和平海卫的数千官兵相比人数少了点,但这些人都是江湖中既有名望的高手,咱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他们怎都要给我们点面子,何况我们又不是和他们作对,只要找出当年杀死他儿子的首恶便是。”

    朱雀和伊雪对视了一眼,他问道:“不知刀君胡漫天现在何处?你带我去见他。”

    伏缨喜道:“对了,你和他也有点交情,有了你的帮忙,我们就更有把握了,他现在在福州府,离这里没有多远。”

    朱雀长吁了一口气:“他想要报仇,就要快了,等到那些蒲禧所的官兵乘船一去,他的仇恐怕就不能亲自去报了。”

    伏缨听得莫名其妙的:“什么蒲禧所?什么官兵乘船一去?你是说胡漫天的仇人要出海?”

    朱雀说道:“路上再跟你说吧。”他扭头对伊雪说道,“我要和他们一起前去岛上一趟,带着胡桃儿也不方便,这样吧,你带着胡桃儿在这连江县等我,事情了解后我再回来找你们。”

    伊雪知道不让朱雀去是不行了,她在这方面尚算通情达理,但最主要的,是她知道有数百名海防官兵再加上胡漫天邀集的一干人等,前去对付大将军等人,那是有胜无败,何况还有一艘炮船,若是让朱雀干冒风险之事,她肯定不会同意,她说道:“我就在这望江客栈住下,你们都要小心一点,还有你,伏缨,也不要大意。”

    伏缨点了点头:“多谢嫂子关心,我们这就去了。”

    两人在骡马行雇了两匹快马,即刻向福州府行去。

    从晌午吃过饭离开望江楼开始,到二人来到福州府胡漫天的住所,前后不过一个多时辰。

    一座破败的大宅院出现在朱雀眼前,门头上写着胡府两个大字,某某某题几个小字,字里行间也都布满了灰尘,以胡漫天的名望,宅院竟然荒废至此,可是他这么多年来为了寻找仇人,那是连家都顾不得了。

    在胡漫天的院子里,横七竖八地摆放着大大小小一二十张桌子,桌子上都是残羹剩肴,几名临时找来的乡邻正在收拾打扫,胡漫天等一干人在后院说话,伏缨和朱雀牵着马走了过去。

    朱雀记得上次见到胡漫天,还是在十年前,那时候他家中已经遭遇过劫难,只是他暗中查寻凶手,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故而朱雀当时也是不知此事,一别十年,当年已经被人称为刀君的胡漫天,如今看起来风采依然,年近五十的他,看不出来天南海北四处漂泊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脸上如松针般的大胡子也没有一根白色,胡漫天的身形很高,这种太高的身形本不利于习武,在敏捷上就会输人一筹,但胡漫天用勤于苦练弥补了这方面的缺陷,高大的身形、过膝的手臂反而因为手长脚长而延长了攻击的距离。

    整个胡家的后院里站满了上百号人,众人都是江湖上武功臻于一流之辈,大都和朱雀相识,大伙看到他过来,知道他智勇双全见多识广,有他参与更容易将事情解决,无不露出欣喜之色。

    身为主人的胡漫天连忙过来招呼二人,路上朱雀来不及跟伏缨提起大将军段烟波的事,此时事情紧急,他来不及跟众人一一招呼,立刻上前对胡漫天说道:“当年杀死令郎,并盗走胡家刀法秘笈的,乃是一伙残兵败将,为首之人名叫段烟波,现在却不在平海卫……”

    还未等朱雀说完,胡漫天就抓着朱雀的肩膀问道:“不在平海卫,却在什么地方?”

    朱雀说道:“是在东海的一座名为求活岛的岛上。”

    胡漫天眼中射出滔天怒火,但脸上神色却无多少波澜,他淡淡地说道:“咱们这就去找他们,嘿,我胡漫天等着一日等了将近二十年,沙儿,等为父剜了坏人的心肺给你报仇!”

    朱雀说道:“你听我说完,段烟波一干残兵败将还有三百多人,现在都在求活岛上……”

    一名和胡漫天交情极深的左手剑客金不焕说道:“三百多名官兵算得了什么,咱们一百多号人还对付不了?”

    朱雀沉声说道:“不要小瞧了这些人,这三百多名官兵大部分都习练过刀君的刀法秘笈,为首的段烟波更是其中佼佼者,就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而且差得远了。”

    就连朱雀都自认不是对手的,这帮武林中人虽然都是一流高手,但和朱雀相比,自忖未必能胜过朱雀,更别提段烟波了。

    院子里一时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刀君胡漫天身上,能够胜过段烟波的,场中唯有他一人而已。

    胡漫天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无尽的酸楚之意,笑声震得屋瓦上灰尘簌簌而落,笑声止歇,他才说道:“他若是不懂武功,我杀起来也没趣味,就让我亲自手刃此獠,为我儿报仇雪恨!朱雀大侠,既然你见过他,就请你偏劳玉趾,带我们前去,胡某自然会感恩不忘!”

    朱雀说道:“此事还有一番周折……”接着他跟胡漫天说起了海防蒲禧所的官兵为了岛上的黄金而准备前去剿除他们,既然大家目的相同,何不直接跟着他们前去?蒲禧所的官兵能到到各位的相助,那正是求之不得。

    胡漫天沉吟了一会,他回身看了院中好友一番,然后问道:“大伙儿怎么说?”

    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全听刀君吩咐便是!”

    胡漫天大声说道:“好!多谢诸位朋友,咱们就跟着官兵前去跟段烟波这群贼子厮杀一番,不过,段烟波不劳各位动手,由我亲自对付。”

    接着朱雀又将岛上那些无辜的工匠们之事告诉了他们,希望他们不要枉杀无辜,胡漫天等人都是侠义之辈,自然不会胡乱杀人,全都点头同意。

    除了段烟波,朱雀又指出了岛上武功高明的几个人,外号都是将军的,若是遇到一位叫做吴浪的,尽量看在自己的面子上饶过他。

    众人也都答应下来。

    为了防止蒲禧所的官兵提前出发,众人不敢耽搁,立刻上马一起向蒲禧所海防处疾驰而去。

第四十八章 天道循环

    当天晚上,众人来到蒲禧所,在蒲禧所巡逻防守的官兵蓦然见到一群人马疾冲而至,吓得立刻全军境界,防止有人袭营,幸而这些人在上百步外停下,虽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但是官兵们却依然不敢放松警惕。

    朱雀越众而出,对这些官兵喊道:“我是朱雀,前来求见胡大人。”

    亏得胡大人还在此处,前去攻打求活岛尚未成行,他听到朱雀前来,放下了心事,赶紧出来招呼,但保护胡大人的几名侍卫紧紧跟着,怕出了什么意外。

    胡大人来到朱雀面前,指着他身后的百十号人马问道:“这些人是……”

    朱雀说道:“都是我给你找来的攻打求活岛的帮手,你放心,他们的目的不是岛上的金子,而是和岛上的人有血仇,他们都是江湖中人,只为寻仇,不为发财。”

    江湖中人讲究的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胡大人虽非江湖中人,这点还是明白的,他说道:“可是这些乌合之众没有受到过训练,真能对付得了段烟波等人?”

    朱雀笑道:“他们不用训练,全都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平时是你们请也请不来的,来,我来跟你介绍一下,这位好汉就是江湖上人称刀君的胡漫天胡大侠,武功在江湖上仅次于慕容寒山,此外别无对手,想来对付段烟波还是足够的。”朱雀说的并不夸大,段烟波的武功都是从胡漫天的刀法秘笈中得来,他不过天资极高,对刀法的领悟更为精深而已,但无论如何精深,总不如胡漫天对刀法的浸淫更久,何况段烟波所学的秘笈还是少了两页的。

    胡大人跟胡漫天说道:“咱们都姓胡,祖上都是一家人,咱们胡姓人家以能有你这种武学奇才而光耀门楣,来,咱们进来说话。”

    一番寒暄后,这些江湖豪客都下了马,牵着马儿进了海防所。

    在蒲禧所朱雀没有看到那些被俘虏的倭寇,他问起胡大人,胡大人说道:“平海卫今日刚刚来了两千官兵,将这些战绩都给拉走了,就连死尸也都没有放过,他们想要邀功请赏,平日都用假的来代替,如今都是实实在在的倭寇,他们哪还会客气,自然迫不及待地向上面申报去了,不过平海卫的仇大人说过了,得了赏赐,会分给我们蒲禧所两成,他说是两成,能有一成落到我们手里都不错了,不过若是能够打下求活岛,赏赐多些少些也就无所谓了,只是我正愁着若是攻打求活岛产生了大量的伤亡,倒是不好跟上边解释,有了你的这批援兵,我就放心多了。”

    朱雀说道:“那你好好跟他们安排,到时候如何先用大炮轰上几炮,如何配合官兵登岛,如何分而击之,他们都答应了随官兵共进退,只是段烟波此人乃是胡漫天的死敌,必须由他来亲自动手。”

    胡大人心领神会,着手去安排了。

    朱雀待胡大人走开后,准备去找伏缨,这是屈边宁走了过来,朱雀一见到他就心生内疚,此人和段烟波之仇,怕是不能亲手去报了,有胡漫天去找段烟波报杀子之仇,自然轮不到屈边宁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屈边宁不用丧身在段烟波手中。

    屈边宁说道:“为了对付段烟波这贼子,朱英雄又找来这么多好汉,我屈边宁真是感激不尽……“

    朱雀连忙解释:“你别误会,他们对付段烟波乃是因为他们自己,并非是为了你。”接着他把胡漫天和段烟波之仇告诉了他,并跟他讲明了,既然有胡漫天在,和段烟波亲自动手复仇之事,便轮不到他了。

    屈边宁理解,他恨恨地说道:“段烟波此人坏事做得太多,仇人太多,我能跟着亲眼瞧着他恶贯满盈,已经感到痛快了,朱英雄千万别因我而心生估计,我自己知自己事,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如今更因为断了一只手……”

    朱雀认同这段烟波是一肚子坏水,他说道:“段烟波害得我差点葬身大海,他的确是该恶贯满盈了,你的事我跟胡大人说过了,他并不介怀你断手之事,依然欢迎你加入海防。”

    屈边宁有些扭捏:“我已经答应了胡大人加入蒲禧所,我的那些兄弟也都心甘情愿地为对付倭寇出一份力,胡大人替我消了当年海防发出的缉告,理由自然是当时的通缉因为是段烟波所发而是去效力,我现在已经是清白之身,那十几个兄弟们也为有了安身之所而感到高兴,对了,你说段烟波差点让你葬身大海,又是怎么回事?”

    朱雀将段烟波用没有钉子的船,将自己和伊雪以及胡桃儿骗入海上一事告诉了他,屈边宁更是感慨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平海卫的人已经将蒲禧所内的倭寇全都带走,一时都不会过来,而炮船一事,胡大人也跟上面拖延了一阵子,所以当天晚上众人在蒲禧所好好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决定出发。

    蒲禧所海防共有一千名官兵,炮船一艘,中等舰船一艘,帆船十二艘,其中五桅帆船四艘,三桅帆船八艘,小船四十多条,此去求活岛,海程遥遥,小船到达不了,胡大人准备安排五百名官兵前去围剿,但朱雀说道:“有了炮船和胡漫天等人,不需要太多的人手,只要一半的官兵即可。”

    胡大人此次亲自前去,知道求活岛上有三百多名当年的平海卫官兵,而且这些官兵又都习了武,不多带点人怎能有必胜的把握?在朱雀的再三劝说下,胡大人只得妥协,带了三百名官兵,和胡漫天的一百多名江湖好汉,其实有炮船和胡漫天等人,就算不带官兵也是够的,但胡大人怎敢冒这个险?

    除了人手外,炮船和舰船外,另加四艘五桅帆船,载着足够的干粮和清水,众人饱餐一顿后就上船出发。

    迎着朝阳,他们开始了对求活岛的征程,朱雀和胡漫天等人乘坐的是舰船,他们不懂用炮,就算是留在炮船上也没有用,胡漫天自从上船后就变得沉默寡言,或者因为即将得报大仇,所以心事极多吧。

    朱雀为了分他心神,对胡漫天说道:“刀君的刀法秘笈被段烟波等人偷走时,是否就少了两页?”

