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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剑     江湖尘事txt下载     江湖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三章 无地自容

    刘苏儿自觉又做了件好事,可是这么一来,船上的人和他更加疏离,看他的神情,就像是在看一位会让他们惹祸上身的瘟神一般,而此刻被他救下的马车车厢却丝毫没有动静,刘苏儿微觉失望,因为苏荃一家人至少该从马车上下来表示一下感激的。

    不久,船就来到南岸,让刘苏儿想不到的是,长江南岸这边早就有一些黑衣人在隐蔽处等候,见到船靠了岸,这些人便都围了过来。

    马车车夫赶着马车刚下了船,就被这些黑衣人拦下,刘苏儿要上前帮忙,被梅拦住,刘苏儿感到有些不解,不过这次他并没有强行上前,看着这群黑衣人掀开车厢的帘子,想等着,若是看到苏荃一家人被黑衣人欺负,他再上去帮忙。

    结果令他和船上的人想不到的是,马车的车厢竟然是空的,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一名黑衣人将车夫从马车前拉了下来,问道:“人呢?”

    车夫装傻:“什么人?”

    黑衣人抽出刀子指在车夫的脸前,喝道:“若还是不老实说,老子就一刀结果了你,我再问你一遍,这马车上的人呢?”

    车夫见到性命受到威胁,连忙老实交代了经过:“他们三人早就换了菜农的衣服,将孩子放在背后的菜篓里,乘第一艘渡船过了江,我赶着马车,就是吸引你们的注意,好让他们趁机逃走……”

    这么一来,刘苏儿才知道,原来苏荃一家使出了金蝉脱壳的计策,不过这么一来,他也放下了心,这说明苏荃一家已经安全了。

    见这一趟他们的抓捕又徒劳无功,这群黑衣人来到刘苏儿身边,为首一人对刘苏儿和梅两人说道:“说起来还是两位路见不平,动了侠义之心,所以帮助他们逃走了,是不是?”

    刘苏儿点了点头,他哪里会怕这些人,他笑着说道:“路见不平倒是有的,我劝你们得饶人处且饶人,放过他们吧。”

    这名为首的黑衣人将刘苏儿承认,也没有生气,他说道:“这之间的事情恐怕阁下有些误会,我们少爷想请两位前去喝杯茶,亲自将事情给两位分说分说。”

    刘苏儿说道:“我没空见你们的少爷还是老爷,我还有事,不能耽搁,告辞了!”

    说完,不能黑衣人有何话说,翻身上了马,刚想纵马离去,这名黑衣人忽然闪身来到马前,刘苏儿立刻摆出戒备之色,心想难道此人想要在老虎头上挠痒痒,想对自己动手?哪知这黑衣人没有对他动手,而是对刘苏儿的胯下之马刺出一刀,这马儿的脖子上立刻涌出鲜血,痛得人立起来,刘苏儿大怒,从马上飞身而起,向黑衣人冲去。

    可是黑衣人丝毫没有还手甚至抵挡之意,刘苏儿一招狂风骤雨掌使出一半,看对方好不抵抗,心下觉得奇怪,他收了掌力问道:“你怎的不抵挡?”

    黑衣人说道:“大侠掌力高明,小人抵挡不抵挡都是一样。”

    刘苏儿见他耍赖,怒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对我的马下毒手?”

    黑衣人说道:“少爷让我请侠士过去,侠士不肯,因此小人斗胆伤了侠士的马,若是侠士心怀不忿,不妨跟小人前去一趟,我们另送一匹好马给侠士。”

    刘苏儿冷笑道:“看来你是非要让我前去不可了?”

    这名黑衣人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而是给他来了个默认。

    刘苏儿摇了摇头:“我不管你们和那苏荃有什么恩怨,既然他们已经脱险,此后的事我也不再过问,你也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这名黑衣人忽然举起匕首,对刘苏儿说道:“侠士若是不肯跟我回去见我家少爷,我便自戮在侠士面前。”

    刘苏儿心中气不打一出来,对方伤了自己的马,可是却又摆出一副以死相逼的态势,自己没找他麻烦,他反倒要挟起自己来,从渡船上下来的乘客都在旁边围观热闹,刘苏儿刚想拒绝,毕竟黑衣人的死活和自己无关,然后他再到前边去买匹马赶路,这时候梅说道:“好,我们就跟你去一趟。”

    这名黑衣人大喜道:“还是夫人心好,请!我保证两位不虚此行!”

    刘苏儿见梅不顾自己擅自答应,心中虽然不满,可是也没有和她争吵,只好从这匹受伤的马上拿下行礼,这匹受伤的马也被黑衣人牵着,据黑衣人说道,他们要将马带走医治,他手中所拿的行礼,也有人过来抢着背起。

    见到对方也不似怀有敌意的样子,刘苏儿只好跟着他们向前走,折过一个路口,便有人送上马来,黑衣人带着刘苏儿和梅,一行人向东驰去。

    不久,在黑衣人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宅院前停下,宅院大门的门额上写着阮府二字,刘苏儿问这名为首的黑衣人:“你叫什么名字?你口中所说的少爷又是何人?”

    黑衣人说道:“不敢劳侠士垂询,小人名叫阮二,我家少爷便是阮弼大公之子阮城。”

    刘苏儿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由阮二带着走进了阮府。

    和刘苏儿想象的不同,阮城并没有一副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形象,反而显得彬彬有礼,刘苏儿心中觉得这不过是阮城故意做作,否则有其仆必有其主,这阮城有这么大的势力和声望,自然绝非省油的灯,自己在江湖上声名不显,阮城实在没有对自己礼下于人的必要。

    阮城起身出门亲自迎接刘苏儿和梅,等两人进了这修饰极为华丽的厅堂后,又招呼两人先坐下,自己这才在主位上落座。

    刘苏儿开门见山地问道:“阮兄,咱们相互不熟,而且我更是几次三番地坏了阁下的好事,为何阁下仍旧对我这般客气?不知阁下打的什么主意?”刘苏儿这番话毫不客气,好事二字更是加重了语气,明指对方所做是见不得人的事,将自己找来也是不怀好意。

    听到刘苏儿的冷嘲热讽,阮城反而笑了起来,他毫不在意地挥手让下人上茶送上点心,然后对刘苏儿说道:“不管阁下是谁,所做之事的出发点都是好的,面对像阁下这种路见不平能够拔刀相助之人,我自然会心生敬重,这又有什么?”

