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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剑     江湖尘事txt下载     江湖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隐姓埋名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不公平的,比如说命运,命运在人一出生的时刻,就用种种的区别,告诫人们解释不要试图违背它的掌控,出生在富豪官宦之家的婴儿,比之那些出生在贫困农人家庭的孩子,在刚出生的那一刻就有了绝对的优势,所以时人唐寅才有“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的感慨。

    这种优势若是好好利用起来,可以是他们一生的命运永远凌驾于那些贫困孩子的头上。

    但显然有很多人想要打破命运的牢笼,于是有了穷人家的孩子通过自己的努力拼搏而终于出人头地的,当然这种人是极为少有的,可说是百中无一,更多的则是依然屈服于命运的安排,但更罕见的,是有钱人放弃自己富贵荣华的命运,而选择成为一个普通人,这种事更是万中无一。

    比如说户部尚书朱廷恩的孙子,他显然就做了这种万中无一的罕见的事,李觅踪在调差之初,就有了这种印象。

    朱廷恩的孙子名叫朱人凤,起这个这个名字,自然是他的父母希望他成为人中龙凤,朱人凤年幼之时,已经不负家人的期望,三岁时能够背诵数十首唐诗,五岁时已经熟读四书五经,七岁能够作诗,九岁时已经有了神童的美誉。

    按理说,这种孩子应该比其他的孩子更懂得人事,更明白道理才是,但朱人凤不是这样,到了十岁那年,也不知他是读书读得腻歪了,还是因为结交了一帮纨绔子弟,反正从那以后就不再爱学习,三天两头见不到人影,在外面玩得乐不思蜀,常常到半夜方才归家,如若只是这样,也不至于有了后来的事。

    到了十三岁那年,朱人凤忽然嚷着要学武,家里本来为他不爱读书而感到哭闹,难得他有了这个喜好,家中人立刻重金聘请了武师,每日教他武功,开始时朱人凤还觉得新鲜有趣,也算下了几个月的苦功夫,后来又懈怠了,觉得习武太苦,学了不到两年,无论如何不肯再学,于是文也不成,武也不就,全都是半瓶子醋,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

    十五岁开始,朱人凤受狐朋狗友的影响,开始流连烟花柳巷之地,就连晚上也都极少回家,和其他纨绔子弟不同的是,朱人凤有种其他到这种地方的人所没有的读书人的气质,分外讨这些风尘女子欢喜,这一点又让朱人凤感到极为得意。

    八年前的一天,一位被贬作官妓的女子出现在教坊司,也就是本司胡同,这名女子名叫魏青青,她父亲魏长岭原本是工部的一名官员,因在漕运上贪污,被人参了一本,结果被罚抄没家产,族中男子被罚为官奴,女子被罚为官妓,魏青青会剑舞,因此被分到了教坊司,做一名歌舞伎。

    魏青青相貌极美,剑舞之技又极为精彩悦目,一出来就惹起轰动,朱人凤自然也为其颠倒神迷,想尽办法去讨好她,尽管当时想要和魏青青共度良宵的大有人在,比朱人凤权势更高的,在京城也是常见,但朱人凤就是因为那种热女人喜欢的气质,而博得美人青睐,两人渐渐走到了一起……此后的事情就有了不同的说法。

    首先是朱人凤的家人,说朱人凤是受了魏青青的媚惑,让朱人凤甘愿舍弃家中富贵,带着她远走高飞,两人若是被抓到,不仅魏青青因为擅自离开教坊司而要受到惩罚,朱人凤不免也要身受其害,教唆以及协助官妓私逃的罪名是免不了的了。

    但一些垂涎魏青青美色的纨绔子弟则有了别的说法,他们指责朱人凤这小子,凭着小白脸的勾当,将魏青青据为己有,更过分的是,他还带着魏青青离开,让其他人少了一亲芳泽的机会,言语之中,对朱人凤又是嫉妒又是艳羡,恨不能自己才是那个和魏青青私奔之人。

    反而教坊司其他的姑娘对朱人凤交口称赞,说朱人凤是位有情有义之人,不嫌弃魏青青的出身,为了和她在一起,还不惜舍弃自己大好前途,如今这种好男子可不多见了。

    至于为何朱人凤要带魏青青离去,教坊司的姑娘说道:“朱人凤和魏青青好上了,什么王爷之子,什么宗人令的外孙子,什么太师的侄子无不对朱人凤怀有敌意,朱人凤又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他若不带着魏青青私奔,早晚得被人整治一番。”

    鸨母不让姑娘们瞎说:“小心传到外面,给人拿住把柄。”

    这些官妓姑娘可不在乎这点:“怎么?我又没说错,本来就是这样,也好让他们知道,我们喜欢什么样的男人。”言下之意,为自己没有人带走而感到稀罕。

    鸨母怒道:“魏青青这小蹄子要是被捉住了,肯定要凌迟处死,你们不识好歹,早晚会被人骗了。”

    李觅踪查到这些线索,心中已经有了一个隐约的结论,那太行山下的凶杀一案,定然就是朱人凤和魏青青两人私逃,在他们路经太行山下前,两人已经有了孩子,朱人凤带着两车财物,匆匆离去,却不想所雇的大车被太行五虎发觉,两人先是害怕自己是被京城来人捉拿,由朱人凤出手想打发这些人离去。

    后来发觉这些人不过是为了图财,图财之余又想杀人灭口,却又被魏青青出手杀死了太行五虎中的四虎,魏青青既然剑舞之技精妙绝伦,武功自然也不低,还剩下老二江廷威未杀,恐怕也是她故意手下留情,若是他们携带的财物留在路上,或许会被人查出是他们留下的,因此他们宁可赠送一车财物给江廷威,逼他不要说出此事,两人带走了另外一辆马车,从此隐姓埋名,从此过上了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于是太行山下出现了十具没有线索的尸体,分别是太行四虎和四名车夫,以及两名家丁模样的人,这两人自然不是什么家丁,应是朱人凤不知从哪里雇来的随从。

    算一算,时间上也是十分吻合,八年前魏青青出现在教坊司,七年前他们有了孩子,在这件案子上,可算是已经水落石出。

    但李觅踪却只有苦笑的份,太行山下的无名尸首一案虽然了结,但江廷威之死,以及玉牌的秘密和十二煞的事却远未结束。

    伏缨见到李觅踪,问道:“可曾查出朱廷恩孙子的事?”

    李觅踪虽不想他太得意,但想到他在此事上给出的线索,为他查明案子提供了很大的帮助,还是跟他实话说了:“你说得没错,太行山下的杀人案子,恐怕就是朱廷恩的孙子朱人凤,以及一名叫做魏青青的官妓做下的。”

    伏缨得意洋洋:“你看,若不是我给你之处方向,你恐怕还不知道从何处下手,查什么官员调动?这叫魏青青的官妓,竟然会有这么高明的武功,也真是料想不到。”

    李觅踪说道:“魏青青的父亲原来是工部的魏长岭,他未被抄家之时,也算得上有权有势,他的女儿习练个武功,又算得什么事儿。”

    伏缨又追问了李觅踪关于此案的经过,李觅踪被他缠不过,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了他。

第十六章 街头戏法

    看着伏缨听完后郁郁不乐的神情,知道他又想起了他家中的娇妻唐轩儿,正想劝他不如回家去看看,但又想起十二煞的事还没了解,或者害得借助他的帮助,便将这种想法压了下去,他说道:“虽然查出来江廷威所说的都是事实,可是对于杀他的凶手却没什么帮助,你想,朱人凤和魏青青两人现在不知在哪里隐姓埋名的生活,又怎会甘冒风险过来杀人?这件事根本就说不通,所以说,江廷威之死,和他们两人应该没有关系。”

    伏缨也同意这个推论,他说道:“这么看来,杀江廷威的人,还是和这块玉牌有关了。”

    李觅踪问道:“你说玉牌上的甲十二,是什么甲子令牌,甲等任务,调动十二名杀手,是不是真的?”

    伏缨说道:“我也是偶然听人说起,是不是这样我也不清楚,不过这十二煞隐藏得这么深,想找他们出来实在是不知从何入手。”

    李觅踪问道:“既然这块玉牌有这样的作用,咱们何不利用玉牌,将他们招来,然后设下陷阱,将这十二名杀手全都拿下,再一一审问,不就有了结果了?”

    伏缨说道:“你不是在说笑话吧,先不说咱们现在暂时还不知道怎么用这块玉牌调动杀手,就算知道怎么用,十二名杀手,你有什么把握将他们拿下?搞不好还会死在他们手里,我看你这愚蠢的想法还是算了吧。”

    李觅踪叹了口气,伏缨说得很有道理,这玉牌调动出来的十二名杀手,若是联起手来,一百名捕快也没有把握将他们拿下,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折损多少人手,就算最后将他们拿下,他们也未必肯老实交代。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伏缨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他说道:“我原来有位朋友,也是做这一行的,不过他只是单干,未必会和十二煞有什么关系,咱们和不找他问问,毕竟他比咱们要更熟悉这个行当。“

    李觅踪问道:“此人是谁?”

    伏缨说道:“就是有着天南剑神之称的黎一白。”

    李觅踪听到天南剑神四个字,心中一动,隐隐有了个想法,只是模模糊糊,理不清楚,他问道:“这天南剑神黎一白人在何处?”

    伏缨说道:“人在长安,做了一户有钱人家的看家狗。”虽然他称呼黎一白为看家狗,语带鄙夷,但想起他和自己在海外孤岛上种种口角争执,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李觅踪说道:“咱们这就去找他。”

    伏缨说道:“可以,只是咱们这么去,路上的话恐怕还是有些不安全。”

    李觅踪知道他的意思,他说道:“要我说,你干脆先把玉牌交给我,我放在我们六扇门里,保管没有闪失,等事情了结了,我再拿来给你就是。”

    伏缨摇了摇头:“不是我信不过你,实在是我放心不下,何况见到黎一白,不也得让他看看这块玉牌的来历么?”

    李觅踪愕然:“玉牌的来历不都知道了么?”

    伏缨狡辩道:“也许我道听途说的未必正确,拿给他看看确认一下也是好的。”

    李觅踪说道:“可是这么一来,那些为了拿回玉牌的杀手们,还不想闻了蜂蜜的黄蜂在路上对我们追杀不已?”

    伏缨说道:“从金衣焕那里你没看出来么,这些人并不知道我的身份,他们想要拿回玉牌,只会找你。”

    李觅踪怒极反笑:“你是让我在路上吸引他们的追杀,你则置身事外,安然无恙地去长安找黎一白?”

    伏缨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这种悟性,还是可堪造就的。”

    李觅踪说道:“我见过的厚颜无耻之人虽多,但是比起你来,似乎都都有些逊色。“

    伏缨笑道:“你不用说得这么委婉,也不用说得这么不堪,咱们想要躲过那些杀手的袭击,就要好好准备准备,我们只要换过一个身份,乔装打扮一番,然后暗中离去,那些杀手又不是神仙,怎能知道咱们的去向?说不定连咱们的影子都摸不着。”

    李觅踪虽然没有他想的这么乐观,不过也没有更好的注意了,只能听从他的安排。

    这日清晨,两人化妆成两名其貌不扬的商人,趁着城门刚打开的时候,就乘马离去。

    一路上两人不敢耽搁,除了吃饭打尖外,其余的时间都在赶路,一路过保定,经获鹿县,走太行山西边的路径,一直来到太原府,都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去长安已经走了一半的途径。

    他们到达太原府城的时候,正是晌午,在这里随便吃了顿饭,李觅踪就要继续赶路,伏缨说道:“咱们连续赶了这么多日的路,现在走的话,傍晚又不知在哪里歇宿,我看不如在这里休息一下,明日一早再走。”

    李觅踪说道:“我说伏少爷,咱们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要休息,何不等到了长安事情办完后再好好休息?”

    伏缨说道:“黎一白在那里又不会跑,这连续几日奔驰,我大腿都磨出水泡了,说什么都要歇歇,这么玩命赶路,不用等别人来对付我了,光折腾就折腾掉我半条命去,何况就算咱们人不需要休息,马儿也要歇歇脚力。”

    李觅踪无法,只得依他,两人找了一家客栈,将马儿交给店家去喂些草料,两人要了两间普通的房间,按照伏缨的意思,不住上房都不行,李觅踪说道:“咱们此行要低调,太过张扬容易惹人注意。”

    伏缨说道:“你就是瞎担心,咱们现在这副样子,就算是朱雀见了也认不出来,何况是跟咱们并不熟的那些杀手?”

    李觅踪劝道:“总之还是小心为妙……”

    伏缨说道:“知道了。”一边说着一边向外走。

    李觅踪问道:“你干什么去?”

    伏缨本是在房间里待的烦闷了,想要出去走走,他说道:“我去买点东西,以供咱们路上吃喝,你有什么要捎的没有?”

    李觅踪摇了摇头:“我要用的东西会让客栈的人帮我买,能不出去,咱们就尽量少出去。”

    伏缨没有搭理他,感到李觅踪实在是小心得有些过了分,其实李觅踪何尝不感到郁闷?他身为刑部的人,本来是该光明正大甚至横行霸道才是,只有那些犯了案子的人才会躲躲闪闪,如今世事反其道而行,他因为一块玉牌而陷入危险的境地,真是思之都让李觅踪感到委屈。

    天气很好,虽是深秋,但秋老虎的余威扔在,走在街上人被太阳晒得还有些出汗,这种天气下,太原府的无论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都会都出来走动走动,街市两旁做各种买卖的都有,伏缨虽然抱着出来散散心的心情,可是他很快被这繁华之像所吸引,看着这里所售卖的东西,路旁表演杂技耍猴等艺人,渐渐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而街市又很长,伏缨边看边行,他来到一个卖糖人的老头身边买了个娃娃糖人,又看了一个在变戏法的一人,表演戏法的是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头,只见这老头忽然从衣服里掏出一只麻雀,忽然从空无一物的脸盆里变出一条鱼,伏缨是名独行大盗,眼光不可谓不高,可是他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出这老头变戏法的破绽,但尽管如此,他也看得津津有味,跟着众人大声叫好。

    这老头忽然说道:“我再给大家变一个隔空移物的戏法,希望各位老爷太太们喜欢!”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这老头拿出两个桔子一只苹果,他将桔子和苹果都用一个铁盆罩住,然后故作玄虚地念着谁也听不懂的咒语,忽然,老头一指脸盆说道:“走!”

    等到老头再次掀开脸盆时,脸盆中已经空无一物。

    众人虽然感到这个戏法变得不错,但也没有感到有什么稀奇的,特别是比起他此前所表演的戏法而言。

    这老头忽然指着一位提着菜篮子的妇人说道:“桔子就在你篮子里。”

    这妇人有些不信,她还笑着对旁边的人说道:“我这篮子里只有菜,没有桔子。”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在篮子里找了找,出乎她意料的,篮子里竟然真有一只桔子,众人看到这里,才懂得喝彩。

    老头微微一笑,再指着一位看起来像是教书先生模样的人说道:“你的怀里有第二只桔子。”

    此人同样有些不信,可是在怀中一摸,还真摸到了一个桔子,此人目瞪口呆,被这神奇的一幕所震惊。

    伏缨也跟着连声叫好,心中想着,这两人若非是托,那这老头的戏法真是太神奇了,他跟着其他人喊道:“那苹果呢?”

