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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剑     江湖尘事txt下载     江湖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章 有力难施

    武功分为内功和外功,内功自然不必说,达到一定的地步后,外物不能伤,飞花摘叶皆可伤人,到了近乎神话的地步,外功不同,一招一式都是通过一遍遍的习练,逐日熟练深湛,那是丝毫没有捷径可以走,但内力可以促进外功的进境,外功又可以扩展内功修炼的极限,两者相辅相成,内外功臻于化境者,方可达到武功的大成。

    自来武功大成的,不是练刀枪剑戟,就是练拳脚防护,比如如今的慕容寒山,若无内力辅佐,剑招即使再繁复凌厉,也不过是一个花架子,比如因为无意中修炼了《洗髓经》而功力大增的罗汉禅师,若非后来修炼了一套罗汉拳,也不能被称之为武林高手。

    又譬如刀君胡漫天,枪王呼延刺日,鞭王百里曲直等等,武功到了这种地步,便由内敛而变得外放,这等高手绝不会藏着掖着,去练暗器,去练指力等这种含蓄的功夫,因此只要听说谁的成名功夫乃只限于小巧腾挪之间,那么此人定非一流的高手。

    可是若非一流的高手,谁又会将指法练到如此骇人听闻的地步?

    那向少林发出挑战的人究竟是谁?

    刘苏儿此次回寺,因为和师兄弟们的嫌隙都已经消弭,他看完石碑后,就在寺中走动,已经到了傍晚,还有不少弟子在习练拈花指法,刘苏儿认得寺中一位师叔长辈空泥,空泥马步半蹲,对着眼前的一座木桩子,全身蓄满内力,运力于指,倏地一指点出,食指在木桩上戳出一个窟窿。

    这已是极为厉害的境界了,可是木桩子至于石碑,那还是差得远了,毕竟石碑是有青石所刻,坚硬异常。

    空泥练到这里,收了内力,看着木桩上的指孔,摇头叹息,刘苏儿知道这位空泥师叔的武功,他内力在寺里已算是中上,若他还练不出一个什么结果来,其他人更是难说。

    刘苏儿上前给空泥行了礼,然后问道:“师叔为何叹气?我看你练得很好啊。”

    空泥说道:“我不是叹自己指法威力不足,而是叹拈花指法根本就练不到以指钻石的地步,因为这根本就不可能。”

    刘苏儿说道:“若是不可能,难道那石碑上的指孔是假的?”

    空泥苦笑道:“那是真的,唉。”

    刘苏儿不解:“既然是真的,那就说明指力能够练到那一步,为何师叔又说根本不可能呢?”

    空泥说道:“因为那人所练的武功和咱们的拈花指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武功,看似招数相同,内力心法恐怕截然相反。”

    刘苏儿愕然:“怎么会?当年雪见禅师虽然说是将这套武功的招数自己配上的少林内力,可是那也是内力由着招式的,难道雪见禅师的这套武功练错了?”

    空泥说道:“错倒说不上,当年雪见前辈借鉴了从那名书僮施展出来的招数,他连记了三天三夜,每一招每一式,甚至连每一招的顺序都不会错,雪见禅师身为达摩堂首座,在武功上的钻研之力,比其他人更甚,普通武功他只要看上一遍,也能记个十之七八,更别说让他看了三天三夜,后来他为了将少林寺的内功心法融入其中,更是花费了十年的功夫,这门功夫又怎会错了?只是不匹配,少林内力刚猛无畴,这指法却又阴柔细腻,雪见禅师想必为了这套指法,又化刚猛为阴柔,这才导致了不对,虽然内劲错了,可是依然是一门绝技,故此才能得列少林十八门神功之一。”

    说到这里,空泥觉得自己口说无凭,伸指凌空虚点了几下,他禅房窗外的一道帘子忽然破了几个孔,阳光穿过空洞,形成了一道道的光束,照在刘苏儿惊愕不已的脸上:“师叔的内力竟然到了这种地步,实在让晚辈钦佩。”

    空泥谦虚道:“我的内力比起师侄来,还是差了老大一截,你也休要枉赞,我这指力之所以能够虚空点破窗帘,却不能点石头,就是因为这套武功的心法以阴柔为主,再练下去也是枉然。”

    刘苏儿说道:“师叔也不必过谦,晚辈的内力都是得于外物,并非自己苦苦修炼而来,那如师叔这般运用自如,圆转如意。”

    空泥听他这么一说,蓦然想起刘苏儿的内力大部分是得自玄玉石,心中一动,拉着刘苏儿的手笑道:“有了,哈哈,有了……”

    刘苏儿一脸茫然,手都被空泥抓得痛了,他又不能运功抵御,那是不敬,他问道:“师叔,什么……有了?”

    空泥放开他的手说道:“这套拈花指法你虽然没有修炼过,可是以你的内力来修炼,自然是比我等修炼起来要容易,而且你在修炼之时,我可以在旁边照拂,让你指力不这么阴柔,说不定能够赛过那强敌,保住我少林寺的声誉。”

    刘苏儿说道:“师父莫不是忘了,当年寺里传出我有意要争夺方丈一职,害得诸位师兄弟起了阋墙之祸,为了避免猜疑,我这个俗家弟子早已拜别少林寺,算不得寺里的人了,这事若是告知方丈,以方丈固执的秉性,定然不会允许我这个外人为少林击退强敌,偿若他能同意我出面,自然也就不用信守敌人只和其比试拈花指法的约定了。”

    如今的少林方丈,已经不是空相,而是在年前传给了慧字辈的慧尘,慧尘品行端正,生性仁慈,武功虽然不是慧字辈的弟子中最高的,却宅心仁厚,空字辈的师叔师伯们都非常认可,唯独有一点,慧尘有些太过于端正,则不免有些固执,他处理事情,往好了说是严守寺规,往坏了说不免有些拘泥不化,不过除此以外,别人也说不出慧尘别的不是。

    对于门规森严的少林寺来说,也许由慧尘来当方丈最合适不过,只要看看近几年少林寺的兴旺,便知慧尘作为方丈住持,自有他拿手的一套依规秉公的出事手段,可是这次接下挑战书后,慧尘为了维护少林清誉,早就决定用拈花指法和对方比试,以证明拈花指法并非是偷招,偿若位列十八神功的拈花指不是对方指法的对手,那么这门拈花指法便要从少林寺中除去,并要承认当年的雪见是在偷招了。

    慧尘方丈答应下来的事,自然再也不能更改,而且此举也得了几位空字辈师叔伯的肯定。

    所以,空泥一听到刘苏儿说自己已不算少林寺的弟子,不能助少林退敌,也明白了这一点,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罢了罢了,少林寺既有此一劫,就算是躲也躲不掉,只能让大家加紧习练了。”

    刘苏儿一时无言可答,偿若他空言泛泛,说什么少林寺必能击退强敌化险为夷,让空泥不必担心等语,显然是一番谎话,而若是照实说了,干脆别练了,练了也是白练,还要耽误其他的修炼,这话更是说不出口。

    空泥怔怔地看着刘苏儿一会,刘苏儿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连忙告辞,向藏经阁走去。

    来到藏经阁见到渡劫禅师,他将所见所闻告诉了渡劫,渡劫说道:“你看到那石碑上用手指戳出来的孔洞,恐怕就会明白寺里为何这么多人在加紧习练拈花指法了吧。”

    刘苏儿点了点头:“以徒孙所见,咱们寺里似乎没有人能够达到这种指力的。”

    渡劫说道:“不错,何止咱们寺里,整个武林中,这种人也如凤毛菱角,苏儿,你可知道这拈花指的秘诀?”

    刘苏儿摇了摇头:“徒孙没有接触过这门武功,也就更别提什么秘诀了。”

    渡劫微微一笑:“你近日可有什么事?”

    刘苏儿说道:“没什么事。”他在来少林寺前,梅应邀去了亲戚那里,她亲戚住得离家较远,来回一趟都要费不少时日,所以就算一两个月恐怕也不会回来。

    渡劫说道:“既然没什么事,多陪陪我这遭老和尚,你不会嫌闷吧?”

    刘苏儿说道:“师叔祖说哪里话,我本来就是要在这陪师叔祖的。”

    渡劫接着笑道:“那就好,我也希望你能在寺里多待些,咱们这里是藏经阁,拈花指法的秘笈最近是最热门的一本秘笈,寺里僧众连夜临摹了二十多本,大多都被寺里弟子拿去,幸好我这里还留下一本,你在这段时间,就拿着翻看翻看吧。”说着递给他一本泛黄的书册,正是当年雪见禅师亲自录下的拈花指法的秘笈。

第四章 指法秘诀

    刘苏儿恭恭敬敬地接过,他看了看,书册封皮上写着拈花指三个字,刘苏儿随手翻开,只见这本秘笈上不但记录了八十一招拈花指的招式,而且每一招都配着相应的内力心法,还有一些涂抹之处,想来雪见禅师记录这本秘笈之事,或者还有些疑虑之处,比之其他武功秘籍的整洁,颇显得糟乱了些。

    渡劫禅师说道:“以你现在的武功,先不要去看这套指法的内力心法,先看招式,或者你能有些不同的领悟。”

    刘苏儿说道:“师叔祖高看我了,据说当年雪见禅师为了给这些招数添上内力心法,花费了十年的功夫,徒孙恐怕就是在少林寺待上一年,也未必能够摸到这套指法的皮毛。”

    渡劫禅师并不觉得刘苏儿实在谦逊,反而点了点头:“不错,一套武功的创制,何其艰难,向这种已成体系的武功,都是穷一派之力,数百年无数人的心血经验,不断进行改进,才能有这完整的绝技,当年雪见禅师乃是和对方相斗了三日三夜,和这门功夫的正主比试了不知多少招,这才通过对方的出手,有了对这套武功的领悟,所以他在自创内功心法之前,已经有了一个谱,而你对此功夫一无所知,所以让你对着招数融入内力,怕是更加为难。”

    刘苏儿说道:“师叔祖说的是,若是对着一套花架子的招数,就能琢磨出这套武功如何运劲,如何将内力配合到招数上,那就不是人而是神仙了。”

    渡劫禅师说道:“话虽如此,可是凡事都有例外,所谓有缘指的便是如此,说不定你跟这套指法有缘,很快便能领悟出相应的心法也说不定。”

    刘苏儿失笑道:“师叔祖是否太过于抬举徒孙了?适才我见到空泥师叔,他的拈花指法在我看来已经到了极高的地步,我一无根基,二来也从未练过指法,哪会有什么缘分?”

    渡劫禅师说道:“你是误解空泥了,你看他那一手凌空点破窗帘,觉得这一招就算是你内力如此充沛,也无法做到,是也不是?”

    刘苏儿点了点头。

    渡劫禅师又问:“你一向以寺门为重,为何这次却推脱囿于门规所限?”

    刘苏儿解释道:“少林寺有难,徒孙拼命都行,只是这次却不是拼命就能做到的,我若是冒然答应相助的话,只怕非但不能给寺里带来什么帮助,反而会为寺里丢人。”

    渡劫禅师说道:“空泥的一手拈花指,已经练了多年,并非是临时起意,所以指力精纯,就连我也做不到,这的确是当年雪见禅师自创的阴柔内劲,并非原来的武功心法,只是现在有人找上门来,咱们又的确理亏,就像是偷了别人的荷包,就算没偷荷包里的银子,只将荷包拿走,也算是偷,后来荷包里装了自己的银子,人却说这荷包带银子都是他的,这也不对,咱们就是要在对与不对之间,寻找一种解决的办法,拈花指法是雪见禅师十年心血所系,又位列少林十八门神功之一,咱们就算理清了,承认荷包是别人的,里面的银子是自己的,也说不过去,毕竟少林寺的声名太大,寺里上千子弟,寺外更是无数和少林有牵扯的门派在托举着,谁都不敢轻易将其放下,否则江湖中就会动摇了了名门正派的根基。”

    刘苏儿这才明白,为何少林寺非要接下这个挑战不可,往年来到寺里的人,十人中倒有八人比试不成,那都是少林寺毕竟是座佛门重地,不是打架斗殴的擂台,知客僧再加上寺里长者的谆谆告诫,大多能够打消前来挑战之人的意思,好生劝了回去,而要是遇到极为难缠的,也都会在无意中露上两手,不战而屈人之兵,所以少林寺原本可以不去接下这个挑战的,怎奈此事确实理亏,也就无法气壮地拒绝。

    渡劫禅师接着说道:“合寺的人,所练的都是阴柔内劲,那石碑上的指力我也去看过,确是阳刚内力无疑,所以当年雪见禅师并非不知拈花指原本的功夫是走得阳刚路子,他穷十年之力,不是少林内劲不合,或者是因为内力太过相和,所以雪见才会花上这么久的时间,另创一套阴柔内力心法予以配合,就是加以区分。”

    刘苏儿说道:“既然如此,正所谓以柔克刚,咱们未必会输于……”讲到这里,刘苏儿自己就醒悟过来,及时住口,他原本的意思是少林寺的拈花指法未必会输给对方,但他立刻想起对方在这套指法上的造诣,所以一时说不出话来。

    渡劫禅师说道:“谁都能看出,来者不善,下挑战书的人若是比别的功夫,少林寺也不会担心,就算输了,于少林名誉也并无多大损害,就如那慕容寒山若是来咱们少林寺比剑,咱们实不是其对手,就算传扬出去也没什么问题,别人也只会说上一句少林寺的剑法虽非天下第一,但还有无数绝招可使,如若慕容寒山和咱们比试拳脚功夫,比试鞭法棍法暗器,就未必是咱们的对手,可是这次事情不同,所以咱们必须要从指法上下手,方能解决。”

    刘苏儿说道:“说了半天,咱们修炼金刚指的师兄们,师叔伯们,所用的内力再阳刚不过了,为何不能将其运用在拈花指上呢?”

    渡劫禅师说道:“因为这两种功夫根本就是不同的,等你回来练过拈花指你就明白了。”

    刘苏儿说道:“想来这套指法的阳刚之力,是有特别的心法将内力集中于指尖,并将其做到了极致,且挑战之人在这套武功上最少习练多年,既然如此,我又怎有胜出的机会?”