    刘苏儿想不到阮城的涵养这么高,自己来到他的地盘,这么说他,他却丝毫不动气,他还是有些难以相信:“你所言当真?”

    阮城诚恳地说道:“千真万确。”

    刘苏儿说道:“我揍了你的人,你一点不生气,此事恐怕有些匪夷所思。”

    阮城说道:“没什么好奇怪的,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之凭着一腔热血仗义出手,正所谓不知者不罪,我自然也不会生气了。”

    刘苏儿此时才有些觉得梅说得不错,自己在苏荃一事上可能做错了,他说道:“这苏荃到底和你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你会派人去抓他呢?”

    阮城露出疑惑之色:“什么苏荃?谁是苏荃?”

    刘苏儿这才恍然,原来那自称苏荃的年轻男子,就连姓名也是骗他的,他和梅两人相视苦笑,然后对阮城说道:“自然是你在追的那名男子,他不叫苏荃叫什么?”

    阮城心思机敏,一下便猜出了刘苏儿受了那人的欺瞒,他说道:“看来不用我怎么解释,你也知道自己上了当,他哪里叫什么苏荃,他不过是我府里的一名花匠,名叫庞晚庐。”

    刘苏儿心中叹了口气,感到事情正朝着不大妙的方向转去,他接着问道:“那跟着他的那名女子和孩子呢?”

    阮城说道:“那名贱婢名叫灵儿,原是我的一房小妾……那个孩子,多半也是两人私通生下来的……”

    话说到这里,刘苏儿什么都明白了,原来看似施暴人的阮城才是受害者,看似落荒而逃楚楚可怜的这三人,才是背主私通的坏人。

    阮城露出苦笑:“不过我并不怪你,毕竟你不知事情原委……”阮城越是这么说,刘苏儿越是心中感到有些无地自容,他原本以为自己在行侠仗义,现在才知道自己是在滥做好人,若是地上有道缝,他都恨不能钻进去。

    刘苏儿说道:“阮兄大人有大量,不计较我做的蠢事,不知找我来,是否希望我帮你将他二人给带回来?”

第三十四章 绞丝软甲

    阮城摇了摇头,又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刘苏儿自从认识到自己的鲁莽后,对阮城的印象来了个彻头彻尾的转变,原本因对方相貌清癯而感到阴险的印象,如今却感到对方乃是一副极有涵养的样子,刘苏儿发自肺腑地说道:“阮兄有话不妨直说,真没想到他们原来是这种人,此事若有何差遣,我无有不从。”

    梅白了他一眼,心想他倒是答应的痛快,自己还陷在一堆麻烦事中,若是阮城真差你做什么事,你两头如何顾得?

    阮城说道:“刘兄不必自责,他们若真是两情相悦,庞晚庐若是真心对灵儿好,我倒也愿意成人之美,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只是我担心那庞晚庐恐怕别有居心。”

    刘苏儿愕然,想不到阮城这么通情达理,他愈加为自己的鲁莽感到愧疚,他问道:“怎么说?这庞晚庐难道还有别的目的不成?”

    阮城说道:“我也只是推测,不过并非没有根据,一来,灵儿入我房后,我待她不薄,这两年,她私下也当存了不少钱财,她跟庞晚庐走后,我请查过,灵儿将所有的细软全都带走了,所以我担心庞晚庐对灵儿并非真心实意,而是为了她的财产。”

    刘苏儿点了点头:“阮兄的顾虑不无道理,不过他们既然有了孩子,怕怎都会在一起生活吧。”

    阮城说道:“若真是如此也便罢休,那些钱财我既然已经给了灵儿,自然也不会再过问,只不过,这庞晚庐离去之后,我阮府跟着丢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这才是我猜测他居心叵测的最重要的原因。”

    刘苏儿问道:“什么东西?”

    阮城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刘苏儿恍然,这东西恐怕极其贵重,抑或极其重要,所以阮城不能轻易说出来,不过阮城在经过一番思索后,还是挥退了下人,只留下阮二,想来阮二是阮城的心腹,只看阮二对阮城的忠诚便能知道。

    等到下人离去后,阮城又沉默了一会,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丢失的是我父亲留下来的一件绞丝护身软甲,这件软甲本是开国功臣桑世杰留下的,桑世杰追随太祖皇帝戎马一生,立下赫赫战功,特别是在攻打江南等地时和徐达常遇春等人联手杀敌,更是身先士卒,浴血奋战,太祖皇帝见到他身上所受之伤,便私下赐了他这件绞丝软甲,为何私下里赐给他呢?那是为了不让徐达等人知道后嫉妒和排挤他,不利于军心凝聚,可惜太祖皇帝的一番好意却被桑世杰辜负了。”

    刘苏儿听得入了迷,他问道:“为何辜负了?”

    阮城说道:“桑世杰那时已经被授予昭武大将军、统兵元帅,攻下常州后又被升任行枢密院判官,作为半路投奔太祖的人来说,这个赏赐已算得上富贵无极,桑世杰也担心自己穿上这件绞丝护身软甲后会被徐达等人看出来,此后自己再勇猛杀敌,也会落人口舌,你常常冲在前面,原来是身上穿着这件宝贝软甲,并非真有胆量,等等各种原因下来,桑世杰在攻打石牌前,将软甲留给了儿子,自己冲锋陷阵,却不幸战死沙场,太祖皇帝悲痛之下,赠安远大将军、轻车都尉、永义侯等封号,侑享太庙,和赵德胜乃是同一规格,桑世杰的儿子也因为桑世杰的功勋,而被任命为都督府佥事,后更被封为徽先伯,岁禄千七百石,予世券,只可惜桑世杰的儿子不争气,最后因为蓝玉一案被牵连而死,此后这件软甲便被桑家的后人偷偷保留了下来,一直留到二十多年前,我父亲因为修建芜湖城墙,有德于民,这件软甲便被送给了父亲,你知道的,我们阮家当然也不会白白要了这件宝贝,给了桑家后人一笔重金。”