    老头露出神秘的一笑,忽然指着伏缨说道:“苹果就在他身上,不信,让他拿出来看看!”

    伏缨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指向自己,心中立刻反应过来,自己陷入了一场莫名其妙的诡计当中,这些人还是为了自己身上的玉牌,只是用了一种让自己无法反驳的法子。

    看着周围观众望着自己的眼光,伏缨觉得尴尬极了。

第十七章 老酒好酒

    在周围观众的起哄下,伏缨不得不装模作样地伸手入怀,看看怀中有没有苹果,其实对于老头表演的戏法,他已经相信了六七成,也有些怀疑自己怀中真有那枚苹果。

    他伸手一摸,没有苹果,那块玉牌还在,这么一来他心中的警惕更增加了不少,他对周围的人说道:“没有!”

    不过那老头不依不饶,指着伏缨说道:“就在你怀里,这戏法我变了几百次,从没有失手过,你让我来摸摸看。”

    伏缨想退开几步,无奈围观的人实在太多,伏缨冷笑道:“我怀中有着几百两银票,岂是你说摸就能摸的?要是少了你可赔得起?”

    变戏法的老头说不出话来,可是在伏缨旁边一位富商模样的人说道:“我来摸摸看,不用伸手到你怀中,只要隔着衣服一按也就知道有没有,这样就不怕摸到你那几百两银子了吧,何况几百两银票算什么?要是丢了,算我的!”

    这么一来,周围的观众不怕事大,全都跟着起哄,伏缨左右查看,寻找着脱身之路,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腰下一麻,全身没有了力气,看来是谁挤在观众当中趁乱点了他的穴道,本来伏缨不会如此不堪,只是他在这种处在人群中,只顾着怀中玉牌不能让人摸去的时候,对于其他方面的防备就不免有些大意了。

    伏缨在无能为力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富商模样的人把手伸到他怀中去摸,等到富商的手从他怀中拿出来的时候,他的手中竟然真的有一个苹果,不仅如此,此人还高声说道:“你们看,我可没有拿他的什么银票,大伙都可以给我作证吧。”看着此人不怀好意的笑容,伏缨也醒悟过来,这人和那变戏法的老头都是一伙的。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伏缨暗叹倒霉,怀中的玉牌肯定已经不在了,他可以用性命担保。

    变戏法的老头接过苹果,对周围的人唱喝到:“老朽的戏法就到这里为止,诸位公子小姐老爷太太们,请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伏缨夹在在人群中动弹不得,那老头收了一些铜板碎银子后,还对伏缨挤了挤眼,让伏缨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

    更让伏缨气得几乎要吐血的,是周围观众看伏缨的眼光,有几人还在议论:“他不是身有几百两银子么?怎么一个铜板也舍不得给?”

    终于,变戏法的老头在得意的笑声中扬长而去,周围的观众也渐渐散了,只剩下伏缨一个人站在当地。

    正当伏缨在努力运气冲解被封闭的穴道时,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拍在伏缨肩旁上,一股真气沿着伏缨的筋脉直透他被点的穴道上,穴道顿时豁然而解,伏缨一旦解脱,真是要跳起来,去寻那变戏法的人,可是他再着急去找玉牌,也要先看看是谁帮他解的穴,这手法这充沛的真气,好像十分熟悉。

    伏缨猛地转过身来,正看到笑吟吟看着他的朱雀。

    朱雀笑道:“我说你一个人愣在这里看什么呢,原来是在大街上被人点了穴道,你怎么变得这么没出息?”

    伏缨见到朱雀本是又惊又喜,闻言是哭笑不得,他先伸手到怀中一探,那玉牌果然不出所料的不见了,他对朱雀说道:“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来这里干什么?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变戏法的老头?”

    朱雀叹了口气:“你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让我先回答你哪个好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回到旅店,找到了李觅踪,李觅踪见到伏缨面色不善,忍不住问道:“你上街买个东西,怎么买得好像一副被人踩了尾巴的表情?”

    伏缨正是有气没地方撒,听到李觅踪开玩笑的话,直接怒了:“你才被人踩了尾巴!你他妹的是被人把尾巴踩断了!”

    李觅踪愕然,正要问他是不是发了疯,正好看到随后跟来的朱雀,他连忙招呼道:“朱雀,你怎么来了?你看这小子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刚一回来就变成了这样,嘴巴里好像吃了狗屎炒大葱,又臭又冲。”

    朱雀笑道:“他的宝贝丢了,正有气没地方撒呢。”

    李觅踪的脸色也变了,他问伏缨:“你把玉牌弄丢了?”

    伏缨支支吾吾地说道:“中了诡计,玉牌让人抢走了。”

    李觅踪指着伏缨的鼻子说道:“我说要把玉牌留在六扇门,你偏偏要随身带着,枉你还被人称为红缨公子,独行大盗,还能被人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抢走,怎么没把你的人抢走?”

    伏缨讪讪地说道:“我倒真希望他们把我抢走,而不是把玉牌抢走,你以为我愿意?”

    李觅踪还要说什么,被朱雀拦住:“好了好了,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吵又有什么用?”

    伏缨问朱雀:“你还没说你怎么在这里。”

    朱雀说道:“还不都是为了你这小子,唐轩儿四处找你不找,便来找我和伊雪,我一听就知道你小子肯定不耐家里寂寞,出来溜达,我找丐帮弟子帮忙打听你的下落,最后从六扇门的朋友那里得知,你们从京城赶去长安,我估摸着日子,就来到这里等候,果然在这里遇到了你小子。”

    李觅踪看着伏缨,伏缨也看着李觅踪,两人同时想到,既然朱雀能够打听到他们的所在,那么他们的行踪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伏缨问李觅踪:“这事你怎么能够随便说给你的那些同僚?怪不得我会在这里中了他们的诡计,原来我们的行踪就是你小子泄露出去的。”

    李觅踪解释道:“我身为官府中人,又岂能像你们这么自由,想去哪里去哪里?我不跟上面说一声,他们还不知道我怎么样了呢。”

    来旅馆的路上,朱雀已经问过伏缨,知道了他们实在调查十二煞的事,他说道:“关键的问题,不在于有没有那块玉牌,而在于他们为什么非要那块玉牌不可,那块玉质地再好,也不过是一块玉石,你们又不知道其中的来历,就是没丢,对你们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伏缨说道:“可是这块玉牌能够让十二煞的人顾不得去做别的事,而来找玉牌啊,现在他们找到了玉牌,那……”言下之意就是十二煞作为杀手,了却了玉牌的烦恼后,现在就要开始杀人了。

    朱雀说道:“一切都是止于猜测,你们去长安是不是去找黎一白?”

    伏缨点了点头:“除了他之外,我实在想不起还有谁在这方面能给我们指点迷津。“

    朱雀沉思了一会说道:“黎一白是独来独往之人,你伏缨是独行大盗,他就是独行杀手,找他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而且据我所知,他是和十二煞这样的组织刻意保持了距离。”

    李觅踪问道:“那我们该去找谁?”

    朱雀说道:“所有的买卖,都离不开中间人,就像嫖客和妓女之间,就需要皮条客来拉生意,杀手也是如此,你何曾见过杀手主动问别人,你要不要杀人?”

    李觅踪问道:“难道你认识这样的人?”

    朱雀说道:“我认识一个人,名叫老酒,专门做这方面的买卖,他收雇主一万两银子,然后拿出五千两去请杀手帮人解决麻烦。”

    伏缨咂舌道:“杀手的价钱也不过是五千两,他一个中间人凭什么拿这么多?”

    朱雀说道:“因为他知道什么样的买卖去找什么样的人,找他办事可说从无失手,因此他虽然拿的多,可是大家若是有了这种需要,还是会去找他。”

    伏缨说不出话来,李觅踪问道:“这老酒在什么地方?又该去哪里找老酒?”

    朱雀说道:“此人名叫老酒,爱好自然是和酒有关,他所在之地人人都知道,却非人人都能找得到他。”

    伏缨问道:“人人都知道?我怎么不知道?”

    朱雀问道:“附近最好的酒是什么酒?”

    伏缨不假思索地回答:“山西汾酒,汾酒中最好的还是杏花村所酿。”

    朱雀说道:“不错,这老酒就在杏花村,你去找吧,我看你是否能找得到。”

    伏缨说话不耐烦起来:“你别卖关子了,直接说怎么才能找到他吧。”

    朱雀不紧不慢地说道:“要找老酒,自然要去杏花村。”

第十八章 生死一发

    伏缨气得简直不想理他,可是又按捺不住好奇心,李觅踪这时问道:“一个村子里都找不到老酒这个人,是不是根本没人知道老酒长什么样?”

    朱雀笑道:“还是李大人脑子好使,不错,的确是没人知道老酒长什么样,有的人说他是个红鼻子酒鬼,有人说他是个五六岁的娃娃,还有的人说他其实是个貌美如花的大姑娘,还有的人说他其实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

    伏缨听得呆住了,他问道:“你是说这老酒易容之术十分高明?”

    李觅踪却否认了这点:“我看不是易容之术高明,因为易容成酒鬼和老婆婆容易,易容成五六岁的娃娃,就有些说不通了,他定然是有别的法子。”

    朱雀说道:“不错,我猜测这些人都不是他,而只是他的传话筒,做这种生意的人,都是十分谨慎之人,他不过是让这些人帮他收钱接买卖,而他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

    无论如何,他们总要去一趟杏花村,才能找到老酒,而找到老酒,才能让他们找到十二煞。

    按照朱雀的打算,他们找到老酒后,不能直接说他们是为了找十二煞,只能说让他们去杀一个人,而此人又必须出动十二煞的杀手才行。

    伏缨觉得太麻烦:“干脆直接找到这名叫老酒的人,然后逼着他说出十二煞的所在不就行了?”

    朱雀问道:“若是按照你这么做,咱们八成连老酒此人都见不到,还提什么十二煞?”

    李觅踪说道:“可是若让他们去杀谁,他们才能出动十二煞的杀手呢?而出动十二煞的杀手,又得花很多钱吧。”

    朱雀点了点头:“不过我们的伏公子有的是钱,这点倒不用担心,至于要杀谁么,这个可得好好思量思量。”

    伏缨说道:“为什么要花我的钱?就是因为我有钱么?没这个道理,这可是六扇门在查案,可不是我伏缨。”

    李觅踪陪笑道:“若真是破了案,你花了多少,我向上面报销便是,何况这虽然是我们六扇门在查案,可是我们不是还将一块价值极高的玉牌给了你么。”

    伏缨一提玉牌就来气:“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玉牌是在我这里么?”

    李觅踪跟他耍赖:“这可是我亲手交给你的,你又没还给我,就算你弄丢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伏缨说道:“好啊,我陪你千里迢迢从郑州去京城,又从京城来到这里,你一块玉牌连我来回奔波的费用的抵不上,这一路上住店吃饭,还不都是我掏的钱?你……”

    朱雀忙在中间打圆场:“行了,你伏缨若是不愿掏这个钱,就由我来出。”

    这话一出,伏缨和李觅踪两人都像看着一位真正的侠义之士看着他。

    可接着朱雀又说道:“只是我也没带多少钱,伏缨,你先将你身上的钱借给我。”

    伏缨看着朱雀憋了半天,最后竟气得笑了:“好,好,好,我借。”真正是没有别的话好说的了。

    朱雀问李觅踪:“先别说咱们用杀谁来当诱饵,真要是捉到十二煞的人,你又该怎么做?总不能见到一个就捉一个吧,十二煞这么多人,恐怕还没等你捉到几个,他们就会找上门来报复你了。”

    李觅踪说道:“十二煞以杀人为业,虽然臭名昭著,可是我的目的只是想查出杀害江廷威和周易宁等人的凶手,其他案子,若是有了证据,也不能任他们逍遥法外。”

    朱雀思索再三,最后说道:“此事我看有些不好办,咱们走一步算一步吧,到了杏花村,咱们找到老酒,就说要请杀手来杀我朱雀吧。”

    伏缨吓了一跳:“你不是说这老酒办事从无闪失么?若是真把你给宰了,你让我如何跟伊雪交代?”

    李觅踪也说道:“这是否过于冒险呢?”

    朱雀说道:“若是说杀别人,老酒若是找上别人,咱们此行岂非白跑一趟?”

    看着朱雀不以为意的样子,伏缨喃喃地说道:“杀你不知要多少银子,也不知道我身上的钱够不够……”

    三人计议已定,便决定在太原府待上一晚,翌日一早便出发去杏花村。

    晚上三人在酒楼喝酒,伏缨挑了一个靠窗户的桌子,从这里能够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太原的繁华,三人在酒楼里人来人往之处,不好谈论十二煞的事,尽说些江湖中的奇闻趣事。

    喝到一半时,伏缨忽然连招呼也不打,纵身从窗户跳了出去,李觅踪看着朱雀问道:“这小子也没喝多少酒啊,怎么就醉得发酒疯跳窗户了?”

    朱雀说道:“定然是他发现了什么情况,我跟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

    在李觅踪的愕然之中,朱雀也翻身从窗户一跃而出。

    李觅踪喃喃地说道:“这里可是三楼啊,还有,你们赶紧回来吧,这顿饭的账还没结……”

    就在朱雀和伏缨两人不知发现了什么情况,一前一后地追出去后,李觅踪看到有一个人在向他走来,此人远远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是来到附近后,李觅踪感到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让他的身上起了一粒粒的鸡皮疙瘩,李觅踪立刻感到不妙,朱雀和伏缨两人定然是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剩下自己一个人,正好为杀手所乘。

    李觅踪右手持着酒杯故作镇定,左手却紧紧握住了剑柄,这名其貌不扬的杀手逐渐向他靠近,杀气变得越来越浓。

    一只作死的苍蝇飞到这名杀手身前,竟然忽然停止飞动,接着掉落在地,看来这小小的蝇虫也抵御不了此人强大的杀气,竟然直接坠落。

    李觅踪本以为此人会来到自己身边再拔出利刃下手,哪知在杀手离他还有一张桌子,前后还有一丈左右的距离,就忽然出手,此人双手一扬,两件细微到难以察觉的飞针向他袭来。

    这一招大出李觅踪的意料之外,他一掀桌子,左手抽剑而出,左右两剑将这两只飞针拦下。

    但杀手显然杀招不仅仅是两枚飞针,跟着飞针过来的,是刺客本身,只见他双手各持一把匕首,使出捕风捉影的身法,紧紧跟随在飞针之后,看着飞针被李觅踪磕飞,他双手的匕首向李觅踪胸前刺来,在酒楼灯光掩映下,匕首刃部闪映着蓝汪汪的光,看来这匕首不仅极为锋利,多半也是淬了毒的。

    李觅踪见杀手出手险辣,连忙使出生平绝技,剑在身前舞得密不透风。

    密不透风或者只是对那些武功二三流的人而言,在杀手眼中,李觅踪的剑法露出三处破绽,不过此人并没有冒险进击,因为若要攻击这三处破绽,他自己也有可能要负一点伤,他左手的匕首忽然将李觅踪手中的剑给挑开,右手的匕首闪电般向李觅踪胸口刺去。

    李觅踪怎想到敌人武功高明至此,竟能在漫天剑影中找到自己剑身的真身,他脑海中想起了击中闪避的方法,可是似乎都来不及施展,对方的出手太快,那匕首离李觅踪已不到一寸,李觅踪再想不出什么脱身之法,只能闭目等死。

    就在李觅踪生死系于一发之际,一阵急促的破空之声传来,杀手的匕首已经刺到李觅踪的身上,但奇怪的是,李觅踪只觉得胸口受到了什么阻挡,那匕首并没有刺入自己体内,他死里逃生,立刻向后退去,就在杀手盯着匕首前方刺入的一块银锭子,不知发生了何事时,朱雀已经从酒楼的另一扇窗户翻身进来。

    原来朱雀出去追伏缨是假,他并没有离去,而是躲在窗外。

    李觅踪想对他笑笑,表示感激,可是脸上表情僵硬,笑起来简直比哭还难看,他清楚自己刚才在鬼门关转了一圈,若非朱雀出现得及时,自己已经死于非命,心中激荡,身体也变得僵硬了。

第十九章 千里追魂

    这名杀手看着朱雀阻止了他的杀人,他立刻醒悟自己落入对方的陷阱当中,他一个倒纵极快地向后退去,企图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可是他刚退出一丈远近,朱雀的声音已从他身后传来:“杀人不成就想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杀手头也不回,双手向后甩动,他手中的两把淬毒匕首向后激射而出,人则趁机斜刺刺向窗户扑去,这两把匕首他也没有奢望能够刺伤朱雀,只希望能将他阻上一阻,自己好趁机跑掉。

    可是他快,朱雀比他更快,等他窜到窗户这边时,朱雀又提前在窗户前挡住了他,腾云轻功加上移形换影施展出来,又岂能让他轻易离去?