    渡劫禅师说道:“孤阴不长孤阳不生,依我看,想要胜过纯刚之力,单用阴柔内力也不成,要阴阳融汇,说不定便有了一线生机。”

    刘苏儿一脸疑惑:“师叔祖说得太玄了,近乎道,恕徒孙一时难以理解。”

    渡劫禅师说道:“此事本就是需要自己去体会,我也看了看这本拈花指,隐隐约约觉得如此,行了,一会吃过晚斋,你就留在这里揣摩一下这套拈花指法吧。”

    此后的一个多月里,刘苏儿就留在藏经阁中,除了吃饭睡觉外,一直在练习这套指法的招数,却故意不去看雪见禅师自创的内功心法,在修炼的过程中,刘苏儿的确有了不少心得。

    从第一招佛祖说法,到最后一招拈花一笑,刘苏儿都练得纯熟无比,在渡劫禅师的指点下,刘苏儿将自己的内力逐渐融入其中,可是别说用手戳石碑,就算是戳木桩,也是被反震得手指生疼,只勉强能够戳破一层树皮,不过刘苏儿不但不感到失望,反而心中似乎透露出一道曙光。

第五章 山野村夫

    偿若刘苏儿跟着雪见禅师的内功心法修炼的话,所出手的指力因为阴柔,指尖触物反弹,也不会震痛手指,这说明自己所用的内力乃是阳刚指力,虽然指力孱弱,可是这并非因为自己内力不济,而是因为自己不懂得运用内力于招数融合罢了。

    这套指法的招数果然极尽繁琐,每一招使出,都有数般后招准备应对对方的反击,故而有两招连使,三招连使的招数,这又非其他武功中的两招,更像是一招拆开来使,前一招不过是试探的半招,后一招才是真正的杀招。

    比如一招孔雀昂首,食指中指并拢,做孔雀首的形状,直点对手中宫,偿若对方左右闪躲,则下一招信徒翻经则左右点出,让敌人避得开中宫,避不开左右,其实后一招才是真正的招数,前一招不过是幌子。拳脚当中,出指最快,所以在和别人比斗之际,电光火石之间,不容对方过多思索,便中招倒地,由于出手过于迅快,常常让人误以为这是一招。

    所以整套拈花指法,是两招至三招连环,单出一招,指尖赋予内力不难,难的是变招之际,内力也能跟着转折,高手相争,虚招实招,往往能被对方一眼看穿,所以每一指出手,都要让对方误以为是用尽了全力,否则一招使出,对方察觉是虚招,不闪不避,硬接下来,双方只能拼内力,而由于自己用的是虚招,内力不足,多半不是对方的对手。

    其中内力转折是最为关键,想通了这点,运劲于臂,凝力于指,则指力也会变得锋锐起来。

    这一日,刘苏儿来到山后习练拈花指法,刘苏儿拣着一棵小树习练,小树树干比之大树松软些,作为初始的习练最为合适,刘苏儿一指点出,已经能够点入半根指头,只是拔出手指变招再点,却没有了气力,就在这时,旁边忽然传来几下掌声。

    刘苏儿转过头去,发现原来是空泥,还没等他向空泥见礼,空泥已经哈哈笑道:“看来你那日所说,什么自己不是少林弟子,不能为少林寺出头,原来是诓我的,自己不愿跟我修炼,却偷偷躲在这里苦练。”

    刘苏儿单掌行了一个佛礼回道:“师侄不敢诓骗师叔,只是怕我毫无根基,损了少林寺的颜面。”

    空泥走了过来问道:“你练了这套指法有多久了?”

    刘苏儿说道:“自从上次见过师叔后开始练起,算来已经有四十多天了。”

    空泥讶然:“那你的进步委实让人佩服,我练到你这个地步,足足花了一年多的时间,你是怎么做到的?”

    刘苏儿连忙解释:“师叔明鉴,师侄所练的并非拈花指法的内功心法,所以阳刚之力多些,才能有此成果,师叔所练的拈花指心法走的是阴柔的路子,用阴柔之力洞穿树干,师叔只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已经是极其了不得的成就。”

    空泥笑道:“还是你这个俗家弟子的嘴最会说话,你既然没有连拈花指的内功心法,那你的内力……”

    刘苏儿说道:“这还是我原本自身的内力,只是在招数转折上难以为继,所以似乎因为这个屏障,总是难有突破进展。”

    空泥在旁边折了一根树枝,又折了一根竹枝,他轻轻一折树枝,树枝便啪的一声断了,他再折竹枝,竹枝虽然弯曲,却一时断不了,空泥虽然一句话也没有指点刘苏儿,刘苏儿心中却涌起了一片明悟。

    树枝和竹枝外表看来都是直的,为何实心的树枝会断,空心的竹枝不会断呢?树枝为刚,竹枝为柔,刚者易折,柔者无骨。

    这个渡劫禅师所提点的基本相同,渡劫禅师也曾说过,只有刚柔并济,才能胜过至刚或者至柔。

    刘苏儿说道:“多谢师叔指点,我再试试。”

    空泥点了点头:“我因为看了雪见禅师的内力心法,指点你时不免会有先入为主的偏见,你自己修炼吧,若有什么不懂的,再来问我,我自当竭诚相告。”

    刘苏儿再谢过空泥,空泥转身返回寺里去了。

    看着空泥回去的身影,刘苏儿这才想起他是特异过来点拨自己的,心中感激,正要再继续习练,一转眼间,看到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沿着山路逶迤向少林寺行来,怕不有两三百人,他在少林寺后山,地势较高,所以看得分明,只怕寺里的弟子还不知道。

    刘苏儿不明所以,不过看这些人气势汹汹的样子,像是不怀好意,只是相隔远了,看不出这些人的服饰,是哪一门哪一派的,他想起不久前刚有人挑战少林寺的拈花指法,这些人说不定和那挑战之人有关,多半是来找少林寺麻烦的,刘苏儿虽然是已经离寺的俗家弟子,但心还是向着少林寺的,少林有难,他又怎能袖手旁观?

    刘苏儿随即向少林寺赶去,不多久,就赶上了空泥。

    空泥也看到了山下正向少林赶来的人,他对刘苏儿说道:“别着急,那些人并非武林中人。”

    刘苏儿佩服地问道:“师叔眼力高明,相隔这么远,都能看得这么清楚?”

    空泥说道:“你看这些人手上拿的,并非什么兵器,不过是一些干农活用的农具罢了,哪个武林中人会像这样?”

    刘苏儿得他提点,再运足目力看去,这才发觉果然如此,不过虽然不是武林中人,这些山野村夫恐怕更难对付,刘苏儿对空泥说道:“师侄前去一趟,也好让寺里的人有所准备。”

    说着,不等空泥回音,立刻展开轻功,向寺中奔去。

    来到寺里,刘苏儿见到极为寺中空字辈的长辈,跟他们说了此事,让他们通知其他人,准备应付这些人,就算是农夫,也不至于被纠缠个束手无策。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刘苏儿来到寺门外,远远的已经能够瞧见前来的先头一些人,这次离得近了,看这些人的服饰和走路的姿态,果然是附近的乡农无疑,刘苏儿心中奇怪,少林寺一向对这些乡农都是和善的,平时也没有什么矛盾,怎么他们纠集了这么多人,气势汹汹地,像是找事般地赶来?

    少林寺院门外,只有几个闲着无事的知客僧,刘苏儿问他们:“咱们寺里和附近的乡农又闹过什么没有?”

    一名知客僧说道:“还不是那几片田地的事,咱们一再荣让,可是这些无知乡农贪心不足,得寸进尺,一直觉得咱们不过是和尚,吃百家饭,让一让他们又有什么,可是咱们寺里上下一千多人的吃喝用度,寺里添砖添瓦,修塑佛像,大都是从这些田里来,再让他们得一望二,遇到荒年,咱们也得省吃俭用,哪能供他们这般无止歇地贪占?”

    刘苏儿点了点头:“这也说的是,既是如此,为何他们还敢这么毫无忌惮地前来生事?难道不知道咱们少林寺是干什么的么?就算是江湖上的一些名门大派也不敢来找咱们生事,这些乡农哪来的这么大胆子?”

    知客僧这才看到从山下赶过来的那些人,见到来了这么多人,不禁有些慌了,若是江湖中人,自有武僧前来打法,可是这些不会武功的百姓最是难缠,打又打不得,撵又没有理,有两名知客僧说道:“我们先去通知方丈,多派些人来守住寺门。”

    这两名知客僧还没走两步,就听到寺里召集众僧的钟声响了起来。

第六章 狮子吼攻

    领头的乡农都是下边乡里的老人,这些人让老人走在前边开路,那是打算耍那泼皮无赖的手段了,他们就是仗着少林寺注重声誉,不敢对老人动粗,才来的这一套,只要僧人拦不住,让他们进了寺,恐怕就应了那句请神容易送神难的话,若不遂了他们的意愿,想让他们离开少林就难了。

    此时方丈还没带人赶到,看这情形,几名知客僧和几名武僧是绝对阻拦不住他们的,刘苏儿挺身而出,来到室门外百十步的地方伸掌虚拦,大声问道:“你们准备干什么?”

    这些人见拦人的并非是和尚,以为就算是少林寺的人,也不过是打杂的烧火的又或者是看菜园子的,且刘苏儿看起来年纪也不过二十多岁,就算是厉害也厉害不到哪里去,不需要用老人做前行军,一名汉子走了过来,伸手去推搡刘苏儿,让他别挡道。

    此人不动手还好,一动起手来,正中刘苏儿下怀,他早就做足了准备,身形转动,来到此人身后,这名大汉跟着转身伸手一推,刘苏儿哇哇大叫着向人群中倒飞过来,走在前边的老者见状立刻向一旁避开,身手倒也迅捷,几名老人闪开后,他们身后的人看不到前面的状况,有五六个人被刘苏儿冲过来力道冲倒,变成了滚地葫芦,刘苏儿也倒在地上,不过他很快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指着这名大汉问道:“唉,好好的,你怎么打人?”

    这名村汉连手都几乎没有沾到刘苏儿,更别提推得他向后飞退摔倒,他张口结舌面红耳赤,指着刘苏儿,一时说不出话来,大家都看着是他推的刘苏儿,他就算生有几张嘴巴,恐怕也辩解不轻,乡下男人口舌又不利索,只气得呆在当地。

    刘苏儿爬起身来,对着这群乡野村夫喊道:“你们是什么人?如何这般霸道,一言不合就出手打人?”

    一名老者站了出来说道:“我们有事要到少林寺去讲,你别拦着,我们不会伤着你,偿若你再不让路,一会让他们将你捆起来,那就不好看了。”

    刘苏儿说道:“老爷子,我就是少林寺的人,你们有什么事,不妨跟我说说。”

    这句话一落音,这群乡农便鼓噪起来,纷纷议论,大致的意思就是你算什么东西,也能代表少林寺说话?有些人见刘苏儿刚才摔得狼狈,没将他放在眼里,说话更是不堪。

    这名老者也跟着说道:“我要见的是少林寺的方丈,跟你也说不清楚,你再不让路,那些年轻气盛的,我可管不住了。”

    刘苏儿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他笑着说道:“不知诸位乡邻此次前来是否还是为了田产一事?”

    有十几名年轻些的乡下小伙见刘苏儿还不让路,已经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跟刘苏儿搭话的老者冷冷地说道:“不错,就是田产的事,只可惜你也不是少林寺的方丈,也做不了我们的主,赶紧让开!”

    这时那些年轻人已经围了过来,一名年轻人说道:“好狗还不挡道呢,你给我们让开吧!”

    四五个人一拥而上,企图将刘苏儿制住,刘苏儿待他们靠近,以极快的速度点了他们的穴道,这几人立刻站在当地,动弹不得,刘苏儿从这五个人中间走了出来,对这些乡人说道:“好啊,原来你们不是来说事的,而是来打架的,少林寺是什么地方?岂能容得你们这些乡下老儿前来撒野?”

    这些乡农何曾见过什么点穴,他们见到准备对付刘苏儿的五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连话都说不出来,不禁惊得呆住了,剩下的七八名年轻人互相看了一眼,又同时向刘苏儿扑来,这次他们做足了准备,地方刘苏儿伸手点在他们身上,可是刘苏儿是何等人物,他们又怎能提防的了?不片晌,这七名年轻人也都被刘苏儿一一点中了穴道,姿态各异地站在刘苏儿周围,刘苏儿对自己的处理大感满意,这么一来,这十二名年轻人,变成了阻挡其余两百余人的屏障。

    一名老人指着刘苏儿说道:“他会妖法!大伙别怕,咱们这次准备得充足,来人!将咱们带来的黑狗血拿来!”

    刘苏儿听到黑狗血,那真是将自己当成了妖邪,他暗中叹了口气,这些乡农好不刁蛮,他们聊不到自己会在这里阻拦,想来这些黑狗血也不是准备用来对付自己的,而是准备对付寺里的弟子。

    两名乡农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这两人一人抱着一个罐子,看来罐子里盛的就是黑狗血了。

    这两人战战兢兢地向刘苏儿走来,准备将黑狗血泼在刘苏儿身上,克制他的邪法,刘苏儿又气又怒,从地上捡起两块石子,随手甩出,那两名乡农还没反应过来,他们怀中抱着的罐子就被石子击破,罐子里的黑狗血登时淋了两人一身,这两名乡农吓了一跳,怕刘苏儿会对他们施展什么妖法,连跳带跑地跑回了人群中。

    刘苏儿说道:“少林寺乃是佛门清静之地,哪容得你们这些乡下无赖前来惹事生非,都快快给我回去吧,否则莫怪我不客气!”

    一名老者说道:“我乃山下村里的保长,你敢对我不敬?”

    刘苏儿连王爷也见过,怎会担心他小小一个保长?只不过是见他年纪大了,自己作为少林寺的人,若是欺负老人,传出去有损少林清誉,因此刘苏儿对老人作了个揖,然后朗声说道:“老人家,你既然身为保长,带这么多人来少林寺闹事,又算怎么回事?我看你们还是回去吧,你们来的目的咱们心里都清楚,偿若真要将事情闹大,别说你这个保长不保长的,恐怕全村的人都要跟着受牵连。”

    老人问道:“受什么牵连?”

    刘苏儿说道:“少林寺的田产,那是在户部都有登记造册的,你们不管怎么抢夺,又有何用?何况少林寺怕还雇了你们村里不少人种地,也算你们的东家,真要闹僵了,你以为少林寺还会雇佣你们村的人么?你这岂非砸了自己人的饭碗?”

    这老者一时语塞,过了一会,他说道:“田产隔几年丈量一次,咱们有争执的田产只要划分清楚,便不是你们少林寺的田产了,户部的鱼鳞册上就会更改,我跟你也说不清楚,你让开,我要去见你们方丈。”

    刘苏儿一听老者之言,就是准备占少林寺田产的便宜,否则他就不会说划分清楚后就不是少林寺的田产,而应说划分清楚后就能厘清明白,他冷笑一声,并不让开,那老者振臂一挥,这两百多人便准备向前冲去,刘苏儿就算是有妖法,也未必能将他们一举制服,只要他们有人冲进少林寺,那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撒泼混赖了。

    面对这些乡农的强来,刘苏儿一时不知如何应对,难不成将这些人全都打倒?凭他一人之力也阻拦不了多少人,就在这时,寺门外一声“站住!”传来,声音洪亮,震耳发聩,刘苏儿一听这声音,便知是寺里的人到了,用的狮子吼功夫将这些人镇住。

    果然,年轻一点听到声音不过耳中一震,一些年纪大的老人,听到这两个字,被震得立足不定,坐倒在地。

    刘苏儿转过身来,看到慧尘方丈带着十多名渡字辈的老禅师来到寺外,其他僧人都留在寺内,刘苏儿见这些渡字辈的禅师不是眉须皆白,就是老态龙钟,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之吹倒,可是这些老僧的功力已经练得再精纯没有,身手也不输于壮年的僧人,刘苏儿立刻明白了慧尘带他们前来的因由,心中忍不住佩服慧尘方丈的聪明。

    这些乡农之所以推着老人打头阵,就是想让少林寺不敢硬拦,以落得个不敬老人之罪,可是由这些渡字辈的禅师前来,那边没有不敬老人的说法,这些渡字辈的禅师最小的也有八十多岁,年纪大些的已经九十多上百岁,若有他们出手,不敬长者的罪名可说只能是这些乡农。

    慧尘走了过来,对这些人喝道:“阿弥陀佛,你们纠集这一干人等来少林寺闹事,究竟想干什么?”

    那名身为保长的老者问道:“空相方丈呢?”

    慧尘双手合十说道:“空相师叔已经交接了方丈一职给本僧,钱保长又不是不知,为何还要这么问?”

    这钱保长说道:“我知道虽是知道,可是焉知不是空相故意这么做的,将方丈一职一解,以前说过的话,就好像不用承认了似的,空相方丈当年答应过了的,要将那些有争议的田地划给我们,如今你们又不承认,我和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让我们进去找空相一问便知。”

    慧尘喝道:“放肆!少林寺乃佛门清净之地,岂能容你们在这撒野?你身为老者而不尊,信口雌黄,我空相师叔何时说过此话?你们不在家中安分守己,想来谋夺少林田产,你以为多带些人过来闹,就能遂你们的愿么?”

