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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剑     江湖尘事txt下载     江湖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洗澡惊魂

    客栈里有现成的热水,房间的屏风后又有洗澡用的木桶,朱雀掏出一颗碎银子交给客栈的伙计,让他帮自己兑好温水,又备了一大壶开水放在旁边,防止洗澡时水变凉,店伙计告诉朱雀,在这洗澡很麻烦,还不如去澡堂子,澡堂子里有极大的水池,而且有人不断添水,在水池里泡一泡更舒服。

    朱雀谢过他的好意:“我随便洗洗就行了,你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脱好衣服后,朱雀赤身**地坐在木桶中,正洗得舒服,这时房间外传来脚步声,脚步声在门口停了停,接着房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了,朱雀在屏风后看不到来人是谁,想着可能是店伙计,也没有在意,正想让店伙计再送点热水过来,他忽然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危险。

    来人的脚步声绝非是店伙计,而且脚步声极轻,只有练过轻功的人才会有这种脚步声,可是来人极非伏缨,也非李觅踪,那么此人此刻出现在这里,定然不怀好意。

    最尴尬的是朱雀现在坐在木桶中一丝不挂,来人已经到了屏风后。

    朱雀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同时他也做好了对付敌人的防备,然后问道:“是谁?”

    一声娇笑声传来,来人原来是个女子,这女子终于从屏风前走了过来,来到朱雀洗澡的木桶旁,朱雀见她容貌清秀,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手中也没有拿着什么利器,心中放松下来,他问道:“你是谁?”

    这名女子不答反问:“你就是朱雀?”

    朱雀感到此情此景荒诞至极,他一丝不挂地洗着澡,竟然会有一位美丽的女子出现在身旁,这种情形他是头一次经历,他点了点头,对这名女子说道:“男女授受不亲,在下此刻没有穿衣服,恐怕会污了姑娘的眼睛,不管姑娘找我有什么事,都请先出去等一下,等我穿上衣服再说。”朱雀觉得自己说话十分得体,这位女子听了后定然会十分害羞,转身出去。

    哪知这名女子非但没有出去,反而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娇笑道:“原来大名鼎鼎的朱雀什么都不怕,竟怕被人看着洗澡?真是好笑,我都不怕,你又怕什么?”

    朱雀啼笑皆非,他说道:“姑娘来找我什么事?”

    这名女子本来还在笑着,听到朱雀这么一问,脸上忽然变得黯然起来,她说道:“你可知道你已经命不久矣,我是来救你的。”

    朱雀愕然:“是么?”

    女子点了点头:“你现在正追查的人十分厉害,你的追查让他感到一种危机,所以他要杀你。”

    朱雀从未在女人面前怂过,他说道:“我得罪过很多人,他们都想要杀我,我至今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这名女子摇了摇头:“这次不同……”

    朱雀问道:“有何不同?”

    女子说道:“你洗澡的水中被人下了毒,你自己还不知道,这种毒只有我有解药。”

    朱雀不信:“哦?是么?”他虽然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人在暗中查探这洗澡水有没有什么异样,不知是不是受到这名女子的影响,朱雀感到自己的皮肤有些酥酥麻麻的,有时候用热水泡澡,泡久了也会有这种感觉,可是现在洗澡水已经渐渐凉了,深秋时节,晚上夜凉如水,洗澡水本就容易凉,朱雀深知一些江湖上的伎俩,有人为了给人下毒,哄骗对方已经中毒,然后让对方乖乖地服下解药,其实那解药才是真正的毒药。

    这是初出茅庐的小子才会上的当,朱雀认为自己是老江湖了,自然是不信这女子的话,可是很快,朱雀逐渐感到有些不对劲了,因为这种酥麻之感,绝不是泡澡泡出来的感觉。

    这名女子说道:“这种毒叫做七星散,乃是由七种毒药混合而成,药物相互克制,所以无色无味,七星散融入水中后会在不知不觉中渗入你的皮肤,在你觉察不到时,毒性就已经渗入你的皮肤,你会逐渐感到皮肤麻木,继而全身瘫软,没有力气,没有了血流动的力气,没有了心跳的力气,然后悄悄死去。”

    女子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一种让人不得不相信的语气,朱雀从丹田提起一股内力,在全身游走一遍,他可不是任人一番话就能糊弄过去的,热水澡泡久了,皮肤麻木,全身也通常都会懒洋洋的,自己要是上了这女子的当,那可成了大笑话了,至于什么连心跳的力气都会消失,对他来说,乃是闻所未闻。

    可是平常内力在全身游走一遍,不过一弹指的功夫,这次内力在全身游走也变得缓慢起来,似乎内力由一匹疾奔的马儿忽然变成了跛脚马,朱雀的额头渗出冷汗,他立时明白这女子没有危言耸听,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中了毒?”话一出口,就连朱雀自己也吓了一跳,他的声音也变得沙哑虚弱起来。

    这女子说道:“你以后自然会知道,我这里有解药,可以帮你解毒,但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木桶中的洗澡水逐渐变凉,但朱雀却觉得身体燥热,他问道:“什么事?”

    这名女子说道:“我要你帮我找到我的儿子!”

    也许是在死亡的阴影中,朱雀的脑子忽然变得清明,他脱口而出:“你是魏青青!”

    这女子也没有否认:“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应该也就清楚我要找的儿子,他今年已经七岁了……”

    朱雀说道:“好,我答应你。”

    魏青青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打开瓷瓶的塞子,然后又掀开朱雀旁边盛着开水的水壶盖子,将瓷瓶里的水倒入水壶,她提起开水壶晃了晃,接着将水壶中的热水倒入木桶中。

    变凉的洗澡水因为有热水的加入而变得温暖起来,魏青青看着朱雀在木桶中的身子,说了一句:“你真强壮。”

    朱雀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魏青青倒完了水壶中的水,然后站起身来,对朱雀说道:“我住在北大街的长乐坊,你找到我儿子后,让人知会我一声。”

    木桶里的水因为加了热水,又变得氤氲起来,朱雀因为没有了毒药的威胁,而变得渐渐放松了下来,朦朦胧胧中不知是不是解药的作用,他竟然睡了过去。

    醒来后,水也凉了,朱雀起身从包裹中取出一身干净的衣服换上,此事他心中恍恍惚惚的,对于魏青青的到来,也变得亦真亦幻,不知她真来过,还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来到客栈前面的餐馆,伏缨和李觅踪正在大吃大喝,看到朱雀到这时才来,忍不住埋怨:“你洗个破澡怎么洗了这么久?”

    朱雀坐下来刚要吃,忽然想起一件事,他说道:“你们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伏缨和李觅踪两人都不知他在发什么神经,没有搭理他,朱雀一边走一边想到,能有机会给自己下毒的只可能是店伙计,自己刚才的那番经历是真是假,只要找伙计一问便知。

    但他左找右找,都没有找到这店伙计的踪影,他找到掌柜的,掌柜的带他来到伙计住的房间,这是在楼梯下的一间极窄的小屋子,那位给朱雀倒洗澡水的伙计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掌柜的一角踢在他屁股上,才将他唤醒,掌柜的怒道:“大家都忙里忙外的,你倒好,跑到这里来睡觉了!”

    这名伙计挠了挠头皮,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朱雀一见此人便知道,这不是给自己兑洗澡水的那人,虽然看起来有些相似,但绝不是同一人,朱雀问道:“店里还有没有其他伙计?”

    掌柜地说道:“还有一名老头,一位老婆子。”

    看来这三人都不是,朱雀反而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有人冒充客栈伙计给自己下毒一事是确有其事,并非自己做梦。

    看着掌柜的还在臭骂伙计,朱雀摸出一锭银子交给掌柜的:“不要责罚他了,年轻人贪睡也是正常,对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睡的?”

    这名伙计爬起身来,朱雀看到他连衣服都没脱,他说道:“我恐怕是见了鬼了,明明刚才我还在柴房忙活,怎么一转眼我就到了这里?脑袋到现在还有些懵。”

    朱雀更明白了这伙计的遭遇,定然是有人冒充他,又怕被发现,所以将他打晕后藏在这里。

    回到餐馆,伏缨和李觅踪已经吃得饭饱酒足,正一边剔牙一边喝茶,见到朱雀过来,伏缨说道:“看你满面春光的样子,是不是走了桃花运?你可别做什么对不起嫂子的事。”

    朱雀笑骂了两句,又喊小二点菜,他心中所想的,倒还真是魏青青。

第六十一章 事有蹊跷

    饭后回到客栈房间,朱雀将见到魏青青一事告诉给了伏缨,却没有告诉李觅踪,伏缨问道:“当时你怎么不拦着她?有许多咱们不清楚的事,都只能他来告诉咱们,你这……”

    朱雀说道:“我刚见她的时候是在洗澡,而且也不知道她就是魏青青。”

    伏缨:“你后来猜到了她的身份,不也没拦下她么?”

    朱雀怒道:“我当时赤条条的蹲在木桶里,总不能光着屁股去追她吧,这让别人看到了得怎么看我?”

    伏缨想想也觉得好笑:“算你说得有理,这么说来,你是答应她去找她儿子了?她什么都没告诉你,甚至她儿子怎么丢的都没说,天下这么大,你又不知道她儿子长什么样子,怎么找?”

    朱雀说道:“无论如何,她都算救了我一命,答应了她的事总要做到,而且她说了长乐坊这个地方,咱们总能从那里找到一点端倪。”

    伏缨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你不觉得此事挺蹊跷的么?这魏青青人过来,随手就解了你的毒,而且还知道毒药的名字叫七星散,由七种毒药做成,她什么都知道,你就不怀疑这毒药本就是她自己下的么?她师从黎一白,黎一白本身就是个杀人高手,给你洗澡水里加点毒药,岂非正是她的拿手好戏?她这么白白的卖你一个人情,就是屁颠屁颠地去帮她办事,这种划算的事,我伏缨也是大把大把有的卖。”

    朱雀说道:“无论是不是她下的毒,她总算是救我一命的人,就算是她下的毒又如何,若非她是可怜之人,何必花这么大的代价来找我?”

    伏缨说道:“为何你单单跟我说起此事,你不打算告诉李觅踪么?”

    朱雀点了点头:“他是吃官家饭的,和咱们行事不同,很难能让他为了什么江湖道义行事,一是没必要告诉他,二来我怕横插一手,帮不上咱们的忙,还会给让原本简单的事横生枝节,于他于我都没有好处。”

    伏缨说道:“可是你却把这棘手的问题转嫁给了我,这是否算是杀熟呢?”

    朱雀笑骂:“杀你奶奶的熟,咱们来看看这让人头大的事牵连了多少人。”

    伏缨说道:“不仅是人,还有马。”

    朱雀点了点头:“十多年前,魏府的小姐魏青青想要习武,魏长岭请来黎一白,黎一白教了魏青青武功,或者还教了他一些杀人的技巧,几年以后,黎一白离开魏府,却又被十二煞逼入伙不得,受伤来到魏府,为魏府带来了祸患,魏青青为了魏府和黎一白的安危,被迫加入十二煞,七八年前,魏长岭被贬,魏青青被贬为官妓,来到京城教坊司,却又和朱人凤及铁占斌两人生情,她怀了铁占斌的孩子,却跟朱人凤私奔,铁占斌对魏青青不能忘情,从京城出来寻找魏青青,后来铁占斌化名铁梨枪也加入十二煞,其后朱人凤身死,魏青青化名绣绣进入莺歌坊,不知目的为何,杨耀宗为此买下莺歌坊,却又被晋王爷逼迫送入王府,绣绣假死离去,铁占斌被定如杀死,定如临死前告诉咱们十二煞的主人是孟德昭,晋王府三公子为了治病而和云鹤道长相识,被云鹤道长推荐他去找扁鹊遗书,同时云鹤道长的师兄云鸾道长为此化身侍卫进入王府,并伺机在天龙山石窟密道夺走了《荆门秘术》,而在天龙山石窟前,也少不了十二煞杀手们的参与,于此同时,各地好马名马接连失踪,而据定如所言,这些马又和孟德昭有牵连,马儿却不是孟德昭要的,而是一位神秘人物,此人要马的目的多半就是为了修炼阿鲁台当年遗留下来的从马儿身子里汲取内力的法门,咱们为了追踪是谁在找马儿,结果又遇到了魏青青,你看是不是这样?“

    伏缨听得目瞪口呆:“难得你能将这件错综复杂的事情理得这么清楚,的确,咱们所知的就是如此。”

    朱雀问道:“那,咱们所不知道的呢?”

    伏缨说道:“咱们不知道的是孟德昭是不是十二煞的主人,还有,这些马到底都是谁要的,为何又能委托到孟德昭来帮他寻马,以及,魏青青的儿子的下落。”

    朱雀说道:“不错,不过这只是表面的,十二煞的杀手无所不在,几乎牵连到了所有的事,问题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为何他们能够参与到所有的事当中?”

    伏缨问道:“看你这么说,难道你有了什么想法?”

    朱雀说道:“我在想,如果孟德昭不是十二煞的主人,那么一切就能明白了。”

    伏缨一脸不解,问道:“什么意思?为何孟德昭不是十二煞的主人就能明白?我反而觉得更糊涂了。”

    朱雀说道:“如果孟德昭不是十二煞的主人,而是夺马之案的幕后黑手,同时也是从阿鲁台的后人那里得来修炼内力法门之人,那么一切就全都说得通了。”

    伏缨问道:“有什么证据么?”

    朱雀说道:“说来说去,都和魏青青脱不了关系,我想十二煞的主人早就找到了魏青青,此后魏青青不敢不听他的话,只看马儿送到保定府,而魏青青正好出现在保定府,就知道他们之间绝不可能没有关系。”

    伏缨问道:“还有呢?”

    朱雀说道:“还有,就是我被人在洗澡水中下毒,魏青青正好能够赶到帮我解毒,并非是也因为毒是魏青青下的,而是魏青青知道想杀我之人会用什么办法,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相互之间也知道他们的杀人技巧。”

    伏缨笑道:“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相信魏青青是给你下毒的那人,好吧,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朱雀说道:“你说的也不错,就是要找到魏青青的儿子,咱们一点头绪都没有,还得要找到魏青青才行,下一步,咱们要去长乐坊一趟。”

    伏缨说道:“我看咱们还是需要低调一点才行,明日不还要去见皮货党么?”

    朱雀说道:“要做的事太多,还要暗中地方他们会对咱们下手,特别是你我,今日他们对我下毒手不得,我看他们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这帮人都是杀人的高手,杀人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因此咱们两人此后行动必须要在一起,别让他们再寻到机会。”

    伏缨说道:“这么说来,李觅踪岂非也是同样危险?”

    朱雀想起李觅踪在酒楼中曾遭飞刀门乐正泰的暗杀,他点了点头:“所以有些事不让他知道,他反而更安全些。”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如何应对杀手的策略,比如他们吃的饭菜也都要小心,睡觉前检查一下床铺,有没有毒针或者毒物一类,睡觉之前要关好门窗,防止在睡梦中被人杀死等等。

    说到后来,伏缨有些生气:“这么小心翼翼地活着真是窝囊,我看干脆咱们不如假装被他们害了,引他们出来,和他们正面较量一下,咱们两人行走江湖,何曾这么怕死过?”