    这名杀手知道今天走不脱了,他眼睛左右看了一圈,再次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这把匕首看起来比他之前的两把匕首更为锋锐,且匕首发出诡异的绿色光芒,不用说也是淬了剧毒的,只不过这次杀手的目标既不是李觅踪也不是朱雀,而是他自己,他眼见自己无法逃脱,又不想被他们捉去审问,因此便想自戮,否则若是泄露了他们的秘密,将受到比死亡更可怕的折磨。

    可是他想杀别人固然不可得,就连想自杀也是做不到,在朱雀面前,岂容他杀伤人命?哪怕是他自己的性命。

    在匕首就要刺破他自己的脖子前,又是一声破空的尖锐声音传来,杀手手中的匕首忽然想是受到一股大力的撞击,他手中的匕首再也拿捏不住,脱手飞出,咄得一声,匕首刺入旁边的墙上,而打落他手中匕首的,不过是朱雀从怀中摸出的一枚铜板而已。

    就在这前后不过几招的时间,周围的食客已经看出他们动了刀子,顿时大乱,一群吃饭的人慌忙向楼下跑去。

    在杀手自杀也不可得的惊讶之际,朱雀已经欺近他身旁,点了他身上几处要穴,杀手就连一根小手指也动弹不得,人向前倒去,却正好倒入朱雀的怀中,朱雀一把将他扛起,同时说道:“每个人的生命都很珍贵,不该轻易下杀手,就连你自己的性命你也没有权力轻轻巧巧地夺走。”

    这句话刚说完,伏缨出现在楼梯口出,口中还对朱雀等人说道:“奶奶的,我看到了那人,追了半天,却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等他看到李觅踪脸无人色,而朱雀又扛着一个人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我刚走你们就玩得这么热闹?”

    朱雀说道:“先别多问了,咱们先离开这里!”

    三人匆匆下了酒楼,朱雀肩上扛着一个人太过惹眼,伏缨过去拦下一个马车,不由分说地塞给马车车夫一锭大元宝,足够买下马车有余的,他让李觅踪和朱雀以及那个杀手上了马车,自己则坐在车夫的位置,立即驾着马车向城外冲去。

    来到城外偏僻处,几人下了马车,伏缨将杀手也从马车上拉出来,让他坐在一旁。

    李觅踪趁机问伏缨:“你吃饭吃到一半,究竟是看到了谁?饭也不吃,就从窗户那边追了出去?是哪个貌美如花的大姑娘让你如此废寝忘食?”

    伏缨啐了一声,他悻悻地说道:“这时候还拿我开涮,什么大姑娘?是个老头!”

    李觅踪醒悟过来:“就是将你身上玉牌给抢走的老头?”

    伏缨点了点头:“不是他还是谁?那老头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奶奶的,老子何曾吃过这样莫名其妙的亏,我一见到他,那还不得追出去,看看能不能将玉牌找回来,再顺便教训教训他。”

    李觅踪问道:“看来那老头似乎早有准备。”

    伏缨叹了口气:“我追过街角,两旁出现好几个衣服都差不多的老头,真是活见鬼了,而真正的那老头子却不见了人影,我只好返回来,别东西找不到,饭也吃不好,哪知老头固然没有抓到,这顿饭也竟然没有吃饱,你们捉的这家伙是谁?”

    李觅踪说道:“你只顾着追人,后面的事你都没有注意到么?”

    伏缨问道:“注意什么?”

    李觅踪说道:“注意你前边刚走,后面朱雀就跟着你从窗户跟了出去?”

    伏缨摇了摇头:“朱雀儿也去了?他要是也跟着去了,那老头恐怕也不能脱身了……”

    朱雀没有理会两人在说什么,他拍开杀手的哑穴,问道:“你是谁?为何要来杀我这位朋友?”

    这位杀手一脸倔强,摆出一副宁死也不说的神情,伏缨听到这人是来杀李觅踪的,一时还不明所以。

    朱雀说道:“你知不知道,自从你落入我手中后,你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死而已,死你都不怕,难道还怕将真相说出来么?”

    而伏缨也看出一些端倪,他说道:“你怕你们的人对付你,你难道就不怕我们现在就让你生不如死么?”

    杀手露出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伏缨大怒,正要出手让杀手知道他伏缨的厉害,却被李觅踪拦住。

    李觅踪说道:“别的先不说,你们为何要杀我,这个可以跟我说说吧,就算我真被你们杀死,也好知道我做了什么取死之事。”

    杀手看了李觅踪一眼,依然是一言不发。

    朱雀又说道:“是不是你有什么亲人在他们的威胁下,所以你不敢说?”

    杀手还是无动于衷,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这名杀手任由三人软硬兼施,就是什么也不说,伏缨趁两人不注意,点了此人身上的筋缩穴,筋缩穴位于背部的中枢穴和至阳穴之间,被点中后,全身的筋脉便会开始收缩,酸痛之处,实难跟外人道也。

    伏缨却笑吟吟地看着此人身上痛出了一身大汗,他说道:“你在全身的筋脉缩为一团之前还能不说,算我佩服你。”

    杀手咬牙坚忍痛楚,过了一会,他从牙齿缝中迸出几个字:“你们杀了我吧!”

    朱雀和李觅踪看他的样子,然后再看伏缨得意的神情,哪还不知是他捣的鬼?朱雀说道:“是你点的他的筋缩穴是不是?这穴道被点的时间长了,人就变成废人了。”

    伏缨说道:“他要是撑不住,不就会招了么?”

    朱雀压低声音说道:“他胡说八道一通,你也无法分辨。”

    伏缨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朱雀给杀手解开了筋缩穴,不仅是筋缩穴,连他身上其他的穴道也都给解开,然后朱雀拍了拍杀手的肩膀:“我们江湖人都是在刀尖上讨生活,我敬你是一条汉子,你走吧。”

    李觅踪和伏缨两人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他们问朱雀:“就这么放他走了?”

    朱雀说道:“他宁死都不肯说,而且他和咱们只见又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留她做什么?”

    这杀手还有些不能相信自己要被他们放了,他看了朱雀几眼,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伏缨说道:“你看看,他什么态度,你放了他,他连谢谢都不知道说一声。”

    朱雀说道:“由他去吧。”

    等杀手走远了,李觅踪像是恍然大悟:“咱们赶紧追过去,远了就跟不上了。”

    伏缨也醒悟过来,对朱雀说道:“哈,你小子原来是假意放他走,然后在后面跟踪,看看他的老巢在什么地方,是不是?”

    朱雀摇了摇头:“既然放了他,再跟他干什么?何况他刚脱离咱们的控制,当然不会这么蠢得回到他们的巢穴。”

    伏缨问道:“那么说来,你放他是真的放他离去了?”

    朱雀四周看了看,然后才压低声音说道:“当然不是,我在拍他肩膀时,将一种叫做千里追魂的香料拍在了他身上,这种香料七日内洗也洗不掉,他现在虽然不会回到他的老巢,可是早晚都要回去的,是不是?”

    伏缨转怒为喜,可是他很快有担心地问道:“七日都洗不脱的香料,那么谁都能闻到了,若是这家伙自己闻到了,岂非会起疑心,七日内都不会和他们同伙见面?”

    朱雀说道:“妙就妙在这里,这种香料一般的人闻之不到,必须要靠一种叫做豺犬的动物来帮忙追踪。”

    伏缨笑了起来:“你小子真是鬼主意多,对了,那个什么豺犬呢?拿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朱雀双手一摊:“我没有。”

    这下别说伏缨,就连李觅踪也傻了眼。

    朱雀说道:“豺犬我虽然没有,可是太原城有一个人有。”

    伏缨问道:“是谁?”

    朱雀说道:“自然是被人成为犬痴的解二郎了,也只有他那里才能有这种古怪的动物,我的香料就是从他那里得来的。”

第二十章 徒劳无功

    三人很快来到解二郎家,乃是因为解二郎本来就住在城外的郊区,谁要是到了他家中去一趟,也自然就明白他为何住在郊外,因为他院子里这么多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狗是不可能让他住在城中的,且别说他养的狗会不会伤人,只是光吠叫起来,就足以吵得一里地内的人无法安稳。

    解二郎并非他本来的名字,他本名恐怕除他自己外,别人也都不知道,之所以改名为二郎,也不是因为他排行老二,而是因为他认为自己之爱犬,足以和传说中的二郎神所媲美,因此他便改了这个名字,别人叫惯了,也忘了他本来的名字。

    伏缨来到这里,简直被解二郎家的狗吓了一跳,大大小小足有上千只,伏缨说道:“恐怕我一辈子所见到的狗都没有这么多。”

    还没等他们敲门,其实也并非是门,只是一个栅栏而已,还没等他们敲敲这个栅栏,里面的狗便此起彼伏地狂吠起来,倒省了他们的力气,这些狗还没叫多久,就有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三人问道:“什么事?”他没有看到朱雀,只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他怀中的一条小狗身上。

    朱雀说道:“解二郎,我看你对你的狗实在是比对我们这些朋友还要看重。”

    解二郎这才看清是朱雀,连忙跟着笑道:“你说得不错,在我眼中……”

    他话还没有说完,伏缨就打断了他的话:“我求求你别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在我看来你就要骂人了。”

    解二郎问朱雀:“这两位是?”

    朱雀说道:“这两位都是我的好朋友,恐怕你也没有听说过,你的心思都放在狗身上了,不过要和我们说话,也要让我们进去才好说啊。”

    解二郎这才露出歉意,给他们打开了栅栏的门。

    伏缨四处打量,这是一个用木桩子圈起来的一个院子,里面大大小小的各种狗都有,大的狗几乎到了伏缨的腰袢,看起来像个小牛犊,而小的则如同一只大老鼠,还有长毛的短毛的无毛的,花斑的,纯色的,秃斑的等等,这些狗流露出警惕的目光和随时都能扑出来的戒备姿势,尾巴崩得直直的,让伏缨看得脊背发凉,尽管他武功高强,胆子也不算小,可被这么多的狗注视着,总感觉周身不自在。

    解二郎解释道:“这些狗都机灵得很,狗鼻子对于那些做贼的人尤其灵敏。”

    伏缨气得鼻子都歪了,他是独行大盗,这话岂非是直接骂他?不过他还没有表明身份,到不好指责他在指桑骂槐。

    来到解二郎的屋子里,伏缨以为终于到了安生的地方,哪知解二郎的屋子里也都趴满了狗,看起来解二郎是和这些狗同住,怪不得有犬痴的大名。

    朱雀表明了来意,说是要借他的豺犬一用,解二郎立刻流露出恋恋不舍的神情:“豺犬我也只有三条,况且它们也都怕生,让它跟着你们去做惊险之事,我怕会吓着它。”

    伏缨到了此时,终于忍受不住了:“真是见你的鬼,借你一条狗用用,又不是借你的人。”

    解二郎眼睛一翻:“你要是解我本人一用,到也没什么,可是我的狗却又不同。”

    伏缨听他自己承认人不如狗,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股怒气也自消了,这犬痴自己都这么说了,他还好说什么呢?

    朱雀说道:“你放心,就算是我拼了命,也不会让你的狗受到一点伤害。”

    解二郎像是知道推辞不掉,他叹了口气问道:“你要借多久?”

    朱雀说道:“三天!”

    解二郎说道:“不行,三天后狗都不认家了,最多借你们一天。”

    朱雀看着伏缨和李觅踪,他想了想,最后答应了下来:“一天就一天,不过不是今天,而是三天后。”

    他之所以这么说,乃是因为那名杀手在回去独自待三天后,自然觉得自己已经安全了,然后才会去找自己的同伙,而借三天豺犬,前两天都用不到,还不如第三天直接借来用一天。

    和解二郎说好以后,朱雀说道:“我们三日后来取,这三天我们就不在府上打扰了。”

    解二郎也没怎么挽留他们:“也好,有你们这么多陌生人在这里,我的狗儿们也睡不安稳。”

    伏缨想说一句,你对这些狗简直比对你老子还孝顺。

    这话一出必然得坏事,朱雀及时制止了他的话,解二郎看出伏缨的心声,他说道:“这世上最忠诚的动物就是狗了,它没有这么多心机,比人要好得多了。”

    朱雀连忙和他告辞,带着伏缨和李觅踪两人离开了这里。

    在回太原城的路上,伏缨说道:“你看看他那副德行,我真巴不得丐帮的人到他家中去一趟,好看看他的脸色。”丐帮中人喜欢吃狗肉乃是天下知名,其滚水狗肉更是一绝,伏缨这么说,那是希望丐帮的人都将解二郎家的狗给吃了。

    朱雀说道:“我看你是不是有毛病?咱们上门是求人家帮忙的,你倒好,总是想方设法地和他过不去,我看要是借不来豺犬,你伏缨就去用你的鼻子去给我找出杀手来。”

    伏缨讪讪地说道:“不知为何,我一见到那些狗就控制不住地想发火,好了好了,我再见到他的时候跟他好好说话还不行么?”

    李觅踪则说道:“经过这一番折腾,老酒那里就要晚些时日再去了。”

    朱雀说道:“反正老酒此人就在杏花村里,早几日晚几日也没有什么分别,现在咱们有了这条线索,总不能放着不问。”

    李觅踪又问道:“在酒楼里,你是怎么看出杀手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所以能反而让他们上了当?”