    那老者看慧尘年轻,觉得他好欺负,便向前走了两步:“我今日要是见不到空相方丈决不罢休,咱们去寺里找空相讨个说法去!”

    慧尘并没有出手阻拦,反而后退了几步,来到了渡字辈禅师的身旁。

    这位钱保长还要向前冲的时候,渡难站了出来,对乡农们吼道:“少林寺岂能容你们这些刁民前来撒野?”

    这句话用狮子吼的功夫喊出,这两百多乡民只觉耳中嗡嗡直响,过半人都立足不定,摇摇晃晃地跌倒在地。

第七章 无坚不摧

    这么一来,这些乡民人数虽多,此时哪里还敢造次,倒在地上的人慌慌张张地爬了起来,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农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失了分寸。

    那钱保长被人扶着,虽还么有跌倒,却已脸色苍白,他颤抖着说道:“这……这又算得了什么?往年……空相方丈待我们可都客客气气的,哪里有你们这般野蛮?”

    刘苏儿走到他面前说道:“亏你还有脸替空相方丈,他对你们处处容忍,你们倒觉得他好欺负不成?你们说说,你们占了少林寺多少便宜,还嫌不够,今日若让你得了逞,那倒好了,你们今日来一趟,明日来一趟,我们少林寺的田产岂非早晚要被你们这些蝗虫给吞了去?”这番话刘苏儿一是说给钱保长及这些村民听,另一方面又是说给慧尘方丈听,他想起曾有一次见空相时,曾遇到三名乡绅前来嗦,希望少林寺能将农田让出一点给农户,空相被缠得没有办法,只能将他们晾着。

    想不到几年之后,这群乡农竟然到了升米恩斗米仇的地步,想来这些年陆陆续续又贪占了不少少林田产的便宜,终于到了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钱保长倚老卖老,指着刘苏儿说道:“你……你这混小子,竟敢对我这么不敬,可见少林寺只教了你们武功,却没有教你们尊敬长者吗?你这没有教养的……”

    化为说完,慧尘僧袍一挥,一股沛然难御的袖风刮过,钱保长只觉口鼻中灌入了一股劲风,几乎让他窒息,剩下的话自然也就说不出来,这股劲风过了半晌方止,慧尘说道:“并非我们不知尊重长者,比起不敬长者,为老不尊恐怕更让人看不过去吧,再说了,要说长者,在我们这里的几位师祖,年纪比阁下还要长上许多,何曾见你尊重过我们?说话前要仔细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你既然要厘定田地,也好,我们就去郑州府,取来鱼鳞册好好核对,属于谁的田产便能一目了然,也胜过在这佛门之地搅搅嚷嚷,成什么体统?”

    鱼鳞册便是各地州府县衙等级造册的田籍,册中将田地山塘依次排列、丘段连缀地绘制在一起,因其形似鱼鳞而被称为鱼鳞图册,又称鱼鳞册或鱼鳞图,有了鱼鳞册,相当于有了官府的认可,这些刁民再想耍赖也不行了。

    这一番话直堵得钱保长无言可答,他们本想仗着人多,闯入寺中耍些无赖,从少林寺的田地中多贪占些,哪知遇到了这个铁面无私的方丈,偿若真要去郑州府请来鱼鳞册重新划定,那么他们非但占不了什么便宜,反而要将原来贪占的少林田产归还出来,这么一来,他们就成了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结果,而且偿若他以保长身份前来少林寺闹事,上头偿若追究起来,他这个保长一职能不能保得住还很难说。

    钱保长身后一名老者说道:“我不跟你们说这些,空相禅师呢?请他出来,我们只跟他说话,偿若他说不行,我们再也不来吵闹了。”

    慧尘答道:“空相师叔正在闭关修炼,岂能为你们这些山野村夫坏了修为,现在你们要么立刻回去再不来骚扰少林,要么咱们就按照鱼鳞册重新核对地界。”

    钱保长此时终于缓过劲来,他被慧尘的这一股袖风似乎吹得清醒了些,他说道:“不错,空相是否在躲着我们?否则为何不肯当面和我们对峙?他曾答应过的,那些田地都是我们村子的……”

    刘苏儿也感到奇怪,这次他回寺已有一个多月,却一直没有见到空相,也未曾听说空相在闭关修炼,偿若空相在此,那么这些人更有何话可说?难道空相并不在寺里,而是有事出去了?是什么事,这么久都没有回寺?

    慧尘说道:“已经跟你们说过了,空相师叔在闭关,看你们的意思,是想经官了,那好,慧明,慧谷,你们陪着这位钱保长,去郑州府衙一趟,请衙门的主簿,让他们来嵩山一趟,一定要说明是我们少林寺请他来的……”

    话未说完,钱保长立刻阻止了慧尘:“好好好,既然你这和尚如此不通情理,我们走,我就不信我见不到空相,他总不能像个缩头乌龟,一直躲着不出面!”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一直隐忍的慧尘方丈,他怒道:“只要再让我看到你们,此事就必须经官拿着鱼鳞册仔细核对清楚,我身为少林方丈,绝无虚言,送客!”

    说完,慧尘带着众位渡字辈的老僧转身回了寺里,再不去理会这群刁蛮的乡农。

    那钱保长呆在当地,看着这群和尚的背影出了会神,他心中终于明白,再想占少林寺的便宜已经不可能,他回过神来,对着这二百多人垂头丧气地说道:“大伙儿都回去吧,这些高僧不会再发慈悲了。”

    可是还有十多人被点了穴道,不能自己走动,钱保长只好拉下老脸来求刘苏儿给解了这邪法,刘苏儿冷冷地说道:“过六个时辰就能动了,不需再让我费神了。”

    钱保长央求道:“可是这些人走动不得,留在少林寺门口,也让外人看着不好看。”

    刘苏儿说道:“没事,我们都任由你们这些刁民前来吵闹,还管什么好看不好看的?他们愿意在少林寺门口待着就待着。”

    说完,刘苏儿也回了寺,钱保长无奈,只能指挥村民将这十多人抬下山去,边抬边骂骂咧咧的,乡农本就粗鄙,口中污言秽语哪里又好听了,只怕将慧尘上下几十代人都骂了个遍,这些人也都明白再占不了少林寺田产的便宜,讨讨口舌的便宜也是好的。

    刘苏儿见慧尘处理此事得当,不似空相这么优柔寡断,肚子里暗暗好笑,恐怕这些人再不敢上少林闹腾了。

    吃了午时斋饭,刘苏儿来到藏经阁,渡劫一见到他,就说道:“今日少林寺门口的喧哗,也多亏了你提前挡住了他们,否则他们入了寺再撒泼耍赖,就难办得很了。”

    刘苏儿笑道:“原来师叔祖已经知道了。”

    渡劫说道:“方才慧尘方丈来了一趟,告诉了我原委,他说让你有闲暇时到方丈室一趟,他有话要跟你说。”

    刘苏儿点头应了,接着告诉了他今日在少林寺后山习练拈花指法的时候,空泥曾过来指点了一番,让他受益匪浅。

    渡劫说道:“空泥习练这套拈花指法已经七八年了,自然会有一些心得,一套武功偿若练了几百上千遍,便会变得根深蒂固,一举手一投足,都会带着武功的痕迹,所以对于他来说,再想改变内力心法去练,比之你这个初练者要困难得多,今日我思索了那石碑上的指孔,想出了一点什么,正要跟你一起参研参研呢。”

    刘苏儿跪在渡劫身旁的蒲团上,对渡劫说道:“徒孙哪有资格和师叔祖参研,还请师叔祖指点。”

    渡劫摇了摇头,却没有反驳他的话,他说道:“寺里所有习练掌法抑或拳法的,偿若他们一拳一掌打在石碑上,虽说不上开碑裂石,要向将石碑打下一个角,在少林寺待上五年以上的弟子,绝大多数都能做到。”

    刘苏儿说道:“不错,咱们少林心法以刚猛为主,就算是一块山石,也能打得石屑翻飞。”

    渡劫说道:“拳掌都能将石头击破,手指却不能将其戳破,你可想过其中原因?”

    这句话让刘苏儿听得摸不着头脑,他说道:“是啊,为何如此?”

    渡劫说道:“这是因为手指上凝聚的内力不够多,偿若能够将全身的内力都凝于一指,那么想来也就无坚不摧了。”

第八章 慧尘方丈

    刘苏儿自然明白内力凝聚后可以产生极大的威力,只是此事知易行难,所以大部分的少林弟子才会选择拳脚功夫,因为将内力凝聚在拳脚之上,总胜于凝于一指一点,而习武的目的无外乎强健己身,抑或和人打斗,指力高强似乎并不比拳脚来得厉害,而且更难习练。

    渡劫说道:“拳脚练的是锤子的功夫,指力练的是钉子的功夫,你自己下去领悟一下吧。”

    刘苏儿说道:“是。”

    他出了藏经阁,想起慧尘找自己有事要谈,便匆匆向方丈室行去。

    藏经阁位于少林寺大雄宝殿后面,方丈室就在藏经阁后面,两者相隔没有多远。方丈室门前的两座石柱上有一副对联:少室山下禅林静,五乳峰前钟磬悠。这里环境清静,是修禅向佛的好地方,刘苏儿三步并作两步,很快来到这里。

    已过了春分,但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些寒意,午后的阳光照在寺中,院子里还算暖和,进了方丈室,就感到一股春寒,慧尘方丈正盘腿坐在方丈室里面的蒲团上,刘苏儿感到有些奇怪,除了打坐念经外,方丈不必时刻坐在蒲团上,可此刻慧尘既非打坐也非念经,仿佛在等着刘苏儿。

    刘苏儿给方丈施礼,慧尘本来半睁半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眼睛里一道精光一闪而逝,刘苏儿在外经年,想不到原来在寺里默默无闻的慧尘,修为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慧尘也给刘苏儿回了礼,示意他坐到旁边的蒲团上。

    刘苏儿问道:“不知方丈师兄唤我来所为何事?”

    慧尘说道:“我听说你这些日子来,一直在寺里修炼拈花指法?”

    刘苏儿点了点头:“不错,只是这套指法繁复精深,我练了一个月有余,也只是领悟了一点皮毛。”

    慧尘点了点头,转过了话题:“今日乡农聚集来寺里吵闹一事,虽然被咱们软硬兼施地化解了,其实此事可大可小,大了有损少林声威,当然,咱们的田产也会受到损失。”说到这里,慧尘笑了笑,刘苏儿知道他根本不在乎这点田产的损失,慧尘接着说道,“可是你的参与,使得此事处理得当,即维护了咱们少林的清誉,也一劳永逸地解决了他们再来纠缠的麻烦。”

    刘苏儿也笑道:“这都是方丈师兄睿智大度,将渡字辈的师叔祖们请来,让他们没有说嘴的地方。”

    慧尘当了方丈,为了维护方丈身份的威严,平日一直端着严肃的面孔,难得再有开怀大笑的时候,这时听到刘苏儿的话,哈哈大笑起来,他说道:“无论如何,咱们齐心协力,渡过了这次危机,我若不是最近听到了你已娶妻之事,还想让你回寺里呢。”

    刘苏儿说道:“是啊,我若再回寺中,外面就会说少林寺的弟子竟然娶妻,不知道真相的人不免四处乱说,恐怕师叔伯,师叔祖们都要跟着受到连累了。”

    慧尘叹了口气:“很多人觉得我行事过于拘谨,不懂变通,就拿这次有人前来挑战拈花指法一事,我是拒绝也不是,迎战又没有多大把握,有了你在这里,我就放心多了,别觉得我会因为你已经艺成下山,就不当你是少林寺的弟子了,我可不在乎这些。”

    刘苏儿失笑道:“那我真是多虑了,我之前还在担心这些,可是就算是我,要是只能比试拈花指法,我想我也难能帮上什么,到时候若是输给对方,丢了少林寺的威名,那就功不抵过了。”

    慧尘说道:“这就是我今天找你过来商量的原由之一。”

    刘苏儿问道:“原由之一?难道还有别的事?”

    慧尘点了点头:“今日乡农聚集前来闹事,咱们虽然给化解了,但是回来后,我仔细想了想,颇觉此事有些蹊跷,这些乡农都在少林寺附近,不是不知道少林寺有多少人,他们纠集了两三百人就想来生事,肯定知道事情难成,为何偏偏还要过来?表面上他们的目的是涌入寺中,然后耍泼撒赖,企图贪些便宜,可是咱们四五名僧人侍候他们一人,将他们抬出寺,也不是什么麻烦的,大不了会多闹上一阵子罢了,你有没有发觉他们离去的时候虽然有点沮丧,可是并没有太过失望的神色?”

    刘苏儿问道:“什么意思?”

    慧尘说道:“我回来后,找管事的查了查,咱们少林寺和山下村子里有争议的田产不过只有十多亩地,摊到地界前后的一点挪动,算下来也只有两三亩地的争执,他们实在是没有必要大张旗鼓地纠集这么多人前来争议,我看此事背后多半有鬼。”

    刘苏儿也立刻感到了蹊跷之处:“就算十多亩地都给他们,就算是咱们占了他们十多亩地,前后他们也没有必要来这多人,而且大部分人并无利益纠纷,若说他们一个村子同心协力,却又不像,此事的确古怪,方丈师兄有什么想法?”

    慧尘说道:“我想,这些人多半是被人唆使前来,那么此事背后定然有着更大的阴谋,我刚才在想,如果我是那背后的唆使之人,这么做,能够达到什么目的?今日之事若没有你,这些乡农多半就冲了进来,为了防止他们在寺中吵闹捣乱,咱们多半会调集寺里大部分僧人,甚至是合寺所有的人,将他们围住,或者撵出去,或者抬出去,那么寺里其他的地方,比如藏经阁等处,便乏人看守,说不定会着了道儿。”

    刘苏儿说道:“不错,此事多半会是这个结果,方丈猜想的不错,难道这背后主事之人,目的是觊觎藏经阁中的那些武功秘笈?”

    慧尘说道:“这我就不大清楚了,所以才需要你去查探查探。”

    刘苏儿点头答应:“好,若是乡农被人唆使,定然是受了别人的好处,而知道真相的人不会太多,那钱保长定然脱不了干系。”

    慧尘说道:“有劳了,此事由你去办我最是放心。”

    刘苏儿说道:“你刚才提到的拈花指法……”

    慧尘说道:“这也是我一直在想的事,我在想,咱们少林寺的拈花指,会的那几名弟子,也都是寺里的僧人,外人可说是没人知道拈花指法这门神功的诀窍。”

    刘苏儿讶然道:“你是说……”

    慧尘微微一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不错,我的意思就是,既然来人根本不知道拈花指法的真正的面目,咱们的目的又是为了维护少林寺的声誉,所以我认为,咱们无论怎么使出拈花指法,对方也不能指摘这指法使得对或不对,只要咱们能赢过他,事情便算是解决了。”

    刘苏儿有些犹豫:“可是咱们的拈花指法早就为世人所知,若是更改了招数,恐怕还是会被看出来,那时候怕还是不好分解。”

    慧尘说道:“招数不变,咱们可以融入其他武功的诀窍,听说丐帮的汪九成帮主待你不薄,曾将他的成名绝技狂风骤雨掌传授给你,指法和掌法多有想通之处,我对这套掌法所知不多,你可以自行领会。”

    刘苏儿眼睛亮了起来,他说道:“好,咱们就以此渡过这次难关,然后再跟其他学了拈花指的弟子们解释就是了。”

    慧尘说道:“拈花指虽然位列少林十八门神功之一,可是其中颇有一些缺陷,偿若你领悟过来的指法胜过了原来雪见禅师的指法,那么拈花指法可以重录,你明白么?”