    胡漫天愕然:“什么少了两页?秘笈是完整无缺的,还有,你也别叫我什么刀君了,我年纪痴长几岁,你直接喊我胡大哥或者胡兄就行。”胡漫天眼高于顶,如今对朱雀这么客气,皆是因为朱雀算是他能得报大仇的恩人了。

    朱雀听了胡漫天的话,这才知道自己还是上了段烟波的当,自己被他当时言之凿凿的话所欺骗,相信他是自己对刀法的领悟最多,哪知他还是怕自己失去了岛上武功最高才能当上的大将军的权威,所以给其他人看的秘笈都是少了两页的。

    怪不得吴浪等人的武功无论怎么练,都不是段烟波的对手,此人之卑鄙无耻,之阴险狡诈,都是朱雀从所未见的。

    朱雀将段烟波撕下两页刀法秘笈才让其他人习练的事告诉了胡漫天,然后苦笑道:“也许幸而如此,岛上除了段烟波之外,其他人的武功都不如我,否则对付起来更为棘手。”

    胡漫天点了点头:“的确如此,若是人人都习得完整的刀法,咱们伤亡必多,段烟波自私自利,却没想到在我们对付他的时候,他会因之而减少了战斗力,嘿,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叫作报应。”

    朱雀说道:“的确如此,佛家讲究的因果,其实早就告诉了我们恶的因只会结恶的果,只可惜许多人总认为自己是特殊的能够超出因果的人。”

    胡漫天问道:“你是怎么到了那座岛上的?”

第四十九章 试探高低

    朱雀将自己陪伊雪去海上一事,直到被人关在木屋中推入大海,后遇到吴浪,跟着他去了求活岛等经过事无巨细地都跟他说了。

    胡漫天听得震惊不已:“似你这番遭遇,胡某是闻所未闻,也只有你这般超特的人,才有这种超特的遭遇。”

    朱雀苦笑道:“我几次险死还生,这种遭遇没什么好提的了,胡大哥,段烟波习得你的刀法秘笈近二十年,你对付他可有十足的把握?”

    胡漫天在他提起自己的武功后,便像换了也一个人,他脸上露出有些类似慕容寒山的那种骄傲的神色,但语气却淡淡地说道:“你这是考教我的武功来着,对了,你不是和段烟波比试过一场么?你接下了他多少招?”

    朱雀想了想,然后说道:“三十二招,恐怕他还是故意手下留情,若是真正打起来的话,恐怕我在他手中过不了二十五招,不过我也没有到拼命的地步,是否真的如此,还很难说。”

    胡漫天说道:“那就以你能接下他二十招刀法来算,咱们比试比试,看看我能用多少招赢了你。”

    朱雀知道胡漫天此次不是考教他,而是在试探自己和段烟波的高低,便没有拒绝,抽出陵光剑,然后对胡漫天说道:“胡大哥,请!”

    两人在舰船的甲板上,拉开至一丈半的距离,由朱雀抢攻,用的还是那日和段烟波相斗时的招数,三招过后,朱雀就发现段烟波绝非胡漫天的对手,因为在段烟波手下,朱雀感到自己只是难以抵御,久斗之下,自己臂力不支,这或者和段烟波十多年来饮用了大量的蜈蚣药酒的关系,但面对胡漫天,他才真正感到胡家刀法的凌厉,绝非是需要用极大的内力来施展的。

    因为胡漫天只轻轻一招,就让朱雀生出难以完全守住,本来以为自己守御得密不透风,但在他的刀法下,却感到自己的防守犹如破旧的筛子,处处都是漏洞。

    堪堪比试到第七招的时候,胡漫天一招风沙漫天,和当时段烟波所使出的风沙漫天不同,胡漫天这招让朱雀忽然什么都看不见了,就像自己真的走在沙漠中,沙漠风暴席卷而至,自己只能蜷缩抵挡,让伤害降至到最低。

    也就在这时,朱雀感到自己身上几处要害被点中,当然胡漫天用的是刀背而非刀刃,他又不像要朱雀的性命,所以才示意自己获胜的绝招。

    自己和人比试数招就落败,朱雀只在一个人身上遇到过。

    而胡漫天自然不会再问自己是不是段烟波的对手,因为结果已经不言而喻,他问朱雀的是:“不知你和慕容寒山比试,能够坚持几招?”

    朱雀想了想,最后慎重地说道:“我多次陪慕容寒山练剑,他给我一种感觉,就是他若真的想杀了我的话,只要一招他就能要了我的命,奇怪的是他若只是让我陪他练剑,我们可以一直对拆下去,似乎永无穷尽。”

    胡漫天默然,知道自己和慕容寒山还有一段差距,只是这差距不知此生还能不能追得上去,慕容寒山没有像他这样的仇恨,一生只忠于剑道一事。

    不过胡漫天乃是爽朗之人,他很快看开了,他对朱雀说道:“你也不要气馁,虽然我在第七招上胜了你,那也不过是因为这二十年来,我每日必会花上三个时辰练刀,就是为了能够手刃仇人,我本以为你接不过我三招的。”

    朱雀苦着脸问道:“难道你以为这么说,就能让小弟我心中舒坦些么?”

    两人对望了一眼,忽然都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以朱雀的武功,不至于连胡漫天的七招都抵挡不住,只是他腰间箭伤尚未痊愈,这次比试下来,他的疮口又渗出血来。即便如此,他也能够判断出,段烟波绝非胡漫天的对手,因为刀法的极致讲究光明磊落,看似刀光错乱劈砍,其实每一刀出手,都有其规律可循,段烟波在刀法上能够练到一流高手之上的地步,一是因为刀法秘笈完整之故,而来也因为在求活岛那种充满竞争压力的情况下,才出现的罕有的例外。

    他段烟波的进境也就此而止,他的心中充满了奸诈凶狠贪婪和恶毒,和刀意背道而驰,若非长期服用蜈蚣药酒,他未必会是朱雀的对手,朱雀输给段烟波的是武功,输给胡漫天的是刀法,这之间的区别,便是段烟波和胡漫天之间的差距。

    更何况,两人若真是做生死相拼,段烟波自是力求自保活命,而胡漫天则是拼死寻仇,在比斗的时候能够做到不要命,也是能给对方造成极大的压力,让想活命的一方发挥不出应有的实力。

    朱雀对胡漫天充满了信心,伏缨这时走了过来,对朱雀说道:“你不要命了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要和人动手?”

    胡漫天这才知道朱雀负了伤,他讶然道:“你何不早说?咱们这场比试又非是一定要比不可。”

    朱雀说道:“能够见到胡大哥的绝世刀法,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不过你放心,我就算没有这点点小伤,我算过了,也是一样输在第七招上。”

    胡漫天歉然道:“我根本没将一个偷了我秘笈而学会了刀法的人放在眼里,唉,你这么一来,让我真是心生愧疚了,来,让我看看的你的伤,我这里有一枚冰蟾生肌丸,对金创颇有疗效,你将之服下。”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一枚雪白的药丸递给朱雀。

    朱雀知道胡漫天能够拿得出手的灵药,定然是非同小可的珍贵药丸,他欲拒无从下,便道谢接过,放入口中。

    寻常药丸大多是黑色或者红色绿色,雪白色的药丸朱雀还是首次得睹,这冰蟾生肌丸入口即溶,一股冰凉的甘甜伴着微微的苦味落入喉咙,一道冰线在他体内弥散开来,伤口处的疼痛大减,朱雀说道:“这药丸的药效好快,胡大哥将药丸给我服用,真是有些糟蹋了。”

    胡漫天说道:“这药也算不得什么,你回去休息一下吧,晚上不要饮酒,别的就没有什么禁忌了。”

    朱雀有些后悔地说道:“不能饮酒?早知道我就不服用了。”

    胡漫天讶然失笑道:“何曾听说你朱雀是名酒徒的呢?你放心吧,只是今晚不能饮酒罢了,明天就无此禁忌,何况你伤口未愈,本就不能饮酒的。”

    伏缨和朱雀两人回到船舱休息去了,胡漫天却留在甲板上,看着前方的海水,心中思绪万千。

    这冰蟾生肌丸的药效果然非同小可,到了第二天的早晨,朱雀感到自己的伤口几乎痊愈,最多再用一天,就会恢复他未曾受伤的程度。

    他们行船的速度很快,在快要接近求活岛的时候,朱雀让船队放慢了速度,他来到炮船上跟胡大人说道:“咱们最好在夜里对岛上发起炮击,否则若是被他们发现咱们的船只,让他们有了提防下,火炮的攻击未必能够对他们造成多少伤害。”

    胡大人深以为然,直到天色黑下来后,才命令船队全速前进。

    海上月朗星稀,数艘船如海上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在海面滑动,向求活岛靠近。

    求活岛一片寂静,岛上的人深入梦乡,全然不知即将到来的危险。

    胡漫天等人站在舰船的甲板上,手紧紧地握着刀把,眼中燃起了复仇的火焰。

第五十章 岛上围剿

    朱雀跟炮手说清了山谷中住所的位置,看着他们将炮口调好,避开了工匠们的住所,接着随着一声轰然巨响,炮弹划破天际,落入黑暗的山谷中。

    不用催促,官兵们接着上了炮弹,塞满火药,点燃引信,接着发出第二炮。

    几炮下来,山谷中开始传来吵杂的喝骂声,叫嚷声,奔走呼叫声,以及惨然呼救声,船上的官兵不为所动,依然不断发射火炮,直到炮弹用光,胡大人才让船靠了岸。

    胡漫天施展轻功,从船上跳上了海滩,跟他交情深的几人也都有样学样,也都跟着跳下了船,蒲禧所过来的官兵们则没有这么好的身手,老老实实地踩着踏板下船。

    朱雀带着重回故地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复杂心情,当先领着这些江湖好汉向山谷行去,他们走了没多远,在接近山谷的时候,正看着一群从山谷中冲出来的人群,这些人见到朱雀等人,无不愕然止步。

    领头的是殷涛,他看到朱雀,恨恨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竟然带着官兵来炮轰我们,害得我们死伤无算,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来,也省得爷去找你。”

    朱雀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胡漫天站了出来,冷冷地问道:“段烟波呢?”

    殷涛问道:“你是谁?”

    胡漫天不答,只是问道:“当初在胡府抢劫杀人的,也有你在内吧?”

    殷涛不知胡漫天的身份,他说道:“有又怎样,没有又怎样?”

    胡漫天说道:“有,你就是死路一条,没有,就带我去找段烟波。”

    殷涛向胡漫天走近了几步,然后说道:”好,我带你去找他……”一句话没有说完,阴险无比的殷涛忽然抽刀向胡漫天砍了过来。

    在胡漫天面前敢使出胡家刀法对付他的,也没有几人,因为这简直是孔夫子前谈论语,关公面前耍大刀。胡漫天随手一刀,殷涛惨叫着后退数步,他的手臂连着那把柳叶刀掉落在地,断臂处血如泉涌,付蹈海在他身后扶住了他,并一脸讶然地看着胡漫天,心中隐隐猜到了他的身份,一时进退失据。这些人看到胡漫天的刀法凌厉至此,只一刀就重伤了身为将军身份的殷涛,判断出此人的武功足以匹敌大将军,本打算跟殷涛一起动手的人,都遏制住了这股冲动。

    朱雀看到对方的人群中有苗治方老夫妇和此刻依旧带着丑面具的叶拂云,却不见吴浪,他对苗治方等三人说道:“你们到我这边来,我不会伤害你们。”

    叶拂云当先先走了过来,朱雀看到她的眼睛哭得红肿,猜测吴浪极有可能遭到了不测,苗治方见朱雀没死,知道他此次前来有复仇之意,两人都走了过来,等三人走到他们这边后,朱雀问道:“我大哥问你们大将军的所在,你们最好照实说来,否则别怪我们动起手来不讲情面!”

    付蹈海说道:“大将军这般对待于你,在岛上时好吃好喝地招待你,在你临走时又打造了一艘新船送你离去,你竟然恩将仇报,你还有脸问大将军的下落?”

    朱雀带着恨意说道:“送我离去?却不是送我上岸,而是送我去西天吧,那艘船上一根钉子也无,全都是用胶粘起来的,我们没死,靠得全都是贵人的相助和运气,不是我没有脸去见大将军,恐怕是大将军无脸来见我吧。”

    付蹈海说道:“满嘴胡言,大将军要杀你乃是易如反掌,他又何必做此徒劳之事?你的话太令人难以相信。”

    朱雀说道:“我说的是真是假,随便找个当时造船的木匠一问可知,这段烟波坏事做尽,想要陪他送死的,都可以上来动手,不愿送死的,就乖乖地束手就擒,等候发落!”