    朱雀说道:“我一看伏缨饭都顾不得吃,就从窗户跳下去,我立刻想到能让伏缨什么都不问立马就去追的人,极有可能就是骗走他玉牌的人,而此人必然不该还出现在这里,更不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所以我判断这一定是个计谋,只是暂时没有想出他们想干什么,所以我才暂避一下,直到我翻出窗户后,立刻想到了,我和伏缨两人若是都走了,酒楼中就剩下你一个人岂非非常危险?所以我留在窗户外面,躲在窗户下候着,但街上人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我,我只好沿着窗户外面的招牌,来到另一扇窗户下,果然不出我所料,敌人用的是调虎离山,分而击之的策略。”

    李觅踪问道:“可是我毕竟是六扇门的人,他们难道不知道杀了我的后果么?”

    朱雀说道:“一定是你现在调查的事情,让他们感受到了威胁,所以他们宁肯冒着杀死六扇门的人的压力,也要杀掉你。”

    李觅踪说道:“可是我到现在还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呢,怎么就威胁到了他们了?”

    朱雀说道:“不是什么都没查出来,毕竟咱们现在有了好几条线索,而且我看咱们调查的方向也肯定是对的,否则不会让他们这么紧张。”

    伏缨此时才听出他们所说的话里的味儿:“你们是说我看到酒楼下那老头,其实是他们故意让我看到,就是为了惹我去追?”

    朱雀笑道:“你很聪明,一下就能猜到点子上了。”

    伏缨说道:“你别臭我了,我一见那老头,就忍不住火大,对了,既然你知道那是调虎离山之计,你怎么不拦住我?”

    朱雀心中说道,要是拦着你,我还怎么引敌人上钩?嘴上却说道:“你身姿之矫健,身法之快捷,如狐似燕,等到我想到这有可能是计的时候,你已经鸿飞冥冥,我就是想拦也拦不住啊。”这话一出,伏缨果然不再计较,朱雀的夸赞,让他喜得合不拢嘴:“不是我吹,朱雀,你的轻功虽然高强,长途我未必能胜过你,可是要论到斗室之中腾挪辗转,你一定不如我。”

    朱雀连忙赞同:“那是那是。”

    李觅踪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你就别吹了,刚才在解二郎家,也没见你这么意气风发。”

    伏缨白了他一眼,问道:“难道这三日,咱们就什么都不做,好等三天后去借什么豺犬去追人?”

    朱雀说道:“自然,难道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么?”

    伏缨说道:“不行,这简直是在浪费像你我这样的人才,我要在太原城里好好打听打听。”

    朱雀说道:“你精力充沛,做什么我都不反对,只要注意安全就行了。”

    伏缨愕然:“难道你们都不去么?”

    李觅踪摇了摇头:“我们在客栈里等你就行了,我们两人手脚又慢,脑子又笨,还是等候你的好消息。”

    伏缨听到李觅踪说的反话,想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憋了半天才说道:“好好好,你们就在客栈里等着瞧吧,你们想看我伏缨徒劳无功的笑话,我一定会找到些线索臊臊你们。”

    三人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太原城。

    此后三日,伏缨果然每天早出晚归,朱雀和李觅踪则留在客栈里睡觉大作,养足精神。

    到了第三天,伏缨再次颓然回来,他看着精神饱满的朱雀和李觅踪,想要臭骂几句,但回思这三日不过是自己自讨苦吃,只得将骂人的话又咽回了肚子了。

第二十一章 生杀大权

    第三天傍晚,三人出了城,来到了解二郎家,来借他的豺犬,解二郎虽然言而有信,但那副依依不舍的表情,就像借的不是他家的一条狗,而是他的命根子,流露出一副生死相别的不舍之情。

    伏缨几次想埋汰他,都被朱雀制止,解二郎交代了他们,如何对待豺犬,如何让豺犬高兴,豺犬怕水,不能让它靠近河边等等,就连李觅踪都听得不耐烦时,解二郎又拿出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豺犬的食物,是用熟肉做成的肉糜。

    等到豺犬拿出来以后,伏缨几乎笑出声来,这豺犬名字听着十分霸气,哪知它的个头不过比兔子大一点,身上毛发极短,两只耳朵一直处于警惕状态的竖着,尾巴也不长,看起来极有精神,一副虎头虎脑的样子。

    好不容易带着豺犬出来,伏缨忍得心头火气:“我看这只豺犬用完后干脆别还给他了,咱们煮来吃了算了。”

    这话自然只是气话,可是这只豺犬仿佛能够听懂人话似的,眼神中流露出惊恐之色,朱雀连忙用解二郎教他的办法安抚了豺犬,并对豺犬说道:“那小子说的话,咱们只当是放屁,别搭理他。”伏缨气得哭笑不得,又怕这东西真能听懂人话,不给他们帮忙,只好闭上了嘴。

    三人来到当日放走杀手的地方,朱雀掏出一个瓶子,里面便是千里追魂香,这种香料就算是放在瓶子里凑在瓶口闻,都几乎闻不到一点气味,但是豺犬却一点就透,循着杀手当日离开的路线寻找起来。

    豺犬的速度很快,幸而三人轻功方面都不弱,尽能够跟得上。

    三人在暮色下,追逐着前方的豺犬而行,他们经过了树林田地池塘,经过池塘的时候,朱雀还想着解二郎告诉他的,豺犬怕水,在旁边照应,幸而没出什么闪失,他们一直跟着豺犬来到太原城外的一个村子,在一户农夫家里停留了一会,接着又跑了出去,朱雀猜测那杀手被他们放了以后,曾在这户农家躲了一两天。

    而杀手在这里查探自己有没有被人跟踪,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终于放下了心事,离开了这里,这也是朱雀的高明之处,若是真的尾随于他,早晚会被他发觉,说不定会被他带着耍一通,白白浪费力气,还找不到他们的下落。

    离开这个村子后,他们继续追随着豺犬前行,而杀手看起来发现没有人在后面跟踪他,也放下了心事,再走的时候,便是沿着官道行走,不知不觉来到太原府城南门外,看来杀手后来又回到了太原城中。

    太原府的南门一共有两座,一座名为迎泽门,一座名为承恩门,迎泽承恩之意乃是取自一首俚歌,意为世间万物都迎承南风的恩泽,故而这两座城门有此名目,杀手是从迎泽门进去的,只是此时天色已黑,城门已经关闭,三人来到这里便追中不下去。

    区区一座城门又怎能难倒三位好汉?朱雀俯身抱起豺犬,寻着一段没人看守的城墙,施展壁虎游墙功翻墙进去,李觅踪和伏缨两人也跟着翻墙进来,看到朱雀的轻功,进了城后伏缨还是忍不住赞叹了一声:“你小子腾云功越练越高明了,我们空着手施展壁虎游墙功不算什么,你抱着一条狗也能游墙,不得不说你的轻功的确是比我高上那么一点。”

    朱雀说道:“废话少说,看看进城后豺犬还能不能闻到气味。”

    说完,他将怀中的豺犬放下,豺犬在城门内四处嗅着,嗅了一会,终于认定了一个方向,继续追踪而去,虽然已是天黑,但城中到处亮起了灯火,三个大男人追着一条狗毕竟有些惹眼,朱雀抱起豺犬,喂了它一点肉糜,等到人少的时候,才继续追踪,不过在朱雀的呵斥下,豺犬也放慢了速度。

    三人跟着豺犬来到一座宏伟的宅邸前停下,然后面朝宅邸低声呜呜叫着,显然杀手是来到了这里。

    这一下大出三人预料,三人本来认为做杀手的,巢穴应该是在偏僻不起眼处,哪知竟然是这么一座大宅院,天黑下来后,宅院的大门已经关闭,门口两座大石狮子,看起来十分气派,让人能够联想到,若非是已经天黑了,白天门口还会站着四名家丁,看守门户。

    门额的牌匾上写着杨府,三人都不知道这府邸的主人是谁,在太原城,宅邸最大的自然要数晋王府,那是王爷的府邸,恐怕除了晋王府,就要数这杨府最为气派,这杀手所在之地竟然如此张扬,难怪三人意想不到。

    虽非光天化日,总在通衢大道上,三人感到住在这里的人绝非籍籍无名之辈,贸然查探,说不定会闹个灰头土脸。

    反正已经认准了地方,三人奔波半日,肚子也饿了,伏缨说道:“不如咱们先去吃点东西,等到夜半无人之时,咱们偷偷潜进去,查查他们的底细。”

    朱雀和李觅踪也都同意了,三人来到距离杨府不远处的一座餐馆吃饭。

    店小二上来招呼时,看到他们携带的豺犬十分可爱,忍不住逗了逗它,谁知这豺犬十分怕生,若非解二郎让豺犬认了三人,这豺犬是出了主人外,谁都保持戒备之心,此时便对着店小二不住呜呜叫,弄得店小二十分狼狈,朱雀不住安抚它,又喂了它一些肉糜,它才不甘愿地住了嘴。

    李觅踪点好饭菜,然后拉着店小二问道:“这旁边的杨府好生气派,不知主人是谁?”

    店小二说道:“你们怕不是外地人吧,听口音你们也不是当地人,当地人都知道,那是杨三爷的府邸,太原杨三爷,除了王爷就数三爷了。”

    李觅踪还是没有听出一点端倪,他接着问道:“这杨三爷本名叫什么?他是做什么的?”

    店小二摇了摇头:“杨三爷本名是什么,小的就不清楚了,大家都喊他杨三爷,听说王爷见了他都喊杨三兄呢,你问他是做什么的?太原府一半产业都是他家的,杨家祖上做过大官,当过丞相的。”

    李觅踪点了点头,挥手让店小二去准备饭菜。

    回过头来,李觅踪说道:“看起来这十二煞是傍上了一棵大树,咱们更不能贸然行事了。”

    伏缨说道:“既然此人这么有钱,干什么还和杀手组织勾结?”

    李觅踪说道:“有钱之后难免会担心有一日家财不保,他杨三或者出此考虑,所为商而优则仕,入仕的目的是为了权,我看极有可能是在做官方面受了限制,或者他祖上受过惩处,祖祖辈辈不得为官,那么他为了权力,就要从旁门左道入手。”

    伏缨问道:“和杀手相勾结,算是什么权?”

    李觅踪说道:“掌握别人生死还不是权?只要有对他不利之人,他便可以下手除去,这种权力,恐怕只有皇上才有。”

    伏缨咂舌:“照你这么说,他岂非主张各种人的生杀大权,随时可以取人性命?”

    李觅踪叹了口气:“想来就是如此,只是还需要咱们进去后查找查找线索加以验证,我真希望不是我想的这样。”

    这时候饭菜端上来,三人不再谈论关于杀手的事。

    饭后,三人等到夜深人静之时,朱雀将豺犬交给李觅踪保管,让他在外面等着,他和伏缨两人则来到杨府后门,悄悄翻墙进去。

    和一般大户人家的府院格局并没有什么分别,后院是一片花园,雕栏画廊,小桥假山流水无不具备,给人一种山野间的情趣,两人都是轻功好手,如同两只狸猫,无声无息地潜入前院。

第二十二章 惊悉阴谋

    杨府虽然豪富,但论身份不过是个平民,宅邸不敢逾越身份,乃是个三进三出的规模,只是每一进都抵得上寻常富人的整座宅院,人心都是贪婪的,穷人固然追求财富,富人则会不断追求更多的财富,这点上从杨府更能够看出此点。

    前院自然是那个什么杨三爷的宅院,中间这一进,住的基本上都是家丁厮仆,还有一座极其华丽的马厩,马厩中一排好马,看起来都非凡物,除此以外,惹起两人注意的,乃是一排门朝东屋子,应当是客房,但客房的房间在半夜三更还亮着灯,看起来就有些不同寻常,伏缨和朱雀两人不约而同地向那边走去。

    走的时候,伏缨的眼睛不停地向马厩中看去,他记得李觅踪正在调查一件关于名马丢失的案子,这里这么多好马,不知道有没有涉案的马儿在内。

    夜间在这里走动,岂能容人三心两意?伏缨看马分了神,踏到了一根枯枝,发出轻微的声响,朱雀立刻拉着他向后疾退,刚才那一声轻响已经惊动了客房中的人,只见其中一扇门蓦地打开,四个人纵出屋外四处打量。

    朱雀和伏缨两人则已经躲入马槽后,这四人在门外警惕地看着周围,正好此时真有一只猫儿从旁边的花丛中蹿出来,又踩动了一根枯枝,这四人的疑心方去,回屋关好了门。

    两人见这些人警惕心这么高,互相看了看,都觉得他们越是如此警惕,越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朱雀低声说道:“你怎么回事?在这里岂能左顾右盼?”

    伏缨说道:“不是,你看这些马……”

    朱雀看了看马厩中的马,他说道:“都是好马,不过以杨府的财力,这马若都是劣马,那才不对劲呢。”

    伏缨摇了摇头:“李觅踪在查一起名马失窃的案子,我怀疑这些马便是那些失窃的马,你看看,这马又岂是有钱便能买到的?这个水准的马,一般都是当做贡马送入京中去的。”

    朱雀对此毫不在意,他说道:“咱们先查杀手之事,此时不是牵扯别的事的时候,这次咱们从房顶上过去,你可要走点心,不要再搞出什么动静出来。”

    伏缨点了点头:“放心吧。”

    两人绕到那一排房子的一端,这间屋子黑灯瞎火,看起来不像是有人住着的样子,朱雀和伏缨分别纵身上了房顶,两人落地无声,接着将轻身功夫施展到极致,慢慢来到刚才四人出来的房顶上。

    伏缨拿出两个碗状的东西,一个交给朱雀,自己拿着一个覆在瓦上,然后趴下身子,耳朵贴在碗底处,仔细倾听屋内之人的谈话,朱雀学着他的样子,也跟着做,顿时,房间内几人说话走动的声音传入耳中,尽管声音不怎么清楚,但两人功聚双耳,说话的内容还是一丝不漏地传了过来。

    一名苍老的声音说道:“老酒此人现在已经变得不怎么可靠了,单指望他的话,咱们就得跟着受风险。”

    另一名年轻点的声音说道:“可是老酒信誉良好,毕竟一次也没出过事,咱们无端生疑,怕是坏了规矩。”

    苍老的声音说道:“坏了规矩?坏个屁规矩!甲子令牌都能让他搞丢,还不算是出事?”

    另一名妖冶点的女子的声音传来:“甲子令牌不还是找到了么?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令牌丢得好生古怪,若是被主人知道了,咱们都要倒霉。“

    那苍老的声音冷哼一声:“知道令牌丢失的,就是你我等人,你不说我不说,主人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妖冶女子道:“就怕主人还是会知道,这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的俗语,你们难道都没听说过么?甲子令牌虽然在老酒身上,可是知道此事的,只有我们这些人,所以……”

    那名年轻点的声音说道:“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难道怀疑是我偷走的?”

    苍老的声音说道:“据我们调查,拿着甲子令牌当做玉牌去典当铺子典当的,正是一位年轻书生模样之人,咱们几个人里,你看谁像是年轻的书生?”

    这名年轻的声音急道:“任你血口喷人,也要看看主人相不相信,更何况若真是我偷的,怎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去当铺?而且所当的银子还真不少呐,足足有五百两银子,嘿嘿,我虽然钱不多,五万两也能拿得出来,又怎会去当个五百两银子?这不是笑话么?”