    刘苏儿摆了摆手:“这倒不敢当,我去试试吧,若无别的事,我这就先去调查一下钱保长的幕后指使。”

    慧尘点了点头,对刘苏儿双手合十行礼,道了声:“阿弥陀佛。”

    刘苏儿也还了礼,慧尘身为方丈,原本不用向他行礼的,怕是需要他去办事,所以有些歉然。

    从方丈室出来,刘苏儿对和挑战少林拈花指之人的比试提升了不少信心,他回到藏经阁,跟渡劫说了此事,渡劫说道:“慧尘方丈十分聪慧,未当方丈之前,只觉他敦厚淳朴,想不到他能想的这般通透,行,你去吧,不过要小心行事,拿捏好分寸。”

    刘苏儿答应了,略作收拾,便离开少林寺,向山下行去。

第九章 乔扮货郎

    经过打听,刘苏儿得知少林寺山下有十多个村子,和少林寺田产相接的,一共有两个村子,分别是钱家村和乔家村,那日领头前来少林寺闹事的钱保长想来就是钱家村的人,至于有没有乔家村的参与,现在还不好说。

    刘苏儿思忖,若是直接去了村子里打听,必会惹他们反感,他们对自己也不会说什么实话,说不定还会给他们留下口舌,让他们有了理由再次去少林寺闹事,所以要么是趁着晚上夜深人静时,直接去村里找出钱保长的家,逼问出是谁撺掇他们的;要么乔装改扮,化成另一副面孔,前去悄悄打听,刘苏儿选择了后者。

    他下山之后,遇到了一位走街串巷卖小物件的货郎,手里拿着一根手腕粗细的竹竿,这根竹竿上又横着穿着几根细点的竹竿,细竹竿上挂满了各种饰品和玩具,这种货郎常行走在乡村之间,定然不会惹人怀疑,刘苏儿掏出二两银子将他的这些货物全都买下。

    除此之外,刘苏儿知道自己的服饰和外貌钱家村的人都能分辨得出来,他又花了一贯钱,将自己的外衣和对方换了,这位真正的货郎想不通刘苏儿此举何意,刘苏儿的衣服较新,就算不给他一贯钱,他也愿意跟他换,同时还将自己的帽子送给了他,有了这顶脏兮兮的帽子,刘苏儿俨然变成了一位寻常的货郎模样。

    换完以后,刘苏儿又问了这竹竿上货物的价钱,省得在这些细节上除了岔子,货郎告诉他后,便欢天喜地地离去,想不到竟然会遇到能将他所有货物都买下的人,货郎走得很快,大约是怕刘苏儿反悔。

    刘苏儿跟着来到一条小河边,捡了一些枯枝败叶生了一堆火,火燃尽后留下一堆灰烬,刘苏儿将这些灰烬和着水,调出一把黑灰色的泥,然后仔细地对着河水涂抹在自己手脸上,这么一来,他看起来就像是常年在外行走,脸上被晒得黑黑的样子,恐怕自己对着镜子,自己也难以认出自己。

    做完这些,刘苏儿便挑着竹竿,向钱家村行去,走在路上,他想起自己声音也能被村里的人认出,因此他不断地大声吆喝着:“过来看看哪,用草编的蝈蝈,青蛙,竹哨子,针线,宝石手镯,玉观音,能驱鬼辟邪的桃葫芦……什么好东西都有,大家快来看看吧!物美价廉,童叟无欺!一两个铜板一件……”

    一边走,刘苏儿一边大声吆喝,浑然不在意路边田里人投来的异样目光。

    等来到钱家村外,已过了晌午,刘苏儿的声音已经喊得略带嘶哑,听起来和他原来的声音也有了很大的不同。

    在刘苏儿的想象中,钱家村既然会和少林寺闹这么大动静,就为了一些田地,想来定然是十分贫困,村民们大都食不果腹,可是到了以后他才知道并非如此,钱家村虽然是村子,但家家都是一副不少食不缺穿的温饱之相,非但有不少鸡鸭在村子里闲逛,还有不少狗盘坐在各家门前,只看这些狗都肥肥胖胖的,那么这些人家也不至于吃不饱饭。

    奇怪的是,这些狗见到刘苏儿这个陌生人,竟然没有此起彼伏地吠叫。

    这就让刘苏儿更知道这些村民富足,所谓狗不嫌家贫,越是穷苦人家,狗越是忠心,见了外人定会狂吠,而富人家的狗,想来多半就是爱理不理的,其实刘苏儿想错了,这些狗之所以不叫唤,是因为他身上所穿的货郎的衣服,这货郎常年穿行在各个村子里,身上带着一股气味,让这些狗儿闻起来觉得无害,因此便懒得叫唤了。

    到了村口,刘苏儿大声吆喝,很快村子里的孩子都围了过来,被他竹竿上的各种玩具所吸引,一直流连不去,有几个孩子甚至跑回家去,央求家中大人给钱来买。

    也有一些大人和老太太前来购买针线等物,谁都没有看出刘苏儿原是那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围着他的人大多都买到了自己所需,逐渐散去,只有一位留着鼻涕,看起来有些邋遢的孩子因为没钱买,却又等着骨碌碌的大眼,一直看着竹竿上的玩意,舍不得离去。

    刘苏儿见身旁只有这个看起来邋遢不堪的小孩,猜测他定是这村中最贫寒一户人家中的孩子,趁着没有别人,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邋遢小孩吸了吸鼻涕,又用袖子抹了一下,然后说道:“我叫狗剩。”

    刘苏儿感到有些奇怪,天下哪有父母会给孩子起这种名字的,不过此事和他无关,他说道:“狗剩,你喜欢哪个玩意?”

    狗剩说道:“我喜欢那条彩色的金鱼,不过我没有钱买。”

    刘苏儿说道:“没有钱不要紧,你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这条金鱼就送给你,怎么样?”

    狗剩点了点头,刘苏儿接着说道:“不过我问你的问题,你不能跟别人说,不然别的孩子也跟着过来问我要这些玩意,那就不好了,给你的这个,我也得要回来。”

    狗剩说道:“我不说,你快问。”

    刘苏儿问道:“最近,可有什么你不认识的人来到村里?”

    狗剩想了想,然后说道:“前天有一个叔叔去了保长家,昨天花婶的娘家人来过一趟。”

    刘苏儿问道:“前天那位叔叔长什么样?”他心中霍霍而动,前天有人去了钱保长家,昨日村民们就赶去少林寺去闹腾,若说中间没有关系,说给谁听也不会相信。

    狗剩说道:“那位叔叔脸白得很,比我们村里脸最白的丽娘还要白,身上香得很……别的我就记不清了。”

    刘苏儿将竹竿上的金鱼取下来递给狗剩,又取下一件辟邪的红绳桃核送给了他,并告诉狗剩:“我问你话的事,你千万不要跟别人说啊,不然给你的东西,你都要还给我。”

    狗剩又吸了吸鼻子,眼睛骨碌碌地一转,然后说道:“你再把那个哨子给我了,我就死也不说。”

    刘苏儿失笑道:“你这孩子好不贪心,你跟我说说,你们保长家住在什么地方?”

    狗剩指着村中最大的一家院子说道:“保长家就住在那里,不过他今日出去了,不在家。“

    刘苏儿将那枚竹哨给了他,看着狗剩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问到了所要问的,刘苏儿一时也不忙走,他在村子里又转了一圈,一边吆喝着,一边看着村子里的情形,吃过晌午饭后,村子里的男人有的下地干活去了,有的在家中睡觉,村子里除了孩子欢闹的声音,此外一片宁静。

    刘苏儿见到一户人家中,以为老婆婆在院子里锤洗衣服,刘苏儿假做进去讨碗水喝,这老婆婆看起来就是一位心慈面善之人,二话不说,就用瓢给他舀了一瓢水,刘苏儿谢过了,端着瓢喝着,随口跟老婆婆闲谈:“今年雨水充足,年前又下过一场大雪,都说雨雪兆丰年,今年定然是个丰年。”

    这老婆婆说道:“丰年时,田多的才高兴,老婆子家里只有五亩薄田,就算遇到好年岁,去掉官税,也余不了多少口粮。”

    刘苏儿说道:“老婆婆说哪里话,我看你这屋子高墙新瓦,不过的挺滋润的么?”

    老婆婆笑道:“这都是我养的十几只母鸡,每日下蛋,一点点积累下来的,房子是去年秋天盖的,准备用来给我儿子娶媳妇,只是盖好了,也没有余钱再去打新家具,新屋子里用的还都是那些破破烂烂的物什。”虽然说得可怜,但老婆子依然是一脸骄傲的样子,显然,在村子里能盖上几间大瓦屋,那是很值得炫耀的。

    刘苏儿哪里有心情跟他扯这些芝麻谷子的事,他奉承了老婆婆两句,接着直奔主题问道:“我听说昨日你们村子里的人都去了少林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婆婆说道:“还不是那钱保长心生奢望,也不瞧瞧少林寺是什么地方,他鼓动村里的壮丁,说是问少林寺去要些肥田,大家伙都有好处,不仅将咱们村子里的男人都喊了过去,就连隔壁乔家村村子里的男人也叫了不少,没成想却闹了个灰头土脸回来,钱保长闹了这个笑话,怕人说口,回来后每人给发了一吊钱,算是大家的辛苦钱,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多钱,钱保长虽然受人尊重,可是家里也只有十多亩地,二百多吊钱本可以不用给的,他既给了,大伙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听到老婆婆的话,刘苏儿心中更是有了谱,十吊钱为一两,二百多人,就是二十多两银子,别说他只是一个村子的保长,就算是县城里的殷实人家,也舍不得拿出这么多银子,这其中定然有鬼。

    狗剩说那面皮白皙,身上有香味的男人去过保长家,看来银子多半就是他给的,整起事情也定是他唆使的。

    刘苏儿打定主意,晚上再去钱保长家探探,看看能不能问出那人的身份,想来多半就是向少林寺下挑战书的人,也就是拈花指法原本的正主儿,想到这里,刘苏儿从竹竿上取下一包针线送给老婆婆,以谢她赠水之德,老婆婆推辞不收,刘苏儿硬是塞给了她,这才离去。

    背后那老婆婆不停念叨,真是遇到好人了。

    出了村子,刘苏儿来到村外一条偏僻的河边,他在这里躺着睡了一会,到了傍晚,他起身寻到一根竹竿,用针线做了一副钓竿,以泥土中的蚯蚓做饵,从河里钓上来几尾鱼,又捡了些树枝,将鱼烤熟了吃了,此时钱家村家家都升起了炊烟,夕阳西下,刘苏儿想起了去亲戚家探亲的梅,一时真恨不能回家和她见上一面。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野外一片蛙鸣虫吟,村子里人为了节省灯油,晚上歇息得早,刘苏儿扔掉货郎的竹竿,悄悄地返回了钱家村。

第十章 月下公子

    钱保长还没睡,偏房内点着油灯,他正坐在桌旁翻看着一本册子,刘苏儿轻易地来到他院子里,前后查看了一番,这钱保长家中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位婆娘,婆娘已经在另一间屋子睡下,也不见他的子女,想来他要么没有子女,要么他的子女都是在外面居住。

    刘苏儿拿出一块方巾,将自己脸上蒙住,他试探着推了推门,门并没有上闩,刘苏儿大模大样地走了进去,钱保长年愈五十,身体倒还健壮,忽然见到家中进来一位蒙面之人,马上认定是遭了贼,他从桌底下拿出一柄铲子,对着刘苏儿说道:“你是谁?想来干什么?来人呐……”

    刘苏儿怕他大声叫嚷,吵起了别人就有些麻烦了,他欺身向前,随手点了钱保长的穴道,好在他的喊声还没有惊动旁人,刘苏儿压低声音,用故作沙哑的嗓子说道:“我是嵩山上的山大王,最近手头有些紧,听说你钱保长最近发了财,想来借些银子用用。”说完刘苏儿自己都觉得好笑。

    这钱保长被刘苏儿点了哑穴,苦于说不出话,刘苏儿说道:“你答应不大声嚷嚷,我便帮你解开穴道,否则别怪我杀了你!”刘苏儿抽出一口剑,插在他身旁的桌子上,接着解开了钱保长的哑穴。

    钱保长看看插在桌子上的利剑,又看看刘苏儿蒙了面的模样,他胆战心惊地说道:“我们不过是种田的乡农,哪有什么发财不发财的?大王是不是找错人了?”

    刘苏儿冷笑道:“找错人?我听村里的人说,你给两百多人没人发了一吊钱,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钱财,还想瞒我?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

    钱保长说道:“我……我……”

    刘苏儿见他眼睛不时看了看立在西墙的一个柜子,他哪还能不明白,他来到柜子前,拉开柜子门,里面放着一个包裹,刘苏儿将包裹拎出来,这包裹沉甸甸的,解开包裹一看,里面是六个银元宝,每个二十两,一共是一百二十两,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碎银子,刘苏儿将包裹丢在桌上,钱保长看着这个包裹,眼睛中都快流下泪来,他心中悔恨,不该这么张扬地给村子里的人发钱,惹得贼人觊觎自己这些钱财。

    刘苏儿问道:“你不是说家中没钱么?这些银子是哪儿来的?”

    钱保长说道:“这些钱都不是我的,山大王,这都是别人托我办事,寄存在我这里的,你偿若给我拿去了,我如何同人家交代?”

    油灯上的灯芯烧糊了,灯火跳跃,闪烁的灯光下,钱保长露出一副惊惶不安的神情,刘苏儿从桌子上拔出剑,一剑削去了过长的灯芯,灯还没灭,留在剑身上的一段灯芯还在燃烧,这手功夫一露,就算是不懂武功的钱保长,也能看出厉害,若不是刘苏儿武功高强,那便是这口剑异常锋利。

    刘苏儿看着剑上的火苗说道:“这些银子老子也看不上,我且问你,这银子是谁给你的?你要是照实说了,这些银子我就留下不拿走,若是不说,或者故意说错,你不但银子保不住,你的老命恐怕我也得带走了。”

    剑刃上的一点火光逐渐熄灭,刘苏儿剑回鞘中,钱保长不敢逞强,听到银子还有保住的一线希望,他立刻说道:“我说我说,是……”说到这里,他又变得有些犹豫起来。

    刘苏儿问道:“怎么,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肯说?”

    钱保长再看了看包裹里的银元宝,叹了口气说道:“银子你拿走吧,那人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刘苏儿想不到他会忽然变了口气,他说道:“看来那人的身份比你的这条老命和这些银子都要重要,那么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他提剑假意要刺向钱保长,可是钱保长却不怎么惊慌,一名乡农竟然会有这般胆量,真是出乎刘苏儿的意料,而他又不能真的杀死这老儿,心中涌起了极大的疑问。

    那钱保长忽然笑道:“怎么?下不了手?我知道你是少林寺的人,嘿嘿,少林寺的人要杀人劫财,传出去可就不大好听了吧。”原来是钱保长猜出了刘苏儿的身份,怪不得他忽然变得有恃无恐。

    刘苏儿想不出哪里露出了破绽,不过此时承认与不承认都有问题,他把心一横,将蒙在脸上的面巾扯下,露出他抹了灰烬的黑黝黝的脸,故作狰狞地冷笑道:“我说你这老东西怎么不怕我杀了你,原来你竟然把老子当成了少林寺的和尚,可笑啊可笑,既然你不肯说出那财主的来历,我只好宰了你,这点银子虽然不多,也够老子快活几个月的了。”

    钱保长见了刘苏儿的“真面目”,再听到他这么一说,心中又慌乱了起来,眼见刘苏儿举着剑再次刺将过来,他连忙喊道:“别!别杀我!我说!我说……刚才我想你既然会和那少林寺一样的妖法,小老儿才误认为阁下是少林寺的人!”