    刘苏儿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宝贝赠有德之人,既然是有德之人,又怎好白要别人的宝贝,这本就是互利互惠之事,阮城心地纯朴,没有说从桑家后人那里买来的,而说是他们自愿送来的,当然是为了全桑家后人的面子。

    阮城将刘苏儿理解,显得很是高兴,他接着说道:“这件绞丝护身软甲是件极为难得的宝贝,每根丝线都是用冰蚕丝、金丝、乌蛛丝和人发绞成,刀劈不烂,坚韧非常,穿上以后不仅刀枪不入,而且能够隔绝真力,内劲不凡的武功高手出手时挟带的真力也会被软甲吸收,减少被攻击的力度,当年桑世杰若是穿上这件软甲去打仗,或许就不会身死了。”

    刘苏儿神驰想象,若是有了这件软甲在身,闯荡江湖自然会减少不少凶险,说是一件救命宝贝也不为过,他问道:“既然这件软甲如此珍贵,又怎会丢失了呢?”

    阮城说道:“家父得到了这件宝贝后,除了跟我说过外,并无多少人知道,不过……不过灵儿也知道,所以我才怀疑是庞晚庐偷走的。”

    刘苏儿说道:“我明白了,你是想我找到了他们后,将这件软甲带回来还给你?”

    阮城说道:“也未必就是他拿的,我只希望不是他偷走的,他若没偷,则他对灵儿的真心便多了一分,若是他偷的,唉,恐怕灵儿未必就是被他利用了。”

    刘苏儿想不到阮城在此时还能为那背夫偷人的小妾担心,看来阮城也是真心喜欢灵儿,以阮家的势力和财富,这灵儿除非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选择和一位花匠私通,而阮城却如此大度,真是难能可贵。

    梅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听着一言不发,此刻却忽然说道:“阮公子不用担心,此事既然是我们的鲁莽,则那庞晚庐对灵儿是真心的还罢了,若是虚情假意,我们也不会放过他。”

    阮城对梅苦笑着说道:“有你们二位的承诺,我也就放心了,我在后院备好了一席粗茶淡饭,两位若是不嫌弃,便一同过去喝杯水酒如何?”

    刘苏儿心有所属,本不想留下来吃饭,但梅已抢先答应下来:“好,既然主人如此盛情款待,我们若是推辞倒显得不知好歹了!”

    几人来到来到后院,果然备好了一大桌子盛宴,阮城所说的什么粗茶淡饭,自然只是客气之语,以阮家的财力,虽比不上当年修建南京城的沈万三,也算得上富可敌城,既然为了招待人,所备的,无一不是精心准备的食肴,其中一些食材并非仓促之间能够准备好的,看得出阮府平日一直都做着这些菜,以备随时能够拿出来招待客人。

    见到阮家这么有钱,刘苏儿酒过三巡,也不客气,直接问起阮家是做什么买卖的,阮城说道:“我们阮家不过是做些浆染的活,算不上什么大买卖。”这话当然也只是客气话,将浆染业“五方争购者益集其所,转毂遍于吴、越、荆、梁、燕、豫、齐、鲁之间”,行销全国各地,并远销海外,阮弼本人不操利权,亦犹之乎百谷之王左海,可见阮家在一行可说不仅做到了极致,而且根本不用再插手生意,就可以坐拥其利,自己富了以后还造福乡里,报效国家,建立粥厂施舍穷人,抵御倭寇侵袭,筑造城墙,修桥铺路,被官家尊称为长公,荣华富贵无极,生意何止是一些浆染的活而已!

    刘苏儿不懂生意,也不知阮家的地位,他关心的也不是这些,而是庞晚庐的下落以及灵儿母子的安危,阮城尽管善于交际,为人又极为和善,何时和刘苏儿毕竟有些话不投机,又加上各自有着心事,一顿盛宴虽然美味可口,可几人都是食不知味。

    饭罢,刘苏儿和梅就向阮城辞行,阮城知道他急于去找庞晚庐,也不再挽留,而是对二人说道:“难得刘兄如此侠义,我也没什么好报答的,正好我家中还有两匹好马,就送给两位,望能找到那庞晚庐,探清他的心意,若是能够拿回绞丝护身软甲自然更好,若是拿不到也没什么,反正我们也不上阵杀敌,只是两位一定要注意保重,别再被坏人骗了。”

    刘苏儿感到有些惭愧,对阮城说道:“我们会小心的,只是坏了阮兄的大事,阮兄还要以德报怨,让在下如何能够心安理得?再说我们也有马,虽不是什么好马,却也将就骑得。”

    阮城说道:“两位且莫再推辞,不过是两匹马而已,若是不收便让我觉得我不配和两位结识了,况且两位有了快马,更容易追上庞晚庐,或者能够及时阻止他的什么不轨之行,这两匹马一匹名为朝云,一匹名为晚霞,和贤伉俪正相匹配,刘兄就不要再推辞了!”

    刘苏儿对此逾拒无从,只得谢过,接着阮城让阮二去将这两匹马牵来,刘苏儿一见之下,心中就暗暗喝彩,两匹马果然神骏非常,朝云为红马,晚霞为黄马,刘苏儿再次谢过阮城的慷慨,和梅两人各自骑着一匹骏马辞别离去。

第三十五章 误会好人

    离开阮府,刘苏儿和梅放开马力疾驰,这两匹马疾奔起来如同御风而行,两人在六安遇到蒙振东,想着能得到两匹好马去追洛寒霜,最后那两匹马儿却被毒死,其实就算是那两匹马儿没死,比起这两匹来也还是差得远了。

    两人出了芜湖县,向南疾驰了一阵子,刘苏儿尚是首次骑上这么好的马,竟怕把马累着了,逐渐放缓了马速,梅也有同样的心思,两人缓缓并排骑着马,梅说道:“想不到阮城此人家中如此豪阔,人却没有半点架子,真正的世家子弟。”

    刘苏儿点头同意:“我就是因为看他家的那群黑衣家丁如此霸道,所以将他想错了……不,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咱们看到持强凌弱时,总会莫名地感到弱者就是好人,强者就是坏人,其实倒也未必。”

    梅说道:“我看你真是吃了人家的嘴短,拿了人家的手短,唉,也不只是你,就连我也被阮城的气度所折服,只看他给咱们的这两匹马,这举动之大方,我还是首次遇到,这么一比较,那名花匠庞晚庐则显得更为可恶。”

    刘苏儿说道:“不错,不过我还是希望他和灵儿乃是两情相悦,不过我却知道这只是奢望,能够做出背主弃义之事的人,又怎会对人生出真感情?我看灵儿多半是被他骗了。”

    梅说道:“听你的意思,是先去找庞晚庐,那洛寒霜的事情则押后了?”