    尽管这些人碍于胡漫天的刀法神奇,却无人甘愿束手被缚,他们你眼望我眼,颇有些铤而走险的冲动,可是随着胡大人带着三百名官兵赶过来,这些人立刻打消了动手的念头,一部分人转身向回跑去。

    胡漫天想起自己家中遭遇的凄惨之事,哪里还能忍得住,真正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忽然向这些人扑去:“你们这些冥顽不灵之辈,都是杀死我孩儿的帮凶!都给我去死吧!”竟不顾朱雀的阻拦,向人群中冲杀而去,随他前来的知交好友见胡漫天动上了手,也纷纷拔出兵刃向这群人扑去。

    朱雀想要阻止,但群情汹涌,一群人很快动上了手,毕竟胡漫天以及他所带过来的都是武林中的一流好手,除了几名胡家刀法练得比较好,身份较高的人能够和他们过几招外,大部分的人都是几个照面就了了账,剩下的一些人见来人厉害,无心应战,纷纷向山中跑去。

    胡大人见这里的人都杀红了眼,一时并没有率兵冲杀过来,防止被胡漫天等人分不清敌我的情况下误杀了自己人。

    朱雀叹了口气,带着叶拂云和苗治方夫妇来到胡大人身旁,对胡大人说道:“这三人是好人,其他的还有一百多名工匠,不知如今伤亡情况,胡大人留下一百名官兵看守船只,防止为敌人所乘,剩下的人集合在一起,见到岛上的人,不管是败退的官兵还是工匠,一律活捉,至于段烟波,由我和胡漫天带人去寻找。”

    胡大人答应下来,留下了一百名士兵带着苗治方夫妇和叶拂云等人回船上看守船只,剩下的两百名士兵由胡大人带着,从海滩的另一边进发,准备对整个岛进行全面的搜索。

    如今的求活岛已不再是求活岛,而变成了胡漫天等人屠戮的修罗杀场,被胡大人等官兵活捉的还算好的,胡漫天等人则是见人就杀,只是还没有遇到段烟波,他们一百多人分散开来,向一排海浪,向山谷中一边搜索一边袭杀过去,朱雀见胡漫天神情狰狞却又带着复仇的快感,知道阻拦他不得,只得跟在他们后面,期颐若是遇到不会武功的无辜的工匠们,就能救他们一命。

    山谷中十多年来由段烟波等一众官兵和木匠等人辛苦建造的房舍,经过炮击后满目疮痍,不少房舍倒塌,下面压着死尸,有的人被炮弹打得筋断骨折,不成人形,朱雀粗略地估算了一下,死于炮击的有一百多名官兵,数十名工匠,毕竟火炮无眼,分辨不出好人和坏人,朱雀看得心生歉意,若非段烟波想要害死自己,当时给自己的船不是用松胶粘合的船而是正常的船,朱雀也许就会放过他们。

    他们的死,全都应该算在段烟波头上。

    可是山谷中现在除了死尸,已经连一个活人都看不到,幸存下来的人都慌不择路地选择退入山中躲避。

    胡漫天见到这么多被炮船轰击而死的人,逐渐变得冷静下来,朱雀趁机劝说他:“胡大哥,咱们不要再胡乱杀人了,杀再多的的人,也不能让令郎活转过来,咱们现在最主要的是要找到首恶,也就是段烟波。”

    胡漫天看着朱雀,他点了点头:“不错!唉,我一时冲动下,杀了这么多人,也不知道其中有没有无辜的人,是有些杀性太重了。”说到这里,他转过头来对他的好友们说道,“此后再遇到敌人,若非他们先向咱们动手,咱们可以反抗杀敌外,其他的人全都点了穴道,将他们制服交给官兵!”

    众人答应下来,朱雀也放下心事,领头带他们向山中行去。

第五十一章 山顶拼斗

    路过那座山间的洞穴时,朱雀愕然发现徐海正坐在山洞中看着这边,朱雀对众人说道:“这位朋友叫做徐海,是岛上唯一反对段烟波的人,是位好汉,是值得咱们尊重的人。”

    徐海站起身来,来到朱雀身前,其他的人不认识徐海,都紧张起来,防止他暴起伤人。

    看着朱雀毫无防备的样子,徐海说道:“我乃不敌倭寇败退逃亡的有罪之人,不值得你们尊重,不过我还是很高兴看到你们前来对付段烟波,这贼子灭我汉人威风,使得倭寇之患更加严重,着实该死,我陪你们一起去找他,我要看看这奸人贼子能有什么好下场!”

    众人继续前行,路过那蜈蚣巢穴,朱雀说道:“这里的毒蜈蚣虽然有药用价值,但也身负剧毒,就和那些败退的官兵一样,在咱们撤走以后,只能沦为祸害,以后若有人上岛反受其害,咱们将其毁了吧。”

    胡漫天拿着火把往里一照,也被这密密麻麻不断爬动的蜈蚣恶心得不行,他当即答应下来,让众人拾捡枯枝败叶扔进蜈蚣巢穴中,一把火将里面的毒物全都烧成了灰烬。

    众人拾柴火焰高,消灭蜈蚣巢穴不过花费了一炷香的时间,朱雀见祸根已除,虽然有些可惜,但心中明白这是好事,便平复了心境,带着大伙继续去寻找段烟波。

    而这些能够通过和酒中和,增加人内力的蜈蚣,此后便再不复存在于世。

    接着他们一个山头一个山头地搜索,找到了不少躲在山沟里瑟瑟发抖的工匠,朱雀好生安慰了他们,然后让这些工匠跟在自己后面,告诉他们一切都过去了,回头会让官兵送他们回归中土和家人见面,并想方设法地为他们解去罂粟之毒。

    这些工匠自然乖乖地跟着他们,接着他们又遇到了几十名败退的官兵,他们自然不是这些中原好汉的对手,大部分都是弃械投降,偶有几个反抗之徒,也都被众人当场格杀。

    在翻过一道山头后,前方又出现一片平地,平地上开满了非常妖艳的花儿,漫山遍野都是,山风拂来,浓烈的花香让人不禁心绪一振。

    就连被仇恨填满胸间的胡漫天也赞叹道:“竟然有这么多虞美人,真是壮观!”

    朱雀仔细看了看这些话,他连忙说道:“这些不是虞美人,是罂粟,这些花有毒,能够腐蚀人性,大家小心不要中毒,咱们绕过这里先去追敌,临别之际再将这里毁了吧。”

    众人见花既漂亮,花香又浓,难以相信这罂粟之花会有毒,但朱雀言之凿凿,不由他们不信。

    他们绕过这片罂粟山谷继续向前追击,中途又找到不少岛上的官兵和工匠,接着就遇到了胡大人所率领的两百名海防官兵,也带着几十名工匠和投降的败兵。

    朱雀让跟在他们后面的这些工匠和败兵全都由蒲禧所海防官兵押着先回船上去,他要和胡漫天继续搜捕段烟波。

    胡大人嘱托他们一定要小心,这才带着俘虏先回船。

    朱雀暗中算计过,岛上连官兵和工匠等一起一共是四百多人,炮击杀死了一百多人,胡漫天领人厮杀杀死了上百人,活捉住了一两百人,基本上现在还在逃窜的,不过二三十人,除了大将军段烟波外,其他的人也都是身份较高,武功出众的。

    算清了这些,朱雀对胡漫天说道:“剩下的顽抗之辈,武功都是相当不错的,你跟这些好朋友说好,一旦和他们遭遇,不要犹豫,立刻围攻,以防出现意外,这些人既然还在逃窜,基本不会有束手就擒的,也不会有无辜的工匠,可以立杀无赦!绝不会有蒙冤的。”

    胡漫天点头同意,只是没有遇到段烟波,他始终不能放松,他跟中原过来的好汉全都交代了一遍:“剩下的人,大家遇上了,不要跟他们讲什么江湖规矩,几个人围攻他们一个就行,围堵段烟波是个例外,段烟波是我的。”

    众人都知道他的武功高强,也知道他必然要自己手刃段烟波为他儿子报仇,所以谁都没有异议。

    整个岛狭长,长度也不过十多里,很快,他们追踪敌人接近了岛的另一端。

    再遇到的岛上残兵败将,果然如同朱雀所言,这些人誓死顽抗,但人数不多,双拳难敌四手,又岂是这些中原好汉的对手?很快就杀死了钱洲、李崖、周洋、端木河等五名将军身份的人,加上被炮击而死的吴浪,前些日子就被被岛上之人杀死的孙潮,还有方才一番厮杀下被杀死的殷涛,活着的将军只剩下温洗刀和付蹈海二人,以及大将军段烟波和数名侥幸逃生的偏将。

    众人继续搜索,就在快要走出最后一座山头的时候,前方山顶传来打斗声,众人连忙赶了过去。

    朱雀和胡漫天都想不到是谁在相斗,他们的人尚未赶过去,看来定然是岛上的人在自相残杀,朱雀和胡漫天都在想,难道大将军段烟波明知必死,还想再临死前拉两个垫背的?

    来到近前,朱雀发现地上已经躺着几名死尸,赫然就有温洗刀和付蹈海在内,段烟波在和一名脸色发黑的人相斗,段烟波武功极高,能够和他打得几乎不相上下的人,岛上应该还没有。

    再看此人,朱雀发现这人的脸色发黑并非天然生就,而是坑坑洼洼不平,就像一口被烧黑的铁锅翻过来又被榔头敲打过,看起来十分可怖,而此人所穿衣着又非什么值钱的衣料,朱雀心中一动,已经知道此人是谁。

    此人多半就是被丢进蜈蚣巢穴的胡木匠!

    他脸上的不正常的黑色就是被毒蜈蚣蛰的,只是他非但没死,而且练就了一身超乎寻常的武功!

    这是怎么回事?

    胡木匠和段烟波刀来刀往,使得全都是胡家刀法,胡漫天等人见到这种情形,一时站在愣在了当地。

    段烟波一招飞沙走石,刀如疾风,向胡木匠斜劈过去,胡木匠使出一招风沙弥漫抵挡,胡漫天忽然叫道:“不好!”然后抽出刀向山顶冲去。

    但胡漫天去得迟了,这一招是段烟波使出的诱敌之计,两人相斗了半天,看来段烟波已经知道胡木匠会用风沙弥漫抵挡他的飞沙走石,早就准备好了一招风沙落定在等候着他,在胡漫天冲上去之前,段烟波一刀劈在胡木匠的脖子上,胡木匠应刀倒下,段烟波见得了手,再不停留,展开轻功足不停步地向山下沙滩冲去。

    胡木匠脖子上血如泉涌,流出的血都是黑色的,胡漫天避开胡木匠倒下的身体,向狼狈逃窜的段烟波冲去,原来段烟波在和胡木匠比斗之时,已经看到前来追杀自己的朱雀等人,知道对方人多,自己讨不了好,打到胡木匠后,趁着来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向相反的方向逃去,而胡漫天自然也通过他的武功认出了他就是段烟波,见到这个杀死自己孩儿的主谋,胡漫天自然要追赶过去,不容他逃走。

    和胡漫天最为交好的几个朋友怕胡漫天会中段烟波的什么诡计,也随后追了过去。

    朱雀来到脖子还在流血的胡木匠面前,看到他受伤极重,已经救不活了,但一时没死透,脸上的黑色也随着黑血的流出而渐渐变回正常的颜色,他连忙追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胡木匠口中也涌出鲜血,他挣扎着说道:“恩……苗……大夫……”

    话未说完,就歪着头气绝而死。

第五十二章 山林追踪

    几名中原武人走了过来,看到胡木匠死不瞑目,其中一人想伸手将他眼睛盖上,朱雀连忙伸手制止了他们:“且慢!此人身上都是毒血,碰不得!”旁边的人闻言吓了一跳,都不由自主地退开了几步。

    听到胡木匠临死时提到的苗大夫,指的应当就是苗治方大夫,自己曾经猜测胡木匠被人扔进了蜈蚣巢穴,全身中毒,应是苗治方所救,至于武功么,自然也是学的胡家刀法,至于他武功为何这么高,想来是苗治方将这蜈蚣之毒帮他转换成为了内力,内力既高,则武功也就相应地增强,至于是不是这样,一会回到船上见到苗治方就能问个明白。