    刘苏儿心道原来如此,钱保长见识浅薄,以为会点穴的都是少林寺的人,也难怪他会一下“猜中”自己的身份,他说道:“老子可没有多少耐心了,你再耍花招,我也懒得再和你嗦!”

    钱保长说道:“不敢不敢,前日村子里来了一名出身高贵的年轻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贵公子,他给了我银子,让我去跟少林寺去闹上一场,他说少林寺的人不会对我们动粗,我想着既能得了他的银子,说不定还能要来些少林寺的田产,因此我便喊上村里的人过去,谁知那少林寺的人好不强硬,我事情没办成,还不知道那年轻人会不会找我来要银子……”

    刘苏儿问道:“这年轻人叫什么名字?”

    钱保长说道:“小的不知,我问过他,他没有说。”

    刘苏儿又问:“你听他是哪里口音?哪里人士?”

    钱保长说道:“他说得一口官话,我着实无法分辨出他是哪里的人。”

    刘苏儿:“此外此人还有什么特征?比如身上穿的,头上戴的,腰间挂的,你都给我说说。”

    钱保长说道:“此人眉清目秀,就是比女子还要俊俏些,他发髻中插着一根通绿翡翠做的钗子,腰间挂着一块玉牌,看起来也是值钱得很,他穿着青色的缎子外衫,递给我这一包银子时,我看他手指上还带着一块扳指,只是他的手指有些粗糙,和他身上其他地方的细皮嫩肉倒有些不同……”

    刘苏儿听他提起此人的手指粗糙,心中一动,难道果然就是此人?他问道:“还有呢?”

    钱保长想了想,忽然说道:“对了,此人临走之前,问起我一种花的名字,我告诉他那是绣球花,花上有些毒性,让他不要多碰,他笑着说道,绣球花?名字果然好听,唉,艳丽的花儿不是有刺就是有毒,表面看起来好看的,里子还不知道什么样,好了,你帮我好好办事,事儿办得漂亮,我还有赏。”

    刘苏儿问道:“就这些?没别的了?”

    钱保长说道:“其他就没有了,我曾问该如何称呼公子,他说道不必有什么称呼。”

    刘苏儿感到再问不出什么,正想解开钱保长的穴道,忽然他心中闪过一道光亮,他摇了摇头说道:“不对,你还有事隐瞒着我,看来你还是不老实,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他话虽这么说,可是心中一时还想不明白为何自己认为他有所隐瞒,他模模糊糊有些想法,却想不真切。

    钱保长说道:“我……唉,他临走时的确说过,他还会回来一次。”

    随着这句话,刘苏儿也想明白了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因为若只是刚才的那番话,这钱保长实在是没有必要拿性命做担保,不肯说出实话,除非是那人会知道他会出卖了他,刘苏儿问道:“他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钱保长说道:“就……就是今晚……”

    就在钱保长话刚落音,院子里传来一声叹气:“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若是再这般威胁以为老人,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这话语带威胁,可是语调却是平平,就像那人再说着一句微不足道的事,而且声音非常低沉悦耳,刘苏儿剑回鞘中,转身出了屋子,庭院中,月光下,一名书生模样的人站在外面,看相貌,正是钱保长口中提到的那人。

    刘苏儿一见对方相貌气度,相较之下,立刻生出自惭形秽之感,他问道:“你是谁?为何给这老儿钱财,让他去少林寺闹事?”

    此人看着刘苏儿,眉头微微一皱:“原来你是少林寺的人,怪不得你会这么问,我刚才以为你会对那老者动粗,看来是误会了,我是谁你没有必要知道,我要问你一件事。”

    刘苏儿听他说话傲慢,心中不知如何生出一股邪火,他说道:“你不回答我的话,反倒问起我来,看来你是不肯老实回答了,也别怪我动粗。”

第十一章 恼羞成怒

    平时刘苏儿对人总是客客气气的,这次不知怎的,总觉心中有股怒气压抑不住,因为无法冷静,他也没有想到,对方既然知道他是少林寺的人,却并没有怎么放在眼里,说明对方的来头不小。

    这长相俊美且服饰高贵的少年微微一笑:“我到这里来之前,师尊曾交待过,让我遇到少林寺的人和丐帮的人时,都要客气一点,刚才我好生问你话,你不仅不回答,反而语带讥讽,那也我也不用客气了。”

    刘苏儿心下暗自警惕,听此人的语气,看来是准备动手了,对方语气不仅傲慢,而且咄咄逼人,只是他和寻常恼羞成怒的江湖人有所不同,脸色平静,看不出他心中真正的想法,而且行事慢斯条理,说了不用客气,也没见有什么动作,他回了一句:“在少室山脚,口气还如此狂妄,没将少林放在眼里的,阁下还是第一人,到底如何不客气,我倒想瞧瞧。”

    这名少年从腰间取出一件内弯的弯刀,刃在里面,和寻常的弯刀正好相反,这种奇门兵器刘苏儿还是第一次见,不过这并非弯刀,少年又从背后取下一根短棍,他将短棍接在这古怪弯刀的一端,顿时变成了一件镰刀一样的怪兵器,接着此人将怪兵器向前一指,准备出手。

    刘苏儿伸手虚拦:“且慢!”

    这少年露出嘲弄之色,问道:“怎么?”

    刘苏儿说道:“你别误会,我不是怕了你,我只是不想打一个糊里糊涂的架,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说道:“哪有这许多嗦,等你打赢了我再问不迟。”

    刘苏儿心中怒火愈加变得强烈,他心道,好没有规矩的东西,难道我还怕了你不成?等我打得你爬在地上求我,到时候看你还是不是这么狂妄,刘苏儿身边只带着一把普通的铁剑,剑法也非他所长,刘苏儿抽出剑来,看钱保长的院子里放着一把锄头,他走过去,将锄头上的铁锄削掉,只留一根锄头的木柄,刘苏儿扔掉铁剑,试了试这根锄头的木柄,大小轻重无不趁手。

    少年见他不用剑,反而用一根锄头柄,显然不将他放在眼里,他冷哼一声,舞动这似镰刀非镰刀的武器,这武器名叫夺命勾魂镰,中原江湖极少有人用这种兵器,夺命勾魂镰使出的同时,少年脚下也跟着不断变幻方位,走得竟是奇门八卦步法,他见刘苏儿年纪不过二十余岁,就算是从小在少林寺习武,也只不过是一二十年的修为,根本就没有将其放在眼里,他也不拟就此杀死刘苏儿,只想打伤了他,问清自己的事情便算。

    刘苏儿见他武器怪异,武功更是从没见过,他将锄头柄舞动开来,正是莲花棍法的一招莲叶田田,封死了少年所有进攻的路线。

    少年对少林寺大部分武功有有所了解,心中早就想好了他会用什么武功来防御,自己又如何继续追击,怎料刘苏儿一出手就出乎他的意料,而这套莲花棍法,也是他从所未见,夺命追魂镰竟然攻不出去,而对方的棍法隐隐还有反击之势。

    这么一来,少年方知刘苏儿的厉害,他收起了大意之心,脚下踩着奇门八卦步法,企图转到刘苏儿身侧出手,刘苏儿轻功也不弱,跟着也转过身来,少年的兵器向刘苏儿脚下攻去,刘苏儿跃起躲避,一招天花乱坠,木棍从半空中挥舞下来。

    面对漫天棍影,少年再踏八卦步法,打着避其锋锐,重整攻势的想法,所谓避其锋锐,不过是说得好听,其实就是见刘苏儿棍法猛烈,暂时躲开而已。

    刘苏儿落了下来,两人恢复对峙之局。

    少年说道:“你用的不是少林寺的武功吧。”

    刘苏儿问道:“那又怎样?难道比武还要对方指定用什么武功不成?”

    少年闻言似乎心中一震,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他说道:“好,很好,就算你用的不是少林武功,也赢不了我。”

    刘苏儿说道:“不妨试试,若是比起自大吹牛,我或者不是你的对手,武功么……嘿嘿。”

    这最后两声冷笑的意思不言而喻,这么一来刘苏儿彻底激怒了这名少年,刘苏儿原本也不是睚眦必报之人,只是故意用言语羞辱对方,试图激怒对方,因为武功到了两人这种水平,比武比的不仅是招数和功力,更比得是气势和心境,偿若心中被其他情绪所干扰,那么在招数上不免容易使老,招数使老便容易出现破绽,有了破绽,也就容易击败对方。

    这少年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他此时已被刘苏儿气得失去了理智,他从小到大,都是被人夸赞和吹捧着过来的,何曾听过有人这么讥讽于他?少年手中夺命追魂镰左右一摆,一记杀招使出,他原本不想痛下杀手的,此刻怒火攻心,再也顾不得其他了。

    刘苏儿手中木棍一抬,见招拆招,两人你来我往,顷刻间相斗了数十招,招数上可说是不分上下,只是刘苏儿兵器上吃了点亏,对方的夺命追魂镰的镰乃是精钢所铸,镰刃又是切金断玉的锋利,镰柄也是用上好的紫檀木所作,坚硬非常,而刘苏儿手中的木棍不过是锄头柄,农家的农具,又能用什么好材料了?不过是榆木而已,刘苏儿为了不让镰刃将木棍削断,已是吃了些亏,木棍和镰柄交击之际,榆木又怎会是上好紫檀的对手?很快他的木棍便被打断了一截。

    少年闹刘苏儿出言不逊,下手好不容情,夺命追魂镰招招致人死命,只是刘苏儿棍法实在精妙,莲花棍法已差不多是中原棍法的极致,他出招虽然凌厉,刘苏儿也尽能防守得住。

    那钱保长见两人在院子里厮杀,吓得他躲在屋内不敢出来,他的老婆子也被两人打斗的声音惊醒,同样缩在屋内,只敢透过门缝向外张看。

    只见刘苏儿的榆木棍越来越短,刘苏儿知道再打下去,自己手中的木棍恐怕也使不出莲花棍法,他将手中的短木棍向少年掷去,少年闪身一躲,刘苏儿趁着这个空档,又从墙边拿起了钱保长家中的一根铁耙,说是铁耙,耙柄还是木头的,刘苏儿故意让少年将耙头打掉,便又多了一根木棍。

    刘苏儿对这根木棍异常珍惜,因为再打断了,一时也不好找到什么东西替代,他将内力注入木棍当中增加木棍的硬度,这么一来,虽然内力损耗得多些,可是木棍一时再也不能被打断。

    少年的夺命追魂镰和刘苏儿丑陋的木棍再次交击,被棍上的内力反震地手臂发麻,他心中不禁凛然,对方看起来不过是少林寺二十多岁的俗家弟子,想不到内力竟然如此浑厚,印象中,似乎这种深厚的功力,似乎只有在师父身上见过。

    两人你进我退,镰来棍往,已经斗了上百招,两人心中都非常惊讶,想不到对方武功如此高强,刘苏儿从玄玉石中得到了极大的内力,又跟着丐帮帮主汪九成学会了莲花棍法,武功已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想不到这相貌俊美的少年,看起来不到二十岁,武功竟然能够和自己打个平手。

    当然,这只是刘苏儿兵器不趁手,又没有拼命下杀手之故,尽管如此,这少年的武功也是非常强悍,也难怪他这么自傲。

    两人再斗数招,少年忽然一招旋转出招,这一招少年在之前已经用过,高手相争,原本不应该在百十招内就出现重复的招数,刘苏儿见他重复使出此招,心中笑道黔驴技穷了,他既然见过此招,在对方一经使出之时,就知道了破解之法,对方脚下踏着奇门八卦的步伐,自己只要抬棍点击对方脸面,迫使对方迎镰相挡,自己再垂棍击其腰部,就能让对方落败,刘苏儿在少林寺习艺经年,早明白了慈悲为怀的道理,用这种办法赢了对方,又不伤人性命,最是合他心意。

    可是刘苏儿虽然算盘打得好,奈何对方是故意使出这一招,引他上钩,刘苏儿的棍一点对方面门,对方并没有迎镰上击挡住他这一招,而是身子一转,脚下踏着八卦方位,人已经绕到了刘苏儿背后,使出一招卷镰式,刘苏儿心下暗骂自己活上当,仓促迎击,结果手中的木棍被夺命勾魂镰勾中,即使如此,刘苏儿的内力比对方要高,木棍原可保得无碍,可惜他力道用反了,刘苏儿眼睁睁地看着木棍被夺命勾魂镰勾走,却只能徒呼荷荷。

    那木棍被甩上半空,越过钱保长家的院子,不知落到了何处。

    少年一招得手,下手更不容情,连使杀招向刘苏儿要害攻去。

    刘苏儿空着手,只能使出狂风骤雨掌与之相抗,夺命追魂镰的招数虽然招招狠辣,可是这套掌法却也威力惊人,双方又打了个不相上下。

第十二章 言而无信

    这少年本以为刘苏儿失了兵器,很快就会被他击败,哪知刘苏儿使出的掌法却也精妙绝伦,掌力刚猛,一掌袭来,掌风呼啸,少年也不敢硬接,只能脚踏奇门八卦步法,闪身避其锋锐。

    再打了十多招后,少年猛攻几招,趁着刘苏儿忙于抵挡之际,忽然抽身后退,口中喝道:“住手!”

    刘苏儿愕然停手不攻,看着少年。

    少年说道:“想不到少林寺有你这个异类,你敢不敢只用少林功夫和我比试一场?”