    刘苏儿点了点头:“不错,事情有急有缓,显然先找到庞晚庐为急,若是此人存心在欺骗灵儿,而此后一直骗下去还好,若是被灵儿发觉,恐怕她的性命都将堪忧。”

    梅说道:“好吧,咱们就先去找庞晚庐,对了,我倒有个解决少林寺麻烦的主意。”

    刘苏儿想不到梅还能谈起这件事,连忙问道:“什么解决麻烦的主意?”

    梅说道:“那件绞丝护身软甲既然是如此珍稀的宝贝,咱们何不向阮城借用一次,等到和洛寒霜比试的时候,只要穿上这件软甲,就能避开他指力的锋锐,岂非是稳赢不输?”

    刘苏儿想了想,然后说道:“就怕到时候被洛寒霜发觉了,那少林寺丢人就丢得更大了。”

    梅说道:“不会的,他手指点在你身上,你因软甲隔绝了他的真力而不受伤,他只会以为你练了少林寺的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功夫,怎都不会想到你身上穿着什么宝贝。”

    刘苏儿说道:“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咱们此时还要先确定那件绞丝护身软甲在庞晚庐身上才行。”

    梅见他同意了自己的想法,心中也感到高兴,不过她忽然娇躯一震,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她说道:“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刘苏儿问道:“什么事?”

    梅的脸色变得煞白:“这庞晚庐如果真如阮城所说的,他偷了阮家的绞丝软甲,又拐走了阮城的小妾,可是阮城乃是住在阮府,阮府又是在长江以南,庞晚庐在江北为何不向北逃,还偏要冒险渡江去南岸呢?”

    刘苏儿也想到了这点,他莫名打了个寒噤,忍不住说道:“难道说这阮城是在骗咱们,他说的这些都是假的?”

    梅骑在马上,仔细回思和阮城见面的一切细节,最后叹了口气:“我想阮城不会骗咱们,可是庞晚庐为何要冒险渡江,而且是在芜湖渡江,此事的确有些说不通,他这么做,岂非是自投罗网么?而且阮家的家丁又怎会在江北的太平客栈向南追寻?”

    刘苏儿也想得头都大了,他断然说道:“反正咱们现在也没走多远,何不回去问问那阮城?”

    梅连忙拦住他:“慢着,咱们去找阮城,只听他一面之词,他若是在说谎,自然会有合理的解释,可是咱们又无法辨别真伪。”

    刘苏儿问道:“除了去问阮城,难道还有别的办法?”

    梅想了想说道:“今早庞晚庐坐是第一艘渡船过的江,我想就算是阮城在说谎,庞晚庐既然知道和阮家起了冲突,也不该渡江南来的,除非他有着更重要的事,咱们只要找到庞晚庐又或者灵儿,自然也就明白了他们渡江的原因。”

    刘苏儿说道:“兜兜转转,还是要找到他们,听那船夫说,他们换上了菜农的衣服过江,现在是以什么样子躲在什么地方咱们都不知道,又怎么去找?”

    梅说道:“怎么去找,你还要来问我么?”

    刘苏儿一怔,立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错,是我糊涂了,咱们先回芜湖县,找到芜湖的丐帮弟子,找他们问问今早过江之人的下落,或者能有点收获。”

    商量妥当,两人又拨转马头,折返回芜湖县,只怕他们胯下的朝云和晚霞也会感到奇怪,怎的这两人出城又回城?

    芜湖县并无丐帮分堂,却有着不少丐帮弟子,刘苏儿找到一名丐帮弟子,报出了自己的身份,然后让他去查庞晚庐一家三口的下落,丐帮弟子让他们在城内的一处偏僻处等候消息,接着便去打听去了。

    刘苏儿和梅一边等着,一边猜测着丐帮弟子能不能查到庞晚庐和灵儿的下落,梅似乎觉得丐帮弟子应查不到庞晚庐的下落。

    刘苏儿问道:“为什么?”

    梅说道:“在芜湖,阮家的势力似乎比丐帮的势力要高得多,若是有了三人的下落,阮家都难道查不到反而丐帮到能查到了?”

    刘苏儿说道:“这个倒不好说,毕竟阮家乃是高高在上的富贵人家,丐帮弟子打探消息的渠道和他们不同,丐帮弟子消息之所以灵通,并非只靠他们本帮的弟子,而是和当地的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来往,庞晚庐若是为了躲避阮城的追捕,自然要隐藏于市井之中,这么一来,就很难逃出丐帮的打听范围。”

    梅承认道:“有点道理,只是庞晚庐为何要渡江南下呢?”

    刘苏儿也想不通,两人做了几种猜测,都不得要领。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丐帮弟子就有了结果,前来告知他们:“你们要找的那一家三口已经查到了,他们冒充菜农,却并没有去菜市,被我们的兄弟看到,不过他们并没有在城中停留,直接从南门出城了。”

    刘苏儿问道:“可知他们出城后的方向?”