    朱雀说道:“留着有用之身才能去做有用之事,若是赌气行事,只会自乱阵脚,从而落入隐藏在黑暗中人的算计当中,你年纪也不轻了,做事多思量些,少点冲动,说不定和唐轩儿的争吵也能少些。”

    伏缨经他提醒,一瞬间想起了家中的娇妻,终于没再坚持,两人回到自己房间休息了。

第六十二章 皮货商人

    能成为行商的人,大都是极为凶悍之人,这些人的武功未必有多高,但胆子绝对比常人要高得多,行商来往各地,比之走镖之人所能遇到的风险更大。

    最凶狠的行商有三类,一类是贩私盐的盐商,盐铁一类暴利的行当都有官府把握,可是还有一些人不堪贫困,铤而走险,从官府中抢夺生意,贩私盐的利润虽然高,可罪名也是极大,他们既然敢于贩卖私盐,早就本着将脑袋别再裤腰上做事的打算,结党成派,形成让人头疼不已的盐帮,所以贩私盐的都非常凶狠,见到官兵捉拿,也不会乖乖束手就擒,而是拼命反抗,以至于连官府众人轻易都不会对付他们,而是对他们睁只眼闭只眼。

    二类是长白山的采参客,大抵和当年的捕蛇者相似,就算他们冒着寂寞和危险,采到了有年岁的老人参,从长白山千里迢迢贩卖到中原,中间不知会受到多少劫匪的觊觎,和贩卖私盐的盐帮不同,采参客大多是独来独往,所以他们的疑心更重,路上遇到多看他们几眼的人,说不定都会招来杀身之祸。

    而第三类就是来往中土和鞑靼之地的皮货商,朝廷严禁两地通商,皮货商也是在贩卖皮货等物的千里迢迢中,通过了官府的盘查,盗贼的掠夺,才能安然将货物从鞑靼人的地方带回繁华的京城附近,皮货商的既不同于盐商的成群结队,也不同于采参客的独来独往,而是一帮十分亲信之人才能相互结伴而行,怕的是辛辛苦苦将皮货拉到了中原,同行之人见财起意,杀死同伴,所以至亲者,不能同行。

    在鞑靼人的眼中,将银钱之物看得甚轻,而将器物看得甚重,一副上好的马鞍能够换到一匹好马或者一捆毛皮,甚至一口双耳铁锅,也能换的不少皮货,因此皮货商通常在内地购买了这些器物,然后再去鞑靼人那里换取皮货,来回一趟,十倍之利,也就是说,准备好一百两银子的本钱,跑一趟能赚回一千两银子。

    但这毕竟也是倒头舔血的买卖,一些皮货商倒腾几次后发了大财,便不再去冒险,转而蛊惑他人去做,他们在京城附近盘下铺子,成为坐商,因为做的还是皮货的买卖,所以他们依然称自己为皮货商,皮货商为了应付官府的查封,只能不断贿赂官府,结交帮派,逐渐的,他们为了减少成本而聚在一起,从而形成了如今的皮货党。

    皮货党说是保定府最大的地头蛇,一点也不为过,朱雀分析那阿鲁台的练功邪法,就是通过这些皮货行商传过来的,普通习武之人就算是知道这种练功的法门,也是难以去炼,因为没有能力去找来这么多好马,江湖好汉,向往横刀立马的霸气,而马儿又是他们驰骋江湖的伴侣,普通江湖中人对马的爱护甚于亲人,好不容易得来一匹好马,又怎会舍得拿来练功呢?

    所以这靠马练功之人,定然不是普通人,至于是不是皮货党的头目,还不好说。

    李觅踪在此地查过几次案,和皮货党中的一些人关系很熟,他带着朱雀和伏缨两人来到一家皮货行,这家并不大的铺子里堆满了皮货,偿若有人问起这些皮货都是从何而来,这些人定然会说从中原的猎户那里收购而来,实则这些皮货都是皮货行商用命换来的,而且大多都被京里的达官贵人给订了。

    看守铺子的伙计并不认得李觅踪,还以为三人是来买皮货的,天气转冷,皮货行的买卖也热闹起来,店伙计招呼的非常热情,但李觅踪说道:“我是来找潘洪的。”

    店伙计:“潘爷近段时间极少来店里。”

    李觅踪问道:“那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店伙计不答反问:“不知各位怎么称呼?”

    李觅踪知道他是怕自己过来找潘洪麻烦的,因此说道:“潘洪不在,邹方难道也不在?我是他们的老朋友了,你跟他们说京里的李六来找他。”

    店伙计听他是京里的人,不敢怠慢,连忙让另一位在盘货的小伙计赶紧去通知,小伙计离开铺子飞一般地去了。

    朱雀和伏缨闻不得皮货铺子里的一股难闻的味道,两人在门口等候,李觅踪不知是习惯了还是觉得这味道好闻,留在店里没有出来,和店伙计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伏缨说道:“这里买卖的皮子还都是皮,连一件皮衣都没有。”

    朱雀说道:“能够买得起这些皮货的,都会请京中有名有姓的裁缝来缝衣服,这些人偿若真是做出皮衣,怕更是吃力不讨好。”

    两人闲聊没多久,那名去喊人的小伙计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一名长满络腮胡的大汉,此人看着朱雀和伏缨两眼,然后进了铺子,见到铺子里的李觅踪,此人哈哈大笑起来:“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李大人,什么风将您给吹来了?”

    李觅踪并没有同他客气,而是说道:“潘洪,我是否在哪里得罪了你们?”

    这名叫做潘洪的汉子吃了一惊,至少表面上看来如此:“李大人莫非是说笑话了,我们多久没见面了,何谈得罪一说?”

    李觅踪冷笑着说道:“若我没有得罪你们,昨日你们何苦给我下了套?”

    潘洪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觅踪接着说道:“昨日我进城之时,你们是谁在城门口看到了我?我记得上次来查案的时候,你潘洪身有嫌疑,还不是我帮你说了好话,才没有让你吃牢狱之苦,你却想着害我性命?”

    潘洪连连大叫冤枉,朱雀和伏缨也觉得奇怪,虽然和他们接头将马带走之人极有可能是皮货党的人,但何来害李觅踪性命一说?潘洪连连否认,并发了毒誓绝无害李觅踪之心后,李觅踪问道:“若不是你们,保定城中还有谁会对我下手,还有谁敢对我下手呢?”

    听到李觅踪这么说之后,潘洪进出两次店铺,看看周围有没有别人注意到这里,直到确定安全了,这才对李觅踪说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借一步说话。”

    李觅踪点了点头,潘洪领头向铺子里面走去,李觅踪招呼朱雀和伏缨两人一起跟过来,三人跟着潘洪,穿过四下堆满的毛皮来到铺子里面,里面还有闪门,潘洪推开这扇门,当先走了进去。

    原来这铺子后面还有个院子,潘洪回身将门关上,带着三人来到一间屋内,这间屋子里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四人分别坐定,潘洪这才开口:“我们老大最近有些不大对劲,有很多事都不和我们这些人商量,直接让手下的人去做,我其实昨天就已经知道李大人的到来,听说你们三人还带着六匹马进的城,这六匹马都是极为罕见的好马,我若连这件事都没有听说,那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我得知此事后,曾要过来找你,却被老大警告最近不要见李大人为妙,我问他为什么,老大也没说。”

    李觅踪说道:“你说董昌不让你来找我?嘿,我知道了,你说董昌最近有些不大对劲,指的又是什么?”看来这董昌就是皮货党的老大了。

    潘洪犹豫了一会,这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我觉得我们老大最近神神乎乎的,天冷了,买卖到了重要关头,他非但丝毫不问,而且做一些事也不跟我们这些人商量,前些日子他带了一名伙计去了恒山,结果自己一个人回来,那名伙计不见了踪影,他的家人找上门来,老大就说他跌入山中死了,赔了伙计家一笔钱,可是我们都觉得奇怪,那名伙计非常机灵,又怎会跌倒山中死了呢?”

    李觅踪点了点头:“还有呢?”

    潘洪说道:“他在前些日子,将几名小妾全都休了,而且经常待在家中不出来,就连下人都不见,神神秘秘的,有时候出来一趟也不和我们见面,直到昨日听到你来了后,他又拒绝让我和邹方和你见面。”

第六十三章 卖书老人

    若非朱雀已经知道了练这种邪门功夫,需要散功杀人,否则定然感到疑心重重,不明所以,如今看来那是再明显不过了,董昌定然是为了练功,又不希望别人看到,所以将小妾都给休了。

    而那名枉死的伙计当然是死在董昌的练功之下。

    伏缨和朱雀对望了一眼,都有种有悟于心之感,潘洪说了这么多,李觅踪只问道:“那董昌现在在什么地方?”

    潘洪说道:“应该还在他家里,没有别的事,他不会出门。”

    四人本是在皮货行的后院里说话,说到董昌的时候,皮货行的后门忽然打开,一个人惊慌失措地闯了进来,在房间中的潘洪忽地站起身来,看着进来的这个人喊道:“董老大!”

    原来这人正是董昌,不过他并没有朱雀等人想象的那样武功深湛,杀人如麻之感,倒像是被土狗追逐的兔子,进了这皮货行的后院之后,还不停向后张望,朱雀和伏缨两人随着他的目光向外看去,一直看到大街上,也没有什么人在追他。

    潘洪虽然对这位老大的一些行为感到不满,可是见到他似乎在受到威胁,一股兄弟义气冲上心头,他直接跑出来,护在董昌身后,董昌见到院子里有几个人稍稍放下心来,他问潘洪:“后面没人吧?”

    潘洪说道:“没人,谁敢在后面追你?”

    朱雀也感到奇怪,且不说以董昌身为皮货党老大的身份,整个保定府能让他感到害怕的人都不多,就算有这样的人,皮货商常年做刀尖舔血的买卖,寻常之事轻易也不会动容,他为何这么害怕呢?

    当时潘洪摆出保护董昌的动作,乃是站在董昌身后,背朝皮货铺子的后门,忽然破空之声大作,朱雀心中一震,他和伏缨都是站在院子内屋门前,朱雀急展轻功前去护着潘洪和董昌,可是那声音来得太过迅速,一团黑影来到潘洪身后,一掌将潘洪击得飞了出去,潘洪连哼都没哼一声,这团黑影又出掌向董昌拍去。

    朱雀此时已经来到董昌身旁,他伸出手掌将这一掌接下,两人身子都是一震,这团黑影倒退一步,朱雀也震得手臂隐隐发麻,几人这才看清这黑影的面目,原来是一名全身都穿着黑衣的女子,这名女子恶狠狠地盯着董昌,嘿嘿冷笑两声,或者觉得有朱雀等人在场,此刻已经杀不死董昌,她狠狠地瞪了董昌一眼,然后一个倒纵,飞身离去。

    这女子来的迅速,去得也快,当真是如鬼似魅,朱雀和伏缨两人都没有追出去,不是因为女子的武功太高,而是因为她的相貌,这女子长相太过骇人,以至于让朱雀和伏缨两人都愣在当地,她长相也不是什么妖邪之状,头上没有长角,口中也没有露出獠牙,只是她的口唇眼睛都带着一股黑气,常人嘴唇都是红色,她的嘴唇黑得像是要滴出墨汁来,眼睛里也隐隐透出黑气。

    常人口唇眼睛如此,不是中毒,就是得了难以治愈的疾病,而这名女子行动如风,显然既非中毒也非生病。

    伏缨问道:“她……她是谁?”

    董昌过了良久才算是缓过神来,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她……她是……是我的……内人!”

    伏缨和朱雀同感惊讶,伏缨说道:“她是你的妻子?那她为何要对你下毒手呢?”

    这时铺子里的伙计走了过来,看到院子里潘洪的尸体,吓得全身发抖,董昌说道:“你且关上门,看好铺子,这里的事由我来处理。”

    看着那名伙计赶紧关上了门,董昌这才说道:“屋子里有酒,你们让我喝口酒定定魂再说。”

    进了屋子,董昌从桌柜中取出一瓶酒,他拔开塞子,连杯子也不用,直接向嘴里倒,一直喝了半斤左右,他惨白的脸色才变得有了点血色,他喘了几大口气,仿佛心头压抑着一块石头,这才说出事情的原委。

    原来董昌身为皮货党的老大,已有多年没有亲自到草原去贩卖皮货了,他既有足够的钱,也有一定的势力,就在保定府做一个富家翁,平日和官府,和京城的人打交道,也算过得安稳,但这种安稳的日子,在那天被打破了。

    “那日,从鞑靼人贩皮货的一位老人来到皮货行,可是他并没有带皮货过来,而是带来了一本册子,据说这本册子里是关于当年鞑靼人的一代枭雄阿鲁台练功的秘诀,这老人想用这秘诀换取一大笔钱,我自然不相信这老人的话,有时候还会有人带来一块石头说是宝贝,让我们花钱买来,可是我们是商人,只有能卖出高价的东西我们才会收,这本册子我觉得只是骗人的,自然拒绝了他。”

    “我将老人赶了出去,可是内人那天正好在铺子里,她瞒着我,花了一大笔银子,将这本册子买了下来,我当时并不知道,后来知道后,还和她吵了一架,觉得这婆娘肯定是疯了,才会如此。”

    “可是更令我想不到的是,她买下这本册子并不是为了卖了赚钱,而是自己拿着修炼其中的武功,她的武功进境极快,等我发现的时候,我已经制不住她了,她逼着我将家里的几名小妾全都休了,说我如果不听她的话,她就拿我来练功,我无可奈何下只能照做,可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一天她让我带上店里的一名伙计陪她出去,结果到了山上,她竟然用我们骑过去的马来练功,练完功以后,竟然一掌将那名伙计活活打死,我吓得魂飞魄散,她则轻描淡写地将马和那名伙计的尸体都扔到山涧里去了。”

    “从那以后,我就处处躲着她,怕她连我也给杀了,人家伙计的家人找上门来,害得我花了一大笔银子才安抚好他们,她练功时不知出了什么岔子,人也变了模样,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看起来十分人,后来她告诉我,她练功时用的马不是好马,体内的杂气太多,他逼着我去找好马,我不得不答应下来,可是我知道她早晚有一天会连我也杀了,因为只有我知道她这个秘密。”

    说到这里,朱雀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董昌说道:“那老人前来卖书,是四五年前的事了。”

    朱雀看了伏缨一眼,两人同时想到一件事:既然董昌的妻子拿到这本练功的册子不过四五年的功夫,那么七八年前,伏缨在孟德昭府上,见到孟德昭剖开一个人的肚子,这具尸体不管是谁,都不会是董昌的妻子下的毒手,那么他们就能够得出一个结论,就是要么那人不是练了这种邪门功夫的人为了散功而杀死的,要么就是不只董昌的妻子在练这种功夫。

    李觅踪问道:“昨日我们送马过来,是谁将马给取走的?”

    董昌犹豫了一会,然后说道:“是我……不过我也是被逼无奈,我要是不听内人的话,恐怕也活不到现在了。”

    伏缨问道:“这马从何而来?”

    董昌摇了摇头:“我只负责出钱,马是内人自己买来的,我只负责将马接下来。”

    朱雀点了点头,却忽然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那长乐坊是你们皮货党的生意么?”

    董昌摇了摇头:“我们只做皮货生意,从不涉足别的行当。”

    朱雀问道:“你可见过尊夫人在这段时间和谁来往密切?”

    董昌说道:“我不清楚,她时常出去,又不跟我说,我又哪里敢去问?”

第六十四章 不择手段

    伏缨问道:“你夫人现在什么地方?你带我们去看看。”

    董昌似乎心有顾虑:“我看……我看还是你们自己去吧,我要离开这里……”

    李觅踪忽然拉住了他:“我们还没有问过你,你既然对你妻子言听计从,她又为何要杀你呢?”

    董昌脸现惊恐之色:“她今日不仅是让我买马这么简单,她……她还让我骗些人来助她练功,我虽然怕她杀了我,可是我也不想干这伤天害理之事,结果她就说自己去找,我趁她出去,便跑了出来,结果被她发现,我猜她是怕我将她的事情说出去,所以想杀了我灭口。”

    伏缨说道:“难道她就不顾及一点你们夫妻的情分么?”