    苗治方虽是军中大夫,可是慈悲为怀,既然会救了自己,当然也会救胡木匠,只是以前迫于大将军的威胁,不能说出来,等到段烟波授首后,他自然也就不用再有这方面的顾虑了。

    伏缨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说道:“咱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去看看胡漫天和段烟波的情况吧。”

    朱雀说道:“大伙儿留下二三十人,将这位朋友的尸体埋了,防止他身上的毒散发出来,埋他的时候,大家一定要小心,不要沾上他身上的毒。”

    当即有二三十人留下开始挖坑,这山顶上都是石块而非泥土,实在难以挖掘,但他们推开一片碎石后,看到山石间有一块凹进去的地方,这些人用树枝将胡木匠的尸体推入这块石坑里,然后在他尸体上面又堆起了不少的石块,就算是有什么牲畜,也无法将胡木匠的尸身扒出来。

    在这些人埋葬胡木匠的时候,朱雀等人也跟着冲下山头,来到海滩上,他们转过一块立在沙滩上的大石头,却发现只有胡漫天一个人,他正看着海面。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向海上看去,只见在夜晚的月光下,远处的海面上有一条船,段烟波正划着船,向远处行去,而他的目的,正是离这座求活岛不远的另一座海岛。

    朱雀说道:“这两座岛中有一道暗流,段烟波划着这条小船肯定到不了那边。”

    胡漫天说道:“咱们赶紧赶回去,上舰船追过来。”

    朱雀说道:“不错,舰船坚固,应当可以冲过那道暗流。”

    众人连忙向来路行去,十多里的山路,他们展开轻功,片刻就来到他们下船的地方。

    胡大人听说为首的段烟波划船在逃,二话不说,立刻安排十几名官兵驾着舰船送朱雀和胡漫天等人前去追击。

    等到舰船绕过这座小岛后,东方的天色已经露出鱼肚白,天快亮了。

    不知是段烟波命大,还是怎的,竟然让他独自一人驾着小船冲过了那道暗流,在另外一座岛靠了岸。

    朱雀暗骂,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道暗流在十多年里一直成为隔绝两座岛屿胡同的障碍,可是如今段烟波竟然毫发无损地冲了过去,可见老天爷有时候还是会被蒙蔽了双眼。

    但垂死挣扎的段烟波来到另外一座岛上,不过是从一个绝地来到另外一个绝地而已,而且到了这里,他再也逃不了了。

    众人乘坐炮船有惊无险地追踪到岛上,胡漫天让中原好汉留下来二十人看守舰船,防止段烟波去而复返,再夺船逃走,并嘱咐众人:“除了自己人以外不论是谁,一旦接近船只,众人就群起而攻之,切莫大意!”

    接着由他和朱雀伏缨等八十多人全都下船前去搜寻段烟波,他们都看到段烟波乃是一人乘船而来,所以众人也都没有如何担心,对付段烟波的事又是由胡漫天亲自动手,他们只要防止段烟波逃走便足够了。

    伏缨对朱雀说道:“想不到你和嫂子还有闲心来这里游玩,不过若非如此,也不能找到这伙为非作歹之人。“

    朱雀苦笑道:“你以为我想来?若非被迫不得已,我又怎会来这荒僻之地?”

    伏缨看着周围说道:“这里景物极佳,我若是有了婆娘,来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也不错,你是否太不了解风情呢?”

    朱雀笑骂:“去你的,对了,说起婆娘,伊雪少不得又要帮你安排相亲见面一事。”

    伏缨脸色变了:“我看还是算了吧,终身大事岂能这么儿戏?我自己能找到婆娘,你跟嫂子说一声,就不劳她费心了。”

    朱雀说道:“我看此话还是由你亲自去跟她说,我去说?没得惹出一顿争吵。”

    众人边说边走,走过来一片洁白的沙滩,原本平整如冰面般的沙滩留下了他们凌乱的脚步,他们本是顺着段烟波的脚印追踪过来,但过了沙滩,也是一座山头,进了山林就失去了脚印的踪迹。

    一名擅长追踪的好汉,名叫戴轻羽,他沿着山林中草地上被踩踏过的痕迹仔细追踪,这戴轻羽原来是一名猎户,后因在山中遇到隐匿山林的武林前辈,被授予一套轻功和一套鞭法武功,武功大成后,戴轻羽便不再做猎户,转而下山,成为江湖中一名行侠仗义的好汉,自从结识了胡漫天后,他十分佩服胡漫天的武功和为人,这次胡漫天相邀为他报仇,他便跟着过来。

    通过林子里草叶上踩踏的痕迹,戴轻羽追踪速度极快,清晨山林中青草上的露珠反射着落入山林的朝阳,很快就被众人追踪的脚步踩成了绿泥。

    戴轻羽自然是走在最前面的一位,众人都放心他的追踪技巧,据说他在做猎户时,那时还不会武功,他能够通过野兽走过留下的痕迹,追踪到野猪或者豺狼一类的牲畜,追踪人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蓦地,戴轻羽来到一处山腰上停了下来,众人以为他发现了目标,也纷纷跟着停下。

    胡漫天纵身来到戴轻羽身旁,向前面看去,前方时一座山谷,却看不到什么人,胡漫天问道:“人在哪里?”

    戴轻羽说道:“这座岛上不只段烟波一人。”

    胡漫天讶然道:“何出此言?”

    戴轻羽说道:“岛上有人生活的痕迹,至于是否如此,咱们很快就能知道了。”

    这个很快来得的确很快,在他们说话的当儿,山谷中的树林上忽然冒出一股烟,是炊烟,既然有炊烟,自然就有人家在生火做饭,可是在这荒岛之上,会有谁生活在这里?

    突然,山谷中传来一声惨呼,听声音是一个人临死之前的惨叫,胡漫天立刻做出判断:“一定是段烟波此人遇到了生活在这里的人,痛下杀手,咱们立刻赶过去!”

    他也不用再让戴轻羽带路,一个人当先朝惨叫声发出来的方向展开轻功疾驰而去。

    众人也纷纷跟上。

    穿过一片山林,来到山谷腹地的时候,一片开阔的平地出现在众人眼前,和求活岛上山谷中的空地相似,这里的平地被一条小河分成东西两边,在小河两边建着几十栋房屋,只是这些房屋一看便非中土常见的屋宇,而是一种古怪的形制,似中土而非中土的房屋。

    一名见多识广的人说道:“这是扶桑人的房屋,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在这里生活。”

    另一名江湖人士问他:“什么事扶桑人?”

    这人解释道:“扶桑就是东瀛,这里的人八成就是祸害沿海一带百姓倭寇的据点!”

    这些中原的侠义之士闻到倭寇二字,都是心中一凛,他说道:“是倭寇?好啊,就让咱们顺道给被倭寇祸害的百姓们讨回一点公道!”

    伏缨此时忽然指着远处的几处房屋说道:“慢着!你们看,那边有人!”

    众人随着他指示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一排屋子的前方空地上,有十几名身穿肥大衣服的人拿着类似唐刀的直刃刀在围着一名身形不高的老者进行攻击。

第五十三章 自寻死路

    胡漫天一眼就看出了那人就是和胡木匠比斗过的段烟波,他冷笑道:“看来有东瀛人先为我们耗耗段烟波这狗贼的内力,他们狗咬狗,咱们过去看看,去捡捡现成的便宜。”

    反正看起来段烟波也是逃不掉的,他们八十多人由段烟波带领着,施施然来到附近,这些房屋中能够看出全都住了人,只是整个山谷中,能够看到的倭寇不多,想来又去沿海一带劫掠去了,可是让朱雀感到奇怪的是,当时吴浪告诉自己,这座岛上十几年来只见过两次来往的船只,转念一想,朱雀就明白了,这些倭寇在中土劫掠杀人,自然是在晚上进出岛屿,并且不能过于频繁,否则容易被人追踪到此,那就容易被人端了老窝。

    但这些倭寇的好运显然到此为止,这些中原武林中人正有着无穷的精力要寻求发泄,寻常哪能找到这么多行侠仗义而动手的人?而这些土匪般的人正是绝佳的选择。

    他们迅速将围攻段烟波的人给围了起来。

    本打算见到段烟波就动手的人,看着段烟波正和这十几名东瀛人动手,竟然能够压抑着怒火,他找寻杀害他儿子的凶手十多年,在中原各地流浪,过着非人般的生活,眼前就是他找了近乎二十年的目标,也不差等着一时片刻了,段烟波和东瀛人相互消耗点力气,他们动起手来也方便。

    除了围攻段烟波的东瀛人外,地上还躺着两名东瀛人,身上带着伤口和大片的鲜血,胸前连呼吸起伏也没有,看情形是被段烟波给宰了。

    东瀛人一边动手一边哇哇大叫,说着众人也听不懂的声音,段烟波似乎有些力竭,十多把东洋刀不断向他劈砍,就算像他这种身手,也是抵挡得极为辛苦。

    胡漫天冷静地看着段烟波的刀法,这是他靠着从自己家中偷来的秘笈苦练出来的,在没有名师的指点下,段烟波果然是练这套刀法的奇才,假以时日,他段烟波在刀法上定然会是胡漫天的绝佳对手,武林中的绝顶高手,像慕容寒山,像他胡漫天自己,常常会有高处不胜孤独之感,对手难寻,段烟波若非自己的杀子仇人,他或者能够原谅他抢走自己秘笈一事,他们还能探讨关于刀法中的不足之处……只可惜已经没有那一天的来临了。

    相斗中的东瀛人和段烟波都发现了围在他们周围的八十多名中原英雄,可是双方谁都不敢先罢手,从而给对方留下可乘之机,双方都知道自己处在危险的境地,但谁都没有办法,只能不断地厮杀下去,希望能够抢先制服对手,然后面对来敌,或者想办法逃走。

    胡漫天看了半天,估计双方都已经消耗了不少力气,因为有几招刀法段烟波明明能够杀死对方一人,却因为内力不足,白白错过了机会,到了这一步,胡漫天不再做壁上观,而是终于出手。

    没人能够想到胡漫天的第一招竟然不是向段烟波攻去,而是左右两刀,一招风沙弥漫,砍死了两名东瀛人,一个胡家刀法的高手已经让这群东瀛人厮杀得十分吃力,更何况是胡漫天这种超特高手还是个生力军,两名东瀛人倒翻而出,落地之前已经成了死人。

    剩下的东瀛人没有想到来人的武功强横至此,他们心胆俱寒下猛砍段烟波几刀,然后退到一边。

    这边段烟波也趁机收了手,靠着这难得的时机调整着有些紊乱的内息,他看着胡漫天问道:“阁下是谁?为何刚才对我追逐不休,此刻却仗义相帮?”

    胡漫天说道:“我是不想你这狗贼死在别人手里,段烟波,你可知道我是谁?”

    段烟波本以为这些人都是官兵找来的帮手,所以他也没有多想,毕竟作为当年的败军之将,他所想的都是如果被官兵捉回去,定然会受到军法惩处,但此刻他听过胡漫天的问话,蓦然想起胡漫天刚才出手的那招风沙弥漫,又想着对方跟自己说话的口气,心中一动,他指着胡漫天说道:“你是胡……”

    胡漫天打断他的话:“不错,我就是胡家刀法的胡漫天,段烟波,你在我家劫掠杀人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段烟波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胡漫天仰天说道:“沙儿,你若在天有灵,现在可以亲眼看看为父的要为你报仇雪恨……”

    一句话没有说完,众人同时叫道:“小心!”

    原来段烟波知道自己和这群东瀛人相斗半日,内力消耗过多,而对方看来要亲自向自己动手,自己若不抢得先机,恐怕当场就要被他杀死,因此他趁胡漫天眼光看着苍天的时候,忽施偷袭,若是能够就此杀死胡漫天那最为理想,就算不能,也要抢得先机,杀他个措手不及。

    只可惜胡漫天早就在暗中留意着段烟波恶一举一动,段烟波使出的胡家刀法对胡漫天来说那是从小练到大的,差不多不用去看,只从刀刃划过的距离,破空的风声,就能知道对方使出的乃是平沙万里,他随手使出一招飞沙蔽日抵挡,这一招余意不尽,不仅尽数挡住了段烟波劈过来的几刀,而且带着反击向段烟波破绽中削去。

    两人兵刃碰撞之时,胡漫天已经感到段烟波的内力果然损耗过度,他胡家刀法一是注重招数,二是依仗深厚的内力,内力越强,刀法也会随之变得更加凌厉,内力既弱,则刀法也会功力大减。

    胡漫天对付段烟波那是游刃有余,他一边砍得段烟波狼狈阻挡,一边吼叫道:“你这没有人性的畜生,你杀我孩儿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啊!我要你开膛破肚,看看你的心究竟有多黑!”