    苍老的声音说道:“谁知道你捣的什么鬼?”

    这名年轻的声音说道:“说不定是年纪太大,怕人认出来,所以随便找了个人去当也说不定,而且更合情合理!”

    拍桌子的声音传来,不用看也能猜到是苍老的声音怒拍桌子,随后听到他的声音:“你……”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阴柔,但明显是男人的声音传来:“不要吵了!无凭无据,咱们就不要互相指责了,等有了证据再说不迟。”

    这时,朱雀和伏缨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怕等有了证据,就晚了,咱们这次的任务非常棘手,若是咱们人里出现了叛徒,岂非更是凶险?”

    苍老的声音说道:“咱们做这一行,本来就有着凶险,你前几日在酒楼对付那名六扇门的鹰爪孙都能失手,就算没有什么所谓的叛徒,又如何?”

    看来这个熟悉的声音就是那天刺杀李觅踪的杀手,此人果然在这里,只听他听了老者讽刺的话,恨恨地说道:“当时别说是我,就是你们在座的哪一位,恐怕也不能得手,那名阻止了我的人,我猜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朱雀。”

    老者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几人又相互指责起来,朱雀和伏缨在上面听了半天,才听出来个人的身份,这名声音苍老的人原来竟是崆峒派的闵真子道长,崆峒派也算得上是江湖中的名门正派,没想到派中长辈竟然在暗中做出这种事,那名声音阴柔的男子是青城派的贾乐亭,也是青城派中的好手,女子名叫苏媚媚,武功平平,专门迷惑男子,趁人不防备时用毒针刺杀,年轻的男子名叫铁梨枪,听不出关于他的什么来历,好像众人都不知道,而去刺杀李觅踪的人,更让他们惊讶,竟然是飞刀门的乐正泰,怪不得他刺杀李觅踪时,用的是匕首做暗器,定然是为了掩饰他的身份。

    除了他们五人外,还有几个人,似乎不太爱说话,偶尔说一句,也听不出什么来历,朱雀推测这些人都是有着一定身份地位的人,他们极有可能是有什么把柄在那名他们称之为主人的手中,不可能单单为了钱财,就舍弃名声地位做这种事。

    晚风拂来,深秋夜半的屋顶上毕竟还有些寒意,但朱雀和伏缨没有听到他们任务的目标,都没有离去。

    终于,闵真子说道:“毕竟对付少林方丈,还需要咱们一起联手,否则谁耐烦跟你们这些人嗦,先这么定了,等到事成后,咱们将此事告诉主人,凭主人裁决便了。”

    伏在屋顶上的朱雀和伏缨两人听到他们这次下手的目标竟然是少林方丈,都是心中一震。

    趁着屋内还在争吵不休,朱雀和伏缨两人悄悄地离开了这里,他们只能先回去商量如何应对此事,下面十多个杀手可不是说笑的,而且两人一旦打草惊蛇,就更无法更深入地追查下去。

    这些杀人背后所说的主人,究竟是谁?

    两人出了杨府,找到还在等着他们的李觅踪,李觅踪将两人神色不对,刚想问问他们怎么回事,朱雀说道:“事关重大,咱们回去再说。”

    这次探秘杨府,他们至少知道了几件事,首先,杨府的确是杀手们的巢穴,而且这个被人称为杨三爷的人,和这些杀手之间有着极深的关系,但他绝非是他们的主人,否则这些人也不用争吵不休了,其次,他们知道了杀手的目标乃是少林方丈,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事决不能等闲视之,第三,李觅踪也是他们下手的目标之一,此后的查探,都尽量有朱雀和伏缨两人去做,李觅踪越少露面越好。

    第四,伏缨对李觅踪说了杨府马厩中马的形貌,其中有两匹伏缨的印象最为深刻,跟李觅踪形容了一番,李觅踪脱口而出:“那一定是绝影和踏雪,好啊,原来丢失的名马都在杨府,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朱雀说道:“你先别得意,马儿的事小,他们准备刺杀少林方丈事大,你此番若是去调查马儿,必然会打草惊蛇,等我们将他们的事情解决后,你再去处理马的事。”

    李觅踪想不答应也不行,因为他也是杀手的目标之一,又怎能不知其中利害关系?

第二十三章 指东打西

    尽管知道了这些人下手的目标是少林寺的方丈,可是他们一时也没有妥善的解决办法,只能先找丐帮弟子,让他们通知现任少林方丈的空相,让他务必小心在意。

    李觅踪作为六扇门的人,所关注的并非空相的性命,而是这些人要杀死少林寺方丈的原因,因为要杀一个人总要有动机,空相为人谦和,又不怎么离开少林寺,所以他极少会结上非要杀死他不可的仇人,就算有,也不会等到现在,据说空相已经多年未曾下山,即使和他有私仇的,也当在多年以前结下的梁子,不会等这么久。

    所以说,这些人要杀的极有可能并非针对空相本人,而是针对少林寺方丈这个职位,他们不管方丈是谁,都会去动手。

    李觅踪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朱雀说道:“其实我们是否有些过于小心了,少林寺乃是卧虎藏龙之地,寺中千余名习武僧人,就算是十多名杀手前去,未必就能得手,而空相本人的武功又是不容小觑,他们偿若一击不中,极易陷在少林寺中脱身不得。”

    伏缨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通知他,让他小心点陌生人总是不错的。”

    朱雀说道:“这么多年来,有多少人想刺杀少林方丈,可真正得手的一次也没有,外邦胡虏将少林看成中原武林的象征,企图通过对少林寺下手,震慑中原群雄,不都铩羽折戟而归么?看来少林寺自有他自己的一套防御手段,再加上咱们已经通过丐帮弟子告知了他们,我想他们的阴谋定难得逞!”

    李觅踪跟着同意:“我本来在想,有谁会取少林方丈的性命,要么是少林寺中本身觊觎方丈一职之人,要么是企图让中土武林陷入混乱,自顾不暇的胡虏之人,只有这两种人才会不计私仇,不论方丈之位上是谁,都会痛下杀手,现在想来,凶手是少林寺的人,基本没有可能,因为少林寺无论是谁,想要对付方丈,以他们的财力,都没有请到这么多杀手的身家。”

    伏缨笑道:“所以说穷和尚穷和尚,不穷谁会去当和尚,你说的真是对极了,那么外邦胡虏呢?”

    李觅踪说道:“外邦胡虏的可能性也不高,虽然他们财力不消说,可是就如同朱雀所说,他们经过历年来的多次失败,总该会汲取点经验,他们派出的高手都做不到的事,又怎会相信凭着十几名杀手,就能将方丈杀死?少林寺方丈要是这么容易被杀,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而请动这么多杀手,代价不菲,就算是胡虏,也不会轻易做这种蠢事出来。”

    伏缨皱起了眉头:“你说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究竟会是谁想取方丈的性命呢?”

    李觅踪说道:“现在得出结论还为时尚早,等到了明天早上就应该清楚了。”

    这次就连朱雀都想不通,为何要等到明天早上,不过李觅踪没说,他和伏缨两人只好将疑问放在肚子里。

    三人在杨府附近找了家客栈住下,那只由解二郎借来的豺犬,则有李觅踪来照顾,李觅踪通过喂它肉糜,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伏缨临睡前看着李觅踪还搂着豺犬,忍不住说道:“你晚上睡觉,不会让它睡在你床上吧。”

    李觅踪说道:“夜里这么冷,这小家伙的毛又短,当然得让它睡在床上了。”

    伏缨不知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最后说道:“你可别半夜里将它当成了你媳妇……”

    李觅踪一只臭鞋扔了过来,伏缨连忙关上他房间的门,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翌日一早,三人吃过早饭,朱雀问道:“你的谜底该解开了吧,究竟是谁想要取方丈的性命?”

    李觅踪吃早饭的时候,要了两碗豆浆,一碗自己喝,一碗喂给豺犬喝,他一边喂着,一边说道:“这事不该问我。”

    伏缨问道:“是你说过的话,不问你问谁?”

    李觅踪等豺犬喝饱了,指着豺犬说道:“问它!”

    伏缨瞪大了眼睛,不明白他的意思,朱雀却立刻醒悟过来,连忙赞道:“好主意!”

    伏缨还是没有明白,问道:“什么好主意?你们别打哑谜了好不好?”

    李觅踪说道:“朱雀不是说了么,千里追魂香的气味七日不散,如今刚刚到了第四天,你说这小家伙还会不会认得被我们追踪的乐正泰?”

    听到这话,伏缨算是咂摸出一点味儿来,他说道:“你是说,咱们继续用这只狗子去追踪他们?”

    李觅踪点了点头:“不错,你很聪明,一点就明。”

    伏缨不理会他的嘲讽,继续问道:“可是乐正泰等人怎么还会去见顾客呢?何况他们也不是和花钱雇他们的人直接联系的。”

    李觅踪笑道:“谁说咱们要去找花钱雇他们的人呢?”

    伏缨问道:“什么意思?”

    朱雀叹了口气:“昨天李大人不是说了么?杀少林方丈一事极不合理,不管是谁,都没有非要杀死他的理由,咱们昨日在杨府恐怕已经泄露了踪迹,让他们有所察觉,所以这一番话,都是故意说给咱们听的,好让咱们为了此事徒劳无功一场,用的还是调虎离山、指东打西之计,好让他们趁机去做别的事。”

    伏缨这才明白过来:“你是说,他们的目标并非少林方丈?”

    李觅踪说道:“我没有这么说,只是有这种可能而已,至于他们是不是以方丈为目标,这只豺犬就可以告诉我们。”

    朱雀点了点头:“偿若他们的目标是少林方丈,那么他们今日就该动身去嵩山了,若是他们是故意消遣咱们,为的是转移咱们的注意力,那么他们必然不会去嵩山方向,而是去别的地方。”

    伏缨点了点头:“不错,幸好他们还不知道咱们有这只鼻子能够闻到他们踪迹的狗儿,嘿,他们竟敢戏弄本公子,本公子定会让他们好好长点记性。”

    李觅踪说道:“现在什么都只是猜测,只有有了结果后才好下断定。”

    伏缨说道:“那咱们还不快去?”

    李觅踪和朱雀两人都坐着不动,朱雀解释道:“现在天太早了,等等再说,何况他们现在都未必会起床,还在杨府,又怎能知道他们的去向?”

    这一等,三人等了一个多时辰,太阳都升得老高了,伏缨在那里坐得也不安生,李觅踪笑问:“你屁股上长疮了?怎么坐在那里总是扭来扭去的?”

    伏缨骂道:“我屁股上就算长疮,也是长在你脸上,你去撒泡尿照照吧,我说,咱们什么时候走?”

    朱雀长身而起:“看你着急的样子,咱们现在就走!”

    伏缨说道:“看来你小子也是坐不住了,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朱雀没有理会他,又掏出那枚瓷瓶,让豺犬再闻了闻千里追魂香的味道,然后由它领路,三人跟在后面慢慢追踪过去。

    李觅踪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的,不管其他杀手的动向,这豺犬跟踪的飞刀门的乐正泰的行踪就绝非少林寺的方向,他们是从北城门出去,然后折向西北郊外。

    李觅踪曾在太原办过案,他以行万里路的姿态跟三人介绍:“再往西北一点,就是菅草坪,一望无垠的菅草,让人仿佛置身胡人之地,咱们平时听到的草菅人命,指的就是这些菅草。”

    伏缨说道:“这个方向没有多少人烟,而且都是荒原野地,里面还有不少坟地,这些人来这里干什么?”

    朱雀说道:“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们穿过一条从树林中通过的小路,等到过了这片树林,一片齐膝高的荒原出现在三人眼前,荒原上遍生菅草,一望无垠,虽在深秋,但没有经过霜降,草色虽已发黄,却并未枯萎。

    朱雀等人看到眼前的情形,全都目瞪口呆,说不出话。

第二十四章 人皮面具

    其实他们并非看到了什么异象,看到的只是人而已。

    但在荒原上有着上千人,大部分的人手里都牵着马匹,围成一团,在他们的中间,是八个骑着骏马之人,这八个人分成两组,一组四人,正在打马球,在周围观者的欢呼声中,中间的八匹马来回穿梭。

    伏缨看着李觅踪手中的豺犬问道:“你确定就是这里?”

    李觅踪说道:“我不确定,不过狗儿就顺着气味来到这里,那这些人定然都在这里。”

    朱雀说道:“看来你也能够确认一下,你正在查的名马失窃案,在这里能不能找到答案。”

    李觅踪经他提醒,眼睛里流露出惊喜交集的神采。

    可是朱雀马上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就算有,失马也只是小事,莫忘了你还在查人命关天的大事!”

    李觅踪点了点头,当先走了过去,朱雀和伏缨连忙跟在后面。

    马球的比赛十分激烈,围观的人情绪高涨,不断欢呼,根本没有人在意他们三人的到来。

    伏缨故作懂行的人说道:“这马球从唐朝时,由西域传入中土,此后便成了富贵人家的游戏,穷人那里有钱和有闲去玩这个呢?咱们早年的宣宗皇帝,就对打马球十分着迷,而且他还是个马球高手,当朝的吏部尚书王直曾写过一首诗:‘玉勒千金马,雕文七宝球。飞惊电掣,伏奋觉星流。炎页过成三捷,欢传第一筹。庆云随逸足,缭绕殿东头。’写的就是宣宗打球时的情形。”

    朱雀说道:“想不到你懂得倒挺多的。”

    伏缨连忙假做谦虚:“一般一般,但比起你来,那是懂得略多一点。”

    朱雀说道:“少有看到你这么谦虚的样子,今日这是怎么了?”

    伏缨说道:“至少咱们今天没有上那些奸贼的当,心中自然十分痛快。”

    两人一边瞎聊着,一边在人群中搜寻飞刀门乐正泰等人的身影,而李觅踪则透过人群,看那些打马球的人胯下所骑的马,他已经认出了其中的三匹马,围观的人中还有两匹有些和失马相似的马儿,只是朱雀说的对,现在绝非查探失马案的好时机,他只能将马上之人的容貌记得清清楚楚,等到处理好命案以后,再来找他们盘问。

    伏缨说道:“这里这么多人,他们来这里干什么?”伏缨口中的他们,指的自然就是窝藏在杨府的杀手们。

    朱雀说道:“你问我,我去问谁,想知道他们为何来此,只有耐心等候,等到他们行动上露出端倪。”

    伏缨指了指正在打马球的这些人,问朱雀:“你看这些人的服饰,全都是用上好的料子缝制,而且十分合体,我看这些打马球的人非富即贵,会不会是这些人准备刺杀他们呢?”

    朱雀看着这些打马球的人,不仅是衣服昂贵,而且相貌不凡,各个脸庞中都带有一股威严之意,显然是惯于发号施令之人,朱雀说道:“打马球,历来都是王公贵族之间的玩意,你看这些人里有没有晋王爷?”