    董昌说道:“原来自然会顾及一些,可是随着她练了这邪门的功夫后,性子大变,甚至连我都要杀了,哪里还讲什么夫妻情分?”

    朱雀说道:“你告诉我你们家的位置,我们过去找她,不能让她再害人了。”

    董昌告诉了他们,之后说道:“各位要是有本事,只废了她的武功而不杀她最好,不过……不过若是迫不得已,那也没有办法。”

    李觅踪问道:“你这婆娘叫什么名字?”

    董昌说道:“吴仪真。”

    朱雀想起云鹤道人告诉他的,练这门邪功的条件,他问道:“吴仪真在此之前是否学过武功?”

    董昌点了点头:“她爹是**剑的传人,她有家传的武功,当年我俩一起贩卖皮货时,她还和我一起打发过劫匪,想不到我们苦日子都过来了,她却变成了这样……”

    出了皮货行,朱雀和伏缨以及李觅踪三人匆匆向董昌家行去,路上朱雀说道:“这吴仪真应该不会是十二煞的主人,不过她和十二煞的主人定然有极深的渊源,魏青青在此地出现也绝非巧合。”

    伏缨说道:“瞎猜也没有用,等见了这婆娘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董昌身为皮货行的老大,家院也是不小,三人来到这里,发现院门从里面上了闩,不过这难不倒三人,伏缨懒得翻墙进去,流萤剑离鞘而出,剑身掠过门缝,将门闩削断,然后推门进去,前院悄无声息,见不到一个人影,突然一阵打斗之声从后院传来,三人穿过一道拱门来到后院,后院里十多个人围着吴仪真,时不时有人向吴仪真出手攻上几招。

    朱雀和伏缨一见之下不禁感到惊讶,原来这些围攻吴仪真的人他们都认得,在天龙山石窟前,他们都见过的,就是那些在江湖上都有名有姓却都是十二煞杀手的人,见到这些人和吴仪真殊死搏斗,看来他们猜测的他们本是一伙的想法是错的。

    这些人集中精神在和对方比试,竟然谁都没有发现三人的到来。

    人群中苏媚媚说道:“我们主人说了,只要你将那本秘笈交出来,我们马上就走,你又何必拼命?”

    吴仪真应付了青城派贾乐亭的几招连环踢之后,她说道:“想要秘笈可以,只要让他亲自来取。”

    苏媚媚娇笑一声:“我们主人何等身份,怎会来见你,我们只要杀了你,难道在这院子里还找不到那本书么?”

    吴仪真似乎无所谓:“我早说了,根本就没有什么书,只不过只要我见了他,愿意亲自告诉他习武的秘诀。”

    朱雀和伏缨两人同感奇怪,以吴仪真刚才在皮货行里表现出来的武功,绝不至于和这些人打个不分上下,只是她为何不痛下杀手呢?还有他们之间所说的主人究竟是谁?

    闵真子说道:“这样吧,你若是真的没有什么秘笈,那你就跟我们走一趟,去见见我们主人。”

    吴仪真避开贾乐亭的几招攻击,忽然一掌将他击退,她说道:“你家主人好大的架子,是他要来见我,不是我要见他,别惹得老娘真的生气了。”朱雀心中一动,他看出吴仪真并非不是对方的对手,而是她一直在引这些人出手,好像在学习他们的武功,所以一时没有下杀手。

    闵真子笑嘻嘻地走上前去,却没有动手的意思,他边走便说道:“你不知道,我们主人最是钦佩姑娘,常说姑娘是他见过的最有主见的人,比寻常男子还要厉害……”闵真子此刻看起来如同一位慈祥的老者,在说着后辈与后辈之间的评语,听这意思,吴仪真和十二煞的主人之间还有着些许暧昧的关系。

    吴仪真听他这么说,放下了戒备,也笑着回答:“他真是这么想的?”朱雀见到两人笑脸相迎,心中却升起一股寒意,他知道闵真子不怀好意,想要倏下杀招,就算不是为了杀死吴仪真,也要重伤她,朱雀虽然对吴仪真没什么好感,可是也不忍见她这么受人伤害,他忍不住叫了声:“小心!”

    随着他这一声喊出,闵真子的右手忽然出手,向前一探,从他袖子里滑出一根极细的袖里剑,直刺吴仪真的肩井穴,吴仪真虽然武功比闵真子高得多,无奈和人动手的经验尚浅,对闵真子的笑里藏刀没有防备,虽然得朱雀提醒,但毕竟有些迟了,闵真子的袖里剑已经刺穿吴仪真左边的肩膀,吴仪真尖叫一声,一掌打在闵真子的胸腹处,闵真子正得意自己刺中了对方,蓦地中了这一掌,他的人倒飞出去,胸口的肋骨已经断了几根,一名相貌有些像猴子的人跳起来接住闵真子,看闵真子口角流出鲜血,人却已经被这一掌击晕了过去。

    这么一来,这些人都察觉到了朱雀等人的到来,这些杀手同时向朱雀怒目而视,怪朱雀打扰了他们的好事,可是等到他们看清来者是朱雀时,又无不露出尴尬之色。

    吴仪真站在当地,脸上露出悲愤之色,她伸出右手,将这根极细的袖里剑缓缓地从肩上抽出,伤口处的鲜血顺着袖里剑流了出来,由于朱雀等人的到来,这些杀手们全都怔怔地看着,谁也没有趁机上前动手,他们也都明白,既然有朱雀在,他们今日图谋之事怕是也要闹个虎头蛇尾。

    朱雀来到这些杀手跟前,冷冷地说道:“你们以名门正派的身份做杀手也就罢了,竟然还有这种卑鄙的手段来伤人,简直是连江湖中下三滥的无赖都不如。”

    几名杀手低下头去,苏媚媚脸皮厚,不以为意,她说道:“打架还讲究光明正大么?那还打什么架?不如回家抱娃娃去了。”

    伏缨听到她的强词夺理,走上前来说道:“既然能够无所不用其极,那你们试试我的毒粉!”

    只见伏缨袖子一扬,苏媚媚只感到脸上一凉,像是被风吹过,又像是真的中了什么毒粉,她吓得连退数:“你……你和这女人是一伙的么?”

    伏缨摇了摇头:“我不认得她,只是看不惯你们而已。”

    苏媚媚进退失据,想要问伏缨这是什么毒粉,却又知道问起来也没什么用,一时说不出话。

    伏缨接着说道:“不要害怕,我是骗你的,我伏缨要杀你也会光明正大的动手,嘿,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用下三滥的手段有多么惹人厌恶,我又怎会和你们同流合污?”

    虽然场合不合适,但朱雀还是觉得伏缨此举大快人心,果然苏媚媚再也不敢大言不惭,他们三人虽然救下了吴仪真,可是吴仪真对他们也并不领情,对他们防备极深,虽然受了不轻的伤,可是依然没有放下戒备,朱雀略一思索,就知道怎么回事,这吴仪真定然将他们三人也当成了前来夺武功秘笈之人。

    朱雀也不甚在意,对这些杀手说道:“既然我们来了,你们事情也难以得逞,我只是奇怪,你们怎么还有胆子留在这里?”

    这些人你看我,我看你,却没有一人要走的意思,吴仪真说道:“他们不走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不敢走。”

    朱雀问道:“什么意思?”

    吴仪真说道:“因为他们的主人就要来了,他们怎敢先一步离去?”

第六十五章 十二煞主

    十二煞的主人就要来这里?朱雀和伏缨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如果吴仪真的目的是想要引他出来对付他,那么她的未免太过胆大妄为了,因为若非朱雀和伏缨等人恰好来到了这里,以她现在受伤的样子,如何能对付的了?

    而如果不是她引其出现的话……

    就在众人相互对峙之际,外面的大门无风自开,一位相貌堂堂之人穿过拱门从外面走了进来,虽说门闩已经被伏缨削断,但两扇门也算沉重,不用推的情况下,仅用真气将门震开,这份内力也足以骇人听闻。

    伏缨一见之下,忍不住喊了出来:“孟德昭!”

    来人是人称中州大侠孟子剑的孟德昭,此人看起来果然有君子相,气度不凡,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若非吴仪真刚刚说过十二煞的主人回来,朱雀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他和杀手头领相提并论,怪不得伏缨一直都不相信幕后之人会是他。

    孟德昭一到,这院子里的所有的杀手全都围了过来,那么孟德昭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了。

    李觅踪也变得紧张起来,如今许多事即将水落石出,可是形势却又是敌强我弱,结果如何,还不好说。

    孟德昭见到伏缨,微微一笑:“多年前一见,我曾劝你改过向善,没想到你虽然没听,却闯出一番劫富济贫的侠盗名声,正所谓殊途同归,你这种做法也让我深感欣慰。”

    就连他此刻依然能够说出这种道貌岸然之语,难怪常人会被他侠义之的表象所欺骗,伏缨却不吃他这一套:“我伏缨虽然身为大盗,可是我不否认,怎想的到你堂堂一位中州大侠,竟然会是十二煞的主人,嘿嘿。”最后的冷笑毫无意义,只是伏缨像表达的一种情绪罢了。

    孟德昭笑道:“你我目的相同,你做大盗赚钱做好事,我做杀死坏人的买卖赚钱行侠仗义,又有什么区别了?”

    朱雀心中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怒气,此人一脸正气凌然,怎知竟能说出这么厚颜无耻之语,而且这些话还都披着正义的外衣,朱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的无法苟同:“为钱杀人,竟然还能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也亏得你,你说你杀的全都是坏人?”

    孟德昭没有跟他争辩,反而说道:“是不是坏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在我们看来,这些人都是恶人,咱们争论下来也没有意义,他是伏缨,看来你就是好管闲事的朱雀了。”

    朱雀点了点头:“不错。”

    孟德昭说道:“你们过来的意思是否和我们一样,也是向要那练功的秘诀?”

    朱雀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他说道:“原来你是为了这练功的秘诀,那么那些马是你主动让人送过来,然后你追踪马儿,来找到练功之人?”

    孟德昭说道:“人说你朱雀极为聪慧,很多事情能够立刻想明白前因后果,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后生可畏啊,不错,若非如此,我怎能找到这里?这叫做放长线钓大鱼。”

    朱雀说道:“这种邪门的武功不练也罢,而且没练一次,不仅要毁掉一匹好马,还要因为散功杀掉一个人,你不觉得太过残忍么?”

    孟德昭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人看起来有几分聪明,却原来都是小聪明,当年鞑靼人阿鲁台既然能从一本《荆门秘术》中领悟出从马儿体内汲取内力,可是他却没有更进一步,可以说是愚蠢至极,愚蠢至极!”

    他连说两个愚蠢至极,让朱雀等人不明所以,以阿鲁台的过人天资,能够领悟从马的身体中吸取内力,若还算愚蠢的话,那么别人又算得了什么呢?朱雀问道:“什么意思?”

    孟德昭说道:“你可知道为何散功时为何要杀人?”

    朱雀虽然觉得他想法非常极端邪恶,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孟德昭说道:“因为马儿虽然体力过人,体内更是蕴藏了无穷的精力,可是畜生的精力和人的内力毕竟不同,就算勉强吸入体内为人所用,也会产生大量的杂质,就算散功之后,体内还是会残留不少让人难以吸收的内劲,长此以往,终会反噬自身,所以我听说阿鲁台的武功虽然极高,可是那只是相对于鞑靼人而言,并非到了极致,此人也算是有自知之明,练到一定的地步以后,便停止不练了,否则他也不能活到寿终正寝,就会被反噬的内力折磨得走火入魔而亡。”

    朱雀讶然:“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费这么大的功夫来找什么练功的秘笈呢?”

    孟德昭接着又是微微一笑,看得伏缨心中发寒,他说道:“告诉你也无妨,我之所以说阿鲁台愚蠢,没有能够更进一步,是因为他既然掌握了从外界汲取内力的手段,何必只对着马来练功?”

    朱雀想到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他问道:“你是说……”

    孟德昭说道:“看来你也不蠢,也会跟着想到了这点,不错,如果用这种功夫汲取的不是马的内力,而是习武之人的内力,大家修炼的都是人体内的内功,又何须散什么功呢?而且更易为我所用,你说是也不是?”

    朱雀想起了一件事,他说道:“你说的这种功夫早就有了,不就是归元功么?嘿,这种将别人体内的内力俱为己有的邪恶武功,早就为武林中所不齿,你难道想和整个武林为敌么?”

    孟德昭说道:“归元功失传已久,而且据说归元功有着不少的缺陷,还要将人制服,却只能吸得对方三成功力,那如这门功夫?连马儿身上的精力都能吸出为我所用,何况人乎?”

    李觅踪这时站了出来说道:“你将这么凶残之事毫无顾忌地告诉给我们,看来你们是不打算让我们活着离开这里了?”

    孟德昭说道:“我身份尊贵,不能让人知道我的另外一个身份,当你们看到我来到这里的时候,难道你们还打算活着出去么?当然,这位一脸黑气的美人自然是个例外。”

    朱雀和伏缨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觉得今日之事难以善罢,他们两人暗自计算着对方的实力,对方除了孟子剑孟德昭外,还有十三名杀手,一共十四人,孟子剑孟德昭成名已久,就算不是朱雀的对手,相差也不多,两人在百十招内恐怕都难以分出胜负,朱雀对付孟德昭之余,一时也无力对付其他杀手,至于伏缨,他一人对付这些杀手,极限也就是七八个人,自己这边李觅踪武功平平,能和一名杀手打个不相上下已实属不易,而吴仪真又受了伤,孟德昭想不让他们生离,绝非大言炎炎。

    不过尽管敌人非常强悍,可朱雀和伏缨也不是束手待毙之人,两人各自抽出了自己的剑,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孟德昭脸也变得严肃起来,就在双方即将动手之际,孟德昭忽然说道:“我有一个提议,几位不妨考虑考虑。”

    朱雀说道:“请说。”

    孟德昭说道:“你也知道我们这些杀手的身份,都非籍籍无名之辈,就是因为他们有着各种各样身份的掩护,所以别人从不会怀疑他们,一来可以更让他们容易下手,别人既然没有防备,下手自然容易得多,二来事后也不会有人查到他们头上,所以大家既容易得手,又不容易被怀疑,而各位也都是聪明人,知道你我双方实力的差距,真要是打起来,几位也是有死无生,既然这样,几位何不考虑考虑加入我们十二煞,以诸位在江湖中的身份地位,绝不会有人想到各位的另一个身份,自然更想不到各位和十二煞的关系,而我也必会重用各位……”

    伏缨打断他的话:“我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

    孟德昭以为他们有些意动,连忙说道:“请问。”

    伏缨问道:“你们这些人为何名为十二煞呢?是否有什么来历?我猜测你们用的是十二生肖的名头。”

    孟德昭闻言失笑道:“《洛阳伽蓝记》中说道,立性凶暴,多行煞戮。煞字就是杀戮之意,而且听起来很有气势,至于十二么,一来让人看起来人多,而来十二又代表一年十二个月份,我们每个月都可以行事,所以有十二煞之名,并无其他含义。”

    伏缨露出一副恍然的神色:“原来如此,不过你看我们像和你们同流合污之人么?”

    孟德昭闻言也不生气,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只好动手了!”

    朱雀忽然说道:“慢着!”

第六十六章 倒戈相向

    孟德昭连忙拦下准备动手的这些人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朱雀看着手中的陵光剑,同时问道:“我想向你们打听一个人。”

    孟德昭问道:“谁?”