    其实在第十招上,胡漫天就有机会杀了段烟波,但是他诉说着仇恨,一时倒不想他这么快就死,自己苦苦找了他二十年,一定要对他痛加折磨一番,才能发泄自己心中的怨恨!胡漫天的刀砍得段烟波不住倒退,他不仅内力损耗过度,而且因为对方乃是前来报自己的杀子之仇,又是胡家刀法的正主,所以他气势也跟着不断降低,再无朱雀原来看到的那种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大将军风范。

    在胡漫天和段烟波厮杀之际,这十多名东瀛人先见胡漫天一出手就杀死他们两名同伴,以为胡漫天乃是和段烟波一伙,哪知现在胡漫天竟然和段烟波争斗不休,他们瞠目结舌,不明所以,有几名东夷人低声和其他同伙商量,看来这些中土人都非善类,咱们不若趁着他们打斗之时偷偷溜走……

    可是他们刚刚迈开脚步,就被中土好汉拦住:“哪里走?”

    这些东瀛人显然也听不到汉语,他们一哩哇啦说了一大通,可是中土人并不买账,更不会放他们走。

    一名东瀛人不识好歹,拔出东洋刀要吓唬这些中土中人,这些人的东洋刀法在扶桑也算是二流高手,先是遇到了段烟波一人和他们十几人相斗,还杀了他们两个,接着又看到胡漫天将段烟波杀得难以招架,刀法精妙处,他们连看都看不懂。不过他们心中兀自在想,中原人哪里有这么多武功高手?两个已经够多了,其他的人看来只是充场面的。

    他们不动刀子还好,东洋刀一挥舞起来,简直是自寻死路。

    这些中土之人本就十分痛恨他们在中原劫掠杀人,做下这么多恶事,这时哪还会客气,众人一拥而上,将这十几名东瀛人斩瓜切菜般当场杀死。

    朱雀的箭伤已愈,也抽出陵光剑杀死一名东瀛人。

第五十四章 恶有恶报

    等到料理完这些东瀛人时,众人再去看胡漫天和段烟波的比试,只见段烟波双手都被砍断,他的手连着刀子落在地上,手腕处血如泉涌,但此人非常悍恶,一时还能支撑着不倒。

    胡漫天不再出手,而是恨恨地看着段烟波:“如何?”

    段烟波呸了一声:“老子栽在你的手中又有什么好说的?是好汉的给老子来一刀痛快的!”

    胡漫天说道:“你杀死我儿,让我在十多年里生不如死,每一日都度日如年,嘿嘿,你想死个痛快?哪有这般容易……”

    段烟波大叫一声,举着断了手的双臂向胡漫天冲去,胡漫天纵身闪避,然后一脚踹在他身后,段烟波再也立足不定,扑地倒下,胡漫天想到恨处,又出刀将段烟波的双脚给剁了,然后他对已经痛得昏迷的段烟波说道:“你这贼子做下的恶事这么多,岂能轻易送你归西?”

    胡漫天四下打量,希望能够找出什么折磨段烟波的办法,好一舒胸间愤恨之意,只见在一圈栅栏里有几条东瀛人饲养的狼狗,胡漫天到提着段烟波的身子向狼狗窝中行去,朱雀看得有些不忍,他伸出手想要阻拦,被伏缨打下了他的手说道:“这段烟波害得你差点葬身大海,你不会还想护着他吧?”

    朱雀说道:“这未免……有些太残忍了。”

    伏缨说道:“对残忍之人的仁慈才叫真的残忍,胡漫天的大仇已报,咱们在这倭寇的老窝中找找,若看到有东瀛人,杀了便是,也算给中原百姓造福了。”

    朱雀看着胡漫天将段烟波扔进了狼狗窝中,那些狼狗先是被落入它们群中的人吓了一跳,四散躲开,过了一会似乎闻到了段烟波断手断脚处流出的鲜血,开始试探着过来撕咬,就像它们的东瀛主人给他们喂食的食物,开始咬噬。

    本在昏迷中的段烟波被狼狗的撕咬痛醒,他连忙和这些狼狗厮打,怎奈他流血过多,没有了多少力气,而这些狼狗闻了血腥味开始变得疯狂起来……

    段烟波的惨叫在山谷中响起,过了良久良久方才变得微弱,接着就没了声息,只剩下狼狗在撕咬在抢食的声音。

    中原武士开始在山谷中搜寻,他们找到了几十名躲在屋里子的东瀛女子和孩子,胡漫天报了大仇,心中空落落的,对于杀戮忽然变得厌烦起来。

    但是这些中原武士对这些东瀛人却没有仁慈之心,他们谨记一句话,那就是:斩草除根!

    就在他们杀完东瀛人的妇孺之后,又放火将东瀛人的房屋全都烧了。

    大火在山谷中升腾而起。

    远处的海滩上,忽然传来一阵吵闹之声,朱雀想起这里的房屋这么多,东瀛男人却只有十几名,他心叫不妙,立刻对大家说道:“是其他的东瀛人回来了,咱们快赶过去!”

    等到他们来到海边时,留守船只的二十名中原武士已经和赶来的东瀛人交上了手,海滩上停泊着四艘东瀛的船只,每艘船上都有两百人左右,共有八百多名东瀛人,但只有一艘船上的东瀛人下了船,也亏得如此,这些留守的中原武士才能坚持到现在。

    胡漫天大喊一声:“大伙儿还在等什么?一起去跟这些倭寇们拼了!”他拔出刀子,当先冲了过去。

    其他的人,包括朱雀和伏缨在内,无不感到热血沸腾,也紧跟着冲了上去。

    倭寇下到沙滩上的,不过两百多人,上百名中原好汉一个对付两个那是绰绰有余,但其余三艘船上的倭寇也在抓紧放下踏板,有的倭寇跳入河中踩着水上岸,这三艘船上的六百多名倭寇若是都上了岸,百十名中原好汉就会陷入苦战,朱雀暗自心急,却又毫无办法。

    就在这时,远处一声砰然巨响,一艘倭寇的船只也跟着发出一声撞击之声,没下船几人的倭寇船的船底被击破一个大洞,船身开始倾侧,船上的倭寇陷入不知所措的混乱当中。

    胡漫天等人寻声望去,只见海面上出现了胡大人所带领的船只,船上站满了海防的官兵,一艘炮船上的火炮正在调整角度,随机又是一声轰鸣,炮弹呼啸而至,又击中了另外一艘倭寇船,这次炮弹不是击中船底,而是落在甲板上,登时打死了数名倭寇,其他的倭寇吓得魂飞魄散,开始向海中跳去。

    而中原武士看到援兵,无不精神大振,将功力全都发挥到十成,不消一炷香的时间,就将岸上的两百多名倭寇全部杀死。

    在这期间炮船又放出几炮,将停泊在海边的几艘倭寇船全都轰得支离破碎,渐渐沉入海中,数百名倭寇落海,在海上挣扎着向沙滩上冲去,但守在沙滩上的中原好汉见到好不容易从海里跑上岸的倭寇,便追过去宰了,其余的倭寇不敢再往这边游过来,进退不得之下,他们如同无头苍蝇,四处扑腾,体力不支或者水性不好的倭寇很快喝饱了海水,溺死在海面上。

    即便如此,胡大人已经没有放松,让炮船继续对海面上的倭寇进行炮击,炮弹轰入还水,带起滔天的水花,直有十多丈高,随着水花冲出海面的,还有翻滚升起的倭寇死尸。

    一阵炮击后,近岛的海面上飘满了倭寇的死尸,侥幸未死的倭寇只有一百多人,这些人抛开兵器,举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向岸上的中原武士表示投降。

    胡大人这才命官兵将船缓缓靠岸,两百多名官兵从船上下来,将这些倭寇全都捆缚起来。

    朱雀走了过来,忍不住问道:“胡大人,昨夜炮轰求活岛,不是将炮弹都用完了么?怎的还有这么多?”

    胡大人笑道:“你们离开求活岛后,我带人去山谷寨子里去找那几口黄金,没想到除了那几大箱子金子外,还有几箱炮弹,看来是段烟波身为平海卫千户时携带的炮弹,没想到被他带到了这里,说不定他还想在什么求活岛上架上火炮用以抵御来犯之人,嘿,正好便宜了咱们,我们在求活岛上看到这些船只向这座岛开来,船上又全都是东瀛人,哪还不趁机过来试试新炮弹的威力?”

    朱雀也笑道:“胡大人来得真及时,若是再迟一步的话,这些中原好汉就要出现伤亡了,对了,段烟波给你们蒲禧所留下的大礼够不够你们用的?”

    提到大礼,胡大人更是笑逐颜开:“足够我们蒲禧所上千名官兵用上十年的了,不仅如此,如今我们又立了这趟大功,回去以后再受到赏赐,蒲禧所可算是发了大财呢。”

    朱雀说道:“那就好,不过这里上千名倭寇的死尸又怎么带回去邀功请赏呢?只带俘虏的话,这个功劳似乎体现不出来……”

    胡大人说道:“这个不用你们操心了,我们只要割下倭寇的耳朵带回去就行了,再加上这些倭寇到时候自己交代他们的人数,大功就到手了,对了,咱们在岛上再搜索一边,务必要保证倭寇一个不留,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胡漫天说道:“这事由我们来做,你们看守好这些俘虏就行。”

    屈边宁和郭盐田等人走了过来,问起段烟波

    官兵们将倭寇俘虏押上了船,关入舱底,胡漫天和众位中原英雄吃了些干粮,稍作休息,便继续在岛上搜寻东瀛人的余孽。

    这座岛比求活岛还要大一些,或者也正是因为海底的那道暗流,再加上段烟波等人一直生活在山谷中,所以这些倭寇也没有发觉求活岛上的人,两岛隔海相望,一二十年没有发现彼此所住的人,实属异数,又或者他们知道了彼此的存在,只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他们也都不想惹是生非罢了,至于究竟是那种情况,或者只有极少部分的人才知道。

    搜索到倭寇人居住的山谷时,朱雀忍不住看了一眼那狼狗的圈栏,里面段烟波的尸身已经看不到了,只剩下一点残肢断体,看起来凄惨无比,这可说是他罪有应得的下场。

    倭寇人的房屋都被烧成了废墟,众人越过废墟,继续朝山里行进,有几处山谷中竟然放着几座小炉子,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一名打铁出身的好汉说道:“这似乎是打铁用的炉子,但是和咱们中土所用的打铁炉有些不同。”

    胡漫天随口问道:“有什么不同?”

    那人说道:“中土的火炉不会这么小,否则火力不到,不能将刀剑铁器烧红,便无法变软捶打。”

    众人思之不解,不过都能看出这些火炉并非是用来做饭用的,这些炉子也显然很久都没有再用了,众人议论了一番,又接着前行。

第五十五章 聋哑匠人

    没走多远,他们又发现了一处洞穴,奇怪的是这处洞穴的洞口被人为的用石头封住,这些石头自然难不倒中原的好汉,他们齐心合力,将这些大大小小的石头挪开,里面放着不少箱子,伏缨抢上前去,打开一口箱子探头一看,惊呼道:“这么多珠宝!”

    其他的人过来将其他的箱子也都打开,发现里面不是金子就是银子,还有一些古玩字画,十多口箱子全都放的慢慢的。

    朱雀说道:“怪不得那些倭寇的房子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原来他们从中土劫掠过来的财富都藏在这里。”

    这洞穴中出了这些金银珠宝外别无他物,伏缨等贪财之人见到这些珠宝,都生出不虚此行之感,朱雀和胡漫天两人对视一眼,朱雀点了点头,胡漫天扬声说道:“这些都是倭寇从咱们沿海一带的百姓那边劫掠而来,应该还给咱们中原的百姓,这件事情太为繁琐,咱们就偷个闲,将这繁琐之事交给胡大人去办吧,此人所率领的蒲禧所的官兵也算清廉,况且他刚刚又炮轰倭寇,救下了咱们的性命,在情在理,咱们都不能动这些赃物。”

    一番话说得这些好汉都点头应是,有几个觉得就算分一些也无伤大雅之人则露出了遗憾之心。

    胡漫天安排两名轻功不错的武士去通知胡大人,让他们过来搬走这些箱子。

    两人领命飞奔回去,胡漫天说道:“咱们继续向前搜寻,若再无东瀛人的踪迹,咱们就可以回去了。”

    离开山洞,他们接着向前走,在快走到岛的另一边时,几件简陋的茅屋出现在他们眼前,有几名中年男子正在叮叮当当地敲打着什么东西,这些人一见到胡漫天等人,立刻丢下手里的东西,四散而逃。

    朱雀等人展开轻功追了过去:“等一下!别跑!”