    刘苏儿又非三岁娃娃,岂能受他所激,他说道:“你想要公平比试,也好,咱们就空手相比如何?我没有携带趁手兵器,自然比不得阁下手中这用了几十年用惯了的武器。”

    少年心中好笑,自己年龄不过双十,对方非要说这夺命追魂镰是他用了几十年的武器,那自是想激自己不用兵器和他打,可是以刘苏儿刚才所表现出来的功力来看,自己空手多半不是他的对手,他假做思索,暗中却使出来另一门手段。

    刘苏儿见他沉吟不语,以为他在考虑,月光之下,这少年肌肤如白瓷上的釉,玉润之外还泛着光彩,他整个人就如同一尊细瓷所造,看起来弱不禁风,没想到手底下却又这般硬朗,和他打斗之际,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花香,十分好闻,偿若他是位女子,那自然闻起来沁人心脾,可他确实男子,身上又有这种香味,不免让刘苏儿感到他有些古怪娘气。

    就在双方再次恢复对峙的时候,一股闻起来更好闻的花香之气越来越浓,初春的月夜,微风拂过,让刘苏儿有些熏熏之感,可是他心中却在暗暗警惕,防止对方忽然暴起伤人。

    见刘苏儿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这少年心中的惊讶逐渐变成了惊惧,原来这股对刘苏儿来说更好闻的花香,其实是一种迷药,叫做夺魄香,乃是从一种有毒的花上提炼而来,闻过之后,便会使人失魂落魄,神不守舍,因此有夺魄香这个恰如其分的名字。少年自知自己的武功难以胜过刘苏儿,便在袖中打开了盛有夺魄香的瓷瓶,掌心暗运内力,用掌力将这香气逼迫出来,他自己自然早就暗中服了解药,他故作犹豫实则是在暗中等待,等待刘苏儿中了招,他便将刘苏儿捆缚起来,再问自己要问的事。

    可是刘苏儿却对这夺魄香完全没有反应,别说失魂落魄,就连眼神的明亮也没有什么变化,少年不知道刘苏儿曾经误服千年山浆的阴毒,身上早已百毒不侵,这夺魄香在他闻来,非但不受其害,反而精神更旺。

    少年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他将夺魄香放好,对刘苏儿说道:“好,不用兵器就不用兵器!我倒要看看,你们少林武功究竟有多大本事。”

    刘苏儿看着他拆卸了夺命追魂镰,他心地淳朴,不知对方诡计,他摆出少林寺入门功夫,罗汉拳的起手式,准备和对方空手相斗。

    少年一声娇叱,人向刘苏儿冲来,刘苏儿摆开架势,他不知道对方武功路数,因此准备先防守再反击,他使出罗汉拳的一招罗汉托塔,双手平端,全身真气谷荡,防守之严密,恐怕就算是少林寺渡字辈的禅师见了,也要拍手称赞。

    这少年来到刘苏儿身前一丈前后,忽然拔地而起,人跃上半空,双足连踢,脚法似鸳鸯腿却又和鸳鸯腿不同,鸳鸯腿最多踢两个来回,也就是双脚各踢两下,一共踢出四脚,便到了极限,可是少年双脚不断踢出,还没提到刘苏儿身上,就已经提出了七八脚。

    刘苏儿一招举钵向天,这是举钵罗汉端着钵向上的动作,正是应付这种高来高去的招数,双方拳脚交接了十多招,少年一个筋斗翻身到了刘苏儿身后,刘苏儿也不回身,反手一招布袋乾坤,这是布袋罗汉反背布袋的模样,乃是应付身后敌人的绝妙招数,两人若真是空手相斗,这招原也使得恰如其分,只可惜刘苏儿双手向后击出时,手背上忽然一阵刺痛,刘苏儿临危不乱,一招踏水渡江,向前扑出,拉开了他和少年之间的距离,这才回过身来,刘苏儿举起双手一看,每只手的手背上都有五六个刺伤,鲜血从伤口处渗出,伤虽不重,但刘苏儿锐气已失,他抬头向少年看去,这一看之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原来少年手中拿着一根带刺的软鞭,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刘苏儿这才明白上了对方的当,既然说好了不用兵器空手相斗,他怎的言而无信,还是用了兵器?刘苏儿气得骂道:“好没廉耻的小贼,言而无信!”

    少年说道:“我怎的言而无信了?”

    刘苏儿说道:“你不是答应了空手相斗么?怎的又用了兵器?”

    少年说道:“我是答应了不用兵器,却没答应空手!”

    刘苏儿说道:“什么不用兵器,什么空手?你手中拿的又是什么?”

    少年说道:“这中间自然大有不同,不用兵器是不用兵器,空手是空手,这两者又岂能一样?我只答应你不用兵器,你瞧瞧,这可不是兵器,这只不过是条带刺的藤条,算得什么兵器了?”

    刘苏儿这时才明白自己上了他的当,因这少年刚才所说的的确就是不用兵器,他恨恨地说道:“好不狡诈的小贼,竟然如此狡猾!”

    这少年任他喝骂,心中更是惊讶,原来他拿出的这根藤条,不是普通的藤条,这藤条上生着倒刺,刺伤有毒,中了刺的人便会身子麻痹,失去动弹之力,只看刘苏儿骂人时中气十足,便知道他又没有中毒,这么一来,少年心中信心更是受到打击,他说道:“既然你承认不是我的对手,再和你打也没有什么意思,胜之不武,我走了!”

    这番话说得漂亮,其实是少年心怯了,要逃走。

    刘苏儿见他转身离去,跟在后面喊道:“哪里走!你唆使乡农上少林闹事,这件事你还没有说清楚呢!”

    少年哪里搭理他,他的轻功之中融入了奇门八卦的步法,左行一步,右边一闪,左右踏足几步,已经来到了钱保长的院墙下,接着一个纵身跳过院墙,消失在墙后。

    刘苏儿也三步并作两步,跟着翻身上了院墙,他站在墙头上,看着少年一袭青衫,向村子西边蹿去,刘苏儿跳下院墙,展开轻功,跟在后面也奋力追了过去。

    那少年的轻功虽然别出蹊径,纵跃腾挪比刘苏儿要快,但长途奔袭,却是刘苏儿的强项,刘苏儿内力充沛,轻功虽然不是走得细腻步法的路子,但全力奔驰,速度也逾奔马,在后面紧紧追赶,两人一前一后,在钱家村外的农田里如同御风而行。

    已是初春,田里全都是绿油油的麦苗,少年竭尽全力奔驰,在麦苗上几乎足不点地的奔走,似在麦苗上滑行,正是轻身功夫里最有名的轻功草上飞,加上他姿势潇洒脱俗,看起来颇有些仙意,刘苏儿在后面大步追赶,他的轻功自然就没有这么儒雅,大踏步之际,将麦田里的麦苗踩倒了不少,溅得一裤脚的绿汁,他也顾不得这许多。

    两人一个逃,一个追,黑夜里也分辨不清方向,两人都不知到了什么地方,他们越过田野,越过树林,眼看着刘苏儿越追越近,前面那少年自知摆脱不掉刘苏儿,心中暗生毒计。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一座山坡前,刘苏儿距离少年只有十多丈的距离,只要刘苏儿加把劲,要不了片刻,就能追上少年,就在此时,这少年忽然停下脚步,回身向刘苏儿撒出数枚毒针,刘苏儿疾奔之际,哪料得他说停就停,见到这几枚毒针向他头脸要害射来,毒针速度之快再闪避已经来不及了,他不假思索,双手使出一招狂风骤雨掌中的风雨大作,双掌使出全身的功力向这几枚毒针拍去。

    为了保命,刘苏儿这一招用上了十成功力,风雨大作这一招又是刚猛至极的掌力,加上又是双手同时使出,掌风将这几枚毒针扇得向后激射,倒飞回去,尽数钉入少年的身子。

    刘苏儿使出这一招掌法之际,人还在向前奔驰,没有停下,一招使出后,人已经来到少年面前,这少年受到毒针的倒射和刘苏儿掌风的袭击,人哼都没来得及哼出一声,就仰天倒下,昏迷了过去。

    刘苏儿见状,心中暗骂对方狠毒,想偷袭自己不成,还遭了自己暗器的反噬,可说是他活该,不过对方和自己并无解不开的死仇,他用暗器射自己,也是出于自己追击他,似乎也是有情可原,无论如何,他一名少林弟子,不能看着对方陷入险境而见死不救。

    月光照在斜坡上,刘苏儿见少年脸色惨白,知道他伤得很重,他中了暗器不应该昏迷,此时却昏迷了过去,应是自己刚才那一招风雨大作的掌力击得他闭过气去了,刘苏儿拿起少年的手,果然见他手指略显粗糙,却也没有钱保长所说的那样不堪,只是少年手掌不大,刘苏儿用自己的手掌和他掌心相对,将一股真气输入少年体内,希望将他救醒。

    可是一股股真气输入,少年依然没醒,脸色却变得黯淡起来,刘苏儿醒悟过来,看来刚才射向他的这些暗器都淬了毒。

    刚才少年共射向他八枚毒针,眼下这八枚毒针全都扎在少年的胸前,刘苏儿不知如何解毒,便想着先将毒针起出来,若是常人拔出毒针,定然要包裹住手指,防止毒针上的毒伤了自己,可是刘苏儿百毒不侵,也不在乎这些,他一根一根地将毒针拔出,拔出乳中穴旁的一根毒针时,刘苏儿感到少年胸前出手柔软,他心中一愣,再看少年的咽喉处,也没有喉结,原来这名少年竟然是一位女扮男装的姑娘。

    这么一来,刘苏儿顿时感到脸上发烧,同时心中慌乱起来。

    不过慌乱归慌乱,刘苏儿还是将八枚毒针尽数拔出,然后撅了个土坑埋掉,防止有人不小心被刺到受害,刚做完这些,这位女扮男装的姑娘嘤咛一声,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

第十三章 解家二郎

    深夜的郊外,刘苏儿和一位穿着男人衣服的女子单独相处,这种经历是他从所未有的,毕竟他已是家有妻室之人,孤男寡女,偿若被人看到,不知会被人说成什么。

    除了这点顾虑外,刘苏儿也将自己原来的推测给否定了,他原本认为这挑唆村民和向少林寺挑战之人为一个人,如今见到这位女子,自然不可能是以指法见长之人,女子的手指虽然略显粗糙,可若说能够洞穿石碑,那还是差得远了。

    这名女子醒过来后,指了指自己衣服里,说了声:“解药……”接着又昏迷了过去。

    刘苏儿更是感到尴尬,不过为了救女子性命,他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从她的怀中拿出大小五个瓷瓶,每个瓷瓶形状颜色不同,却都十分精致,想来有着不同的用法,刘苏儿不知哪个才是解毒针的解药,不敢贸然尝试,他只好先扶女子盘腿坐起,点了她胸前的几处要穴,护住她的心脉,然后从她背后给她输入一股真气,一直过了一盏茶时分,女子才缓缓苏醒,刘苏儿大喜,连忙问起哪个瓷瓶才是解毒针的解药,如何用法。

    这女子指着其中一个瓷瓶说道:“内服……外敷……都是这个……”

    这毒针上的毒好不凶险,毒针极细,毒性却如此猛烈,刘苏儿喂女子服了一点解药,可是等到外敷时却不禁感到十分尴尬,正要咬紧牙关,帮女子脱了衣服,给她解毒时,这女子已经能够动弹,伸手接过解药,对刘苏儿说道:“我自己来……你,你走远一点。”

    刘苏儿连忙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远远地走开,他要等女子解了毒,好问她为何教唆乡农去袭扰少林,目的为何,为何女扮男装,还有那挑战少林寺的人又是何人,他们是何来历等等。

    想着在钱家村钱保长家中,自己和她相斗时闻到的那些香味,既然已知她是姑娘而非男子,心中不免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不过他立刻收摄住了心神,觉得若是生出旖念,不免对不住梅,同时暗责自己真是个呆子,自己一见到她,就生出这少年好生俊美之心,同时又莫名生出自惭形秽之感,心下既感羞愧又感好笑。

    刘苏儿背着那名女子,暗中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自然想到了是女子在脱衣服,给自己伤口上药,过来一会,声音渐微,刘苏儿扬声问道:“可上好了药?”

    那女子回道:“没有……”声音低微,好在夜深人静,刘苏儿耳力又敏锐,这才能够听到。

    刘苏儿只好再耐心等候,他和梅分开已经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梅回家没有,偿若回到家,定然会猜到自己还在少林寺没有回去,会不会来找自己?少林寺不许女子入寺,梅定然会去少林寺别院,着人知会自己,平时想起梅,刘苏儿心中总是甜丝丝的,今晚不知怎的,总有些心绪不宁,多半是这女扮男装的姑娘所影响。

    想起自己一生的遭遇,刘苏儿暗暗感激老天,他从一位孤苦无依的孤儿,鬼使神差地捡到一块玄玉石,由此解释了少林寺方丈空正,此后经历更如同在梦中一般,经历江湖上种种坎坷,抱得梅这位美人归,老天待自己不薄,自己定然要规规矩矩行事,不能辜负了命运的这番安排。

    当然,自己也不能和这位来历不明的姑娘有什么不清不楚的瓜葛。

    想到这里,刘苏儿身子一震,怎的女子敷药至今没有动静,自己一番沉思已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再次朗声问道:“还没有上好药么?”

    刘苏儿期待着那名女子的回话,他是正人君子,不想落入偷看姑娘身子的罪名。

    可是在这荒郊野外,除了蛙鸣虫吟夜风习习,以及偶尔传来的猫头鹰的咕咕声,此外更无别的声音。

    刘苏儿暗道不好,连忙回转身来,月光明亮,照在原本应该是那女子所在之地,却已经不见了人影。

    纵览整片山坡以及山下的原野,都看不到一个人影,刘苏儿纵身跳上一棵大树,站在高处四处查看,却什么发现也没有,他只好又从树上跳了下来,他心中明白这位姑娘已经偷偷溜走了,他暗骂自己愚蠢,为了什么非礼勿视,就这么将人放走,再想去找她,天下之大,人海茫茫,又去哪里寻找呢?

    自怨自艾了一会,刘苏儿忽然又哑然失笑了起来,其实就算这姑娘不走,她要是不肯说什么,自己又不能对她用强,好在自己总算见到过她,还和她比试了一场,至于她的来历如何,自己不放回寺里,问问达摩堂的首座,只要问出她武功的来历,岂非就知道她的身份了么?想到这里,刘苏儿放下了心中的自责,向少林寺行去。

    路过钱家村,刘苏儿又去了一趟钱保长家,希望再问问关于这姑娘的线索,可是到了来到钱保长家才发现,这对老两口正一个躺在门内,一个躺在偏房,两人都倒在地上,刘苏儿一惊,以为那位姑娘又回到钱家村杀人灭口。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误会了她,两人不过只是昏迷了过去,原来在他和这位姑娘打斗之际,姑娘施放迷香,刘苏儿百毒不侵,没有什么,这两位可就遭了殃,闻到香味后就昏迷不醒。

    刘苏儿在厨房找到一口水缸,舀了一瓢水,将钱保长泼醒,钱保长醒来后兀自迷迷糊糊的,刘苏儿将他扶着坐在椅子上,问起那位姑娘来找他时的细节。

    钱保长清醒了一些后,完全不知道刘苏儿在说什么,直到刘苏儿告诉他,那少年原来是女儿身后,其惊讶之处比之刘苏儿更甚,将姑娘找他时的经过又说了一遍,并没有什么新的线索,刘苏儿无奈下只得作罢,又和钱保长一起将他的婆娘救醒,这才辞别。

    刘苏儿连夜赶回了少林寺,寺中除了照例巡逻的僧人外,其余人都已经睡下,刘苏儿直接回了藏经阁,在藏经阁睡了一夜。

    翌日一早,吃过早斋,刘苏儿便去了方丈室,将昨日所见告诉了慧尘方丈,慧尘方丈对那名女子也说不出所以然,他找来达摩堂的首座以及渡字辈的几位师叔祖,前来一同探讨。

    达摩堂的首座现在是空寂,他听刘苏儿描述过和那名女子相斗的经过,又让刘苏儿描述了那姑娘所用的两样兵器,沉吟很久方才说道:“那能够拼装起来的镰,应是夺命追魂镰,那条带毒刺的藤条,我就不清楚了,听刘苏儿所言,我想这位姑娘应是传闻中赏花宫的人,只是赏花宫上百年来都未曾在江湖中露面,难道到了今日又静极思动,出来搅风搅雨不成?”

    在座的几人,除了渡字辈的两名禅师隐隐听说过赏花宫的名头外,其他人对赏花宫都是闻所未闻。

    慧尘问道:“请问师叔,这赏花宫究竟是何来历?”

    空寂说道:“启禀方丈师侄,这赏花宫听说是创立于两百多年前,由一对江湖中的神仙眷侣,在经历了武林中各种灾劫后,看破了世情,隐遁后所创立,有一段时间,赏花宫的人曾在江湖上掀起一股好大的风波,风波之后,许多武林中的名门大派的高手,都要群起而攻之,可是不知什么缘故,还没等这些好手聚在一起,那赏花宫的人又凭空消失了,此事虽然让人感到有些蹊跷,可是既然祸胎自去,谁还敢寻根问底地去追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而这追命夺魂镰,就是他们当年用过的兵器之一。”

    尽管空寂说得十分详细,可是闻者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慧尘问道:“师叔说名门大派的高手想要群起而攻之,是他们的人数众多,还是他们武功极高?”