    朱雀说道:“你们十二煞中,曾有一位叫做魏青青的女子,她有一个儿子,我想问问她的儿子是不是在你们手中。”

    孟德昭摇了摇头:“看在你临死之际,我也不忍心欺骗你,我从未听说她有什么儿子。”

    朱雀感到有些失望,他剑尖向前向上斜斜挑着,做了一个起手式,然后说道:“那我没什么可问的了,动手吧!”

    话刚落音,孟德昭抢先向朱雀抽剑攻来,他身为十二煞的主人,武功为十二煞之冠,眼光也十分老练,一眼看出朱雀是几个人当中武功最高的一个,若是能够将他纠缠住,让手下将其他人杀死,再过来围攻朱雀,那么他们很容易便能大获全胜。

    朱雀陵光剑一沉,和孟德昭你来我往地厮杀起来,伏缨的流萤剑一甩,也和其他的杀手动起手来,李觅踪也知道这是生死关头,他的武功虽然不能和朱雀伏缨相提并论,可是拼起命来,这些杀手一时也难以将他刺杀。

    只有吴仪真,因为孟德昭还要找她要练功秘笈,所以没有对付她,吴仪真肩井穴被闵真子的袖里剑刺伤,左手手臂使不出力,就算想上前帮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孟德昭一边和朱雀比斗,一边看着手下人和伏缨相斗,伏缨武功尽管极高,怎奈双拳难敌四手,眼看落败只是时间问题,孟德昭放下了心,专心和朱雀比试起来,一时间,庭院中的人分作三团,打斗得十分激烈,伏缨和朱雀一时都没有大碍,只有李觅踪连遇险招,幸而他接连使出与敌俱伤的少数,才迫退攻向他的人,不过也已到了强弓之末。

    眼看朱雀等人就要落入孟德昭的算计当中,被这些人逐个杀死,这些围攻伏缨的人中,忽然有一人在伏缨遇到险招时,忽然出手攻击自己人,向伏缨进攻的一名八卦刀的门人哪里想到自己人会忽然倒戈相向,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时,他忽然感到肋下一凉,接着胸口剧痛,人缓缓倒地。

    这些人向伏缨围攻正急,一时竟没人发现这八卦刀的门人是死于自己人之手,还以为伏缨剑快,在他们没有察觉下,出手将他杀死的,这么一来,这些人围攻得更为疯狂。

    伏缨看那人时,乃是一名脸生的少年,不知道他是谁,为何忽然帮自己杀死他们的同伙,不过有了此人的协助,伏缨压力顿轻,他故意哈哈大笑,吸引这些人的注意,这名少年趁人不备,又在杀手们的身后偷偷出剑杀死一人,其中一人见伏缨出剑当头向他劈来,此人横剑一挡,没想到伏缨的流萤剑锋锐异常,竟然砍断了他的剑,同时剑势不止,又削在他的眉心上,此人大叫一声,立时倒地气绝,趁着这人被伏缨杀死之际,那名少年人又杀了一人,直到他杀到第四人时,才被人拦下。

    拦下这名少年的乃是手持分水刺的黄河帮的顾青蛟,他用分水刺挡住少年偷袭过来的一剑,然后厉声问道:“裘伯君,你干什么?”

    听顾青蛟的喊叫,这名少年原来名叫裘伯君,伏缨不知他何门何派,为何帮他杀自己人,不过他心中还是十分感激,这名叫裘伯君的少年笑嘻嘻地说道:“真是抱歉,我这剑被伏缨的剑气扫到,不由自主刺向了你,你别多心。”

    顾青蛟信以为真,见伏缨连杀他们四人,还不知道其中有三人都是裘伯君搞的鬼,他呼喝连声,向伏缨疾攻,双手的分水刺分上下两路,向伏缨胸腹两处要害刺来,就在他分水刺被伏缨用剑架住时,这名叫做裘伯君的剑在此时刺入了顾青蛟背后的要害,顾青蛟怪叫一声,回过头来看着裘伯君,口中问道:“为……什么……杀……”话未说完,就倒地而死,死的时候依然双目圆瞪,这般死得不明不白,当然是死不瞑目了。

    这么一来,这些杀手都看出了裘伯君的不对劲,纷纷向他攻来,围攻伏缨的十二个人当中,死了五个,还有一个裘伯君倒戈,只剩下六个人,还有三人去对付裘伯君,伏缨压力顿轻,他忽然向前冲去,流萤剑舞得只能看到一片剑光,他看似向前冲杀,却又忽然后退一步,将和李觅踪相斗的那人一剑刺死。

    此人正和李觅踪斗得正急,哪想到伏缨回突然脱身过来杀他,甚至连防备都没有,就被伏缨宰了。

    李觅踪正打得狼狈不堪,得此机会,也不再上前拼杀,而是来到吴仪真身旁,看着场中的比试。

    朱雀本在担心伏缨和李觅踪的安危,和孟德昭相斗时分了心,一时竟处在下风,这时他一瞥之间,看到李觅踪转危为安,伏缨更是大展神威,杀死了近一半的杀手,心中放下心来,专心和孟德昭相斗,很快便占据了上风。

    伏缨一人也能对付得了五名杀手,再加上这名叫裘伯君的少年的相助,两人很快将剩下五名杀手,包括乐正泰,苏媚媚和贾乐亭等人都给料理了。

    如此一来,原本大战上风的十二煞杀手,只剩下孟德昭一人在苦苦战斗,伏缨将朱雀处于上风,便暂时没去帮他,而是问裘伯君:“阁下是谁?为何会帮我伏缨对付你们自己人呢?”

    裘伯君笑道:“你猜猜我是谁。”

    一般江湖好汉少有用这种口气何人说话的,就算是少年,也极少为用这种口吻,伏缨想不出对方是谁,他说道:“你别打哑谜了,我又不认得你,怎能猜到你是何人。”

    裘伯君伸手将脸上的一层面皮撕下,露出一张清秀美丽的脸庞,接着又解开了自己的头发,头发散开后,伏缨讶然:“原来你是女人!”

    “裘伯君”微微一笑:“我不是裘伯君,我是魏青青。”

    伏缨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这名看起来少年一般的人竟然是魏青青,他忍不住问道:“你要是魏青青,他们为何要喊你裘伯君?”

    魏青青说道:“真正的裘伯君早就被我送去见阎王去了,这些人里,我的身高和身形最接近裘伯君,我早就在模仿他说话的音调,走路的姿势,这次既然听到主人前来,我有话要问主人,便冒充裘伯君混了过来。”

    伏缨问道:“你还是在找你的儿子么?”

    魏青青点了点头:“他虽然不承认,可是我还是觉得此事必然和他有关。”

    魏青青伸手指向和伏缨打斗的孟德昭,伏缨看到孟德昭在朱雀的攻击下连连后退,只是两人武功相差不多,朱雀虽占上风,可一时也是难以取胜,伏缨手持流萤剑跃入场中,也出剑向孟德昭攻去,江湖规矩,以多胜少本为人所不齿,可是孟德昭实在是太险恶了,对付这种人,伏缨也不用跟他讲什么道义。

    孟德昭本就落在了下风,再加上伏缨的加入,前后十几招的功夫,孟德昭就中了朱雀一记豹尾脚,人横跌在地,伏缨怕他还会忽然暴起伤人,又连点了他身上几处要穴,这么一来,孟德昭再也动弹不得。

    魏青青来到孟德昭身旁问道:“我儿子到底在不在你手上?”

    孟德昭摇了摇头:“我到了这种地步,本可以以你儿子为要挟,或者能够借机脱身,可是我不想骗你,我的确没有见过你儿子。”

    魏青青听到这话,露出了近乎绝望的神色,她喃喃地说道:“若是连你都不知道,那么还有谁会知道他的下落?”

    朱雀说道:“你别着急,我有一些朋友擅长找人,咱们只要去找,总会找到他的。”这话可非空言安慰,论找人的本事,还有什么人更胜过丐帮弟子的呢。

    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孟德昭对伏缨说道:“当年我饶了你一命不杀,难道换来的就是这种结果么?”

    伏缨说道:“你不说我倒忘了,那天夜里,你在屋子里所面对的那具尸体到底是谁的?好像不是你孟子剑的朋友吧。”

    从伏缨的这句话,朱雀知道他已经能够走出孟德昭所带给他的阴影,不至于对那晚之事一直耿耿于怀了。

    孟德昭没有回答伏缨的话,反而说道:“除了你们几人,没有人知道我是十二煞主人的身份,别人所知,我乃是中州大侠孟子剑,你们这么对我,怎么跟江湖上的人交代?”

    这时吴仪真来到他身旁说道:“要杀了你而不让别人知道,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吧,说,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练这门功夫的事?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第六十七章 以恶养善

    孟德昭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吴仪真问他:“有何好笑?”

    孟德昭说道:“你看看你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练这门功夫练得恐怕你娘都不认得你了吧,哈哈哈哈……”

    吴仪真大怒,忍着伤痛忽然出掌向孟德昭击去,朱雀一掌轻轻接下,吴仪真痛呼一声,退了下来,她勉力提起这一掌击出,已经痛得几乎站不住,她瞪着朱雀问道:“你为何拦着我?”

    朱雀说道:“你看不出来么?他这么说,就是引你杀他,他是一心求死而已,现在咱们还不能让他死。”

    魏青青也说道:“不错,他现在不能死,我的孩子还没找到。”

    孟德昭对魏青青说道:“你儿子已经被我宰了,还找什么找?”

    这么一来,就连魏青青也忍不住想要出手杀他,不过最后终于还是忍住了,伏缨说道:“你好歹也是一个人物,好事坏事全都做过,怎的连一点担当都没有?我们记得,你孟子剑家中还有妻儿,你死了,他们该怎么办?”

    孟德昭若是知道朱雀的真正为人,该当明白伏缨只是这么一提,并非会真的对他家人不利,只可惜在他眼中,君子所见无不善,小人所见无不恶,以自己度人,便真的认为伏缨语出威胁,此话若是朱雀说出,他未必会放在心里,他冷冷地说道:“你要知道我孟子剑在洛宁的名声,你敢动我家人,小心自己性命不保!”这句话色厉内荏,谁都看出他还是未能泯灭人性。

    朱雀说道:“你家人妻儿就是人,别人的孩子就不是人么?魏青青的孩子呢?”

    孟德昭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我没有见过她的孩子,更不知道她的孩子在什么地方。”

    魏青青怒道:“你撒谎!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我和人凤居住的地方?你们既然找到了我们,又怎会不知道我孩子的下落?”

    孟德昭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既然别人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话,他再解释似乎也没有用,不过朱雀似乎相信了他一点,偿若他不断狡辩,朱雀反而会更生疑心。

    李觅踪忽然问道:“太行五虎中的江廷威是不是你杀的?”

    孟德昭还没说话,魏青青忽然插口道:“江老二是我杀的!”

    李觅踪问道:“什么?”

    魏青青说道:“他当年发下毒誓,不讲我和朱人凤的事说出去,那一日我为了找我儿子,去了他那里问问,不过他一时心虚,直接告诉了我他将此事说出来的事,我当时既心痛儿子不见,心情极差,又听他说泄露了我们的秘密,我更是怒极,便出手将他杀了。”

    朱雀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江廷威虽然人品不佳,可是魏青青杀他也过于草率,也许是她一生遭遇使然,使她视人命如草芥,若魏青青仅仅只有这一面,那么她和其他十二煞的杀手也没什么不同,可是她在此之外,还有了感情,有了儿子,所以她反过来反抗孟德昭,她的反叛,又救下了朱雀伏缨等人,说她是好人,肯定不是,说她是坏人,又未免过于偏颇,江湖中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本就难说得很。

    李觅踪显然也有这种困惑,出于法理,他该缉拿魏青青,因为她杀的人不止一个,可是出于道义,他怎都出不了手,李觅踪常年行走在六扇门内,在庙堂和江湖的边缘游走,早就历练出了这种应对自如的习性,他知道就算自己动手抓人,别说不是魏青青的对手,就算他能轻易地捉拿,朱雀和伏缨两人也不会袖手旁观。

    何况刚才她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该再出手。

    可是孟德昭就不同了,在六扇门中,像孟德昭这种人,算是大鱼,表面上是人人尊敬的大英雄,被人称为中州大侠,背地里却以另一种身份作恶,自然饶他不得。

    伏缨问孟德昭:“许多年前的那天夜里,你书房中的那具尸体到底是谁?”

    孟德昭说道:“那人也是我们十二煞的杀手,去刺杀一个人时,中了绵掌而死,这件事我已经了解了。”原来那具尸体,并非是散功杀人。

    伏缨还是想不通:“既然如此,那天晚上你又为何放我一条生路呢?”

    孟德昭说道:“向你这种入室盗窃的小毛贼,通常并非一个人作案,外面通常都有人放风,我怕杀了你之后,外面的人趁机跑了,除了人命对我孟府有影响,毕竟我的秘密这么多,不想给自己惹来麻烦。”

    伏缨嘴巴张得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原来他想了各种解释,为何孟德昭没有杀死自己,只不过当时自己声名不盛,孟德昭不知道自己行窃乃是独来独往,放自己一条生路,原来是怕给他惹来麻烦,伏缨又是想哭又是想笑,心中发苦,想起这么多年自己在此事上的恐惧,纠结,不解等各种情绪,如今才明白,原来真相竟是这么简单。

    李觅踪又问道:“各地丢失的名马,也都是你派人去抢夺而来的吧?”

    孟德昭说道:“不错,我自从知道可以用马练功以后,便想办法搜集了不少名马,然后四处打听有谁备用马儿练功,我便将马送过去,然后准备抢夺练功秘笈,若非如此,我又怎会被你们捉住?”说到这里,孟德昭露出一丝苦笑。

    吴仪真听到这话后,冷哼一声:“你这话太过勉强,难道买马的,就一定会用马来练功么?你这么说,岂非太过可笑?”

    孟德昭说道:“丢马案闹得沸沸扬扬,官府又查得紧,一般人谁敢顶风花大价钱来买这些马呢?我又让人打听你们的来历,得知你们做的是皮货商的生意,经常往来草原贩卖皮货,我想就算是块木头,也能想到你们买马的目的吧。”

    吴仪真说不出话来。

    孟德昭说道:“你们要问的,我都告诉了你们,只希望你们能放过的家人,你们都是真正的侠义之士,想来不会去为难那些妇孺吧?”

    朱雀点了点头:“我保证不会有人去伤害他们,只不过我要你将十二煞的事都给我们说清楚,你既然身为中州大侠,又为何要去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呢?”

    孟德昭说道:“谁不想好好做人?只是先后问题,我是先建立了十二煞,通过杀人赚到了钱,这才成为中州大侠的,这个名号可以说是我用钱买来的,我四处捐钱,说得好听是急人之难,说得难听些,便是沽名钓誉,只不过大侠也并不好当,有了大侠的名头后,我本想金盆洗手,将以往所做之事隐藏下来,可是有了大侠的名号后,便有更多的人来找我求助,我既然身为大侠,又则能坐视不理?而许多行侠仗义的事,不是有一身武功就行,大部分都是用钱才能解决,为了大侠的声名,我只有去挣更多的钱,杀更多的人,你说这不是讽刺么?”

    李觅踪说道:“强词夺理,人朱雀不也是大侠么?也没见他做伤天害理之事。”

    孟德昭说道:“这是不同的,谁知道你朱雀住在哪里?你来了兴致就帮人一把,没有时间就不闻不问,我孟府的宅子,门槛都被人踏平了,其实做大侠的感觉还是不错的,这就是我为何舍不得放弃中州大侠的名头,宁可以恶养善。”

    李觅踪说道:“你再文过饰非也是不能掩盖你做的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是六扇门的李觅踪,咱们还需公事公办。”

第六十八章 始料未及

    孟德昭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朱雀有些不解,到了此刻的地步,孟德昭也自己承认了所有的事,他的恶行也得到了暴露,为何他似乎并不害怕呢?