    这些人都是不会武功之辈,他们对朱雀等人的喊话置之不理,但他们又岂能跑过中原好汉的轻功,很快就被追赶上。

    朱雀一边追着,一边还在想着:“岛的另一边刚才发出的火炮的声音,在这里也应该能够听得到,为何这些人似乎一副置之不理,我行我素的态度?”

    他很快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些在这里敲敲打打的人一共有十七名,他们对胡漫天等人的问话无动于衷,朱雀心道,看来这些人都是东瀛人,不知道咱们说话的意思,所以不知如何回答罢了,唯一和其他东瀛人不同的是,其他东瀛人还会互相说着让中土人也听不到的语言,可这些人却全都闷不吭声。

    伏缨乃是心思机敏之人,他拉住一名在这里干活的人,仔细看了看这人的耳朵,又托开他的下巴看了看他的嘴巴,接着他后退一步说道:“这些人都是聋哑人,他们不是不懂咱们的说话,而是根本就听不到。”

    听到伏缨的话,有几人笑了起来:“一个聋哑人还好找,怎的这十几人都是聋哑人?”

    伏缨黯然说道:“这些人并非天聋地哑,而是被人害得听不到声音,也说不出话,他们的耳朵被人用热油烫坏,舌头被割去了一大半。”

    众人听到伏缨的话,心头都是一惊,难道这些人……

    朱雀走到这些人面前,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道:“你们都是什么人?”

    这些人面面相觑,看来大部分人都不识字,或者认识的字不是汉字,而是东瀛文字。过了一会,其中一人走了出来,也用树枝在地上写着:“我们是在这里干活的人,你们又是什么人?”

    字是正楷,虽然有些歪斜,但这是汉字而不是东瀛人的文字,那是一望可知。

    朱雀写道:“你们是汉人?”

    这人点了点头,在地上写道:“我们都是汉人。”

    朱雀写道:“我们也都是汉人。”

    写字之人看到朱雀写的字忽然愣住了,他向其他人打出了几个手势,这些人忽然全都跪了下来,眼睛红肿,更有的人眼泪都流了出来,朱雀不知他们为何这样,连忙将他们都扶了起来,又写字问他们缘故。

    经过耐心地沟通,朱雀等人知道这些人都是被东瀛人骗来做苦工的,他们被灌聋了耳朵,割去了舌头,变得又聋又哑,还经常受到东瀛人的折磨,每日在这里为他们打造日本忍者所用的暗器,因为他们说中原铁匠打制出来出来的暗器尤其贵重,在他们国内能卖上好价钱。

    朱雀听到铁匠,忍不住心中一动,写字问道:“你们当中有谁姓胡?”他怕胡木匠看不懂字,特意在胡字上面圈了一圈,一名铁匠见到胡字忍不住身子发抖,他虽然不识字,但自己的姓氏还是记得的,他站了出来,朱雀又在地上写了个胡字,又画了个桃子,连在一起就是胡桃儿。

    这名姓胡的铁匠流着泪连连指着自己,那名懂得写字的人在地上写了关于胡木匠到这里的大致经过,原来胡木匠在出海之前,被人用重金雇佣骗到了倭寇的船上,等到他发觉不对劲时,已经走不脱了,最终他被带到了这座岛上,在东瀛人的逼迫下,他和其他人一样,没日没夜地为他们劳作。

    没多久,东瀛人为了防止他们联合在一起逃走,将他们这些人害得又聋又瞎,他们以为自己终身再也回不到中土,所以见到中原人过来,竟然激动地难以自制。

    明白了这些人的来历,胡漫天等人对于倭寇所犯下的罪行,同感忿恨,人人义愤填膺,有几名脾气暴躁的已经开始破口大骂,要回去将那些倭寇俘虏全都宰了,被其他冷静些的人给劝住。

    众人带着这些铁匠返回,途中正遇到搬着金银珠宝向回赶的官兵,胡大人对朱雀和胡漫天等人说道:“这些赃物都是倭寇从百姓那些劫掠而来,很多被倭寇灭了门的就不用说了,有幸存的而且报了案的,我们将会把这些财物还给他们,唉,沿海的百姓可被他们给害惨了。”

    原本还打算分这些财物的好汉,见到那些铁匠的惨状,也都没有了这份心情,听到胡大人要将赃物归还,纷纷嚷道:“正该如此,胡大人一定要将那些倭寇严惩,好为那些死去的无辜百姓报仇雪恨!”

    胡大人说道:“放心吧,不仅要严惩,而且还要示众,这些人定然会被判死罪,死后还要将他们的尸体挂在海边,以警示其他的倭寇!”

    这些人坐船回去,回去时的人比来时的要多,但船只也多了几艘,一艘没有被击沉的倭寇船,和几艘求活岛上留下的船,足够他们带上这些战利品回去。

    朱雀没想到此行竟然会有这么多的收获,不仅报了段烟波这恶人之仇,解救了被掳来的工匠,更捣毁了为祸匪浅的倭寇据点,拿到了足够蒲禧所官兵所用的饷银,这本是皆大欢喜之事,但因被倭寇扣留的这些铁匠们遭受的惨状所影响,人人心头都如同堵了一块石头。

    回程的舰船甲板上,胡漫天像是卸下了他背负多年的包袱,他问朱雀:“你觉得我和慕容寒山的差距有多少?”

    朱雀想了想,然后说道:“他的一生只忠于剑,没有爱恨情仇的羁绊,所以他在剑道上能够做出可算是所有人都做不到的突破,可是胡大哥却因为令郎之仇,四处漂泊,虽然因为仇恨而使武功有了一定的突破,但始终做不到他这么纯粹。”

    胡漫天闻言点了点头:“你分析得很细致,不错,人称我为刀君,君毕竟还是人,大家都称呼慕容寒山为剑神,人又怎能是神的对手?我一生为仇恨而虚度了二十年的光阴,其实就算有这二十年,我也难以和慕容寒山相较,当我对家人生出感情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输了。”

第五十六章 说媒之约

    朱雀说道:“毕竟慕容寒山只有一人而已,也不用气馁,说实话,我就不太喜欢慕容寒山那种孤僻的性子,武功到了胡大哥这种境界,已经可以快意江湖,肆意而为,武林中值得我们去做的事太多太多了……”

    胡漫天回过头来,看着朱雀说道:“你说得不错,从此后,这江湖对我来说,真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媳妇走了,老子可以再娶,儿子被坏人杀了,老子可以再生,遇到不平之事,最起码老子的刀还没锈,还能拔刀相助,像这些跟我前来帮我报仇的朋友们,我还可以再结交一些。”

    朱雀见他解开了心结,也为他感到高兴:“这世间的恶人杀不尽,咱们的血就不会冷,看到那些被倭寇人害得聋哑的百姓,我的心情始终不能平复,幸好胡大人答应了由他来安置他们,如今蒲禧所海防也不缺钱,咱们才得以放下一些心事,否则只是这事都会让我难以安怀。”

    胡漫天点了点头,胡大人是难得的以为好官,若没有他这样的人,整个海防还不知会沦落到什么地步呢,船尾处几只海鸟不断追逐他们的船只飞翔,也不知为的是什么,胡漫天看得呆住了。

    回到蒲禧所,胡漫天谢过前来帮忙的江湖好汉,这些人见事情已了,逐个跟胡漫天、朱雀、伏缨、胡大人等告辞后一一离去。

    胡大人将得来的钱财安置好后,就让人飞报平海卫,上报击溃倭寇人的功劳,平海卫的仇大人闻报大喜过望,这对他来说,真是凭空掉下来的一笔横财,他将**百名倭寇的功绩上报了一千多人,这是近年来难得的捷报,圣上大喜,给他们这些海防官兵们的赏赐也超乎前例,这次仇大人不好意思再占九成,竟分了四成的封赏给蒲禧所,这对他来说,也是超乎前例了。

    朱雀和伏缨两人久别重逢,自然要好好地聚一聚,两人跟胡漫天告别,胡漫天对朱雀的帮助感激不已,对朱雀说道:“今后只要是你朱雀的事,就是我胡漫天的事,有了为难之处,在江湖上说一事,我定会赶来相助。”

    两人又跟胡大人辞别,之后便向连江县赶去。

    在连江县望江楼见到伊雪后,朱雀将最近这些时日所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她,伊雪听到胡桃儿的父亲被害成了聋哑之人了,心中对倭寇的残忍歹毒感到极为痛恨,她对朱雀说道:“胡桃儿这几日来一直念叨她爹,好在我给她找了大夫,她的风寒已经彻底好了,只是人还有些萎靡不振,唯幸者,她的父亲还活着,咱们这就送她过去吧。”

    朱雀也是同感惨然,他安慰伊雪,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道:“好在他原本打算去京城,也是谋一份好些的差事,现在受到蒲禧所胡大人的庇荫,能够受到不错的照顾。”

    只是胡铁匠再也听不到她喊爸爸了。两人谁都没有说出来。

    本来和父母有嫌隙的伊雪身受此事震动,尽管在小的时候,她的父母埋怨过她不是男孩,但毕竟是生她养她的亲生爹娘,现在他们都老了,应也会后悔当初让自己去学武,弄得老年无人留在膝下,此间事了,伊雪发誓一定要回去看看他们。

    一脉相承的父女之间,又有什么说不好的呢?

    而能够让伊雪感到心情舒畅点的就是伏缨的到来,她打趣伏缨:“若是再不相亲,以后年纪大了,谁还会看上你?”

    伏缨笑道:“可是就算现在有人看上我,我看不上她们,这强扭的瓜也不甜啊。”

    伊雪说道:“我们邻居有一位花容月貌,颇为知书达理之人,我看你闲着四处闲逛,倒不如和我一起回去见见,这终身大事啊……”

    伏缨接口说道:“这成家,我看你比我妈还操心,咱们先办正事,这些见面的事,以后再说。”伏缨实在无奈,只能先转移话题。

    伊雪说道:“终身大事还不算正事?不过你说得不错,胡桃儿的事是急事,我们先安排,好在蒲禧所离这里也没有多远,雇架马车,两人就到。”

    当下他们草草地吃了顿饭,就由伏缨去雇了一辆大车,载着他们向蒲禧所行去。

    伊雪为了分胡桃儿的心神,给她买了许多连江县当地的小吃,让她路上吃。

    长话短说,来到蒲禧所,胡桃儿和胡铁匠两人相见,自由一番悲喜,有关铁匠会被东瀛人诱骗劫掠一事,胡大人在整个沿海地带张贴了告示,提醒众人切莫再上当。

    此后关于铁匠失踪一案,也遇到的少了,而因为蒲禧所捣毁了倭寇在海上的一处据点,此后的一段时间,倭寇之患也少了许多。

    这里的事情解决后,朱雀和伊雪暂时都对海上风景失去了兴趣,两人带着伏缨要回无锡太湖旁的村子里去,伏缨像是被押上刑场之人,一路愁眉苦脸。

    伊雪有些不乐意了:“带你相亲,这是好事,你怎的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你说说你都多大了?三十多了快四十了吧,现在可不是你挑人家的时候,还得看人家能不能看上你……”

    伏缨压低声音说道:“她要是看不上我,那我真要谢谢她了……”

    伊雪柳眉一瞪:“你说什么?”