    空寂说道:“不知道,不知道他们当时有多少人,武功当然是极高的,否则也不会成为武林的公敌。”

    刘苏儿说道:“武功高就成为武林公敌,自然是有些说不通的,我可不是在说师叔,不过他们当年掀起一股江湖风波,到底是何风波?”

    空寂说道:“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

    这时,渡字辈的僧人渡悲忽然接口说道:“这事我倒记得非常清楚,那还是我师父说给我听的……话说当年,江湖中有一位名叫解二郎的江湖才俊,他出身名门,乃是江湖世家解青峰的次子,相貌出众,据说有潘安宋玉之貌,武功又高,十多岁时便尽得解家乾坤剑的真传,不仅如此,解二郎还风流倜傥,为人豪爽洒脱,结交了不少江湖人士,说他交情满天下也不为过,就连丐帮,咱们少林,还有武当等诸多名门正派,三教九流的人物,都和他有着相当的交情,他出手阔绰,常救人于为难之中,这等人才,可说是武林中百年都难得一见的人物。”

    说到这里,渡悲顿了一顿,仿佛沉浸在那段已被尘封的往事当中。

    刘苏儿和慧尘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觉得渡悲所言有些扯得远了,空寂说着赏花宫的事,他怎的提起一个不相关的人?只是渡悲身份尊崇,两人都不好指摘便是,不过心中都难免认为渡悲老得有些糊涂了。

    渡悲今年已经九十多岁,他的师父至少比他高三十多岁,所说的又是前尘过往,更不知多久以前的事,那解二郎再英俊潇洒,如今也早化为尘泥了,再提他又是为何?

    整个方丈室陷入沉默,渡悲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可是像解二郎这么出众的青年才俊,遭遇确实极惨,就是因为他和赏花宫的一些感情纠葛,害得解二郎生不如死,江湖上各路好汉准备围攻赏花宫的人,多半都是因为和解二郎的交情。”

    渡悲说到这里,众人这才精神一振,明白了渡悲为何将解二郎身世交代得如此清楚,就是为了让诸位明白,这赏花宫惹出的风波,皆是从解二郎身上而起。

第十四章 退隐江湖

    据渡悲所言,当时从赏花宫来到中原的,只不过是两个人,一男一女,两人都是相貌如同天人一般,不知是赏花宫的水土养得这般的人物,还是赏花宫专门收相貌出众的人为弟子,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只知道赏花宫的人入世后,走到哪里,这对璧人都会惹来别人的艳羡,男的会盯住女子看个不停,女人也会对这男子目不转睛,许多狂蜂浪蝶采花登徒子,对两人都不敢贸然动手,此事很快惹起了轰动,凡是二人途径之地,都会有人慕名前来一窥究竟,见过这两人的,都会生出见面更胜闻名之语。

    然而终有武功高强的胆大之徒,垂涎这对璧人中的姑娘,密谋对付男的,掳走女的,不过此事却被解家二郎提前得知,解二郎虽然是江湖上不世出的后起之秀,可是就连他也对这对璧人产生了一丝嫉恨,尽管他并没有见过两人,可是两人却在无意中抢走了他解二郎的风头。

    以解二郎的天资,走在哪里不是被人奉承到天上,可是自从这对赏花宫的人踏足江湖一来,解二郎所遇之人,话题无不围绕着二人展开,解二郎年轻气盛,心生不满也是常情,即便如此,他的不满也没有遮掩他心中的侠义之心,他将那暗中准备对赏花宫下手的采花贼人捉住,准备送到两人面前,一来有炫耀自己本事之意,而来也好趁机压压两人的风头。

    这本是带着一点私心的好意,谁成想赏花宫的两人极为傲慢,见到解二郎后,非但没有感激他,还告诉他,他们赏花宫的人自有解决之道,无需别人插手,言下之意,竟是嫌弃解二郎多管闲事。

    这解家二郎一见那位赏花宫的姑娘,便和其他男子没什么区别,被迷得神魂颠倒,可是这对男女的傲慢,如同兜头浇下的一盆冷水,让解二郎平时的高傲之心,瞬间土崩瓦解,他原本潇洒豪迈的性子,竟变得心胸狭隘起来,也许是被两人态度所激,解二郎不忿两人的羞辱,竟拔出剑来要和那男的一较高低。

    解二郎被传十多岁时便已尽得解家乾坤剑真传,因此在解二郎心中,自己武功即使不是排在武林前十,那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了,可是他和那赏花宫的男子比试了不到三招,就被对方连兵器都打落在地。

    说到这里,渡悲对众人说道:“武林中这么一个世家,就是从那些事情之后没落以至销声匿迹的,你们可能不知,当年解二郎的父亲解青峰以一手乾坤剑闯荡江湖,几乎未逢敌手,乾坤剑威名之盛,一时无两,既然如此,你们相必有些奇怪,既然乾坤剑如此厉害,为何尽得真传的解二郎会接不下赏花宫人的三招?”

    旁人不知究竟,一时都绝难以回答,刘苏儿问道:“难道是赏花宫的人武功竟然高明至此?”

    渡悲问道:“为何你会这么认为?而不认为是解二郎的武功不济?”

    刘苏儿说道:“既然解二郎能够轻易地击败那采花大盗,看起来解二郎的功夫也不是名不副实。”

    渡悲说道:“我师父当年猜测解二郎的武功只不过是被人吹捧起来的,因为他父亲解青峰的武功太高,名头太响,别人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将他捧得高些,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对付那采花大盗一事,他思之不通。”

    刘苏儿说道:“除非这采花大盗武功也不高,所以解二郎才能轻易得手。”

    渡悲说道:“为了调查此事,咱们少林寺当时也派出一些俗家弟子去打听,那采花大盗的武功也不低,只是解二郎捉住他的时候,并非是动武,而是用计,那采花大盗之所以能够坏不少妇女的名节,并非依仗武功,而是迷药,解二郎以其之道还治其身,这也就解释了为何解二郎武功不怎么高,却又捉到了那名采花大盗。”

    刘苏儿说道:“既然如此,解二郎该有自知之明才是,怎的还会主动挑衅那赏花宫的人?”

    渡悲苦笑道:“就是因为解二郎没有自知之明,他常年依附在他父亲的名望之下,别人都让着他三分,再加上他出手阔绰,从小至大,从未有人真正和他交过手,大家所吹捧的是乾坤剑,不是解二郎,所以养成了解二郎目空一切的心态,直到和赏花宫的人一比试,他方露出原形,解二郎心高气傲,又是在他喜欢的姑娘前受辱,不免经受不住这番羞愤,当场便自断右腕,发誓终身不再练剑!”

    在座的几人闻言无不感到愕然,想不到这解二郎性子竟然如此刚硬,一位习武之人,偿若断了手腕,那便成了残疾,即使将来后悔,再练武功也到不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此事并不如何曲折,可是众人都听得入了迷,就连方丈慧尘都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

    渡悲说道:“解家经此一事,和赏花宫的人结下了梁子,即使算不得是解家和赏花宫之间的梁子,而是和赏花宫的两名弟子,解青峰知晓此事后,心中痛惜次子伤残,便准备为儿子讨回公道,他亲自出马,找上了这两个人……”

    说到这里,渡悲露出黯然之色。

    刘苏儿讶然:“难道解家后来变得籍籍无名,也和此事有关?难道那名震中原的解青峰也不是赏花宫的两名弟子的对手?”

    渡悲说道:“解青峰怎会不是那两人的对手,他乾坤剑法的确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碍于自己的声名,将赏花宫的弟子击败之后,并没有要了此人的性命,而是也斩下了男子的手腕,这名男子手腕断后,便自刎而死,临死前说到,赏花宫定然会为他报仇。”

    众人听得无不惨然,细想下来,这对赏花宫的弟子并没有什么过错,却落得这般下场。

    渡悲不用别人催促,又接着说道:“若仅仅是因为此事,也不至于令解家退隐江湖,那和自刎的男子一道前来的女子也跟着殉情而死,这才让解青峰动容,他收敛了两人的尸体,回头对他的好友说此事他做得太过了。”

    刘苏儿说道:“难道就是因为此事,解青峰退隐的江湖?”

    渡悲摇了摇头:“是因为赏花宫的一名书僮。”

    刘苏儿愕然:“书僮?”

    渡悲点了点头:“这名书僮名叫洛飘零,是我们唯一知道的赏花宫的名字,那对自杀而死的赏花宫的一对璧人,中原江湖至今不知他们的姓名。”

第十五章 通晓道人

    一个人若是孤僻得久了,就容易忘了大多数人所谓的规矩,赏花宫的弟子们就是如此;一个人若是被人奉承得久了,同样会忘了真正的规矩,武林中高高在上的解家父子就是这样。

    解家和赏花宫结仇之事,并没有被解青峰放在眼里,不仅是在解青峰的心中,放眼整个武林,都不会有人认为解家会有什么事,或者能让解青峰感到烦恼,他最心疼的次子解二郎虽然断了手腕,可是对方两人全都身死,此事便只能作罢,何况此事也有解二郎的一些不是。

    在解青峰的心中,解二郎的一只断腕,当然足以抵得上对方的两条性命,甚至尚有过之,只不过他解青峰为人大度,不愿再和对方计较罢了。

    此事传将出来,外人自然会夸解青峰胸襟宽广,解青峰也觉得如此。

    中原武林想来如此,自己孩子的一根寒毛,似乎都比别人的性命来得重要得多,前不久就有鬼头刀郁森的徒弟被人打了一巴掌,郁森便将对方满门杀害的例子,虽然郁森做得过分了些,可是他是为了徒弟报仇,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相较之下,解青峰没有找上赏花宫再要对方付出些代价,那还不是他宽宏大度么?

    直到解青峰遇到了前来为他们宫主的弟子来复仇的一名书僮,洛飘零,解青峰才知道自己错了。

    那是洛飘零和雪见相遇之前的一段时间,彼时的他尚不知道之后他会遇到雪见,从此赏花宫和少林寺便结下一段跨越百年的深仇,他离开赏花宫,就是为了为那两名赏花宫的弟子报仇。

    解家是武林世家,累世居住在庐山脚下,非常好打听,就连从未踏足过江湖的洛飘零都能轻易找到他们家的所在,听到赏花宫的人前来,解青峰亲自接见了他,可是见到他不过是一位十多岁的孩子,禁不住气不打一处来,他好歹也是江湖上极有名望极有身份之人,一手乾坤剑,武林中人提起,那个不是又是尊敬又是钦佩?他要是降尊纡贵地到别的门派,非要对方门主或者掌门亲自接待不可,谁知赏花宫派人来见自己,竟然只派来一位小小的书僮。

    不过气归气,解青峰还是将他带到了厅堂。

    在厅堂中,解青峰正在招待几位朋友,一位是白枫观观主江湖人称通晓道人,据说通晓道人简直天文地理,古今历史无所不知,一位是孙厚道,据说此人为人处世都十分厚道,不辱其名,还有一位身份略低一点,乃是人称八臂仙人的周惜羽,之所以被人称为八臂仙人,乃是周惜羽一手八卦推手使出时,就像有八条手臂一般,非同小可,而说他身份略低一点,不因别的,只是周惜羽并非一派之主,也非一门之长,所以解青峰对他并不是很热情,只因他随着通晓道人来他家做客,他在情面上不好表现出来,在这方面,解青峰做的就不如他儿子解二郎了,解二郎就算心中看不起身份不如他的人,他表面上至少也会显得十分亲热,博得一个不摆架子的美名。

    等到洛飘零进了厅堂,这周惜羽登时感到愤愤不平起来,原来他和通晓道人过来拜见解青峰时,解青峰不过是让家丁将他两人带进来,为何对这一个孩子,却亲自前去迎接?

    等到解青峰介绍了洛飘零乃是来自赏花宫后,这些人方才恍然,赏花宫是个什么样的所在,他们并不十分清楚,可是解二郎因为赏花宫的人而断了一只手,他们都有所听闻,所以对于解青峰此举,立刻表示释然。

    但等到洛飘零自道身份,不过是赏花宫的一名书僮后,这些人又似乎椅子上有刺,几乎坐不住了,他们心中都在想,这赏花宫好不傲慢,来将解青峰这样身份的人,竟然只派出一名小厮。

    厅堂中只有孙厚道脸上没有丝毫变化,不愧为江湖上最为厚道之人。

    解青峰既不请洛飘零坐下,更不招待洛飘零喝茶,而是对在座的三人说道:“诸位可知方才我为何亲自去迎接这位赏花宫的书僮?”书僮二字他说得特别响亮一点,表明自己根本就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

    孙厚道说道:“解大侠胸怀宽广,这么一来,赏花宫就不好说解府的不是。”不愧是厚道人,说话也显得厚道。

    解青峰摇了摇头:“不,我亲自去迎接,乃是因为我想看看赏花宫对我解某人的态度,和我对他们的态度,咱们做事,先让对方服理,别说他们派来的是名书僮,就算派的只是一只鸡一条犬过来,我也会亲自前去迎接的。”

    通晓道人说道:“解门主就是处事得体,此事若放在我身上,来人若只是一名小小的书僮,我早一棍子打将出去了,不过,别人虽然抬举我为通晓道人,可是对于这赏花宫,我所知也不过是一鳞半爪,不知解门主可知道他们的什么消息?”

    解青峰讶然道:“通晓道长不愧是通晓道长,我等对赏花宫之事就连一鳞半爪也不清楚,倒要向通晓道长请教请教。”原来通晓道人是以退为进,故意在宣扬自己所知的渊博。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将洛飘零晾在那里,浑不将他当做一回事,而且所言极是难听,可是洛飘零非但没有生气,就连神色都没有什么变化,就连解青峰见了心下也是暗暗纳罕。

    通晓道人得意地笑了笑:“解门主谬赞了,据说那赏花宫的宫主乃是一位女子,就是因为她十分喜欢花,所以成立了赏花宫,赏花宫地处偏僻,不轻易涉足江湖,所以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们的来历,其实他们不过是故作玄虚,让人感到神秘莫测罢了……”这番话乃是通晓道人猜测而来,而且不着边际,连他自己都觉的这么说不会有什么破绽。

    可是在他说到这里时,洛飘零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打断了通晓道人的话,通晓道人有些恼怒:“有何好笑?”

    洛飘零说道:“一派胡言,犹如放屁,尤其是贼道之屁,更加的臭不可当。”这是洛飘零来到厅堂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通晓道人怒道:“你……你这小崽子,你说话好没规矩!这难道是因为赏花宫的人都这般没有教养么?”

    洛飘零说道:“天下有三种人最为讨人厌而且还不自知,排在第一的就是胡乱放屁自称无所不知的人。”

    解青峰口中说道:“小孩儿家懂得什么?这位通晓道长又有什么事是不知道的,倒要你来口出恶言?”解青峰虽然为通晓道人辩解,但口气中并无愤怒,难道是因为通晓道人果然是惹人厌烦?

    洛飘零说道:“我来自赏花宫,难道还不知道赏花宫的事?这贼盗胡言乱语,岂非在大放狗屁?”