    要问他的事似乎还有很多,比如他和杨耀宗的关系,为何将抢夺而来的马放在他的府上,他又怎么知道天龙山石窟内会有《荆门秘术》,从而派人准备在那里抢夺呢?还有他和云鸾道长的关系,他究竟为钱杀过那些人等等。

    不过这些事情都并非举足轻重的事。

    朱雀忽然感到有些疲倦,在这些打着正义的名头下面,究竟还有多少人在行恶,朱雀相都不敢想,他宁愿相信只有孟德昭这一伙人这么做,他不想再问这些事,可是有些事却不得不去做。

    这些问题都可以让李觅踪去审问,他还要解决吴仪真的事,还曾答应了魏青青去找她的儿子,他还有许多疑问要问魏青青。

    朱雀对李觅踪说道:“孟德昭就交给你了,这里死去的杀手,有不少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小心处理,有了结果后跟我说一声就行了,我和魏青青以及吴仪真来处理其他的事。”

    李觅踪答应了,一脸喜色,能够破获这件案子,功劳可不低,尽管他对自己的现状很满足,可是能有这样破获大案的机会也不多,失马一案也有了结果,自己至少能够官升两级,能够升官,谁不感到高兴呢?他押着孟德昭去了保定府衙门,面对董昌家中十几具尸体,朱雀对吴仪真说道:“一会衙门的人过来,定然会有诸多不便,咱们出去说话……”

    魏青青忽然看着吴仪真,露出惊恐的神色问道:“你怎么了?”

    吴仪真的口唇本来就是黑色,可是此时更是黑得发亮,但是她兀自没有所觉,她问道:“我怎么了?没什么?”

    朱雀一瞥之间,已经明白了,吴仪真剑上的伤口流出的血也逐渐变黑,她中了闵真子的袖里剑,这根极细的剑上定然是淬了毒,而这毒好生古怪,让受伤之人自己竟然感觉不到,到了此刻,毒显然已经深入腹脏,朱雀连忙到闵真子身上去找解药,可是这些尸体里,竟然找不到闵真子的踪迹。

    众人这才想起,闵真子并没有参与和他们厮杀,而是在偷袭吴仪真时被打晕了过去,不知何时他苏醒过来,然后趁着众人厮杀成一团,而悄悄溜了出去,这么一来,谁也不知道吴仪真身上中的是什么毒,更别提用什么解药了。

    吴仪真见众人看他的目光极为古怪,她瞥了一眼自己的伤口,顿时明白了自己的遭遇,她连忙运功,企图将毒从伤口处逼出,可是已经太迟了,她刚刚运起内力,人已经昏迷了过去。

    魏青青将她扶起来,靠着墙,然后说道:“她还没死,不过……”

    伏缨说道:“这毒入血,已经无法救治了。”

    魏青青说道:“难道咱们就这么看着她死去么?”

    朱雀说道:“伏缨说的不错,咱们已经救不了她了,只能聊尽人事。”他来到吴仪真身旁,伸手搭在她背后,将一股内力输入她的体内,吴仪真得他内力相助,又悠悠地苏醒过来,就在这时,朱雀感到自己身上的内力不住外泄,看来是吴仪真经常习练吸取内力的功夫,得朱雀自己送上门来的内力,她身子竟然不自觉地将朱雀身上的内力吸取过去。

    朱雀想制住自己的内力向吴仪真身上倾泄,可是一时却制不住,朱雀心中暗暗叫苦,却说不出话,不过好在吴仪真神智也恢复清明,她立刻制住从朱雀身上吸取内力,朱雀这才能将手掌从她背上拿开,他心中暗道,这功夫好生邪门,若非吴仪真自己停止,自己身上的内力说不定会被她吸取多少。

    吴仪真看着朱雀,然后说道:“你是好人,我不能害你,我中了那老儿的毒手,是自己知自己事,我中毒已深,难以施救了,我临死之前,只希望你们能够将那本练功的册子给毁了,不要让它再害更多的人……”

    朱雀点了点头:“我答应你,那册子放在什么地方?”

    吴仪真说道:“寝房中……虎皮……”

    说到这里,吴仪真口中溢出黑血,人气绝而死。

    朱雀不禁感到惨然,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他和伏缨两人相视了一眼,和魏青青三人一起在各个房间中寻找着,董昌的宅院中有十多间寝房,三人根据虎皮这个线索寻找,朱雀和伏缨两人找了几间都没有找到,魏青青来到一间寝房内,看到房中放着一张太师椅,椅子上铺着一张黄皮黑纹的虎皮毯子,董昌身为皮货商,家中有虎皮也并不奇怪,魏青青掀开虎皮,看到下面的椅子面可以掀开,她从掀开的盒子里找到了一本面皮发黄的册子,她打开看了看,正是那本修炼内功的秘笈。

    这时朱雀和伏缨两人也来到这间屋子,见到魏青青找到了秘笈,都感到放松了下来。

    魏青青转过身,拿着这本册子说道:“这本秘笈先放在我这,朱雀,你帮我找到我儿子,我再将这秘笈给你。”

    两人都想不到她会忽然来这一手,伏缨怒道:“这本害人的玩意要立刻毁去,你怎能用来作为要挟我们做事的把柄?更何况以我们两人的功夫,就算从你身上强抢,也不是做不到,只不过看你是个女人不想动粗,识相的,就赶紧给我们递过来。”

    魏青青一副不屑地表情,她对朱雀说道:“你怎么说?”

    朱雀说道:“我既然答应了你帮你找回儿子,你不用这么要挟,我也会去,你实在没有必要这么做,而且刚才若非是你,我们未必是孟德昭的对手,相当于你救了我们几人的性命,我们不会对你动粗。”

    伏缨说道:“你领她的情,我可不领,她杀那几人又不是为了救咱们,不过是为了寻找她儿子的下落罢了,魏青青,这本书你要是不给我们,我可真要动手了!”

    看着魏青青还没有给他们的意思,伏缨再也忍耐不住,流萤剑离鞘而出,就要向魏青青攻去,朱雀忽然也跟着出剑,不过不是向魏青青刺去,而是伸剑拦住了伏缨:“住手!”

    伏缨瞪着朱雀,说道:“你……”

    朱雀说道:“你知道我的为人,绝不肯让你伤害她,你也少费点力气吧,魏青青,我朱雀生平从未说过一句虚言,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会尽力去帮你!将这本秘笈毁去,不仅是吴仪真的遗嘱,也算是对武林做件好事,望你三思而行。”

    魏青青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忽然叹了口气:“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拿去吧,我又不稀罕这本破书。”

    说着魏青青将这本阿鲁台当年研究出的从马儿身上汲取内力的秘笈给朱雀扔了过来,朱雀刚要伸手去接,窗外忽然甩过来一根长鞭,将这本册子卷去,接着鞭子消失在窗外,朱雀和伏缨见此异状,两人同时从门口掠了出去。

    屋子外面,一个人正窜上屋顶,向外逃去。

    朱雀和伏缨两人心中立刻展开轻功追去,心中同时感到奇怪,前方的人身形看起来好生眼熟,究竟是谁躲在一旁伺机而动?

    魏青青在后面又是后悔又是惊愕,不过她立刻就冷静下来,也跟着追了出来,她本意绝无想留下这本秘笈之意,只不过是想坚定朱雀帮自己的决心,让她始料未及的是,这本秘笈竟然会被人抢走,这么一来,朱雀便有了不帮自己的理由,她拼命追赶,希望能够追上抢走秘笈之人,以弥补自己的过失。

    董昌的宅院,乃是保定府中最为繁华的所在,除了董府的房子外,其他的房子也都是一间紧挨着一间,夺走秘笈的那人踩着屋顶的砖瓦,从一间房子的屋顶纵身跳往另一间房子的屋顶,迅速离去,可是朱雀和伏缨都不是省油的灯,两人紧紧跟随,并没有被前方之人甩脱。

    那人手中有一根长鞭,在前方两间房子的屋顶跳不过去的时候,他就甩开鞭子,卷住中间的大树树干,然后像风中飘荡的蜘蛛一般,越过两间房子房顶的距离,来到对面,朱雀和伏缨两人的轻功也不足以越过这么远的距离,可是两人之间有着极深的默契,伏缨忽然蹲了下来,双手交叉平托,朱雀踩在他的手心里,伏缨双手一送,朱雀接着他这一送之力,加上自己的腾云功,人立刻高高跃起,像一只大鸟般,跳到对面的屋顶,继续追击。

    伏缨在后面则跳下屋顶,从地面向那人追去。

第六十九章 镜花水月

    朱雀和伏缨两人联手追人,乃是从所未有过的,两人轻功俱为江湖中第一流的,就算不是江湖上第一第二的轻功,能够追不上的人也不多,朱雀在房顶屋檐上来回纵跃,前方那人的轻功也不见得比他高多少,怎奈前边走的,总是这间屋子那间屋子地转折,朱雀总是差这么一步才能追上。

    伏缨在下面虽然路子平坦些,但是房顶上的人没有阻碍,从这一家的屋顶跳到那一家的屋顶,伏缨却要翻墙过户,惹得这些人家中鸡飞狗跳,喝骂不已,伏缨哪里有空去跟他们嗦,一个翻身,便从这家翻到了另一家院子,在下边紧追不舍。

    前方那人手中拿着长鞭,向前一甩,绕住了前方空地上的一棵树,接着没入一片杏林,朱雀纵身跃下房子,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闯出了保定府城的主城,来到了外城,虽没出城,但靠近城墙的地方人家稀少,种了一片杏林,这人慌不择路,一头钻进了杏林。

    朱雀心叫糟糕,杏林里枝桠横生,甚是难追,不过出乎朱雀意料的,此人刚进了杏林,忽然又退了回来,想要折而往其他的方向,这么一来,朱雀岂能让他再度得逞?腾云功施展开来,朱雀立刻拦住了那人的去路,一见那人的相貌,朱雀几乎脱口而出:云鹤道长!

    不过此人和云鹤道长也有些许不同的地方,此人鼻侧有一颗痣,那么看来他是云鸾道人了。

    这是一个人施施然从杏林中走了过来,正是手提流萤剑的伏缨。

    原来伏缨早就预料到他会闯入杏林,因此提早来到这里拦着,只见他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对云鸾道人说道:“跑啊,你怎么不跑了?搞了半天,原来是你在背后作祟。”

    云鸾道人故作镇定,他说道:“我也不认识你们,你们这么追我一个道人作甚?”

    朱雀说道:“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说我们追你干什么?你当着我们的面,将那本修炼邪功的秘笈夺走,似乎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么?”

    云鸾道人假装不懂:“什么不是第一次?”

    朱雀说道:“道长真是善忘,难道你忘了天龙山石窟中的事了么?”

    云鸾道人还想否认,伏缨说道:“跟他嗦什么,此人不是什么好人,正好咱们将他捉住了,也算是还云鹤道长的一个人情。”

    朱雀笑道:“不错,咱们四处找他不着,哪知他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云鸾道人眼珠子乱转,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脱身之道,他说道:“我和云鹤的事,是我们门户内的事,恐怕和你们没有什么关系吧?”

    伏缨说道:“杀人抢夺,也算和我们没关系么?云鸾道人,看你野心不小,得了《荆门秘术》还不肯罢休,还要再夺这练功秘笈,我看你的目的不只是龙虎观,以及那龙虎诀吧?”

    朱雀跟着说道:“我总疑心十二煞的人为何能够这么巧地赶到各处,云鸾道长,你以为你和他们勾结,就没人都能发现么?”

    云鸾道人神色一惊:“你说什么?是否我那师弟云鹤告诉你的?”

    朱雀微微一笑:“这还用他来告诉我们么?这么明显的事,你就是因为做得太过了,所以处处留下破绽,你想听听是什么破绽么?”

    云鸾道人忍不住问道:“什么破绽?”这句话不啻承认了他和十二煞勾结之事,因为他要是没有做过,只会直斥其非,斥责朱雀在胡说八道,他既然没有做过,有何必这么问?

    朱雀说道:“从江廷威开始,十二煞的甲子令牌丢了,虽然是铁梨枪拿去典当,但其后若无人说起,魏青青如何能够找上他?从那时起,我就在怀疑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暗中牵线,你以为阿鲁台的练功技巧能有几人知道?我朱雀走边中原,若没有云鹤道长跟我提起,我对这门邪功都是闻所未闻,那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云鹤道长暗中捣的鬼,云鸾,八年前在孟德昭的家中,他研究的那具尸体,我看也是你送给他的大礼吧,你勾起了十二煞主人的好奇心,以他的势力,又怎会不去查个清楚?此后天龙山石窟之事,包括这次你劫夺秘笈,都只不过是将十二煞当枪使,你一个人势单力弱,对付不了晋王府,对付不了皮货党,甚至连董昌的老婆吴仪真,你都不是对手,但你躲在背后,让他们替你出头,你这招浑水摸鱼的功夫真是用的炉火纯青呐。”

    伏缨对朱雀的分析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他不知道,有很多关键,朱雀也不过是刚刚想到,有很多就是因为云鸾道长的那句什么破绽,他在豁然想通了整件事。

    云鸾道人脸色变得很难看,不过他还是嘴硬道:“你想怎么说都行,空口无凭,谁会相信你的鬼话?”

    朱雀说道:“你以为你做得很缜密,没有人能够揭穿你是不是?”

    云鸾道人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朱雀说道:“无论如何,你先将那本修炼邪功的秘笈交给我们,你精于世故,该当明白能屈能伸的道理。”

    云鸾道人看看朱雀,又看了看伏缨,终于明白了自己如果不交出秘笈,两人也会先将自己制服,然后抢了去,他以己度人,认为朱雀和伏缨要这邪功秘笈不过是自己拿去修炼,他还有再夺回来的机会,他伸手入怀,将刚刚抢到手的册子扔给了朱雀,朱雀接过翻了翻,严明了这本秘笈乃是真的,没有被掉包,可是他并没有就此收手,他接着说道:“那本《荆门秘术》呢?一并拿出来吧!”

    云鸾道人脸色真的变了,他说道:“那本《荆门秘术》我并没有带在身上……”

    朱雀摇了摇头:“以你的为人,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放在哪里都不会放心的,难道真要我们动粗在你身上搜上一搜么?”

    云鸾道人恶狠狠地盯着朱雀看了一会,然后才无可奈何地从怀中掏出那一本足本的《荆门秘术》扔了过来,朱雀伸手接了过来。

    这么一来,天龙山石窟密室的谜底也就解开了,朱雀说道:“真想不到,以阁下的籍籍无名,竟然能够引动十二煞到处肆虐,各处失马一案,以及最终从皮货党人这里找到秘笈,云鸾道长,我想最后问你一件事,魏青青的儿子究竟在什么地方?”

    云鸾道长摇了摇头:“这个我真不知道,更何况魏青青对我也是无用,我找她儿子干什么?”

    朱雀察言观色,看出他并非是撒谎,他心中更是没底,若是云鸾道人也不知道魏青青的儿子去了何处,还有谁会知道呢?

    就在这时,从董昌家中匆匆追过来的魏青青竟然也追到了这里,伏缨佩服地问道:“你是怎么找来的?”

    魏青青在后面追逐三人,只因三人轻功比她高处太多,魏青青很快就失去了三人的踪影,不过她认准了这个方向,一路赶来,竟然真让她在这杏林边找到了他们,她来不及回答伏缨的话,而是先问朱雀:“我的儿子是不是他掳走的?”