    伏缨连忙改口:“没说什么,我说我今年刚满三十一,离四十还远着呐,再说了,若真有你说的花容月貌,我也就认了,可是大嫂,我有一个最起码的条件,最起码这闺女年纪不能比我大,身量也不能比我胖,更不能比我黑……”

    伊雪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说道:“你还别说,这次给你相亲的,正是杨柳腰,欺霜赛雪的肌肤,年纪不过双十芳华,你要是再不满意,我以后也就不再为你操心了。”

    伏缨还是有些怀疑:“二十岁还没人提亲,我看你说得也有些玄乎。”

    伊雪说道:“这你又错了,这位姑娘啊,和你一样,眼高于顶,一般人她也看不上,所以这次我担心的倒不是你,而是她。”

    伏缨被伊雪的一番说辞说得有些心动:“你不会是在骗我吧?若是真有这样的姑娘,我就从了,就算当个上门女婿,和你们做个邻居也无妨。”

    伊雪说道:“好,那就说定了,咱们去了一见便知。”

    伏缨问道:“你还没跟我说这姑娘的家世呢,她的芳名,她的喜好……”

    伊雪见他来了兴趣,跟他说道:“此女芳名柳依依,至于她的喜好嘛,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你见了她便会知道。”

    伏缨听她话只说一半,更是心痒难搔,到了这一地步,朱雀知道现在就算赶他走,他也不会走了。

    三人路上打尖时,朱雀对伊雪夸赞道:“你的媒人做得那是越来越精湛了,倒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事。”

    伊雪问道:“什么故事?”

    朱雀忍着笑说道:“自然是说媒的故事,讲的是一个秀才给财主家的儿子说媒,描述女子为:漆黑头发全无麻子脚不大周正。”

    伊雪愕然:“漆黑头发,全无麻子,脚不大,周正。这不挺好的么?三寸金莲,白净皮肤,头发乌黑,长相周正,这财主家的儿子定然同意了。”

    朱雀哈哈大笑道:“可不是么,财主家父子二人当场同意了这门亲事,还出了不少聘礼,但到了见面那一天,财主家的儿子一见之下差点被吓死,此女简直是沙和尚转世,不但皮肤黑如铁,而且是个秃头,长着一脸大麻子,走起路来还一瘸一拐的。”

    伊雪说道:“那这就是秀才在骗他们,他们肯定会悔婚……”

    朱雀解释道:“秀才没有骗他们,实际上已经实话告诉了他们,漆黑,头发全无,麻子,脚不大周正。既然秀才没有骗他们,他们按律例,是不能悔婚的。”

    伊雪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咂摸出朱雀的意思来,笑声渐收:“你这是在说我骗了伏缨?”

    朱雀说道:“你将柳依依描述的如同天仙一般,我和你一同住在那里,何曾见过有什么姑娘像你说得天上少有,地上全无?”

    伊雪疑心道:“未出闺的姑娘,你怎么能够见得着?你没见到的好姑娘多了去了,咦,你不是也跟着动心了吧?”

    朱雀连忙解释:“哪有此事,我怕伏缨见到之后名不副实,怕他撞墙?”

    伊雪问道:“为何撞墙?”

    朱雀反问:“财主家的儿子为何差点被吓死?”

    伊雪说道:“你放心吧,这柳依依是我见犹怜,不会让伏缨失望的。”

第五十七章 相亲惊魂

    然而等到三人来到太湖畔的村子时,伊雪一刻也不想耽误,拉着伏缨就去找她。

    柳依依住在太湖畔的一家书香门第,这里虽然是一座以当地打鱼人为主的渔村,但太湖风景绝佳,仅次于西湖,许多告老还乡的京官都会选择这样的风水宝地以安度晚年,享受天伦之乐。

    当年朱雀和伊雪选择在这里住下,也是因为这里的山光湖色自有其迷人之处。

    柳依依的父亲柳毅堂就是原礼部主事,是个正六品的官员,老来得小妾为其生下一女,甚是宠爱,不教她女红针线之活,而是叫她读书习字,俗语说得好,腹有诗书气自华,这柳依依便是因为饱读诗书,而与其他闺中待嫁的姑娘气质不同,显得极有涵养,远近知名的达官贵人,得知柳毅堂有这么一位宝贝女儿,纷纷前来提亲,却被柳依依一一拒绝。

    这对于柳毅堂来说,是成也诗书,败也诗书。

    为何这么说呢?当年柳毅堂参加考举,就是因为对诗书礼仪的涉猎之广,精通之深,所以被考官看中,举荐到了礼部,此后从无品级不入流的一介白丁,最后升迁到正六品的官员,这是因诗书而成。

    柳毅堂对女儿的百般宠爱,希望她成为一名有才华的女子,而非嫁入人家后陷入生活的琐事中碌碌无为,至于才华如何先不必说,柳毅堂此举使得女儿眼高于顶,将那些纨绔子弟统统不放在眼里,好不容易有了差强人意的,对方却是为了纳妾,心高气傲的柳依依自然不许。

    柳依依不许,以柳毅堂对她的宠爱,自然也不愿委屈了她,也就是代表了他的不许。

    如此一来,柳毅堂不免得罪了不少同仁,甚至是他的上司,毕竟官场之上,讲究的是人情往来,柳毅堂因为女儿据婚之事,得罪了不少人,有的人恼羞成怒,对柳毅堂说道:“我家犬子有哪点配不上令爱?要相貌又相貌,要官职有官职,且前途不可限量,你如此不近人情,着实让我脸上挂不住,老哥都亲自过来求你了,难道你还不许?”

    柳依依不依,柳毅堂只能冒着得罪人的风险拒绝。

    更有人放出狠话:“这柳依依我是非娶进我家门不可!若是不愿意进我家门,其他人我看谁敢娶她?”

    也不知是否此人真的在暗中搞了什么鬼名堂,此后前来提亲的人逐渐少了,而柳依依也过了双九芳龄。

    敢说出这种话的人,自然是在人脉和势力上比柳毅堂要高得多,柳毅堂是软硬不吃,只以女儿的想法为准。

    终于,他的护犊之心使他的官位不保,一位和他交好的同僚告诉他:“因你女儿之事,暗中有人准备参你一本,你为人过于迂腐,已不适宜在这虎狼之地生活,何不急流勇退?寻个理由主动退出,还能保得安享晚年。”

    友人的淳淳劝导,让柳毅堂恍然开悟,他立即告病还乡,却又怕有人会对他女儿柳依依垂涎不休,死追烂打,所以还乡只是个幌子,他在京城为官十多年,双亲俱已去世,老家也无什么值得牵挂的亲人,回乡的途中便折往太湖,买了一户渔家的房子,略作修整,便在太湖边上隐居下来。

    相较于渔家人的女儿,伊雪和柳依依这种人更说得来,她得知柳依依为了避免以前那些官僚子弟人的纠缠,在这里一半是为了柳毅堂喜欢山清水秀之地,一方面就是为了避祸,也就是避亲。但岁月不饶人,柳依依来到太湖之畔已过两年,如今到了双十年华还未出闺,就连柳毅堂也开始为她着急起来。

    伊雪问过她:“那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人?”

    柳依依说道:“你读过《虬髯客传》没有?我喜欢的是李靖那种人,是风尘三侠那种让人钦佩的英雄豪杰。”

    伊雪叹道:“那都是故事里的人啊,你这么不切实际,怎能找到意中人?年华易老,到了容颜不再之时还没有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人,就会想,有许多人错过了,回头再看,还是很好的,但人家已经娶妻生子了……你这么固执,将来一定会后悔的。”伊雪想到的自然是自己和朱雀之间的事,幸好他们还算夫妻相爱,琴瑟和谐。

    柳依依说道:“我真羡慕你们武林中人,行侠仗义,其实现实中也有这样的人,比如说慕容寒山,比如说丐帮的帮主汪九成,比如说你的男人朱雀,不都是江湖中人人钦佩的英雄么?我不会后悔,我相信自己以后一定能够找到这样的男人,若是找不到,我宁愿终身不嫁。”

    那次谈话后不久,伊雪就跟朱雀天南海北地游玩,再没回去过,也没有见到柳依依。

    所以这次,她一见到伏缨,就立刻想起了柳依依,伏缨虽然是独行大盗,却是行侠仗义的绿林好汉,正是柳依依心目中的英雄人物,所以在伏缨问她柳依依的爱好之时,伊雪故意卖了个关子,就是不想让他心生得意。

    伊雪认定伏缨就是柳依依一直在找的那个人,两人八成能够结成连理。

    但伊雪猜错了,因为他们根们就没有见到柳依依,柳依依不在。

    不在的意思有几种,既可以是伊雪和朱雀这种离家出去的不在,又可以是那种不想见客,委婉据客的说辞,也可以理解为人已经离开了人世,离开人世也可以有两种解释,一种是去世了,一种是出家了。

    可柳依依的不在,却不是以上几种情况。

    因为柳依依的不在,是谁都难以想象到的一种情况。

    柳毅堂双目红肿且流泪道:“柳依依她……她死了……”

    伊雪对此感到难以置信,她在和朱雀出来游玩之前,柳依依还好好的,并没有什么隐疾,也没有什么想不开之事,她是如何死的呢?伊雪感到这其中必有隐情。

    伏缨大感没趣,对伊雪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回去吧。”

    伊雪依然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问道:“怎么死的?”

    柳毅堂说道:“姑娘,我怕吓着你,所以不知如何跟你说,你就当她死了吧。“

    伊雪更感奇怪:“什么是当她死了?一个人死了就是死了,没死就是没死,柳依依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去看看她。”

    柳毅堂犹豫了一会,然后说道:“她……她疯了,我劝姑娘还是回去吧。”

    伊雪问道:“她疯了就是疯了,你为何说她死了?”

    柳毅堂有些难以启齿:“她和别的疯了有些不同,唉,你别多问了。”

    说到这里,就连伏缨也能看出对方必定有着难言之隐,他对伊雪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先回去,咱们回去不是还有事么?”

第五十八章 白玉狮子

    伊雪随着伏缨回了家,朱雀在家中等着他们,看到二人回来时的脸色,猜测相亲一事肯定没成,他问道:“怎么?这位名叫柳依依的姑娘还是入不了红缨公子的法眼么?”

    伏缨叹道:“人都没见着,何谈什么能否看入眼?”

    朱雀看着伊雪讶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连人都不愿意见么?”

    伊雪摇了摇头,将这趟经过告诉了他,然后问道:“你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朱雀也是难以索解,他说道:“从她爹的口气来看,柳依依肯定没死,只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定然是离奇怪异,难以用常理解释,否则她爹也不会语无伦次,未必便是疯了。你跟我说说吧,这个柳依依是位什么样的人?”

    伏缨插嘴道:“是什么样的人,对我来说都已经没有了意义,咱们还不如整点酒菜喝上两场,谈论一下天下英豪。”

    伊雪叹了口气,对伏缨歉然道:“这次真是对不住你了,不过,这位柳依依小姐,心中最向往的夫婿,本就是一位英豪。”虽然伏缨不怎么想听,伊雪还是将柳依依跟她曾经谈论的事情说了出来。

    朱雀和伏缨听完后,伏缨说道:“原来这位姑娘倒这般瞧得起我们江湖中人,这样的姑娘极有逐渐,倒也是我喜欢的类型,只可惜缘悭一面,如今她既然已经疯了,大家再提也是没有了什么意义,缘分是勉强不来的,还好她没有在嫁入我伏缨家的家门后才疯,否则真的就说不清楚了。”

    朱雀说道:“她未必是疯了,只是在她身上发生了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此事倒惹起了我的兴趣,若没有她爹的阻拦,我真想去看看。”

    伏缨没好气地说道:“这姑娘的爹又不是慕容寒山,甚至不会学武,你想去看看她,难道她爹还能拦得住你么?”

    朱雀白了他一眼:“此事你能去,我去不合适,我一个已经结婚的男人,又怎么好摸到人家未出闺的姑娘房内?”

    伏缨说道:“你去不合适,我去更不合适,你想我是什么身份?若是去了被人发现,那是解释也解释不清的,我不去趟这趟浑水。”伏缨乃是独行大盗,潜入别人家中,自然只会被人认为是想进来偷东西了。

    伊雪说道:“以你的身手,去柳依依家若还能被人发现,我看你干脆就收手别干这一行了。”

    这话要是朱雀说的,伏缨只会当这话是个笑话,而由伊雪说出来,伏缨分外受不了,他涨红了脸,先看看朱雀,又看看伊雪,他刚想反驳,可是转念一想,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啊,你们夫妻俩这么一唱一和的,不就是想我去看看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么?我要是上了你们的当,我也不是伏缨了。”

    伊雪也跟着笑道:“你已经上当了,好了,我也不激你了,只是柳依依乃是我的好朋友,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我在情在理又不能不问,本来我过去看看就行了,怎奈我轻功不如红缨公子,嗯,就算是你帮我一个忙,替我去看看她发生了什么事,我给你做几道好菜,算是犒劳犒劳你,你看如何?”这几句话又是吹捧伏缨的轻功,又是用下厨来贿赂。

    在伊雪的求肯下,伏缨欲拒无从,他无奈地说道:“好吧,只是……难道我不答应下来,你做的就不是好菜,而是坏菜?”