    这名丐帮弟子说道:“据我们打听得来,他们直奔宁国府而去,不过也难说他们会不会在中途改变方向,宁国府离这里不远,那里也有我帮的兄弟,两位可以到了那边再问问。”

    刘苏儿点了点头,丐帮弟子只能打听到这些消息,已经是十分了不起成就,他谢过丐帮弟子,和梅立刻出城,向宁国府赶去。

    两人也想明白了为何庞晚庐不向北逃却要冒险渡江,看来他们的目的就在宁国府,说不定那里有能够保护他们的人,又或者他们有什么事必须去宁国府一趟。

    这么推测,阮城所说的也都是真的,两人为自己怀疑阮城而感到有些惭愧,差点再次误会了好人。这次他们不再怕累着马儿,朝云和晚霞两匹马在他们的鞭策下,放开四蹄如同蹄不点地般向南疾驰而去。

    来到宁国府,城门尚未关闭,两人进了城,立刻找来丐帮分堂的弟子询问庞晚庐和灵儿的去向。

    宁国府驻有丐帮分堂,堂主名叫石满月,和刘苏儿曾有过一面之缘,石满月见到刘苏儿夫妇二人自然有一番欣喜,不过他见到刘苏儿事情紧急,来不及和他二人叙旧,立刻安排弟子去查探庞晚庐三人的下落。

    他安慰两人:“刘兄弟不用着急,只要人在宁国府,绝没有我们找不到的道理,你们只管等我们的好消息。”

    对此,刘苏儿倒不怀疑丐帮的本事,他只是担心庞晚庐并不在宁国府。

第三十六章 黑灯瞎火

    晚上丐帮弟子并没有带来什么庞晚庐的线索,石满月带着刘苏儿和梅两人来到分堂的所在,磨盘山山下脚等候消息,此时天气渐暖,虽在郊外,可是春风习习,并无寒意,石满月对弟子搜查庞晚庐一家三口没有消息感到有些内疚,他说道:“今晚没有消息,明日准有消息,若是明日再无他们的下落,就能肯定他们并不在宁国府城中,你们风尘仆仆地来到这里,让我做个东道,咱们来个一醉方休!”

    在石满月的指挥下,丐帮弟子在磨盘山下埋锅为灶,他们杀了两条土狗,五只肥鸡,盛宴款待了刘苏儿两人。

    丐帮的名肴虽然不太好看,却是极为美味,让人每次吃起来,都差点将舌头吞下去,再加上宁国府历来风调雨顺,民间富足,丐帮的日子也比其他地方好过些,分堂中竟然还藏有几坛陈年好酒,刘苏儿和梅两人喝过同样是赞不绝口。

    石满月说道:“我们汪帮主好酒,我们分堂多存些酒,帮主就能多来看望我们些。”

    提起汪九成,刘苏儿也非常想念他,他问道:“不知汪帮主现在如何?我倒有几年没有见到他了。”

    石满月说道:“去年汪帮主从这里经过,在我们分堂待了两三日,喜幸身子健壮,一切都好,今年汪帮主应该满五十了,我们做弟子的,想给他半个大寿,却连他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

    刘苏儿叹了口气:“汪帮主如闲云野鹤,最爱无拘无束地生涯,只要他感到快活,咱们就算是见不到他也高兴。”

    石满月问道:“既然高兴,为何又叹气呢?”

    刘苏儿哈哈大笑起来:“不错,是我的不是,我自罚一杯!”

    当晚刘苏儿喝得大醉,和梅两人便留宿丐帮分堂的客房中,丐帮弟子自己虽然邋遢,可是对待客人却十分干净,这间供丐帮朋友留宿的客房就收拾得十分整洁。

    第二日起床后,刘苏儿的酒便醒了,这倒不是他酒量宽宏,而是他内力深湛,酒水也就消化得快些。

    早上他们在山下的早点铺吃了些早点,然后回到分堂接着等候,不到中午,丐帮弟子终于带来了消息,他们虽然不知道庞晚庐的相貌,但是他们找到了昨日才进城的一家三口,孩子不足一周,正和他们找的人相符,这三人来到宁国府后,就遮遮掩掩地去了一名侯姓人家。

    刘苏儿问道:“侯姓人家?是什么人?”

    这名丐帮弟子答道:“此人名叫候敬宗,乃是当年候来保的后人。”

    刘苏儿对史实所知不多,又问道:“这候来保又是何人?”

    这次不等丐帮弟子开口,石满月就告诉了刘苏儿:“候来保乃是当年忠义臣子陈迪的仆人,当年陈迪也算是宁国府的世家望族,不过他有些愚忠,只忠于建文皇帝,也就是惠宗皇帝,惠宗皇帝在靖难之役后失踪了,皇帝之位落入他叔叔燕王朱棣的手里,陈迪前去金陵指斥朱棣,说他‘背祖欺侄,谋权篡位’,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坚决不侍‘逆贼’,结果被凌迟而死,株连全族,这候来保却保住了陈迪的一名幼子,才使得陈迪后人被仁宗皇帝免了罪,并做到了太子少保的大官,陈迪后人此后对侯家的后人十分照顾,陈家人虽然迁居在外,这候来保的后人却留在宁国府定居下来。”

    刘苏儿说道:“可是我还是不明白,这候敬宗和那庞晚庐有什么关系,庞晚庐为何冒险来找候敬宗?”

    石满月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这候敬宗也不是咱们武林中人,难道是因为和庞晚庐有亲戚?”

    刘苏儿原想着庞晚庐冒死来宁国府,是因为这里有人能够庇护他,使他们不至被阮家的人追杀,可是这么看来,候敬宗不过是众臣仆人的后代,又不是武林中人,他来到这里找他做什么?思之不通,刘苏儿便决定自己前去探一探。

    石满月看出他的心思,他说道:“候敬宗虽然不会武功,可是深得附近乡邻的敬重,陈家的祠堂里甚至还有着候来保的供奉,别看他家不是什么豪门大院,可是也是危机重重,若是去他家,一定要小心在意,万一被发现了,容易惹起众怒。”

    刘苏儿点了点头:“放心吧,若是连这种寻常人家我也去不了,也不要出来寻洛寒霜了。”

    听到刘苏儿提起洛寒霜,石满月说道:“我差点忘了,我们到消息,说你此次过来是追踪洛寒霜的,是不是?”

    刘苏儿点了点头:“难道洛寒霜也从宁国府经过?”

    石满月说道:“不错,不过那是三日前的事了,这洛寒霜在宁国府曾和人打过一架,似乎打成了平手,双方都没有讨好。”

    刘苏儿知道洛寒霜的身手,又惊又喜地问道:“竟然能和洛寒霜打成平手,一定是位好汉,是谁和洛寒霜打的架?又是为什么打的架?”