    伏缨经他提醒,仔细看了看,然后说道:“极有可能,不止有晋王爷,我看还有杨三在内,而这些人里,除了看热闹的人以外,还有几十名带刀侍卫,这些人好像看的都不是马球,而是关心王爷的安危。”

    朱雀眼睛看着另一群人说道:“那些人自然就是杨府的家丁和护卫了,不过乐正泰显然没有和他们在一起。”

    伏缨说道:“你看,人群中还有人在下注,赌输赢,怪不得这里有这么多人,看来都有着各自的目的。”

    朱雀点了点头,眼神中不断在人群中搜索,终于,他看到了躲藏在人群中的乐正泰,他示意伏缨看看那边,伏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喜道:“这小子果然在这里,他在看什么?好像根本没有发现咱们。”

    朱雀说道:“不错,他在看着马球场上的人,像他这种人,又不喜欢马球,难道这打马球的某个人就是他们下手的目标?”

    伏缨说道:“我过去看看!”

    朱雀拉住他道:“慢着,你看看乐正泰周围的几个人……”

    伏缨再次看去,忍不住说道:“崆峒派的闵真子,青城派的贾乐亭,旁边那妖艳的女子定然就是苏媚媚了,啊,他们十多人都在一起,难道这马上的哪个人武功高强到需要他们一起出手的地步?”

    朱雀说道:“你看这些人挥动球杖的动作,除了两个有些武功的弟子外,其余的人都不似身有武功之人,要对付马上之人,只要他们其中一人出动便足够了,何用他们这么多人一起过来呢?”

    伏缨也想不通,他说道:“或者周围的人群中有高手在保护着他们,所以他们为了稳妥起见,所以才来了这么多人?”

    朱雀说道:“这只是可能之一,而且可能性很低,我想……他们此次过来的目的,不是为了杀死某人,而是为了保护某人。”

    伏缨愕然:“保护某人?什么意思?”

    朱雀说道:“他们武功都不弱,固然能够刺杀一名超特的武功高手,自然也就能够保护某个人不受伤害。”

    伏缨想了想,问道:“晋王爷?”

    朱雀摇了摇头:“像王爷这种人,只要敢出门,自然就有了足够保护他的力量,用不着去请这些杀手。”

    伏缨又问道:“那看来就是保护杨府的杨三了,这家伙做了什么事,怕人来害他?”

    朱雀说道:“这样的事猜是猜不到的,咱们能够肯定的是,至少杨三不是和他们所谓的主子有矛盾,否则这些人就不应是为了保护他,而是来杀死他了,而如果这些人想要杀死杨三,绝不会选择在这种地方,在杨府他们动手的话,不是更能掩人耳目么?”

    伏缨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不过有没有可能他们保护的也不是杨三,而是其他人。”

    朱雀说道:“不清楚,咱们凑过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伏缨说道:“那乐正泰见过咱俩的面相,咱们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过去,不被他们发现才怪。”

    朱雀从怀中掏出两张纸一样的东西,薄薄的,又有些油滑,伏缨一见便知道这是什么,他接过一张,贴在自己脸上,然后问道:“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好的人皮面具?”

    朱雀笑道:“这是金九灵送给我的,我一直用不到,这次来找你,想着说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带着有备无患,这不果然用上了。”

    两人戴好面具后,互相看了看,若非知道对方的身份,根本认不出对方,这么一来,伏缨勇气大增,他说道:“咱们过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不过要小心别再让他们摆我们一道。”

    朱雀说道:“这次应该不会了,在他们心里,咱们此刻早已启程去少林寺了,别多说了,走吧。”

    两人路过李觅踪身旁时,李觅踪果然没有认出两人,伏缨一时童心大起,他忽然拍了拍李觅踪的肩膀,李觅踪回过头来,看到一副陌生的面孔,他问道:“什么事?”

    伏缨嘿嘿一笑说道:“李觅踪呀李觅踪,你不好好查案,竟跑到这里看马球来了,你可对得起你的俸禄?”

    李觅踪听到他喊出自己的名字,先是吓了一跳,接着便认出了伏缨的声音,他讶然道:“好小子,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伏缨说道:“晚点再跟你说,我们发现了杀手,现在换个样子去听听他们的计划。”

    在他和李觅踪说话之时,朱雀已经走开了,伏缨连忙跟了过去。

    毕竟是在暗中偷听别人说话,伏缨在围观的人后面走过,忽然听到一阵喝彩声,差点吓了他一跳,他扭头向场中看去,只见球高高飞起,一个人猛拉马缰,马儿人立起来,马前蹄对着球一踢,那球远远地飞了出去,纵马之人武功虽然不高,但控马之术十分了得,就连伏缨也看得暗中赞叹。

    趁着众人的目光都注意在场中精彩的马球比赛上,朱雀和伏缨两人来到这十几名杀手身旁,竟然没有被人发觉。

第二十五章 貌合神离

    两人来到这群杀手旁边,可是令他们失望的是,这群杀手在人群中并没有说出有关他们此行的目的,显然,在这么拥挤的群众当中,他们也不会轻易地谈起自己的秘密。

    蓦地,异变突起,场中打马球的两个人的马忽然蹭到了一起,马上其中一人忽然举起球杖向另一人的脸上挥去,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杀招,让周围的人看呆了眼,就算此人不会武功,精铁打就的球杖若是击中对方,也够对方喝一壶的了。

    就在这时候,杀手中一名年轻的男子忽然纵身而出,来到就要被击中脸颊的那人身旁,将那人连人带马向后拉了数尺,那球杖在此人眼前差之毫厘地一扫而过,显然,若非这个年轻男子忽然出手,此人就要被击中,就算不死也得落得重伤的下场。

    那名挥动球杖的人不但脸上毫无愧色,反而冷冷地看着突然闯入场中的人,悻悻地说道:“主人在场上打马球,没想到会有奴才闯进来碍事。”朱雀看着一群王府侍卫都露出紧张的神情,似乎在等着王爷一声令下,他们就闯进去拿人。

    而差点被击中的那人非但不生气,也不感激年轻人的搭救,而是表现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梨枪,王爷只是在打球,你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干什么?没的扫了王爷的兴致,下去吧!”原来倏下杀手的人竟然是王爷,这王爷自然就是晋王爷了。

    这名年轻人看来就是朱雀和伏缨那晚听到的名字铁梨枪,按理说铁梨枪救了此人一命,却落得被埋怨一通的下场,脸上总该有些委屈或者忿然,可是没有,铁梨枪一脸平静,拱手施礼道:“是,三爷!”看来他所救的人竟然就是杨府的杨三爷,真正料想不到。

    说完铁梨枪便退了下去,场上的王爷还是一副气哼哼的样子,仿佛刚才骤下杀手的并不是他,而杨三爷却连连告罪,表示回去要好好责罚下人,让朱雀和伏缨看得一脸懵然。

    王爷说道:“只是打球罢了,你手下的人可真是会大惊小怪,难道我还真的能伤到你么?”

    杨三爷跟着陪笑道:“是是,奴才们不懂事,扫了王爷的兴致。”

    王爷哼了一声,马仗一抬,马球继续比试起来。

    朱雀猜测这王爷和杨三爷两人之间定然有着不小的矛盾,可是两人谁都没有表现出来,只不过王爷表现得过于明显,得了机会就想给杨三爷下一记重手,而杨三爷的手下这群杀手也不是吃干饭的,见到杨三爷将要受伤,立刻上前解围。

    而杨三爷定然事先吩咐过他们,让他和王爷之间的矛盾和私仇不要表面化,至少话语间显得平安无事。

    不过两人之间的一番矫揉造作表现得过于明显,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问题,不知道杨三爷在什么地方得罪了王爷,竟惹得他不惜亲自下手。

    也许这些杀手的目的也正如朱雀猜测的,他们来此并非是杀人,而是为了保护杨三爷,那铁梨枪的身手当真了得,竟在王爷挥动球杖这电光火石间不容发之际及时赶到,避免了一场惨剧的发生。

    而王爷似乎也知道杨三爷对他有了防备,此后这种事情便没再有了。

    很快,马球比赛进入尾声,杨三爷这边进了三个球,而王爷那边却只进两个,杨三爷似乎不像得罪王爷,最后比赛期间也不是这么积极进攻,在临结束的时候,又让王爷这边的人进了一球,双方打成了平局。

    比赛结束,王爷露出一副惋惜的样子,对杨三爷说道:“竟然打了个平手,那么咱们的赌注……”

    杨三爷连忙抢着说道:“既然没输没赢,咱们的赌注也都不用算了,王爷今日在场上的比试极为神勇,若非小人拼了命,恐怕就要输给王爷了。”

    王爷哈哈大笑,一副自己并没有用尽全力的表情,然后一挥手,带着手下和侍卫们抢先离去,这上前围观的人当中,竟然有数百名观众是王爷带来的人,看来他不但准备对杨三爷下手,似乎也在防备着杨三爷,当然,这只是朱雀的猜测,晋王爷也许平日来郊外游玩一次,也会带这么多人。

    看着王爷施施然离去的背影,杨三爷脸色变得十分阴沉,不少人来到他身后,也包括那十多名杀手在内,人人都是一副主人受折辱,奴才也不好过的神态,他们也没有多待,随后也赶了回去,杨三爷这次也显然在防备着王爷,他带来了上百人,人数虽少,却人人武功高强,实力并不比王爷带来的数百人低,怪不得两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看着杀手们拥着杨三爷扬长而去,朱雀和伏缨两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人数太多,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等他们走远后,两人也揭下了面具,恢复了原来的相貌。

    其他不知从哪里过来围观的百姓,见到比试竟然是平局的结果,好不扫兴,他们下的注落空,众人拿回了赌注,也跟着一哄而散,整个菅草坪,就剩下朱雀伏缨李觅踪,以及寥寥数人。

    李觅踪抱着豺犬来到两人身旁,问道:“你们可打听出什么消息?”

    朱雀摇了摇头:“他们什么都没说,你们看这王爷和杨三之间,究竟有着什么矛盾,竟然会让两人到了这种地步,不是传闻两人关系不错么?”

    李觅踪说道:“鬼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定是为了钱财,说不定是为了女人,不过这杨三也绝不简单,竟然敢和晋王爷作对。”

    伏缨说道:“晋王爷显然不怕他,否则也不会伸出球杖想要打他了。”

    朱雀说道:“王爷不是这么蠢的人,他挥出球杖只是在试探对方,若非铁梨枪忽然出手相救,王爷恐怕就要动手了。”

    伏缨:“哦?什么试探?”

    朱雀说道:“王爷是在看杨三手下人的反应,这铁梨枪一出手,晋王爷就知道了现在还动不得他,所以他只好先隐忍着。”

    李觅踪说道:“此时牵扯到那个什么甲子令牌,我看这些杀手绝不只是保护杨三这么简单。”

    朱雀点了点头:“两人之间有着什么矛盾,我去调查调查,对了,这次他们用的马,都是你所调查的那些丢失的名马吧?”

    李觅踪说道:“不错,场上场下我认出了五匹,想不到他们竟然如此明目张胆,我原以为他们至少会改变一下马的外形,谁知他们如此肆无忌惮,完全不将国法国纪放在眼里。”

    朱雀说道:“事关王爷,就算让你抓个现行,又能耐他何?不过我想这些马并非王爷派人抢来的,多半是杨三弄来,然后为了讨好王爷,所以送给他的,晋王爷想要是么马,其实大可以用别的法子得到。”

    伏缨问道:“既然杨三送给他这么多好马,为何两人还是反目成仇?”

    朱雀说道:“这件事里面定然牵扯到别的,咱们在这瞎猜也没有用,我去找丐帮的朋友打听打听消息,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线索。“

    李觅踪说道:“此事无外乎牵扯到什么权钱之间的交易,你去找丐帮恐怕打听不到什么,不如让我到太原府的衙门去探听探听,说不定会有不少的收获。”

    朱雀说道:“好,就这么办,我和伏缨先将豺犬给解二郎送过去,咱们有了什么结果,就到客栈汇合。”

    当下李觅踪先回了太原府城,朱雀和伏缨则到城南的郊区,去将豺犬还给解二郎。

    两人走在路上,伏缨问道:“这豺犬咱们还能用得着,非要现在就还给他么?”

    朱雀说道:“咱们现在已经知道,他们要对付少林寺方丈,乃是故意混淆咱们的视线,为了让咱们疲于奔波,既然如此,这豺犬的作用已经不大,而且只能追踪到乐正泰一人,偿若乐正泰和他们分开,咱们就完全迷失了方向。“

    伏缨说道:“有总比没有的好。”

    朱雀摇了摇头:“依赖这只畜生,说不定会让咱们误入歧途,咱们要凭借自己来调查真相,晚上再入杨府一次。”

    伏缨说道:“再入杨府?他们不会让咱们再上一次当吧。”

    朱雀笑道:“他们以为咱们现在已经走了,再去也会出乎他们的意料。”

    两人很快来到解家,归还了豺犬,解二郎见到豺犬,仿佛和豺犬乃多年未见的朋友,对其问长问短,让伏缨看着既好笑又感动,豺犬毕竟给他们帮了不小的忙,伏缨对解二郎的看法也改观了不少。

第二十六章 杨宪后人

    当天夜里,朱雀和伏缨两人再次来到杨府,出乎意料的,杨府第二进宅院的客房中竟然黑灯瞎火的,伏缨觉得他们很可能因为去菅草坪折腾了半天,累了早点休息了。

    可是朱雀却不这么认为,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杀手所在的房间,这才发现他们已经人去屋空。

    难道是因为杨三发觉了王爷准备对付他,所以在杀手的掩护下离开了太原城?两人又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前院,找到了杨三的主宅寝室,看到杨三正在屋内睡觉,看起来杨三没有走,走的只是杀手而已。

    两人在杀手的房间内搜寻了一会,一无所获,两人只能悻悻地离开这里。

    来到大街上,伏缨问道:“你看这些人都去了什么地方?”

    朱雀说道:“难说得很,反正时辰还早,咱们再去王府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伏缨看看天上的明月,已经到了下半夜,朱雀竟然还说时辰还早,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问朱雀:“既然王爷和杨三爷两人貌合神离,为何还在一起打马球?”

    朱雀说道:“这或许只是他们做给别人看的,在太原城,晋王爷就是最有权力最有威严的人,而听那店伙计说,这杨三又是太原最有钱的人,两人若没有勾结,鬼都不信,只是两人在什么事上肯定出了争执,所以才有此古怪的表现,而他们的争执是什么,既然在杨府中找不到,咱们便只能去王府中查找。”

    伏缨说道:“好吧,为何你说的话听起来总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朱雀笑道:“不是听起来有道理,而是我说的就是道理,走吧。”

    晋王府之宏伟,超出了两人的想象,两人本来以为这里不过是大些的府邸罢了,没想到晋王府如同一座小皇宫一般,屋宇楼阁数之不尽,夜里虽然大门已经关闭,但门外依然有着看守的官兵,光大门就有三座,分别是东华门南华门和西华门,城墙高大,如同太原府里的城中之城,光城墙就有四道,里面甚至还有寺庙,城墙上每隔数丈,就有一名官兵把守,朱雀和伏缨两人来到城墙下,有种望墙兴叹之感。

    虽然凭两人的本事,想要进去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为了打听王爷和杨三爷之间的矛盾,冒这个险实在有些不值得。

    夜已深了,两人颓然而返。

    在路上,伏缨说道:“若非我深知咱们是在太原,看到王府定会以为咱们到了京城,这王爷好不会享受。”

    朱雀说道:“由此看来,王爷和杨三爷之间,不应因金钱之事产生争执,因为王爷本身也不缺钱。”

    伏缨说道:“太原是个什么地方,以前鞑靼人来犯,太原乃是必经之地,是防守北疆的第二道防线,多少年前,太祖皇帝将他的三儿子朱送来坐镇,没想到如今发展到如此规模,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两人回到客栈,没想到李觅踪已经回来,两人正因为无功而返感到丧气,见到他无不喜上眉梢。

    伏缨问道:“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消息了么?”