    朱雀摇了摇头,他对云鸾道人说道:“以你做的恶事,我本该为民除害的,但你今日很识时务,我便饶你一次,不过,若再让我听说你为非作歹,下次见到,我不会再放过你了。”

    这个意思就是让他滚蛋,可云鸾道长兀自有些不死心,他问道:“这两本秘笈……”

    朱雀说道:“你放心吧,这两本害人的东西,我会帮你将之烧毁,再也不会留在世上害人了。”

    云鸾道长一直抱着一个侥幸心理,那就是朱雀虽然将这两本秘笈拿走,只不过是为了朱雀自己修炼,他还有夺回的机会,如今朱雀竟然要将之销毁,那么他这么长时间图谋之事,犹如镜花水月,尽皆要化作流水,他指着朱雀,一时感到绝望,失落,愤恨,伤心等各种情绪纠缠在一起,竟让他脸色变成了死灰色。

    伏缨忽然喊道:“小心!”

    这云鸾道人似乎恼羞成怒,又似乎失去了理智,忽然出手向朱雀手中的两本秘笈抓去。

第七十章 红颜祸水

    朱雀何曾没有防备他,眼见云鸾道人如同恶狗扑食一般向自己冲来,朱雀一招移形换影,瞬间横移开去,只是此次云鸾道人疯狂中又不失冷静,他看似去抢朱雀手中的两本秘笈,实则目标是魏青青。

    就在朱雀横移闪开的同时,云鸾道人一双就像枯树枝的手爪已经抓住了魏青青的手腕,通过内关,太渊,列缺三处穴道,控制住了魏青青,朱雀再次闪身过来时,已经迟了一步,云鸾道人另一只手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匕首,架在魏青青的雪白纤细的脖子上,伏缨在一旁喊道:“你干什么?”

    云鸾道人冷笑道:“我干什么,你们最清楚,将那两本秘笈还给我,我就放了她,否则……”

    朱雀看着手中的两本修炼邪功的秘笈,心中感到十分为难,他没想到云鸾道人竟然是这种人,竟将一名女子做质,比之江湖上下三滥的途径还不如,他有些后悔刚才没有将他击杀,甚至心慈手软地要放他离去,他为难的不是这两本秘笈,而是怕他拿到秘笈后,依然会伤害魏青青,他问道:“非要闹到如此不可开交的地步么?你现在放开她,我任由你离去。”

    云鹤道人有些声嘶力竭:“难为你能推测出我为了这秘笈花费了我多少功夫,你就应该明白我现在的决心,我这么多年花费了这么多心血才得来的希望,你说要毁掉?你现在就将那两本秘笈还给我,等我离开,我就放了他。”

    朱雀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连考虑都没有考虑,就将两本秘笈扔了过来,扔到云鸾道人脚下:“秘笈给你,你知道我朱雀所说从无虚言,你放了魏青青,然后拿着秘笈离去,我保证没有人追你,至少今天不会去找你的麻烦!”

    云鸾道人说道:“我除了自己,谁都不信,你们退开二十,我带着这小娘们离开这里,你们不要追过来,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就将她放了。”

    朱雀刚想拒绝,只见云鸾道人手中的匕首已经划破了魏青青的脖子,鲜血流出,在她雪白肌肤映衬下,更是显得触目惊心,朱雀知道他让自己和伏缨退开,是想将他脚下的两本秘笈捡起来,然后用魏青青做掩护而离开,可是谁能保证云鸾道人会言而有信,将魏青青放回呢?想到这里,朱雀忽然说道:“你杀了她了吧,我不相信你,你杀了魏青青后,我们就能够痛下决心宰了你。”

    说完,朱雀向云鸾道人走来,就连伏缨听到朱雀这么说,都是一脸愕然,更别说云鸾道人了,他听朱雀这么说,一时失了分寸,他说道:“你朱雀侠名在外,难道真的不顾她的死活了么?”

    朱雀说道:“你不会不知道,魏青青也是十二煞的人,恐怕你在十二煞里,所利用的人没有一个比得上魏青青,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在乎他的死活?”说着朱雀又上前走了一步。

    云鸾道长喊道:“等一等!”

    朱雀听了下来:“怎么?”

    云鸾道长说道:“如果我现在放了她呢?是否能够拿走这两本秘笈,然后你们放我离去?”

    朱雀假装思索了一会,然后说道:“好,反正这两本秘笈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若能用之换得一位美人的性命,也算是物有所值!”

    云鸾道长依旧有些不放心:“一言为定?”

    朱雀点了点头:“一言为定!”

    云鸾道长连点了魏青青身上几处穴道,然后俯身捡起这两本秘笈,接着推了魏青青一把,人同时向后飞掠而去。

    伏缨想要追去,可是他扭头看着朱雀,见他浑然没有一点要去追的样子,他忍不住问道:“你难道真的放着无耻之人离去?”

    朱雀说道:“我既然答应了他,自然说到做到。”他抢上前去,将魏青青扶起,并帮她解开了穴道,然后问道:“你的伤不要紧吧?”

    魏青青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摇了摇头:“我的伤没事,不过是破了点皮,唉,你们不该为了我放他离去的。”

    朱雀笑道:“救一个好人,胜过放走一名坏人,我这么做也不后悔,偿若他真伤了你,我找到你的儿子,又该怎么跟他说起你呢?”

    原本一副坚强神色的魏青青听到朱雀提起她的儿子,她立刻变得柔软起来:“可是我找了这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他。”

    朱雀私下一条衣襟递给魏青青:“你伤口不严重,总还在流血,包扎一下吧,咱们先回去,我还有些话想要问你,问清楚了才好去找你儿子。”

    三人慢慢地走回保定府城内城,魏青青边走边将脖子上的伤口包扎好,伏缨对朱雀说道:“刚才我看你对魏青青的性命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还以为你真的准备不顾她的性命,而借机宰了那妖道呢,唉,那两本邪门练功秘笈落入他的手中,可算是为虎作伥了。”

    朱雀笑道:“你小子成语用得不通,就别充秀才了,什么为虎作伥?你是在怪我放他离去么?”

    伏缨说道:“我哪敢怪你,咱们现在去哪里?”

    朱雀说道:“先去吃个饭,和魏青青谈谈我心头的几件疑问,然后回客栈,到时候李觅踪怕也审问孟德昭完了去找咱们。”

    三人回了府城,胡乱找了家菜馆坐下,伏缨做东,要了一桌子的菜,他是饿极了,并非是在铺张浪费,只是不免有些眼馋肚饱,朱雀也吃了些,唯有魏青青思念儿子,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便不吃了。

    朱雀放下筷子,问她:“我最后听到你和朱人凤的消息,还是在太行山下,你们将太行五虎杀死其四,只是让人想不通的是,你们给江廷威留了一马车的财富,让江廷威以此为根本,发了不小的财,那次事情之后,你们去了什么地方?朱人凤又是怎么死的?”

    魏青青说道:“我们从太行山下离去后,又向西走了几百里来到华阴县,然后在那里隐居下来,我们不缺钱,带着一个孩子,三人安安稳稳地渡过了几年,那几年,恐怕是我一生中感到最快乐的几年了。”

    朱雀问道:“你的儿子,可是你和铁占斌之间的孩子?”

    魏青青说道:“那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其实我虽然和他做过一夜夫妻,但那段时间里我并非只和他好过,和朱人凤也好过,只是我瞒过了他,不想他伤心罢了,否则我后来又怎能选择和人凤一起私奔,而没有选他呢?”

    朱雀沉默下来,想不到内中竟有这么复杂的变数,他想说魏青青不免有些水性杨花,可是那时的她已被她父亲魏长岭拖累而沦落为官妓,遭遇不堪,实在没有责怪她的底气。

    魏青青察言观色,知道朱雀对他的想法,这本是人之常情,可她还是解释道:“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有些看不起我,觉得我是位朝三暮四的女子,其实我自己何尝不想从一而终,只是那时我身不由己,在教坊司若不攀附一位有点地位的人,我的名节早不知会被谁夺去,铁占斌和朱人凤两人都不错,我也不知道两人谁才是我能依附之人,两相比较,铁占斌不免有些优柔寡断,朱人凤虽然也不脱纨绔子弟的习气,可是他敢于承担,所以我最终选择了他,后来我父亲在边疆受不了折磨而逝,朱人凤也向我证明了我选择他是对的,他带着自己多年积累的财富,甘于舍弃富贵,和我离开京城。”

    朱雀苦笑道:“这些话你其实都没有必要告诉我们。”他心道,原来这孩子的父亲是谁还不一定呢。

    魏青青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一生不幸,克父克夫,可能我就是红颜祸水,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父亲去了,和我一起生活了数年的朱人凤,不知道是否后悔和我一起私奔,开始时他还十分高兴,也觉得自由了,但是后来不知怎的,也逐渐郁郁不乐起来,后来生了一场病,不到一年也去世了,他走后,我独自一人抚养我们的孩子,生活虽苦,也算能过得下去,直到有一天……”

    那天魏青青出来给孩子买块布,准备回去给他缝件衣服,在县城中逛着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了十二煞的人,不过对方并没有看到她,魏青青不知道对方是刻意来寻他,还是恰好出现在这个地方,她吓得布也不买了,直接回了家,家中孩子有一个老妈子看着,魏青青回到家后发现老妈子惨死在屋内,而她的儿子却不见了。

    魏青青认定是十二煞的人干的,因为一旦成了十二煞的人,就必须一直服从十二煞的命令,永远不能脱离,十二煞的秘密这么多,岂容人离开后在外提起?因此魏青青觉得他们八成是来找她的,因为没有找到她,所以将她的儿子掳走。

    为了找儿子,魏青青不得不去找十二煞的人商量,可是她不想见到他们,反而能够见到,如今她向找他们要儿子,却四处都找不到十二煞的人的所在,魏青青关心儿子,心中急得几乎疯了。

第七十一章 寻觅之路

    魏青青在寻找儿子的时候,路过郑州时,忽然见到江记典当行,立时想起当年在太行山下之事,那时候,她和朱人凤带着孩子,虽然前途尚无着落,但心中充满着希望。

    然而不过数年,朱人凤去世,孩子也丢了,魏青青觉得所有的人,都有可能是导致这一切的元凶,极有可能是江廷威将他们离去的方向,告诉了别人,否则谁会知道他们隐居之地呢?又是谁会将孩子抱走呢?魏青青找到江廷威,逼问之下,江廷威竟然承认了他将此事说出去,江廷威怀疑魏青青的到来,和那名书生前来典当玉牌有关,因此一并告诉了她。

    魏青青问江廷威她的儿子如今所在何处,江廷威自然不清楚,魏青青一怒之下杀死了江廷威,她又去寻找玉牌,通过当铺里的人的描述,魏青青隐隐约约猜到了典当玉牌的人便是铁占斌。

    原来铁占斌也加入了十二煞,那么他八成就是冲着自己来的,魏青青这么想着,她一路来到了汾阳杏花村,找到了老酒,通过老酒她得知十二煞的人现在都在太原府,魏青青便又来到了太原,打听到了十二煞的人只不过是偶尔来一趟太原,为了等候十二煞的人,魏青青化名绣绣进入莺歌坊做掩护。

    后来莺歌坊被杨耀宗盘去,魏青青发觉十二煞的人竟然和杨耀宗有关,她一时不知道杨耀宗是十二煞才盘下的莺歌坊,还是因为别的,她一时恍然失措,倒不是自己怕了十二煞的人,她怕自己出了事,就没办法再去寻儿子,因此在杨耀宗会见王爷时,自己出面,故意让王爷看到,希望能让王爷保住自己。

    但后来她才发现自己错怪了杨耀宗,杨耀宗根本不知道她和十二煞的关系,他买下莺歌坊,纯粹是因为自己的美貌,当杨耀宗跟她合盘脱出后,她知道自己暂时没有了麻烦,再加上那段时间十二煞的人也不再杨府,魏青青便离开杨耀宗而去,这才有了杨耀宗用别人的尸体代替魏青青之事。

    离开杨耀宗家,魏青青打听到十二煞的目的在保定府,似乎和皮货党有关,魏青青便跟着来到保定府,为了掩人耳目,她进入长乐坊,后来的事朱雀和伏缨也都知道了,她委托朱雀去找自己的儿子,之后又化妆成裘伯君的样子混进十二煞的人中,终于救了朱雀等人的性命,却没想到还是没有找到她的儿子。

    这一段往事说下来,朱雀似乎看到一名不幸女子的半生经历,原来的种种疑惑,也逐渐明白。

    只剩下一个问题,那就是魏青青的儿子究竟被谁掳走,许多最有可能的人都一一排除,孟德昭,云鸾道人,杨耀宗等人,都不是。

    此刻的魏青青和朱雀所知都差不多,所以两人都是一样的茫无头绪。

    不过朱雀安慰魏青青:“你放心,我和丐帮的朋友相熟,会委托他们去打听的,对了,你的儿子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魏青青说道:“他今天已经八岁两个月七天,若要说时辰,那就是八岁两个月七天又三个时辰多一点。”

    朱雀心中凄然,只有几度思念一个人,才会计算得这么清楚,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魏青青红着眼睛说道:“朱晓云。”

    朱雀说道:“你可有地方先住着?我和伏缨两人去找,偿若找到了,去哪里通知你?”

    魏青青说道:“我还是暂回长乐坊,我在那里的名字就叫做小青,我在那里等你们便了。”

    饭后朱雀和伏缨回到客栈,果不其然,李觅踪已在那里等着他们,只见他红光满面,眼睛中都孕育着笑意,显然是有了什么好消息。

    朱雀抢上前去问道:“可是找到了魏青青的儿子?”

    李觅踪愕然摇头。

    伏缨问道:“那看你的样子,好像刚在地上捡了个大元宝似的……啊,我知道了,你升官发财啦!”

    李觅踪拱手道:“呈光呈光,虽然升了官,却没有发财,现在我已是六扇门的老总了,这都是托了两位之福。”

    朱雀说道:“恭喜恭喜,看来你是破了十二煞的暗器和失马的案子,两件案子都算了解了。”

    李觅踪说道:“是三件,太行山下的无头案也结了案,这三个案子都是大案,最小的案子就是失马案,可是丢失名马的都是权贵之家,说来我能升到老总的位子,多半还是靠了失马案。”

    朱雀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孟德昭也是什么都召了?”

    李觅踪叹了口气:“孟德昭什么都没说,刚关起来不久,他身上穴道自解之后,便自断经脉而死,像他这种身份的人,一旦被抓起来,那就是身败名裂有辱门楣的结果,他一死倒好,我们不能拿死人说事,毕竟他在洛宁的声名太好,偿若宣扬出去,会引起轩然大波,因此衙门里的意思是偷偷地将案子结了就算了,也算便宜了他,他死后名声不坠。”

    朱雀说道:“这样也好,他总算能够想清楚,他孟家在洛宁家大业大,妻儿俱在,偿若他不死,他的家人也都跟着遭殃了。”

    李觅踪说道:“他这一死倒是痛快,可是有很多疑问,也就无人再能告诉我们了,十二煞散落在各地的杀手,也将烟消云散,这个危害中原的祸害,也算就此消弭了。”

    朱雀却没有他想的这么乐观:“我看你还是将收尾工作做好为是,杏花村的老酒依然能够成为买凶杀人的纽带,只是老酒此人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你想找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李觅踪说道:“不过是麻烦些,我会派人在那周围一直留意,就算捉不到他,最少也能震慑前去雇凶杀人的人,时间一长,他也揽不到生意,若是能够露出狐狸尾巴,那就更好。”

    见李觅踪这里也找不到魏青青儿子的线索,朱雀和伏缨第二天便离开这里,他两人委托了丐帮弟子帮忙打探朱晓云的下落,然后向太原府行去,此事既然有了结果,该当给晋王府的三公子以及云鹤道人交代一声。

    毕竟云鸾道人还带走了那两本邪功秘笈,总要云鹤道人提防一些才是。

    来到晋王府,三公子因为修炼了扁鹊遗书上的内功,身子已经大好,他见到朱雀和伏缨,人高兴地说道:“你们不知道,那杨耀宗如今已经横不起来了,他拼命巴结父王,好在父王心胸开阔,对他以前坐下的蠢事也都既往不咎,嘿,区区一介平民,又怎会是我们王府的对手?”