第十六章 信口雌黄

    通晓道人一瞥眼间看到解青峰非但没有帮他之意,反而嘴角笑吟吟的,他冷冷地说道:“看着小崽子如此维护赏花宫,我看他八成是赏花宫的宫主和下人私通出来的杂种,既然是杂种,所以才如此没有教……”话未说完,洛飘零忽然欺身上前,来到通晓道人身边,别人只听到啪啪两声,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洛飘零已经退了回来,还是站在他刚才所站的地方,这一进一退之际迅疾如风,仿佛留在原地没有动弹过,只是通晓道人左右脸颊上却多了两记红彤彤的掌印。

    解青峰任在座之人起口舌之争,这没有什么,可是一旦动上了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解青峰忽地站起身来,向洛飘零喝道:“你想干什么?”

    洛飘零笑道:“有人大放厥词,大放狗屁,主人不以为意,我却觉得臭不可当,闻之作呕,因此贸然出手,想封了他的屁门,尚请主人莫怪!”

    这番话由洛飘零笑嘻嘻地说了出来,更让通晓道人怒不可当,他也腾地站起身来,指着洛飘零,口中因抑制不住的愤怒而显得略有颤抖:“你……你……”

    在外人看来,通晓道人被气得简直说不出话来,其实通晓道人生气归生气,更多的是惊怒交集,洛飘零刚才打他这两巴掌,从他腾身来到自己身前,到出手扇过自己两个耳光,再到他又退回原处,每一步都让他看得明明白白,偏偏他却躲不过去,通晓道人自己知自己事,别看洛飘零年龄不大,但自己绝非他的对手,这一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通晓不了别的,通晓自己总是有的。

    久在江湖上厮混的人,自然明白君子不吃眼前亏的道理,通晓道人强忍下这股怒气,转身对解青峰说道:“解门主,这可是在你的府上,难道你就任由这小厮向贫道动手不成?在下为解家的客人,自不能在解府擅自动手,还请解门主来主持公道!”

    解青峰听他说得好听,说是身为客人不便打闹,实则是推他出头,他又岂能不知通晓道人有些心怯了,不过这书僮的轻功好生了得,若是他的武功和轻功一样高明,倒也甚为棘手,想到这里,他故作沉吟了一会,然后说道:“通晓道长且慢生气,别忘了我和赏花宫的正事还没解决呢。”言下之意是我解家也在赏花宫手下吃过亏,你就先等一等吧。

    通晓道人吹胡子瞪眼地盯着洛飘零,洛飘零自然也当仁不让地回看他,通晓道人就这么干站了一会,终于慢慢坐了下来,脸上的愤怒也逐渐恢复平静,让其他人都忍不住赞他能拿得起能放得下。

    有了通晓道人的前车之鉴,这孙厚道和周惜羽本来也想跟着嘲讽几句,这时也都乖觉地闭口不言,厚道之人,有时候也识时务,不过这时候闭口不言,就不显得怎么厚道了。

    解青峰说道:“赏花宫派你过来,果然有几分门道,可是若凭这两手三脚猫的功夫想在解家撒野,还差得远了!”

    一般武林中人如果听到解青峰这么说话,早就吓得浑身发软了,可惜洛飘零不是一般武林中人,他只不过是名书僮而已,只不过是一名十多岁的孩子而已。

    孙厚道终于开了口:“看来赏花宫派人来,并非是向解大侠赔罪的,解大侠不妨问问这小小书僮前来的目的。”

    解青峰心中一动,向洛飘零问道:“那么你今次来此的目的又是什么?”

    洛飘零说道:“当然是来为我们赏花宫的人讨个公道来了。”

    解青峰冷冷地说道:“我没有为我次子断腕去找你们讨公道,你却先上门问罪来了,好,好,好,你打算怎么讨个公道?”

    洛飘零说道:“我家宫主说了,你们伤了我赏花宫两条人命,非要跟我们一个交代不可,听说你解青峰有两个儿子,不如就拿他两人性命相抵,我们宫主大人有大量,也就不和你们计较了。”

    解青峰不怒反笑:“好啊,赏花宫派个书僮来到我解府,原来为的是这个目的,我若是因为你没有上下尊卑而教训你一顿,倒显得我解青峰没有肚量了,我且问你,你可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洛飘零听到解青峰的威胁,面不改色地说道:“自然是被你家解二郎所害死的。”

    解青峰森然道:“我儿子解二郎侠义为本,天下皆知,他好端端地为何要去害他们?他一番好意,打听到有采花浪子要对你们赏花宫的姑娘下手,夺取她的贞操,我家二郎侠义心肠,将这采花贼子捉了给你们赏花宫那两名弟子送过去,可是这两人非但不知感激,反而恶语相向,更出手砍断了我二郎的手腕,如此恩将仇报,且下手毒辣,残人肢体,我身为人父,自然不能袖手不理,便出手教训了他,哪知那少年被我斩断手腕后举剑自尽,接着那名姑娘也随即自刎而死,我实无杀害他们之意,好好一对俊俏的人儿双双自戮,我也感到惋惜……这便是事情的经过,又怎能说他们是我家二郎所害?天下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你们赏花宫若真是想要报仇,就冲着我解青峰来吧!我之所以要跟你一名小小的书僮说个清楚,就是要世人知道,我解青峰不是仗势欺人之辈,请你回去将我的话告诉你们宫主,若是他尚有怨恨,便来找我!”

    这一席话说的铿锵有力,不愧是一代大侠所言,有理有据,且没有为难这名书僮之意,可说是言语得体,以理服人之典范,这番话一说出,通晓道人心中暗叹,这场架多半打不成了,自己这两巴掌算是白挨了,这书僮听完这一席话,哪还不知就坡下驴,立即离开?

    孙厚道和周惜羽闻言则是对望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流露出的对解青峰的钦佩之意,以解青峰的武功和身份地位,其实没有必要向一个孩子解释这么清楚的,直接将这他轰出门去就是了,可是他还是这般说了,此事的确是赏花宫的人以怨报德所引发,解青峰和解二郎两人并没有什么过错。

    但洛飘零听后非但不这么觉得,反而对解青峰的话嗤之以鼻,他说道:“我赏花宫的人遇到什么事,自会自己解决,你家解二郎是谁,我们也不认识,又让你们来卖个什么好?你们前来卖好,又非要我们买了不成?我们不领情,是因为觉得解二郎沽恩示惠兼且小题大做,一名小小的采花贼还不放在我们赏花宫眼里,你们家解二郎先是出言不逊,见我们对他爱理不理,不知哪来的邪火,又动手挑衅,不敌之下被我们的人砍下手腕,你颠倒黑白,说是我们赏花宫的不是,你身为中原颇有名望之人,在这里信口雌黄,做下这等祸事,以为狡辩就能瞒得过去么?”

第十七章 赤手相搏

    解青峰被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好个伶牙俐齿的娃娃,我若被你激怒了,也不配被人称一声大侠,你回去吧,我也不来和你一般见识,你们赏花宫若也是这么想的,让你家大人,不,让你家宫主来找我解青峰做个了断便是……”一席话说得解青峰心灰意冷,不愿再和洛飘零纠缠下去。

    洛飘零冷冷地说道:“你算什么大侠?颠倒黑白,为你那蠢儿子砌词维护,若无你那多管闲事的儿子主动找到我们赏花宫的人面前,又怎会有后面的事?我们赏花宫召你们了惹你们了?你们上门生事,导致我们两名赏花宫的弟子身亡,更有什么好说的?”

    解青峰脸上阵青阵白,他说道:“你伶牙俐齿,我儿的侠义之举,倒成了他的不是了,好,就算如此,你又待怎的?”

    洛飘零说道:“杀人偿命!你儿子乃是罪魁祸首,不过他一命抵不了两命,你既然不愿让你长子无辜受到牵连,那么阁下和此事脱不了关系,由你来抵上一命也行。”

    这是周惜羽插嘴道:“小孩子胡说八道,解大侠不和你一般见识罢了,你方才出手倒还算敏捷,练到这等功夫也算不易,赶紧回去吧,否则一会解大侠生起气来,要你好看。”

    洛飘零对周惜羽的话不理不睬,只盯着解青峰说道:“怎么?你自己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这时通晓道人不忿刚才解青峰没有为他做主,他在中间推波助澜道:“解门主乃是一位大侠,你们赏花宫不是他的对手,我劝你赶紧回去吧……”

    解青峰说道:“我解青峰又岂是仗势欺人之辈,小孩儿不懂江湖规矩,我也不来和你一般见识,通晓道长说得不错,你回去吧,此事既然跟你说不清楚,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洛飘零讥刺道:“想来你是仗着自己武功高,不愿以命抵命,那就由我动手,我先杀了你儿子,再来杀你,你将解二郎喊出来!”

    解青峰说道:“好个狂妄的书僮,我若不是见你年纪小,早将你赶出去了,你……”

    洛飘零说道:“你若是将我赶出去,我们宫主自然会亲自前来,偿若你不能呢?”

    解青峰说道:“我若不是你的对手,任你处置也无妨!”解青峰并非说的是气话,一来他对自己的武功十分自信,根本不信这小孩是自己的对手,二来就算在万一情况下,这书僮胜过了自己,那时还不是任他处置?所以别看他说得大方,其实并没有许诺下什么事。

    洛飘零却不管这么多,听到解青峰的一席话,他纵身从厅堂跃到院子里,等解青峰出来相斗。

    孙厚道此时说道:“解大侠何必跟一个孩子较劲呢?”这句话说是刚才所说,还有些劝和的味道,此刻到了解青峰不得不出手的地步,这番话在解青峰听来不免有些刺耳,他哼了一声,没有搭理孙厚道,人跟着出了厅堂。

    主人都出去和人比斗,通晓道人,孙厚道和周惜羽自然不能坐在厅堂中不出来,三人也跟着来到院子里。

    解青峰只想早点打发了这名不知天高地厚的书僮,他在洛飘零对面站定之后说道:“亮兵器吧!”

    洛飘零说道:“我空手和你斗,不用兵器!”

    既然一名书僮都空着手,他解青峰身为大侠的身份,又怎好占对方这个便宜,他若是用剑和一名空手的孩子相斗,传扬出去,他解青峰的脸都不用要了,解青峰说道:“好,就让我空手教训教训你!”

    解青峰武功乃是中原武林中第一流的人物,依仗的就是他那一手乾坤剑的剑法,拳脚虽非他所长,可是他功力深厚,与人交手的经验也丰富,在他意识里,就算是空手,也能打得洛飘零喊爹叫娘。

    可是他不知道洛飘零的摘花指法,乃是得自赏花宫宫主越青瞳的亲传,解青峰和他相斗不到十招,就暗暗叫苦,觉得自己不该为了颜面,舍自己擅长的乾坤剑而空手于他相斗。

    洛飘零的指法实在是凌厉无双,也怪不得后来雪见禅师一见之下,就忍不住心动,缠着洛飘零和他连斗三日三夜,终于偷招而去。

    若是只有解青峰和洛飘零两人比试,解青峰倒还好抽剑与之相斗,只是此时有通晓道人和孙厚道等人在旁边看着,这三人也都是颇有身份之人,他既然答应了空手和洛飘零相斗,又怎能食言而肥?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比试下去,无奈拳脚并非解青峰所长,再加上他低估了洛飘零的武功,洛飘零虽然年纪不大,但技精一门,多年来只练了这一套指法,竟让这熟悉中原各种武功的解青峰看不出所以然来。

    最后解青峰在六十九招上终于输给洛飘零一招,解青峰脸如死灰,默然不语。

    一旁观战的周惜羽说道:“这并非解大侠不敌,而是解大侠没有用擅长的剑法,这次比试不算!要重新比过!”

    洛飘零一脸不屑地问解青峰:“你怎么说?”

    解青峰爱惜自己大侠的名声胜过鸟儿爱惜自己的羽毛,他说道:“我输了就是输了,任你处置便了!”

    这是就连一旁的孙厚道都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道:“解大侠且慢!对方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做不得准,只要你说一声,我们一起上前将他击毙了!”

    解青峰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我解某人一生从未做过言而无信之事,今日之事自然也不能例外,输了就是输了,若是继续纠缠下去,和那些下三滥的无赖又有何区别?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孩子。”

    一句话说得孙厚道脸红脖子粗,他心中恚怒,老子一番好意,倒被你指桑骂槐冷嘲热讽一顿,你这狗屁大侠面子薄,死撑着不肯退让,不过你答应了任人处置,看你如何应对,最好是这名书僮逼得你们父子自尽才好!

    通晓道人将孙厚道碰了一鼻子灰,自己便闭紧了嘴巴,来个壁上观。

    倒是洛飘零被解青峰的举动所感,他说道:“想不到你竟然如此言而有信,这倒让我不好办了,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用剑的对手,所以逼你空手相斗,罢了,此事如何了结,我回去问过宫主再做决定!我虽然饶过你,宫主却不会这么心慈手软的。”

    说完洛飘零就离开了解府,众人想不到他来的时候气势汹汹,却是雷声大雨点小,走得这么突然,都不禁感到愕然。

    解青峰经过此事,已知通晓道长和孙厚道周惜羽这几人都不是什么好人,通晓道长并不比别人多通晓多少,孙厚道的厚道更是假装的,还不如周惜羽的性子直爽些,便下了逐客令。

    等到客人都走了以后,解青峰喊来解二郎,问起当时他捉着那采花大盗前去赏花宫弟子面前的情形,终于明白了此事必定是自己理亏,解二郎当时的确带着挟恩示惠之意而去,更是因为在那赏花宫美貌姑娘面前失了面子,嫉恨成狂下,才率先出的手,以至于发生了后面的种种惨死。

    解青峰惭愧无地,他对解二郎的所作所为又是失望又是气愤,又怕赏花宫的人再来寻仇,他自己虽然不怕,可是解二郎毕竟和他父子连心,他不能不为他性命着想,因此竟然在洛飘零离去后不久,就携带着家人隐退江湖,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解家的失踪在当时还引起了许多猜测,特别是解青峰的名气正是如日中天,为何再也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有的人说他们家因为得罪了什么人,被人灭了门,也有的人说他们是自己厌倦了江湖生涯,金盆洗手,不愿再和江湖上的人有何来往,在荒山野岭处隐居起来,也有的人说他们解家出海去了海外仙岛,全都羽化成了神仙……

    而洛飘零击败了解青峰,毕竟是少年心性,心中十分兴奋,更因此而感到膨胀,认为自己的武功已经到了十分了不起的地步,听人谈起解青峰,便忍不住说了他两句不是,却不曾想因此和雪见禅师产生了口角,两人打了起来,才有了后来雪见偷招成拈花指一事。

    说到这里,渡悲长叹一声,对这些往事唏嘘不已,他讲得如此详尽,仿佛事情就发生在昨日。

    慧尘听过以后,忍不住问道:“师叔祖,不是徒孙出言不逊,既然那解家举家失踪,那这些事情都是谁传出来的?”

    渡悲说道:“那解青峰和雪见禅师乃是好友,解青峰在退隐江湖以前,曾托人给雪见禅师修书一封,讲述了这其中的恩恩怨怨,至于其中几人心中所思所想,也都是雪见禅师自己通过解青峰的记叙而推测出来的,解青峰退隐武林,恐怕也有对武林中人的道貌岸然充满了失望之意。”

    慧尘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刘苏儿却还沉浸在这段往事当中,他终于明白了拈花指法的来龙去脉,而自己所见的那名女扮男装的姑娘,多半就是赏花宫的人,这赏花宫的其他事情虽然不知,人长得好看却绝对是真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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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尘事介绍:
诡秘的江湖,荒诞离奇的传说,刻画着武林中不为人知的一面。绝世剑客,名门闺秀,武林大豪,空门隐士,独行大盗,江湖浪子,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庙堂,在闹市,在深山,在沙漠,在怒海,上演了无数惊心动魄而又扣人心弦的精彩故事。江湖尘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尘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尘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