    石满月说道:“此人你也认识,就是人称红缨公子的伏缨,据我帮的弟子打听得知,当日是伏缨先招惹的洛寒霜。”

    刘苏儿想起伏缨,心中生出了一股温暖之意,他问道:“伏缨大侠可还在宁国府城?”

    石满月摇了摇头:“红缨公子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和洛寒霜起了冲突的当天晚上,我们就失去了他的踪影。”

    刘苏儿说道:“伏缨大侠想来不肯吃亏,对他来说打成平手就算是吃亏了,他一定要找回场子,我看他是追踪洛寒霜去了。”

    石满月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洛寒霜是在第二天才走的,也难说红缨公子是不是在城外等他。”

    刘苏儿因为伏缨的出现,显得有些兴奋:“今晚我就去那候敬宗的家中去探探,若是能够找到庞晚庐,将阮家丢失之物找回来,事情就解决了,我也好赶着去看伏缨大侠和洛寒霜的热闹。”他心中想着阮家和软甲两字音同意不同,心中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

    石满月喊来一名丐帮弟子,让他给刘苏儿讲清了候敬宗家周围的情况,这名丐帮弟子常在那一带乞讨,对哪里的房舍地形十分熟悉,他告诉刘苏儿:“候敬宗家住在柳塘巷子里,那是一条老巷子,周围的房舍都是数十年前盖起来的,多少都有些破败,只有候敬宗家的院墙在几年前翻修过,是柳塘巷子里最新的一家,一入巷口便能看见,因为候敬宗周围房屋破坏,围墙腐朽,所以刘哥儿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在意。”

    刘苏儿道了谢,知道丐帮弟子是怕他在翻墙入院时墙塌了,若是自己因此被人发现,传将出去,定然会被江湖同行笑歪了嘴巴。

    做这种入户探听消息的事,也不用和人同行,人数是越少越好,刘苏儿让梅在丐帮分堂等候,他做足了准备,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丐帮弟子又给了他一种去味粉,这种去味粉并非真能够去掉刘苏儿身上的味道,只是用另外一种味道将他身上的味道掩盖了,好让那一带的狗儿闻不到生人的味道。

    到了夜里,刘苏儿和石满月辞别,由一名丐帮弟子带领着他来到柳塘巷子附近,给刘苏儿指明了方向,等到这名丐帮弟子离去后,刘苏儿便悄悄地走了过去。

    在刘苏儿的过往中,不乏他留进豪门大院的经历,这候敬宗苏然受到朝中贵臣陈家的接济,却也不过是小康之家,只有一进院子,里面是个四合院的格局,刘苏儿展开轻功,纵身上了候敬宗家的房顶,他落地如鸿毛,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夜半三更,候敬宗院子里黑灯瞎火,想来所有的人都已经入睡,院子里静悄悄的,刘苏儿分清了主房和客房,然后从房檐滑到了院子里,如同一只夜枭,没有发出半点声息。

    刘苏儿知道主卧是在厅堂的东边,既然所有的人都睡下,刘苏儿准备先去厅堂探听一下主卧的动静,看看候敬宗有没有在家,也许因为院子大门已经从里面上闩的原因,厅堂的门并没有关上,刘苏儿踏足无声地来到厅堂门口,忽然听到了厅堂里传来说话声。

    除非是瞎子,晚上常人在厅堂中坐着,绝对会点起灯,可是在黑乎乎的厅堂里,却有人坐着说话,还没点灯,那情形实在是有些诡异,刘苏儿几乎被吓了一跳,他连忙躲在厅堂门外的墙后屏住呼吸,想要听听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一个陌生的男子的声音说道:“已经这么晚了,你确定他还会来?”

    庞晚庐,也就是跟刘苏儿自称苏荃的人声音传来:“我想他一定会来,敬宗请耐心等待。”

    看来那传来陌生的男子说话声就是候敬宗了,听两人说话的口气表示两人十分相熟,只不知他们在等的人是谁,为何又要熄了灯等候?想到这里,刘苏儿打了个寒噤,难道他们在等候自己?

    不可能啊,无论是跟自己毫不相识的候敬宗,还是这庞晚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会找到这里来。

    一瞬间,刘苏儿心中涌起了很多可能,比如他们在等的是洛寒霜的师妹夏侯莺,又或者是洛寒霜本人,虽然丐帮弟子说洛寒霜在两三日前就已经离开宁国府,也保不准他又回来了。

    又或者是伏缨?刘苏儿自嘲地笑了笑,当然不可能是他,他怎会和这种人有什么交往?

第三十七章 黑衣圣使

    不论这两人在厅堂中坐着等谁,刘苏儿都感到自己不能站在厅堂外,因为若是有人要进厅堂,最先看到的就是站在门外的他,虽然刘苏儿不怕任何人,可是这样一来他的暴露不免会打草惊蛇,让他失了敌明我暗的先机。

    其实庞晚庐和候敬宗两人坐在黑灯瞎火的厅堂中,也算不得敌明,刘苏儿哪还计较这许多,他悄悄地来到东边的院子角落,然后纵身跳上房顶,他在房顶小心翼翼地挪到厅堂的上方,和厅堂中的庞晚庐以及候敬宗两人一起等候来人。

    趁着这个机会,刘苏儿自己思索现下自己所得知的事情,不管阮城说的有关庞晚庐的事是真是假,如今庞晚庐既然在这里,那灵儿以及两人的孩子多半也在这里,如果阮城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多半是被庞晚庐偷走的那件绞丝护身软甲也会被庞晚庐带在身上,这么贵重的东西,价值何止万金,以庞晚庐这种人,放在别处他也不放心,更有可能这件软甲此时就穿在他身上。

    庞晚庐既然做了亏心事,岂能不怕半夜鬼敲门?