    朱雀笑骂:“哪有这许多说头?我在后院还埋了两坛好酒,平时自己也舍不得喝,你来了,我就将酒起出来,咱们喝了,晚上你要是没喝倒,你去过看看情况,喝倒了就别去了。”

    伏缨愕然说道:“喝倒了就不能去,就会得罪嫂子,喝不倒又会被你埋怨,如今这年头,做人难呀。”

    当下伊雪去买菜做饭,晚上果然给二人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太湖的白鱼白虾,肉质鲜嫩犹如嫩豆腐,酱排骨,糟扣肉,肉酿面筋等,全都是无锡当地有名的美食,太湖之畔本是鱼米之乡,各类物产极为丰富,百姓不缺饮食,所以在吃食一事上极为讲究,这几道菜虽然看着简单,实际工序非常繁琐。

    伏缨边吃边赞:“若非知道你祖籍山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嫂子的娘家就在这里呢,我将来找的婆娘能有嫂子一半的手艺,我也就满足了,来,朱雀儿,咱们喝一杯。”

    当天晚上酒足饭饱,伏缨收拾好行头,临出门时,忽然又有些犹豫起来,他问朱雀:“你看此行,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朱雀给他鼓劲:“能有什么危险?危险的该是别人才是,只不过让你去看看柳依依的情况,又不是让你去偷人,有什么危险?再说了,你红缨公子何时怕过危险呢?”

    伏缨点了点头,出门而去。

    当晚月色极美,已是深秋,天气有些微凉,朱雀和伊雪拿出一副象棋,两人在屋内的烛光下,一边下棋打发时间,一边等候伏缨的回来。

    伊雪说道:“一个做父亲的,轻易不会咒自己的孩子已死,更何况这柳毅堂对柳依依极为宠爱,我不明白,他为何会说自己的女儿死了?”

    朱雀跳了一步马,然后说道:“不错,此事着实奇怪,只是我们所知不多,等伏缨回来我们就知道了。”

    伊雪嗯了一声,不再言语,专心下棋,只是她就算是聚精会神全力以赴,也不是朱雀的对手,她输了棋以后,有些恼怒地对朱雀说道:“你总是让我输得这么惨,你就不能让让我么?”

    朱雀有些惊讶,以前伊雪输了棋后从不会说这么小气的话,今天忽然这样说,定然是因为柳依依的事,既然想到了这点,朱雀安慰道:“放心吧,有伏缨去查探,定然会查个水落石出。”

    伊雪将棋盘一推:“不下了,心里有事,下棋也是心绪不宁,唉,这伏缨怎么还没回来?”

    朱雀看看天色,已经快到子时了,若是没有什么情况,这么长时间,伏缨应该什么都查探出来了。

    难道在这天湖之畔的书香门第,伏缨还能遇到什么意外不成?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合柳毅堂全家上下之力,也不是伏缨的对手,更无法将其留下。

    看着无尽的夜色,朱雀不禁想起了自己初次见到伏缨的场景……

    那是在和今日一般的一个夜里,也是在太湖之畔,只不过不是在无锡,而是在苏州,苏州有一户姓莫名淡泊的经商人家,家中极为殷实,收藏了大量的古玩字画,其中最为莫淡泊珍爱的,是一件白玉狮子,狮子呈捕食状,极有威猛气势,个头不大,一掌可握,乃是一个把玩之件。

    据莫淡泊自己所说,这只白玉狮子,从前乃是曹操身边经常佩戴的,白玉狮子通体晶莹纯白,甚是可人,让人一见哪怕是不懂玉器之人,也知这是极为难得的珍品,这只晶莹纯白的玉狮子上有两处斑点,当年雕刻这只白玉狮子的巧手匠人,将这两处斑点雕刻在了眼睛上,可以说是巧色,更增白玉狮子的灵气,让人不仅不以为瑕疵,更让人有种巧夺天工的感觉。

    这只让人艳羡垂涎的白玉狮子,莫淡泊一直将之放在身上,当然,有两种情况下他会放在一旁,一是洗澡的时候,一是在自己家中睡觉的时候,很多贼人都打过这只白玉狮子的注意,却都铩羽而归,这种难以被偷盗的珍品,才是伏缨这种盗中公子算计的目标。

    只是对伏缨来说,他觊觎这只白玉狮子最大的难点不是莫淡泊将之紧紧携带,也不是他有十二名花重金雇来的武林人士,而是因为当他去偷这只白玉狮子前后,朱雀正住在莫淡泊家中,只是他并不知道罢了。

第五十九章 子夜中邪

    想到这里,朱雀忍不住露出微笑之色,伏缨偷东西的时候遇到了他,那是注定此行不顺利了,两人甚至还打了一场,互相用自认为绝顶的轻功相互追逐,直到后来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那时候的伏缨还带着些许的骄傲不逊,似乎将谁朱雀劝他不如改行干些别的:“做独行大盗,偶尔为之尚可,若以此为生,难保会有失手之时,到时候声名尽毁,那就悔之晚矣,岂不闻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伏缨说道:“习武之人总有些特殊的癖好,我就喜欢那种夜盗千户,劫富济贫的生涯,这或者就是性格使然,我千里独行为盗,乃是有自己的原则,我有几偷几不偷,贪官偷而清官不偷,富人偷而穷人不偷,坏人偷而好人不偷,这莫淡泊以前经商时,声名不佳,所以我才选择了他。”

    朱雀相劝良久,始终不能劝得他改变主意,只得放弃,想着这就叫人各有志吧。

    伏缨那次偷盗白玉狮子不得,也认了栽,承诺以后不会再打白玉狮子的主意,江湖上的好汉讲究言而有信,此后伏缨果然没有再染指这只白玉狮子,这一点博得了朱雀的好感,两人不打不相识,此后来往几次,逐渐成了莫逆之交。

    而伏缨也在江湖上赢得了红缨公子的美名。

    一番回忆,让朱雀忘了时间的飞逝,直到伊雪来到他身后说道:“已经到了初更,伏缨怎么还没回来?”

    朱雀像是在安慰伊雪,也更是在安慰自己:“或者伏缨发现了什么古怪的事情,所以滞留在那里,总不会因为柳依依虽然疯了,可伏缨对她还是一见钟情了吧。”

    伊雪闻言失笑:“这小子如果是这样的情种,也不会年逾三十也没有找到婆娘了。”

    到了二更,就连朱雀也难以找到什么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他对伊雪说道:“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过去看看,否则就是睡觉也睡不踏实,那柳依依的家在什么地方?”

    伊雪本想陪着他一起去的,可是想起自己在轻功方面差他太多,跟着他只是增加他的负担罢了,只好放弃跟他前去而留在家中,她告诉了朱雀柳依依家的方向,朱雀换过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便匆匆出门而去。

    这柳依依的家就在太湖的湖边上,是一座挺大的宅院,伊雪说这宅院是柳毅堂当初从一户渔民家收购过来,又加以修整,这何止是修整?简直是推到了重建方才能有此规模,门额上写着柳府二字,笔力苍劲,看得出是出自名家手笔。

    此时已过了二更,柳府上下陷入一片寂静,朱雀转到柳府的侧院,展动轻功翻身上墙,他运足目力,借着月色看院内并没有什么危险,人轻轻地落在院内,耳中唯有草间虫鸣,却不闻什么鸡鸣犬吠,看来柳府也没有养看家的犬只。

    夜色的昏暗中,朱雀看这座柳府的宅院,乃是二进二出的格局,后院就是连着太湖的花园兼盛放杂物,前院是厅堂、书房、厨房和几件寝室,主房自然由柳毅堂夫妇住着,他们膝下仅有柳依依这个独女,所以唯一亮灯的次房定然是柳依依所居,到了此刻屋内还亮着灯,显然柳依依还没有入睡,不知她在干什么。

    朱雀四处打量,也没有见到伏缨的踪影,伏缨既然不再这里,也没有回朱雀的家里,那么他到了哪里去了?难道他此刻在柳依依的房间里?这又怎么可能?

    一切的谜底,似乎就在柳依依的房间中,朱雀蹑手蹑脚地来到柳依依房间后面,以朱雀的轻功身法,再加上他刻意掩饰脚步,整个人如走在棉花上的大狸猫,落地无声,并没有惹起屋内人的警觉。

    这间屋子的窗户乃是用窗纸装裱在被分成多个方格的窗棱上,朱雀用手指沾了点口水,浸湿了窗纸,然后用一只眼睛朝里看去,静夜之中,朱雀只是想看看谁在里面,找找伏缨的踪迹,可是他望里面看的时候,却被吓得几乎连魂都被吓掉三分。

    朱雀看到的并非什么妖魔鬼怪之物,亦非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他见到的乃是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东西,一只眼睛!

    原来在他向内看的时候,也有一只眼睛在向外看,朱雀猛然见到这只眼睛,就像一只老鼠忽然发现了窗户另一边的一只猫,焉能不被吓得一个机灵?朱雀想到,原来自己的一切行踪,都被人看在眼里。

    朱雀后退一步,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在卯夜之间,来到一位黄花闺女的房间外向内窥探,偿若此事传扬出去,他朱雀以后真的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正准备拔足飞奔,就算他关心伏缨,大可以从大门敲门进来,胜于这般偷偷摸摸犹如做贼。

    就在他抬脚之际,屋内的人已经认出了他,并压低声音说道:“你也来了!”

    朱雀认出屋内的声音原来是伏缨,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他来到窗户旁也是压低声音问道:“你小子怎么在里面?在干什么,到现在还不回去?”

    伏缨从里面推开窗户,招手让朱雀也进去。

    朱雀虽然感到此举有些不妥,但终究还是没能压下自己的好奇之心,翻身从窗户进去,进入屋内,朱雀就开始打量屋里的事物,当他的视线转到屏风前的一张床上时,更是感到尴尬,原来这屋内除了伏缨外,还有一名相貌俊美的女子坐在床沿上,正笑吟吟地上下打量着他,眼光里带着说不出的好奇。

    朱雀转过身来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伏缨不答反问:“你猜猜这位姑娘是谁?”

    要是伏缨没有这一问,朱雀也不会感到奇怪,他讶然问道:“她难道不是柳依依?”

    伏缨点了点头:“不错,她不是柳依依,她芳名叫做唐轩儿。”

    朱雀看到伏缨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心中忍不住火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在家中担心你的安危,你却在这里……嘿,那柳依依人呢?”

    伏缨歉然道:“你别着急,坐下来听我慢慢说,那柳依依自然是在别的地方。”

    朱雀坐下来后,伏缨说道:“你肯定想象不到柳依依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朱雀见他还在卖关子,差点要跳起来打人。

    伏缨见到朱雀神色不善,连忙接着说道:“这柳依依不是疯了,更非死了,而是中了邪。”

    朱雀不知他这么说乃是何意,忍不住问道:“什么叫做中了邪?”

    伏缨说道:“柳依依前些日子得了一场奇怪的病,一天晚上,柳依依忽然昏迷了过去,柳毅堂,也就是柳依依的父亲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姜水,最后柳依依终于在子夜醒来,可是……奇怪的就是她醒来以后所发生的事,她醒过来以后……她……她……”

    见到伏缨一时不知如何措辞,朱雀跟着问道:“她到底怎么了?”

    伏缨长吁一口气之后,这才说道:“她柳依依便不再是柳依依,而是另外一个人。”

    朱雀听得似明非明:“另外一个人,这是什么意思?她的相貌变了么?”

    伏缨的双手在身前茫然地挥了挥,似乎想将自己眼前的疑惑扫除:“不是相貌变了,而是,怎么说呢,有些类似传说中的借尸还魂,但和借尸还魂不同的是,柳依依根本没有死这个过程,既然她连死都没有死,又何谈什么借尸之说?所以还是说她是中了邪比较好。”

    朱雀渐渐地咋摸出一点意思来,他说道:“你是说柳依依醒来后,所说的话所做的事,不像大家以前认识的柳依依,而是另外一个人?”

    伏缨点了点头:“不错,你总算听明白了,就是这样。”

    朱雀看了看同样带着疑惑之色的唐轩儿,口中喃喃地问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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