    李觅踪点了点头,神情严肃,他说道:“今天我去衙门,找到了一个当年的同窗,他跟我说,晋王爷和杨三之间并没有什么嫌隙,不过这只是表面上做出来给人看的,再加上杨三不断给王爷送礼,让王爷也不好翻脸,私下里,王爷已经感到了威胁,杨三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让人猜测他有不轨之心,只是一来没有拿到他的什么真凭实据,二来也摸不清他到底想干什么,现在实力如何,一时没有撕破脸皮罢了,我看王爷迟早会对付他。”

    伏缨说道:“这是好事,为何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李觅踪说道:“这些事连咱们都知道了,杨三是这里的地头蛇,又则能不知情?我看他只是故作不知,暗中却在捣鬼,只看他将这十几名十二煞的杀手养在府中,就知道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朱雀猜测道:“你是担心他会和鞑靼人勾结,图谋不轨?”

    李觅踪摇了摇头:“他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也没有这个必要,这里和鞑靼人距离这么远,鞑靼人要勾结也轮不到他,我猜测,他定然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让王爷不敢动他,说不定他会派人威胁晋王爷,毕竟他在太原有着这么多的产业。”

    伏缨说道:“他来威胁晋王爷?他疯了吧,我和朱雀今晚想夜探王府,都落得个望而却步的地步,他们有什么本事威胁晋王爷?”

    李觅踪说道:“我说得威胁不是指这个,而是晋王爷是不是做了什么会让皇上不高兴的事,却让杨三拿到了把柄,借此威胁他保护自己的利益。“

    伏缨说道:“这么一来,王爷不是早就找人暗中对付他,或者干脆胡乱给他安个罪名,抄了他的家么?”

    李觅踪说道:“哪有你想象的这么简单,只看十二煞的杀手在杨府,王爷暗中派人还不落得铩羽而归?而杨三在太原势力也不小,怎能是说抄家就抄家的?一旦明目张胆地对付他,太原城还不要陷入一团混乱?”

    朱雀问道:“这杨三究竟是什么人?”

    李觅踪说道:“杨三就是杨宪的后人,当年杨宪和胡惟庸斗法,却被刘伯温参了一本,其后被太祖皇帝杀害,毕竟杨宪当年做过中书左丞,官居正二品,他虽然死了,可是他生前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他的后人不敢在京城待着,怕受到牵连,来到太原隐居,也可说是为了避祸,时间一久,他们又不甘心蛰伏,毕竟这么有钱,谁也不想默默无闻,因此到了杨三这一代,开始不再隐姓埋名,甚至和王爷攀上交情,渐渐膨胀起来,杨三本名杨耀宗,外人之所以称他为杨三爷,并非是他排行第三,而是因为他认为自己在太原财势只屈居于晋王爷和太原知府,乃是太原的第三号人物,久而久之,别人都这样称呼他。“

    伏缨说道:“他的钱不过是祖上留下来的,有什么能耐这么张狂?难怪晋王爷会看他不顺眼了。”

    李觅踪说道:“我看他的张狂,多半是和十二煞结识以后才有的底气,十二煞需要钱,他需要十二煞的人来保护他,两方面狼狈为奸,一拍即合,这杨三方有了张狂的资本。”

    朱雀皱着眉头说道:“可是今天的情形看来,晋王爷用球杖挥舞到他脸上,分明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在这节骨眼上,杨三家中的杀手能去了哪里?”

    李觅踪问道:“他们不在杨府?”

    朱雀摇了摇头:“晌午他们从菅草坪回来后,八成就走了,这时候离开,一定是去做什么大事,否则杨三怎肯放他们离去?”

    李觅踪说道:“遭了,晋王爷的三公子这几日不在太原府,据说是天龙寺,莫非他们是去对付他?”

    伏缨问道:“天龙寺?在什么地方?”

    李觅踪说道:“天龙寺就在太原府南边的天龙山,离这里不过百十里地,据说三公子去的时候带着二十多名随从,不过这些人显然不是那些杀手的对手。”

    朱雀和伏缨脸脸相觑,都觉得此事极有可能。

    李觅踪接着说道:“可是这么一来,他和王爷之间再无转圜的余地,杨三未必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朱雀问道:“王爷的三公子为何要到天龙寺去?”

    李觅踪说道:“据说三公子自小痴迷佛法,他去天龙寺不是一回两回了,而是每年都要去几次。”

第二十七章 凭空消失

    商议了一晚,三人决定等到清晨便一起去天龙山去看看,虽说杀手们比他们要早到一日,但他们未必不能尽点亡羊补牢的人事。

    天龙山群山耸立,漫山遍野都是红枫,深秋时节来此赏玩,必定是一番乐事,只可惜朱雀等人无心欣赏,三人快马加鞭,从太原府城来到山下时,只用了两个时辰。

    前去天龙山郊游和拜佛之人不少,陆陆续续逶迤上山,马匹到了山脚下便上去不得,三人找了一家猎户寄放了马匹,然后向山上行去,由于上山的人不少,三人都没有施展轻功,以免骇人听闻。

    上山的山路都是由天然山石加上少有的人工修葺而成,因为天龙寺远近闻名,山上香火不绝,前来礼佛之人甚众,将小路上的石头都踩得浑圆光滑,山路难行,普通人走一段路,就要休息一会,对朱雀等习武之人,自然不需要休息,三人一鼓作气,来到快要接近天龙寺的地方,这里有一座石台,石台上沾满了人。

    以朱雀等人为了去查看王爷之子的安危,本无心欣赏这里一览山下风光的心情,可是朱雀却忽然在这里停住,目不转睛地看着石台上一位年轻人,伏缨和李觅踪两人催促他快走,朱雀却听了下来,来到那位年轻人身边,作揖道:“原来是二公子,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原来此人正是朱雀的好友,也是王爷之子的二公子,只是他是郡王爷之子,二公子见到朱雀,露出惊喜交集的神色:“这天龙寺深秋风光之佳,竟能将你我都吸引过来,真是难得,最近你又在忙活什么呢?”

    朱雀和二公子已有多年未见,这次相见感到十分亲切,上次见面还是在朱雀结婚的时候,二公子亲自到场祝贺,朱雀说道:“一言难尽,二公子此次上山带了多少人陪同?”

    二公子听他话里有话,知道他有要事,来不及问,直接说道:“二十人,怎么了?”

    朱雀说道:“那正好,你带人跟我去趟天龙寺,我路上再跟你说。”

    二公子喊来一个人,低声说了几句,这人一招呼,原来石台上的大部分人都是二公子的随从,只是这些随从没有穿侍卫的服饰,看不出来竟是王府的侍卫,朱雀和伏缨以及李觅踪三人领头向天龙寺行去,路上,朱雀将事情的大致原委告诉了二公子,二公子说道:“竟有人敢打晋王爷之子的主意,岂非是活腻歪了?”

    朱雀说道:“事情牵扯太多,况且我也只是猜测,咱们先找到三公子,确保了他的安全再说。”

    进了天龙寺,天龙寺之宏伟自不必多说,一行人在大雄宝殿,伽蓝殿,祖师殿和法堂等各处查探了一番,都没有见三公子的踪迹,问起寺里的和尚,这两日寺中可曾发生过打斗的事情,和尚告诉他们没有。

    天龙寺的住持是一位佛法武功修为都颇为精深的老和尚,法名灵隐,灵隐住持告诉朱雀:“这三公子昨日曾在寺里待了一天,今日一早就去了天龙山东峰的石窟去了,石窟那边有天王神像和几尊石佛,是三公子常去之地,你们到那里去找找。”

    朱雀问明了途径,便要赶去。

    灵隐住持问道:“是否三公子遇到了什么麻烦?三公子虔诚向佛,为寺里的多座佛像重塑了金身,合寺上下都十分感激,若有用得着的地方,我们可以助一臂之力。”

    朱雀将灵隐和尚眼中神光内敛,内功修为极为深厚,可说是深不可测,有他相助算得上如虎添翼,但他们现在暂时确定不了三公子是不是真的遇险,因此婉拒了他的帮助。

    一行人折而向东,去天龙寺的东峰,这里的石窟佛像乃是杨广被封为晋王时所修建的,当时隋文帝杨坚废除北周自立,当然在史书上写的是北周静帝禅让给他,只要不傻,大家都明白静帝自然是在他的胁迫下的无奈之举,此后杨坚恐怕内心会感到稍许不安,毕竟夺了宇文阐的江山,为了化解此点,他大力弘扬佛法,想通过佛法来得到解脱,而杨广作为他最喜欢的次子,当时被封为晋王,即使杨广尚未被封为太子,可是风头也是一时无两。

    而天龙山的石窟佛像,就是在这样一个条件下修建出来的,自然是非常壮观,此后的数百年间吸引了不少向佛之人,香火也几乎从未断绝。

    三公子此行带了二十多名随从,这些随从都是王府中的侍卫精英,虽比不得江湖上的武功高手,但也算得上身手不凡,朱雀只希望找到他时,他还没有遇到十二煞的杀手。

    可是等到一行人赶到这里的时候,石窟佛像前只有一些燃尽的香,并没有人在,石窟前香烟还弥漫在空中,闻起来十分好闻,这种上乘的檀香,据二公子所言,能有这种檀香的不会有别人,只有王府中才有,那自然是晋王爷的三公子所点燃,香味既然没有散开,说明他离开并没有多久,可是他们从天龙寺来到这里,也有一炷香的时间,却并没有在路上遇到他们。

    可见三公子一行人要么从别处下山,要么出了什么意外。

    二公子立刻发散人手四处查探,看看有没有三公子离去的迹象,一行人打起精神,落足了目力,在石窟周围查找,可是并没有发现什么足迹。

    太原府周围雨水稀少,多日没有下过雨,所以地上极为干燥,难以留下足印,可是即使如此,也不能一点痕迹没有留下,特别是伏缨,他惯于偷盗,眼光比常人更为敏锐,可是就连他也没有看到二十多人从别处下山的迹象。

    二公子说道:“不用找了,三公子也不可能从别的地方下山,因为咱们前来的路,是下山最便捷也是最安全的途径,没有什么意外,他们不可能从没有路的地方离开。”

    伏缨说道:“可是他们既然没有从别的地方离去,咱们过来的时候又没有遇到他们,他们难道插翅而飞了?”

    插翅而飞自然是不可能的,朱雀仔细查看了石窟佛像的周围,并没有看到什么血迹,也没有一丝打斗留下的痕迹,说明他们至少没有和十二煞的杀手在此遭遇,而根据香的线索,三公子又的确来过此处,那他和二十多名随从,究竟能去了哪里?朱雀听到伏缨提到插翅而飞,竟然不自觉的真的向天上看了看,此时已快到晌午,深秋的太阳依旧猛烈。

    李觅踪作为六扇门的人,常年参与各种案件的侦破,他立刻想到了一个词,遁地。常言道,飞天遁地,既然飞天不可能,那遁地呢?

    李觅踪看到,这里全都是山石,恐怕就是土行孙家的高手,也难以遁入,可见遁地也不可能,这么一来,就连李觅踪也没有什么好猜测的了。

    但三公子等人偏偏就在这里凭空消失了。

    朱雀仔细看了石壁上的佛像,其中有几尊佛乃是坐在一间极大的石窟内,石窟呈方形,犹如一间屋子,这个石窟内有一尊菩萨的石像,菩萨身旁有两个较小的弟子的石像,这间石窟左右是两间稍微小点的石窟,里面石像也都差不多,朱雀在三间石窟内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只好又走了出来。

    来到石窟外,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篆刻着当年杨广在这里修建石窟佛像的功绩,上面写着石窟修建于开皇四年,那是隋文帝杨坚立国号为隋的第四年,宇文氏已经没落,杨家王朝也算是奠定了根基。

第二十八章 隋朝石窟

    朱雀用手按在石碑上,心中烦乱,对于三公子的凭空消失感到不可思议至极,同时也在感慨千余年过后,千人所做的种种功勋,全都烟消云散,唯有在一些字里行间,才能让人想起他们做过的事,隋炀帝身为皇帝,才有这么点滴的痕迹留下,那么自己在千年后,可还会有人记得,他朱雀曾在这么一段时间里存在过?

    伏缨走过来,见到朱雀在沉思,他踢了石碑一脚说道:“想什么呢?咱们向山头上看看,他们是不是向上去了。”

    随着伏缨一脚踢过,朱雀感到石碑似乎震动了一下,他对伏缨说道:“你脚劲好大,似乎把石碑都踢松了。”

    伏缨问道:“是么?”说着又是一脚踢在石碑上,这次朱雀却没感到震动。

    朱雀摇了摇头,心道难道刚才只是幻觉?

    伏缨见状似乎有些不服气,又大力踢了一脚,这次比前两次都更为用力,可是石碑依然纹丝不动,伏缨弯下身子,揉了揉脚尖说道:“不能陪你玩了,这一脚下去,我的脚趾头都快断了。”

    朱雀摇了摇头:“有些不对劲,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第一脚踢在了哪里?”

    伏缨悻悻地说道:“我不过是随脚一踢,哪还记得踢在哪里?”

    朱雀蹲下身子,看石碑上所刻的字迹,上面写着:“开皇四年十月十日,有周统壹,上天道消,立隋抚运,冠冕前朝,绍隆正法,弘宜方遥……晋王则磐石之安。岁次甲辰年。”意思大约是,北周宇文氏曾经强令僧人还俗,所以道消,而到了他们隋朝,他们要弘扬佛法,希望祝愿他晋王能有磐石之安。

    这篇碑文极为押韵,杨广本人乃是一位很有文采的诗人,他曾作过不少好诗流传下来,其中在一首《春江花月夜》其一中写道:“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在另外一首《野望》中则有“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斜阳欲落处,一望黯消魂。”的描述,其诗文意境开阔,显得颇有胸襟,而这两首诗也都很是押韵,这碑文亦是如此,很有杨广的风格,只是其中少了他的那份韵味,格局有些小气。

    当然,现在可不是琢磨碑文的时候,朱雀仔细查看,终于看到了伏缨的脚印,他的第一脚乃是踢在开字上,他伸手去按了按,这“开”字竟然有些松动,他逐渐按下去,发现“有”字也有些松动,然后是“道”字,朱雀逐次试下去,共有八个字松动的。

    在朱雀查看碑文之时,二公子和李觅踪等人看到了他的行为有些古怪,都不自禁地走了过来,围在朱雀身旁查看。

    朱雀按完所有的字,并没有什么动静,他站起身来,喃喃地说道:“开有道宝中缘在石,开有道宝中缘在石,开有道宝中缘在石……究竟有何含义?”