    朱雀想起杨耀宗没有了十二煞的撑腰,腰杆再硬不起来,他将这些天的经历捡些没要紧的告诉了他,然后问道:“最近可曾见到云鹤道长?”

    三公子摇了摇头:“道长最近一直留在龙虎观中闭门修炼,企图参破龙虎诀的炼精化气,所以有段日子没来了。”

    朱雀和伏缨向他作别,三公子说道:“别走这么急,父王说过的要设宴款待你们的!”

    两人拒绝了他的好意,推脱龙虎观云鹤道长事急,然后脱身而去。

    龙虎观坐落在太行山的支脉,一座名为龙虎山的山坡上,山因山上的龙虎观而得名,道观不大,却十分齐整,真武观,太乙观,道祖观等,附近百姓常来拜老子和真武大帝,香火极是昌盛。

    朱雀和伏缨穿过郁郁葱葱的松柏,走过崎岖蜿蜒的山路,来到龙虎观,道童听说他们来找观主,露出为难的神色:“观主说了,他在闭关修炼,外客一概不见。”

    伏缨说道:“我们可不是外客,事关你们观主的安危,赶紧去通告!”

    在伏缨的软磨硬泡下,道童无奈,只能带他们来到道观后的一座山洞前,这山洞虽然是天然形成的,但洞口加以修饰,装上了一扇门,道童来到门前告知了访客的姓名为朱雀和伏缨。

    朱雀和伏缨则在不远处耐心等候,两人并不担心云鸾道人此刻的到来,因为他就算要修炼那邪门功夫,也需要一段时日,暂时来说,云鹤道人还是安全的。

    过了良久,那木门缓缓地打开。

    不过,从里面走出来的,并不只云鹤道人,竟然还有一人,只是那人站在山洞的阴影处,看不清面貌,只是轮廓觉得眼熟而已。

第七十二章 尘埃落定

    云鹤道人赶走了道童,对朱雀和伏缨两人说道:“两人前来之事,我已经知晓,我先向你们介绍一个人,在介绍他之前,我想告诉两位,其实我们道家和佛家在改过向善一事上,态度都是相同的,那就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两人被他说得莫名其妙,从他所说的,我已经知晓你们此行的目的,难道道家真有占卜八卦的神通?

    他们很快明白了怎么回事,云鹤道人对山洞中的那个人影说道:“出来吧。”

    山洞中那面目不清的人从山洞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山洞中虽有灯火,可是比起山洞外面的阳光,还是显得黑暗,等到那人来到洞口,伏缨忍不住脱口而出:“孟德昭!你……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阳光之下,这孟德昭赫然站在那里,就连朱雀也感到骇然,李觅踪不可能欺骗他们,但是孟德昭怎么又活了?

    孟德昭歉然道:“我在保定衙门的牢笼中乃是暗运龟息功假死,让你们受到惊吓了,真是抱歉。”

    伏缨说道:“你……”他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接着有转身向着云鹤道长:“道长乃是高人,可不要被他花言巧语所蒙蔽了,此人乃是十二煞的主人,善于伪装欺骗,此人手段极其凶残,道长可千万不要被骗了。”

    云鹤道人说道:“我武功和名望是不如诸位,可是我看人确实比两位要准些,孟德昭已经改过自新,我能看的出来。”

    孟德昭也说道:“其实我自己也明白,很难让两位相信,你们有所不知,在我决定假死的那一刻,我将所有的事情都想通了,对于这些年我的所作所为,甚感羞愧,我的生藉在官府衙门已经消了,本来以我这身罪孽,早该赴死,只可惜我尘缘未灭,心中挂念妻儿,朱雀,你当时跟我提起他们时,便让我倏然而惊,这些年我所追求的名与利,其实都不过是虚幻泡影,我决定此后隐姓埋名,再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偷偷地带着妻儿去无人知晓的偏僻乡下,陪着他们了此残生。”

    这番话说得真挚动人,可是朱雀和伏缨两人一时却难以接受,这位杀人如麻的杀手头子,如今说改过向善,那简直比和尚娶妻还要荒唐,可是从孟德昭的语气中,两人又感到一丝真诚,一时半信半疑,难以确定。

    云鹤道长打破沉默,对朱雀和伏缨说道:“我知二位是来告诫我关于云鸾道人一事,不知是也不是?”

    云鸾道人后来抢夺邪功秘笈时,孟德昭已经被李觅踪带走了,他应是不知才是,如果孟德昭不知道,云鹤道长又是从何而知?朱雀点了点头,问道:“不知道长怎知此事?”

    云鹤道长说道:“我这师兄也是命运不济,他在离开保定府城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孟居士,两人从前都是旧识,师兄还想着委托孟居士与他合力对付我,被孟居士拒绝,我师兄怕事情败露,向孟居士偷袭,企图将他杀死,不过孟居士武功也非泛泛,反击之间反而将我师兄击毙,并从他身上寻得这两门邪门之书,孟居士回来后交给了我,我本想立时销毁,想着你们可能还想看看,便留了下来。”

    说到这里,云鹤道长返回山洞里,将那两本邪功秘笈拿了过来,交给了朱雀,朱雀翻看了一下,的确就是那两本秘笈,到了此刻,不由得他不信孟德昭改过向善的想法,因为孟德昭若要继续作恶,便没有必要带着这两本秘笈来到龙虎观,他只要找个地方藏起来便可,而在此之前,这两本书也是他孟德昭的必得之物。

    朱雀说道:“道长心怀澄明,不萦于物,让我等十分佩服,就连我拿着这两本邪功秘笈都不免有些心动,这邪祟之物留在世上只会害人,便让我来毁了它吧。”

    说完,朱雀掏出火折子,将这两本害人不浅之物给点燃烧了,山风呼啸,这两本书转眼间就烧成了灰烬。

    在这期间,朱雀曾看过孟德昭的眼神,他对这两本书也没有了可惜或者不舍之意。

    孟德昭见朱雀将书烧完,他说道:“我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习武,在我醒悟的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当年师父的教诲,武功之于人,便如同赋予一个人对付别人的本事,这个本事可以用来用来对付坏人,也可以用于对付好人,即便不能行侠仗义,也不能做损人利己之事,师父当年的淳淳嘱咐,都被我抛之脑后,可说利令智昏,如今我既然一心向善,便再也用不着武功了,此后我只愿做个平凡之人,再不去以之做出违背道义之事。”

    朱雀和伏缨一时都没有明白他此话的含义。

    孟德昭微微一笑,忽然双手向身子两旁一振,全身立刻发出犹如爆竹的噼啪之声,朱雀和伏缨看得无不惨然,孟德昭此举是在向两人表示自己此后绝不再害人,所以将一生所练的武功给废了。

    云鹤道人蹙眉道:“你又何故如此?散功以后,你的身体会变得虚弱,比之寻常人的体质尚且不如……”

    噼啪之声响了一阵子后,声音渐渐变低,最后几不可闻,朱雀和伏缨却知道孟德昭散功完毕,此后武林中,再也没有孟子剑这号人物,更不再有中原大侠这个称号。

    朱雀见状对云鹤道长说道:“此间事了,我们也就不再相扰,这边告辞了。”

    伏缨也接着跟云鹤道长告辞,之后他又向孟德昭辞别:“我原本对你十分厌憎而且惧怕,如今我对你只有佩服,告辞!”

    散功时身体也是非常疼痛,可孟德昭忍住了疼痛,他额头上渗出冷汗,对伏缨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只是已经说不出话来。

    下了龙虎山,朱雀和伏缨提起孟德昭之事,两人都觉得对他来说,这是最合适的结局了,同时两人都佩服他散功的勇气。

    伏缨问道:“如今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寻找朱晓云,你可有什么想法?”

    朱雀说道:“原本没有,可是我见过孟德昭之后,便忽然有了一点灵光,只不过这想法无凭无据,咱们只能亲自去查看一番。”

    伏缨说道:“你别说话没头没尾的,什么灵光一闪?直接说吧。”

    朱雀说道:“咱们回京,去朱人凤家中找找,朱晓云虽然不能确定是朱人凤的孩子,还是铁占斌的孩子,但魏青青是被朱人凤带着离家出走的,所以我想,加入朱家要是遍找朱人凤不得,多年后忽然得知他已经死了,那么他的孩儿应该怎么处理?”

    伏缨说道:“你这想法也有些牵强,好吧,朱晓云是朱家的血脉,自然会被带回去,不过,既然魏青青蛊惑了朱人凤私奔,他们为何会饶过魏青青不杀?毕竟朱人凤是和她隐居后去世的。”

    朱雀说道:“你脑子怎么转不过这个弯?朱晓云既然是延续朱家香火的血脉,魏青青就是他的母亲,他们既然要收养朱晓云,又怎会让他因为母亲而和朱家结仇?”

    伏缨点了点头:“你说的是,如果真是这样,那魏青青可就麻烦了,毕竟魏青青乃是一介风尘女子,朱晓云还是留在朱家比较好。”

    朱雀说道:“咱们先去京城看看再说,真有了结果,咱们也不要强抢,回来告诉魏青青一声便是,我看她只是担心孩子的安危,若是能对孩子好的,她作为母亲,真疼孩子的话,是知道如何取舍的,何况朱晓云已经八岁了,会记得他这位娘亲的,等他成年后,朱家家业由他来继承,那时候母子团圆还不是轻而易举?”

    伏缨叹道:“你想得倒美,魏青青是否这么想,谁也不知道,人人都说母子连心,魏青青十年见不到儿子,还不得急疯了?”

    两人都猜不到魏青青会怎么做,但当务之急,还是要去京城确认一下朱晓云的下落。

    果不其然,朱晓云就在户部尚书家中,朱廷恩位高权重,自己儿子离去后,他早就派出无数人在天南海北地寻找这朱人凤的踪迹,最后才发现他的孙子已经死了,让他少感欣慰的是,朱人凤有了孩子朱晓云,他们本想杀了魏青青的,可是看在孩子的面上,便放过了她。

    来到保定府城长乐坊,朱雀和伏缨找到魏青青,将此事告诉了她。

    魏青青对两人千恩万谢,朱雀问他:“既然你知道了朱晓云的下落,也知道他现在过得很好,你打算怎么做?”

    魏青青犹豫半晌,然后说道:“我不知道,不过我总要去看看他。”

    伏缨说道:“千万不可,你从教坊司私逃,回京乃是极为凶险之事,而且朱晓云现在既然过得很好,你过去岂非会搅和了他的生活?偿若你再有个三长两短,徒让令郎伤心罢了。”

    魏青青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她说道:“容我自己再想想,无论如何,我对两位大恩大德都是十分感激,这块玉牌就送给你们做个纪念吧。”

    她从怀中掏出那块甲子令牌递给朱雀,朱雀没接,伏缨却一把接了过去,他问道:“这块玉牌怎么会在你手中?”

    魏青青说道:“我化身为裘伯君的时候,便将这块玉牌取到手中了,既然我已经知道了晓云的下落,我自己看着办吧,如果我真是遭了不幸,也不过是我命苦罢了。”

    朱雀和伏缨两人相视无言,临别前,伏缨问道:“你可有什么话要跟黎一白那小子说的,我可以代你传话。”

    魏青青摇了摇头:“我只希望师父他老人家好好的。”

    和魏青青辞别之后,两人一路向南,一路上两人回想魏青青之事,心中都有些郁郁不乐,伏缨对朱雀说道:“你听魏青青是怎么称呼黎一白的么?”

    朱雀说道:“有什么问题么?”

    伏缨说道:“不知不觉间,我们竟然成了老人家,嘿,天啊,我还不到三十。”

    朱雀失笑道:“黎一白要有四十多岁了吧,何况称呼老人家并非真的老,只不过是敬称罢了,对了,在外面浪荡了这么久,你回去怎么跟唐轩儿交代?”

    伏缨一直避免想及这个问题,此刻朱雀提起,他是避无可避,他叹了口气说道:“回去后大不了迁就她一些就是了,江湖风谲云诡,处处充满危机,那如家中温暖,经历了这些,我和她之间的那些争吵似乎也变得无足轻重了。”

    朱雀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最好,就怕一吵到气头上,就忘了这些,前面咱们就要分开了,你要回家,我也要回家了。”

    伏缨愕然:“你难道不陪我一起去我家中坐坐么?”

    朱雀说道:“咱们还不有的是机会在一起,我和伊雪也许久没有见了,不能让她担心,或者她在家中静极思动,到时候我和她一起去拜访你和唐轩儿。”

    伏缨说道:“那就一言为定了。”

    两人分开后,朱雀一路向南,这一日,他正骑着马走在路上,后面一阵马蹄声赶来,听蹄声来得好快,转眼间就越过自己而去,更让朱雀感到意外的是,马上之人背影十分眼熟。

    那人越过朱雀后,也转过身来看了朱雀一眼,这一看之下,那人立刻勒马停下,朱雀此时也认出了此人,原来是丐帮保定分堂的弟子,这马朱雀也认了出来,正是他当时在保定府城中追踪的那架马车上的马,后来他将马寄存在丐帮保定分堂,一时忘了此事。

    丐帮有丐帮的规矩,平时是禁止骑马的,偿若有事,也需在丐帮破烂的衣服外面罩上普通人的袍子,所以朱雀一时没有认出此人。

    这人说道:“我们堂主听说朱大侠已经离开了保定,怕是忘了这匹马,特地让我送来。”

    朱雀本想说这马正是李觅踪所查的失马案的马,不过想起此案已经了解,李觅踪恐怕也不记得这匹马了,他谢过这名丐帮弟子,并将自己原本骑的马送给了他,丐帮弟子施礼后上马离去。

    这匹马果然是匹好马,朱雀依稀记得这匹马的名字叫做绝影,只是马的颜色已经做过更改,恐怕就连原本马的主人见到,也已经认不出来,朱雀也就老实不客气,骑着这匹无主好马,飞驰电掣般向家中赶去。

    而这件名马奇案,也终于尘埃落定。

第一章 雪见偷招

    有些事,你以为能够风轻云淡地过去,却想不到会像一块石头般一直压在心头,有些事,曾经看重的,如今却早已忘了。

    这件事说的是刘苏儿回少林寺去见渡劫,却遇到一件极为曲折古怪之事。

    少林寺之于刘苏儿,便像是娘家,渡劫已经垂垂老矣,但亏得以前内力培植得深厚,故而虽然垂朽,却没有什么病,能吃能喝也能在寺里走动,看到一些新入门的弟子在埋头苦练,还会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几年,少林寺越发壮大起来,少年英杰们仰慕少林寺天下第一门派的名头,从天南海北赶到这里来习武,少林寺则是择优而录,一录人品,二录体质,三录应变,凡此三者合格者,方获入门拜师傅,三者中还以人品为最重要,即便有练武的奇才,偿若人品不佳,也不能得入少林门下。