    虽然刘苏儿陷入自己也说不明白的困境中,但伏缨曾在宁国府的出现,让刘苏儿产生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之感,似乎无论遇到什么麻烦,自己都不用担心,伏缨和朱雀一样,都能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

    房顶的滋味绝非在厅堂里坐着舒服,不过刘苏儿为了探求真相,还是耐心坚忍了下来,他一动不动地趴伏在房顶度过了一个多时辰,心中在想这是不是庞晚庐等人故意设计折磨他,就在他快要忍耐不下去的时候,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落入院子里,来人也和刘苏儿一样,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不过此人更是谨慎,脸上也带了黑色的面巾。

    刘苏儿怕被对方看到自己,连忙又趴低了身子,厅堂中的两人还没有发觉他们等的人已经到了,足见来人的轻功至高明,到了落地无声的地步。

    等到这位黑衣人来到厅堂门口时,厅堂的人才发觉来人已至,屋内传来砰砰两声微响,刘苏儿通过声音猜测出是庞晚庐和候敬宗两人跪下来的声音,这更让刘苏儿感到奇怪,难道这庞晚庐冒险过江南下,来到宁国府后就是为了跪拜这位看不出身份的人?为的又是什么?

    刘苏儿只能看出此人不是洛寒霜,也不是洛寒霜的师妹夏侯莺,更非伏缨,伏缨才不会做这种故弄玄虚的事。

    这时黑衣人开口说话了:“我让你们去找的东西都拿到了?”声音清脆,原来黑衣人是一位年轻的女子。

    屋内传来两人异口同声的声音:“禀告圣使,托宫主的洪福,小人已将东西拿到!”

    刘苏儿想不出这年轻的女子是什么圣使,而宫主二字则让刘苏儿感到恍然,这宫主想来多半就是赏花宫的宫主,想不到这赏花宫的宫主威严堪比官家,见到他们派出的什么人,不但要称为圣使,还要行跪礼,刘苏儿最看不惯这种尊卑上下的划分,他虽然读书不多,可也知道这个圣字可不是随便用的,能被称为圣人的都是极其了不起的人,而在当下,唯有皇帝敢称圣上,这年轻的女子好无廉耻,竟也配称得上一个圣字?

    这位黑衣圣使说道:“既然拿到了,还不赶紧呈上来?”

    庞晚庐和候敬宗两人说道:“是!”接着传来地起身行走的声音,庞晚庐的声音传来:“这件看起来像是衣服的便是绞丝护身软甲。”

    候敬宗的声音传来:“这瓷瓶里装的便是百草丹,只是属下已经看过,里面只有一颗百草丹,并非是宫主说的两颗,想来其中一颗已经被他们服下了。”

    黑衣圣使的声音说道:“很好!你们做得很好,你叫候敬宗不是?”

    候敬宗连声应道:“小人正是候敬宗。”

    黑衣人说道:“宫主说过百草丹还有两颗,就不会有错,现下只有一颗,那么另一颗自然是被你私自留下了吧!”

    候敬宗惶恐地说道:“没有……小人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委实我拿到的时候就只剩下一颗百草丹了。”

    黑衣人没有继续追究,而是转而问道:“这件事先不说,毕竟你也不是我们宫里的人,只是你既然想入我宫,却没有一点诚意,宫主可不会高兴,对了,我还没问你,你要入本宫的原因是什么?”

    候敬宗说道:“我侯家有一家传之宝,被贼人偷去,我想方设法打听到,那家传之宝是被江湖上人称红缨公子的人给偷去的,我希望宫主能够帮我讨要回来,否则我就算死了,也无颜去见祖宗。”

    黑衣圣使冷笑一声:“你侯家祖上不过是陈迪的奴仆,又有什么传家宝贝?”

    候敬宗解释道:“这传家宝贝正是当年陈迪落难前送给祖上的,是一只翡翠麒麟……”

    黑衣圣使说道:“若是你找来两颗百草丹,此事倒也好说,如今百草丹只有一颗,宫主会不会答应收你入宫,我也没有把握,等我回去禀告宫主,你就等着吧。”

    候敬宗连忙答应下来。

    黑衣圣使又对庞晚庐说道:“这件衣服就是绞丝护身软甲,真正想不到会是这么薄,这么软。”

    庞晚庐得意地说道:“这件宝贝的独特之处便在此处,若是像盔甲一样沉重,也算不得什么了。”

    黑衣圣使嗯了一声,然后说道:“传闻绞丝护身软甲不仅能抵挡宝刀利剑的戳刺,还能抵挡得住真力的攻击,是件稀有的宝贝,原来是这个样子,庞晚庐,你穿上我看看。”

    庞晚庐说道:“属下不敢,这是送给宫主之物,属下怎敢私自穿在身上?”

    黑衣圣使说道:“我让你穿你就穿,你敢忤逆我不成?”

    庞晚庐战战兢兢地说道:“属下不敢!”说完,从厅堂中又传来的声音,想来是庞晚庐迫于圣使的威严,不敢不听。

    等到庞晚庐说道:“穿好了。”

    黑衣圣使则干脆地回答:“很好!”此后一连串的声音传来,让伏在屋顶的刘苏儿简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先是一声沉闷的响声,接着是庞晚庐的惨叫以及候敬宗的求饶之声。

    接着是庞晚庐传来微弱的声音:“请圣使告知,属下究竟做错了什么,让圣使对我下次毒手?”听到庞晚庐的声音,刘苏儿知道庞晚庐受了极重的内伤,看来是受到了黑衣圣使的偷袭,刘苏儿想不出黑衣圣使为何出手对付庞晚庐,他和庞晚庐一样想不通。

    黑衣圣使冷笑道:“绞丝护身软甲若是真的,我这一掌的内力早被挡下,你既然受了内伤,难道还想不出原因么?”这么一来,厅堂中的庞晚庐以及躲在屋顶的刘苏儿这才恍然,原来这件绞丝护身软甲是假的,怪不得黑衣圣使会忽然出手,一来是试试软甲的真伪,二来软甲要是赝品,那么庞晚庐自然应当受到惩罚。

    庞晚庐立刻跪下磕头,磕得砰砰作响:“属下该死,属下该死,想不到我竟然上了阮家那贱人的当,偷来的竟然是假的,请圣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去想办法……”

    可是黑衣圣使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庞晚庐传来一声惨呼,接着惨呼断绝,想来已被黑衣圣使灭了口。

    候敬宗吓得结结巴巴地说道:“不关我的事……”

    黑衣圣使说道:“宫主要你取来两颗百草丹,你却只拿到一颗,这样吧,你去阮城家里将软甲取来,便算你是本宫的人了,若是取不到,便自己了断吧!”