    二公子也跟着念了一遍,忽然他如同恍然大悟一般说道:“你们看,是不是‘开石有宝,缘在道中’?”

    朱雀眼睛一亮,跟着念了一遍,然后说道:“不错,我看八成就是开石有宝,缘在道中,不过,这又有何含义?”

    伏缨经常盗宝,还曾去过杨广的坟墓,知道杨广好机关之术,他说道:“你按着顺序按一遍看看。”

    朱雀蹲下来,按照“开石有宝缘在道中”的顺序按了一边上面的字,石窟中忽然传来一阵轧轧之声,一行人愕然回头,只见中间最大的石窟内,一尊菩萨的塑像改变了位置,像是向前挪动了几步,几人见到这个异象,无不感到又惊又喜。

    伏缨抢先跑了过去,来到菩萨石像后面一看,连忙对众人喊道:“这里有一阶石梯,通往下边,咱们要不要去看看?我看那三公子等人,八成就在里面!”

    二公子带着随从也赶了过去,看到里面黑漆漆的,不知有多深,连忙对随从说道:“去找些枯树枝来,点了火把下去看看。”

    随从应命出去办理,山上树木茂密,要找几根枯枝,那是极为容易。

    朱雀并没有跟着众人进入石窟,他站在石窟前思索,若是三公子等人进入了石窟的密道当中,那菩萨是由谁恢复原来位置的呢?

    李觅踪也耐不住好奇,进入石窟,看到菩萨石像后面的阶梯,忍不住啧啧称奇,一行人都急着想下去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二公子听到惨叫声,立刻从石窟内冲了出来,问其中一名随从:“怎么回事?是谁……”

    话未落音,另一边又是一声惨叫传来,这惨叫的声音都极为短促,让这些武林中人立刻想到这是人在临死前发出的声音,那名随从对二公子说道:“是阿甲和阿乙,两人都是前去找东西做火把的,看来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朱雀顺着惨叫声的方向冲了过去,他边走边对众人说道:“你们全都留在这里,不要离开!”

    伏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陪你一起去!”

    朱雀头也不回:“你也留在那里!”

    朱雀的腾云功展开到极致,就连伏缨也追不上,他想起前两日的调虎离山之计,心中一凛,赶紧回到石窟,好在二公子和李觅踪等人都在,他问道:“一共有几人前去找东西做火把?”

    那名随从说道:“五个人,好像去了不同的方向……”

    就在这时,不远处又传来一声惨叫,这名随从战战兢兢地说道:“是阿丙……”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么看来,出去的五个人,至少已经有三个人遇害了,伏缨说道:“咱们谁都不要去查看,此时出现的敌人,多半就是十二煞的杀手,他们对付五名侍卫,要杀死他们而不让他们发出声音,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但他们偏偏让他们临死前惨叫出声,肯定就是为了骗咱们过去,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李觅踪也附和:“不错,这时候,咱们已经待在一起,等朱雀回来!”

    这时,在石窟外忽然传来几声嘲弄的笑声,十多名黑衣人蒙着面来到石窟外,其中一名黑衣人说道:“调虎离山,也要有虎才行。”

    另一名黑衣人接口说道:“可是在我们的眼里,你们不过是一群任人宰割的绵羊。”

    伏缨听这些人说话狂妄,忍不住说道:“我们是绵羊,你们是什么呢?是乌龟?一群不敢露出真面目的缩头乌龟?”

    其中一名黑衣人大怒道:“好小子,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爷爷们没空和你们嗦,现在就送你们上路吧。”

    二公子,伏缨和李觅踪等人闻言全都抽出了剑,石窟中周转之地不大,伏缨带头走了出来:“我伏缨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似你们这么狂妄之徒,我还是初次见到,就让我先领教领教你们的本事,看看是不是有资格说这番大话!”

    流萤剑一声轻吟,神奇地从鞘中自己飞了出来,伏缨伸手抓过剑柄,剑指这些黑衣人,秋阳照射在流萤剑上,刺眼的反光在剑身不断流动,这古怪的出剑招式,立刻震慑了这些黑衣人。

    伏缨原本不是这么浮夸之人,可是他见这些黑衣人实在是狂妄地过分,因此便用内力推动剑鞘中的剑身,让宝剑仿佛自己从鞘中钻出,这一招虽然华而不实,但也让人见识到了伏缨的内力不凡之处。

    一名黑衣人发出苍老的声音:“不过小小的把戏罢了,你就是伏缨?”

    伏缨立刻通过他的声音认出了此人,正是那天晚上偷听到的崆峒派的前辈闵真子,伏缨笑道:“崆峒派也算是武林中的名门正派,想不到派中人竟然做了十二煞的杀手,说出来,恐怕都会让人不敢相信。”闵真子武功如何,伏缨并不清楚,不过此人既然是崆峒派的前辈,身手自然了得,伏缨表面上满不在乎,心下却在暗暗着急,朱雀怎的还没有回来,难道遇到了什么意外?

    此人正是闵真子,他看到伏缨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也不再隐瞒,伸手拉下了脸上的黑巾,他已经想到了那天晚上闯入杨府的必定有伏缨在内,所以也并没有感到奇怪和震惊,闵真子露出一张苍老却又极有精神的面容,对伏缨说道:“说出来?我们送你们归西后,你去阎王爷面前说去吧。”

    说完,闵真子挺剑向伏缨刺来。

    伏缨不敢大意,流萤剑幻起一片剑光,向闵真子迎了过去。

    和闵真子相斗了几招后,伏缨立刻明白为何十二煞会吸纳他为杀手,因为此人的剑法或者不是那种能登大雅之堂的光明磊落的剑法,确实招招狠辣,每一次出剑都以杀死对方为目的,而非是为了比试剑法的高地。

    崆峒派的剑法本来就以奇诡变幻见长,在闵真子手中使出来,更是显示出了老而弥坚的辛辣,甚至连撩阴剑这种为人所不齿的阴毒剑招都能使得出来。

    可是尽管如此,闵真子还是低估了伏缨,伏缨的剑法也已经到了大成之境,在加上他手中的那口切金断玉的流萤剑,竟和闵真子斗了个旗鼓相当。

    伏缨并没有用尽全力,他若是突下杀手,将闵真子刺伤,这十多名黑衣人不免就会一拥而上,群起而攻之,若是这些黑衣人的武功和闵真子相差不大,那么他们这群人,就真的落入有死无生的凶险地步。

第二十九章 危急之际

    伏缨看出形势非常不利,二公子和李觅踪又何尝没有看出此点?他们人数虽然比杀手们多,可是除了他们两人外,二公子带来的随从都是武功平平,绝非这些人的对手,二公子和李觅踪两人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形势不妙,却又没有什么好办法。

    就在闵真子和伏缨你来我往斗个不停时,黑衣人中一阵娇媚的声音传来:“闵老爷子,你到底行不行?不行的话大家可要一起上了……”伏缨不用去看,也知道说话的人就是苏媚媚,他忍不住眉头大皱,看来敌人要不讲究规矩了。

    闵真子全幅精力都放在和伏缨的比试上,对苏媚媚的话充耳不闻,只见他一招更比一招狠辣,可是伏缨重守不重攻,将他这些招数全都接了下来,在外人看来,伏缨似乎好整以暇,其实心中焦急不已,一边在担心朱雀的安危,一边担心这些人一拥而上自己这边对付不了。

    一名黑衣人见到两人斗个不休,不耐烦起来,右手一扬,一把飞刀向伏缨激射过来,出手之人正是飞刀门的乐正泰,这飞刀好不迅捷,直奔伏缨要害而来。伏缨和闵真子相斗时,对周围的一切都一直留意在眼中,飞刀来到身旁,他一招并蒂花开,挡住了这一记飞刀,同时也挡住了闵真子的进攻,飞刀虽然被他当下,可是伏缨却震得虎口隐隐发麻,飞刀上的劲道不容小觑,若是乐正泰再来几把飞刀,自己未必能够挡得住。

    二公子见状再也隐忍不得,抽剑走了出来,对黑衣人说道:“两个打一个,好不要脸,想打就冲本公子来!”

    苏媚媚见二公子气度不凡,娇笑着说道:“这位漂亮的公子哥儿让给我来对付!”说完,她从怀中掏出一条软鞭,娇笑着向二公子冲了过来,人未到,软鞭先到,向二公子颈上缠来,这根软鞭与普通软鞭不同,软鞭的前段还系着一把短剑,不仅软鞭能够伤人,短剑也能伤人,是一件奇门兵刃,二公子见她兵器奇特,招数怪异,挥剑挡开鞭稍的短剑,人却趁机向前冲去。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女子天生比男子气力小,苏媚媚用软鞭之长弥补其中的差距,而二公子同样明白自己的兵器比对方要短,唯有来到她身旁,让她长兵器的优势施展不开,好能取胜,可是苏媚媚早就料到二公子会冲过来,她手中软鞭一抖,鞭子末梢的短剑折而向后,直奔二公子脑后袭来。

    二公子听到身后劲风,向旁边闪避,那鞭子犹如长了眼睛,改变了方向,继续向二公子攻来,二公子无奈,只能停下来挥剑挡开短剑,苏媚媚趁机后退两步,将两人的距离又给拉开。

    又一名黑衣人走了过来,看着李觅踪和二公子的随从等人,李觅踪知道避无可避,也拔出了剑,准备死拼到底。

    闵真子和伏缨一边比斗,一边说道:“看来你是在等你的同伴回来,嘿嘿,他已经落入了我们的陷阱,回不来了。”

    两人相斗,攻心为上,闵真子这番话伏缨听在耳中,身心果然受到影响,他心中想到,怪不得朱雀到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原来是中了他们的诡计,刚才朱雀去查探那发出惨叫的声音,自此一去不返,若非遇到什么麻烦,绝不会不过来,他心中一急,招数不免凌乱,闵真子连续几招疾攻,杀得伏缨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更有一名黑衣人说道:“大伙还等什么?陡然浪费时间,咱们一起上,将他们打发了好办事!”

    十几名黑衣人全都抽出兵器,眼看一场厮杀在所难免,一名黑衣人当先向李觅踪冲去,两人接手斗了起来,剩下二十名二公子的随从犹如待宰的羔羊,他们连闵真子苏媚媚等这些人武功看都看不明白,何谈和他们相斗呢?

    乐正泰手一挥,两把飞刀向二公子的两名随从射去,眼见这两人再难以幸免,忽然两声尖锐的破空之声传来,后发先至,竟将这两把飞刀拦了下来,乐正泰脸色一变,看飞刀落在地上,而打落他飞刀的,却是两枚钢针。

    飞刀重而钢针轻,可是钢针不仅后发先至,更神乎其神地将飞刀拦下,这份眼力手力,思之让他心惊不已,他飞刀门的暗器功夫本来已经算得上一流的暗器功夫,他乐正泰更是飞刀门中的佼佼者,而他自问自己也难以做到这一点,他向飞针发出的方向看去,一名少年笑嘻嘻地向这边走来。

    伏缨余光看到来人,发现竟是叶不凡,心中登时大定,再也顾不得自己这边实力不如对方,一连三招连环剑法,剑光暴涨,杀的闵真子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出浑身解数才看看挡住这三剑,而对于第四剑是什么时候刺出来的,用的什么招式他都没来得及看清,就被伏缨刺到在地,手中剑拿捏不住掉落下来,腿上也受了剑伤,再也无力支撑下去,人坐倒在地。

    叶不凡赞道:“伏缨大侠剑法更精进了!”

    尽管在黑衣杀手的虎视眈眈下,伏缨依然谦虚了一句:“这算得了什么,你的暗器功夫也没有搁下……”

    黑衣人见到方才出手截下飞刀的竟然是这么年轻的一名少年,怎么看都不会超过十八岁,原本紧张的黑衣人又放松下来,除了乐正泰外,无不心道,这小子年纪不大,看来也就飞针暗器厉害,其他武功未必如何了得,没什么好担心的。

    乐正泰指着叶不凡问道:“刚才就是你打落我的飞刀?”

    叶不凡点了点头:“你的飞刀竟然淬毒,你知不知道,暗器本是名门正大的功夫,就是因为你们这种歹毒之人在上面淬毒,才让人看不起暗器的。”这十多名黑衣杀手平时执行暗杀任务时,倒有一半人会用淬毒暗器,他们听了叶不凡指责的话,无不露出不以为然之色。

    其中一名黑衣人说道:“你小子年纪轻轻,就赶来教训我们,好狂妄的口气!”江湖中人最讲究尊卑上下,尽管是敌对双方,这种话若是出自少林方丈,武当掌门这种身份的人之口,那是理所当然,可是被一名十多岁的少年数落,他们便如同受到侮辱一般。

    叶不凡淡淡地说道:“有的人不过痴长几岁,行事却颠三倒四,你说该不该教训教训……”

    这名黑衣人忽然出手,一把细如牛毛的金针向叶不凡洒来,他趁着叶不凡说话之际蓦地出手,和偷袭几乎没什么分别,伏缨喝道:“小心!”

    叶不凡冷笑一声,也是一把钢针撒出,将这些金针全都打落,黑衣人发出多少金针,叶不凡也发出多少钢针,一根不多一根不少,而且无一落空,其神乎其神之处,立刻震慑了其他想出手之人,这些金针细如毫发,就算能够打落一根也属极为难能,他们完全想不出叶不凡是如何做到的。

    另一名黑衣人见状说道:“好小子,果然有点本事,再让我试试你其他的功夫!”

    这名黑衣人用的是刀,他本来和叶不凡相隔五六丈,等到他的刀扬起,人和叶不凡的距离已缩短到了两三丈,伏缨喝道:“这是缩地成寸的步法,小心了!”

    缩地成寸本是一种轻功,武功高强之人常常将这种轻功融入武功,能够收到神奇的作用,这名黑衣人见到叶不凡年纪即轻,也没带什么兵器,自己执刀便砍,空手能接下他这一招的人可不多,眼见叶不凡似乎被他这一招给吓傻了,竟然不知所措,他心中大喜,又是一招缩地成寸,配合着他的刀法,转眼间就要将叶不凡砍翻在地。

    可是这一招刚刚使出来,他就感到自己手腕一痛,手中的刀把握不住,竟然掉了下来,同时膝盖一麻,双腿不自觉地跪了下来,他本在使缩地成寸的功夫,人虽然中了招数,但惯性使然,他一直冲到了叶不凡身旁,这才跪倒地上,叶不凡微微一笑:“你行这么大的礼,我可担当不起!”

    这黑衣人感到又是害臊又是不解,也没见叶不凡如何出手,怎么就中了招?原来叶不凡双手拢在袖子里,将三枚钢针弹出,一枚正中他手腕上的穴道,两枚射入他腿上的牍鼻穴,所以外人虽然不见他动手,其实暗器已经发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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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尘事介绍:
诡秘的江湖,荒诞离奇的传说,刻画着武林中不为人知的一面。绝世剑客,名门闺秀,武林大豪,空门隐士,独行大盗,江湖浪子,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庙堂,在闹市,在深山,在沙漠,在怒海,上演了无数惊心动魄而又扣人心弦的精彩故事。江湖尘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尘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尘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