    因此,江湖中所有门派中,以少林寺声名最好,门规最严,门下弟子即使在武功上并没有什么特出之处,走在外头,也是极为受人尊重的,和其他门派不同,其他门派之人,几乎终身为门派中人,极少有背离门派自立门户的,少林寺却非如此,准你在寺里学个三年五载,十年八年,也准许落发为僧,终身待在寺里的,这都是别派所无。

    少林寺里十八门神功,分别为拳功,掌功,腿功,指功,爪功,头功,肘功,膝功,刀功,剑功,长、短棍,枪功,长、短鞭,锤功,暗器,内功等,每门神功又生出数般变化,共有一百零八门武功,从少林寺下山的俗家弟子,依仗着这些功夫成门立派,在这一百多门功夫的基础上加以演变,便有了如今江湖上这繁多的派别。

    可说天下武功出少林,唯有一门功夫,却并非原本出自少林,而是许多年前,从别派习得,然后加以变化,便成了少林十八神功之一,这门功夫就是拈花指。

    拈花指听名字,只和佛旨有关,当年佛祖拈花,迦叶一笑,于是有了流传天下的拈花悟佛的美谈,所以常人认为拈花指定然是少林寺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功夫,其实不然,拈花指是后来少林寺给起的名字,原本拈花指名叫摘花指,是青云山赏花宫的功夫,只是后来因为赏花宫的宫主越青瞳将功夫传给一名他十分喜爱的书僮洛飘零,洛飘零十分聪慧,再加上他只钻研这一门指法,进境甚快,甚至隐隐有了青出于蓝之势。

    传闻当年洛飘零习得这本绝技后,曾下山一趟,遇到了少林寺达摩堂的首座雪见,两人不知怎的起了冲突,洛飘零仗着自己会这门摘花指的功夫,竟和雪见和尚打了个不相上下,但终究洛飘零打斗经验浅,最终输给了雪见和尚。

    洛飘零甚是不服,要求再打。

    雪见和尚乃是达摩堂的首座,达摩堂的主要职责就是钻研天下武学为少林寺所用,一者为了提高少林寺武功破解其他武功的能力,二者为了将少林功夫不足之处加以修补,雪见和尚见了洛飘零的这套摘花指法,禁不住见猎心喜,他偿若使出高深内力,其实一二十招就能将洛飘零打倒在地。

    可是若是这么一来,洛飘零就会觉得和自己武功相差太多,不会再和自己比试,那他也见不到这套武功的全部招数,更难以领悟这套武功的精髓,因此他假意和洛飘零相斗到一二百招,这才胜他一招半式。

    这么一来,洛飘零还是不服,两人就在长安城外,一连斗了个三天三夜,饿了洛飘零花钱让人送素斋过来,两人吃饱后接着比试,晚了两人就睡在郊外,醒来又接着比。

    最后,雪见和尚终于将这套指法的每招每式都学了个精熟,这套指法共有八十一招,端的是变化莫测,每两招甚至每三招之间又能生出变化,一共能生出上千种变化,最后雪见和尚自觉已经学完,便不耐和洛飘零缠斗,再比试时,只用数招便将洛飘零击败。

    这并非是说这套摘花指法不行,而是雪见和尚当年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在少林寺中修炼三十多年,无论内外功,俱已到了极其精深的地步,而洛飘零不过十多岁,是个容易受激的年纪,否则也不会和雪见和尚比试这么久。

    洛飘零终于醒悟自己和这位和尚相差太远,气呼呼地回了青云山,将此事告知了宫主越青瞳。

    越青瞳说道:“我说你怎么在外滞留这么久,原来是和人打架去了,难道我教你武功,就是为了让你和人比个高低么?要知天下之大,山外有山楼外有楼,你不知天高地厚,枉我平日对你的一番教导!”

    洛飘零说道:“我在长安城外的茶棚下见到这老和尚太过迂腐,便说了他两句,哪知这和尚脾气好不暴躁,我们两人争吵几句,糊里糊涂地便打了起来。”

    越青瞳说道:“我教你的这套武功,一般人绝非是你的对手,既然能够打赢你,看来这和尚八成便是少林寺的和尚了,不过我听说少林寺中颇有些身份的和尚平日极少下山,所以你遇到的不过是一般少林弟子,又怎能打了这么久?”

    洛飘零说道:“宫主,说来也怪,我开始和他打时,似乎和他打了个不相上下,你来我往打了一百多招方才输了一招,我越想越是不服气,便又和他继续比试,感到我和他武功差不多,可是打了三天,他忽然只用几招便能将我打败,原来这老和尚是真人不露相,前两日不过是在耍我,这口气我可真咽不下去!”

    越青瞳身为赏花宫的宫主,见识和思虑都极为不凡,他立刻便猜到这位和尚是在偷招,否则何用打上这么久,越青瞳说道:“咱们赏花宫的功夫,江湖上极少有人见到过,那老和尚定然是一见之下便心痒起来,一边和你打,一边暗记你的招式,唉,赏花宫的武功再使出来后,便不能收到让人猝不及防的奇效了……”

    洛飘零得知了雪见和尚的真实目的后,愤恨不已,觉得自己外泄了赏花宫的功夫,请求自罚,在赏花宫终身为奴,不过越青瞳虽然生气,却也没有将此事当成多大的事,因为他认定雪见和尚所学去的,只不过是一些指法的花架子,真正的摘花指,还需要一套武功心法加以配合,这和尚不知心法,也就不算真正将武功偷了去。

    雪见和尚回去以后,将这门摘花指法记录了下来,然后潜心钻研,可是这套指法在洛飘零这名书僮手中使出来十分凌厉,自己使出来,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对此,雪见和尚也猜到自己是只得其形,未得其功夫的真髓,他殚精竭虑,穷十年之力,想方设法将少林内功融入这套指法,几乎算是另创了一门功夫,只不过因为有了招数,所以相对容易了些,少林寺的内功刚猛为主,少有这种细腻的变化,雪见和尚将内力不断变化,最终方才能够融入无间。

    鉴于这门功夫以指力为主,雪见和尚便给这套指法起名为拈花指法。

    不久,少林寺凭借着这门拈花指法,击退了上门挑衅的大敌,这套武功使出来,和少林寺其他武功都不同,雪见和尚看起来闲庭信步,出手却又凌厉绝伦,让对方难以抵挡,不得不认输落败,这套拈花指法随即名声大噪,不仅成了少林寺的一门绝学,还位列十八门神功之一。

    算一算,这已经是一百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在这段时间里,赏花宫超然于江湖之外,世人也大都忘了青云山赏花宫的存在,赏花宫宫主几经更迭,到了这一代,宫主名叫莫轻弹,他也有个书僮,名叫洛寒霜。

    这洛寒霜就是当年洛飘零的后人,洛飘零当年因为泄露了赏花宫的功夫,终身留在赏花宫,不过越青瞳却也没有轻贱以待,将一名侍女许配给他为妻,从此洛家人便在赏花宫延绵下来,基本上都是做宫主的书僮,到了洛寒霜这里,已是第六代人了。

    前几代洛家人都本本分分在赏花宫渡过一生,不仅是洛家人,就连赏花宫的宫主,也是极少和外界有什么接触,正所谓静极思动,到了洛寒霜成年之后,他从书中读到了中原的繁华,又谨记祖上洛飘零所遭遇之事,因此他便给莫轻弹留下一封书信,偷偷溜出赏花宫,想到中原去长长见识,路过少林寺时,洛寒霜想起当年之事,便向少林寺下了挑战书,企图为自己的先祖一雪前耻。

    只不过这封挑战书所约定的时间却是在一年之后。

    之所以选择在一年之后才进行比试,是因为洛寒霜想要少林寺做好准备,不落个突如其来的话柄,同时,也是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也不想这么快地结束自己这次离宫出走之行,怕和少林寺比试一事闹得动静大了,自己会被宫主莫轻弹召回赏花宫,因此他决定先到中原好好玩玩,玩个一年,也差不多玩得够了,再去少林寺比试。

    刘苏儿去的时候,正是洛寒霜下了挑战书之后的事。

第二章 石碑战书

    进入少林寺,刘苏儿发现平时极少有人习练的这套拈花指,竟有不少人在苦苦钻研习练,因为这套功夫既要极深的内力为基础,又要有足够的耐心,一遍一遍地进行习练,练到熟能生巧时,威力才会自指尖自生,因此习练这套武功的,大都是寺中内力修为有了一定水平的人。

    少林寺的僧众,习武都是各有爱好,各有所长,有喜欢练拳的,有喜欢腿攻的,还有喜欢兵器的,像如今这种这么多人同时修炼一门功夫,实在罕见罕闻。

    刘苏儿带着一肚子疑问,来到藏经阁拜会渡劫禅师。

    渡劫禅师见到刘苏儿,心情极好,他笑道:“你能来看我,说明你心中还有我这个人,你这些年在外面行侠仗义的一些事,我也听到不少,真为你高兴。”

    刘苏儿说道:“徒儿不敢忘记师父,师叔祖等人的教诲,更不敢丢了少林寺的脸面。”

    渡劫禅师说道:“你既已离开少林寺,便不再算是少林寺的人,又何谈给少林寺长脸还是丢脸呢?而且行侠仗义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脸面呐。”

    刘苏儿俯身受教,来到渡劫禅师身旁的一个蒲团上跪下,他问道:“师叔祖这两年身子可还安好?”

    渡劫禅师笑道:“很好,只是太好了,我总觉得心中不安,常言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活得久了,就觉得自己是个祸害了。”渡劫禅师有时候会说些笑话,只不过刘苏儿只能在肚子里笑,表面上当年不敢如此不尊敬。

    刘苏儿问起少林寺中很多人都在练指力,练拈花指法,却是为何。

    渡劫禅师说道:“还不是因为前两天的事,你没听说么?”

    刘苏儿问道:“什么事?”

    渡劫禅师说道:“有人向少林寺下了挑战书,点明让我们用拈花指法应对,因此合寺上下有点基础的弟子,都在习练这套指法,一图和人比试时,能够不损少林寺的颜面。”

    刘苏儿笑道:“这种临阵磨枪,抱佛脚的功夫,又济得什么用?”

    渡劫禅师说道:“这次不同,来人的挑战书讲明比试是在一年后,因此现在修炼还算来得及。”

    刘苏儿不以为意地说道:“每年前来少林寺挑战的人都不在少数,大多都是名不副实之辈,依我看,这次也没什么好担心的,那些师兄弟们怎的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闷不吭声地埋头苦练,这么多人勤奋地习武,在咱们寺里可不多见呀。”

    渡劫禅师说道:“可是这次和往常却又不同,前来下挑战书的那人,用手指在碑林的石碑上戳了几个坑,言明挑战少林寺的拈花指,说少林寺徒有虚名,只会从别处偷招,还冠以十八神功之名,你说说,这要是传出去,岂非坠了少林的威风?可是百十年来,自当年的雪见禅师以后,咱们寺里精于拈花指的人,一共也没有几个,大多数的弟子都先拈花指法过于繁杂,不愿习练,宁可去练拳练腿练刀剑,因此咱们寺中现在无人能够做到下挑战书之人的指力,到时候真要比试输了,岂非坐实了咱们的指法是从别派那里偷来的么?”

    刘苏儿怒道:“是谁这么狂妄?大家都说天下武功出少林,天南海北这么多门派,大部分门派都和咱们少林寺有些渊源,咱们的功夫任人去练,穷奇一声也都练不完,何必去偷别人的武功?这不是污蔑么?咱们理他作甚?”

    渡劫禅师叹了口气,然后缓缓地说道:“问题是,咱们的拈花指法的来历,还真是有些不太光彩。”

    接着,渡劫禅师便将雪见和尚当年从洛飘零那里骗来武功的经历告诉了刘苏儿,只听得刘苏儿原本理直气壮的神态,也逐渐变得沮丧,他说道:“这么说来,这套拈花指法,竟真的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还是从一名十多岁的少年那里偷来的?”

    渡劫禅师说道:“硬要辩驳的话,其实也不是这样,咱们既没有偷看他们传授这套武功的经过,就连心法用的也是正宗的少林内功心法,唯一能够让人说嘴的,就是这套武功的招数,武林中,武功心法不同,尽管招数相似,咱们大可说是借鉴,不能算偷,只是这么说,不免有些强词夺理,不合咱们少林寺的大家风范。”

    刘苏儿说道:“因此前来下挑战书的那人,便以胜负论定?”

    渡劫禅师说道:“不错,此人又非少林弟子,却会和拈花指相同的武功,若咱们不是对手,那不是偷招是什么?因此内力有些根基的弟子,都在埋头苦练,希望胜过前来挑战之人,以堵外人之口。”

    刘苏儿说道:“可是拈花指法又岂是这么容易能够精通的?当年三指神僧在练这门功夫,前后都花了七八年的功夫,那还是练得快的,这些师兄弟们练得再勤,又怎能在一年内有所突破?“

    渡劫禅师解释道:“拈花指的功夫,主要是以内力为根基,招数倒在其次,前人修炼这门功夫,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培植内力上,所以修炼指法的这些弟子,都是内功深湛之人,所以他们只要熟练招数,到了一定的程度,这门功夫就算略有所成了。”

    刘苏儿说道:“若咱们的功夫真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仓促之际的修炼,又怎有别人精于一技的对手?”

    渡劫禅师说道:“话虽如此,可是咱们少林寺总不能束手待毙,所以大家一起修炼,就想看看有没有在指法上有天分的弟子,能够有所心得,能和敌人一较高下,少林寺以参禅为主,习武为末,和人争胜负本是不该,但此事关乎少林寺的名节,却又不得不全力应对,唉,想不到少林寺竟会有此一劫。”

    刘苏儿也跟着叹气,过了一会,他安慰渡劫禅师道:“对了,咱们寺里的武功,除了拈花指,还有大力金刚指,让精于金刚指的师兄弟们修炼起来,岂非事半功倍?”

    渡劫禅师说道:“你能想到的,其他人又何曾想不到?大家只要觉得有希望的,谁都可以修炼这门功夫,只是你没见到石碑上被那人用手指戳出来的坑,指法霸道凌厉,看起来他们必然有一套和这武功相印证的心法,咱们的大力金刚指,也逊其一筹,何况拈花指法和金刚指法看起来都是练习指力,其实心法还是大相径庭的,你待会若是没事,可以到碑林那边去看看。”

    刘苏儿想起自己身上的内力大多源自玄玉石中的内力,内功和少林寺的内功颇有不同,自己何不试上一试?想到这里,他说道:“师叔祖在此稍等,我过去看一下,看看这指法有什么邪门之处。”

    渡劫点了点头,目送他出了藏经阁的门。

    刘苏儿曾在碑林和师兄弟们起过冲突,当时是因为少林寺方丈空悬一事,如今时过境迁,刘苏儿又从少林寺离去,即不会觊觎少林方丈一职,则少林寺的弟子们看到他时,也就没了往日敌对的目光。

    按照渡劫禅师所讲,刘苏儿找到了那块来人下挑战书的石碑,在石碑上方没有刻字之处,果然有几个深可及寸的小坑,石碑上的挑战书自然已被取走,只留下这几个难看的窟窿,刘苏儿伸出手指向窟窿中一戳,立刻明白,这的确使用手指戳出来的,刘苏儿没有练过少林寺的指法,怎都不明白指法怎能练到这种地步,一个人的血肉之躯怎能达到开碑裂石的地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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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尘事介绍:
诡秘的江湖,荒诞离奇的传说,刻画着武林中不为人知的一面。绝世剑客,名门闺秀,武林大豪,空门隐士,独行大盗,江湖浪子,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庙堂,在闹市,在深山,在沙漠,在怒海,上演了无数惊心动魄而又扣人心弦的精彩故事。江湖尘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尘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尘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