    候敬宗诚惶诚恐地答应下来。

    刘苏儿想不到这黑衣圣使听声音不过是位年轻女子,下手却这般狠辣,这么看来,那赏花宫的宫主也非什么善类了。

第三十八章 捕风捉影

    黑衣圣使拿着一枚百草丹便要离去,潜伏在房顶的刘苏儿一时还在想自己要不要下去阻止,还是等她离去以后,自己下去逼问候敬宗黑衣圣使的来历,刘苏儿做事向来不怎么果断,一件事常要考虑到各种因素,这黑衣圣使的武功高强,又是女子,自己也没有把握一定能对付得了,若是等她走了,只对付候敬宗一人便容易得多了。

    可是若是候敬宗宁死不说,自己岂非白白放走了黑衣人这条重要的线索?

    就在刘苏儿还没做出决定时,黑衣圣使已经来到厅堂外的院子里,刘苏儿抬头要看看黑衣圣使离去的方向,就在他看向黑衣圣使的时候才骇然发现,原来黑衣圣使不知何时已经发觉了在屋顶隐藏偷听的他,也看向屋顶,两人四目相对,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黑衣圣使一声娇叱,人如黑暗中的一只大鹞向屋顶扑来,这么一来刘苏儿暴露了行迹倒也有一分好处,那就是不用他再犹豫了,见到黑衣圣使扑过来的姿势气势汹汹,他将屋顶的瓦片揭下向黑衣圣使掷去,黑衣圣使双手各持一柄精光闪闪的匕首,将刘苏儿掷过来的瓦片削成碎片,而扑过来的力度丝毫不减。

    刘苏儿一脚踏在屋顶,人借势高高跃起,来到黑衣圣使的头顶,这姿势虽然不雅,但黑夜中忽然交手,这以上击下却占了莫大的优势,刘苏儿双足向黑衣圣使头顶点去,黑衣圣使双手利刃来回交叉划过护住头顶,刘苏儿在间不容发之际足尖点在匕首的护手处,人再次借力向旁边的一棵大树跃去。

    黑衣圣使本拟一鼓作气跳上屋顶和刘苏儿相斗,可是人在半空被刘苏儿踩了一脚,上升的力度被压下,黑衣圣使无奈之下又落到了地上,看着人已经隐藏在大树中的刘苏儿,黑衣圣使从怀中一掏,也看不出什么东西,甩手就像刘苏儿射去!

    不管是什么,绝非好玩的,刘苏儿在大树的枝叶间看到黑衣圣使扔过来的乃是两件黑乎乎的东西,他不敢硬接,人从树上又跳了下来,就在这时,那两件黑乎乎的东西在树枝间砰地一声炸开,原来是两枚霹雳雷火丹,强大的冲击力让刘苏儿直接坠落到地上,差点立足不稳。

    这么一来,刘苏儿又落到了候敬宗的院子里,这一番交手,只能用说时迟那时快来形容,所有的动作都在电光火石间就结束。

    黑衣圣使和刘苏儿正面对峙,直到此刻,屋内的候敬宗才慌忙走出来查看,见到院子里多了一个黑衣人,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身为侯家主人,连忙向刘苏儿喝问:“阁下是谁?这半夜三更地来我家干什么?”

    刘苏儿全副心神都放在黑衣圣使身上,对候敬宗的话不理不睬。

    黑衣圣使双手各拿一柄匕首,做出随时可以进攻的姿势,让刘苏儿丝毫不敢放松,候敬宗将刘苏儿一言不发,他心中猛的一动,指着刘苏儿说道:“你……你是不是伏缨?”

    刘苏儿想不到他会将自己看成伏缨,心中一动,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为什么,黑衣圣使趁他心神被分,哪管他是谁,双手一挥,就像刘苏儿攻来,刘苏儿见黑衣圣使虽是女子,可是出手之犀利狠辣,乃是一流的高手风范,立即收摄心神,空手使出狂风骤雨掌和黑衣圣使比试起来。

    这黑衣圣使的武功极为怪异,常言道一寸短一寸险,她用的匕首短到了极处,人像一只雌豹,直往刘苏儿怀中攻去,企图占有近身搏斗的有利之地,刘苏儿空手和她相斗,自然不在乎远近,狂风骤雨掌远有远的打法,近有近的招数,并不因此气馁,但他还是没有见过黑衣圣使这种招数,她来到刘苏儿身前,两手中的匕首忽然有一只脱手向刘苏儿飞去,匕首在空中旋转着,刘苏儿侧身避开,心中想不通黑衣圣使为何使出这招无用的招数,丢了一把武器不说,她手中只剩下一只匕首,威力也减弱不少。

    就是因为刘苏儿感到奇怪,这才躲过了一劫,偿若他性子大大咧咧,不这么多想一层,也就会忽略那只被黑衣圣使甩出去的匕首,又从他背后旋转着飞了回来,刘苏儿见过江湖上的人使过回旋镖,扔出去的回旋镖还会飞回,却从没想过一名女子会将匕首当成回旋镖来使,只因为他感到奇怪所以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所以才察觉到背后那几不可闻的破空声,这才躲过这一记杀招,不过已经躲闪得很狼狈了。

    黑衣圣使伸手接过飞回来的匕首,对于刘苏儿能够躲过她这百无失一的杀招而感到震惊,一下错失了趁着刘苏儿狼狈之际继续追击的好时机。

    两人又恢复了正面对峙的姿势。

    黑衣圣使问道:“你是谁?”

    刘苏儿不答反问:“你又是谁?”

    黑衣圣使说道:“你可是人称红缨公子的伏缨?”

    刘苏儿有些啼笑皆非,他摇了摇头:“我不是伏缨,你可是赏花宫的什么圣使?”

    黑衣圣使也同样摇了摇头:“赏花宫?那是什么地方?你的确不是伏缨,伏缨应该没有你这么年轻,而且伏缨用的是一把叫做流萤剑的宝剑。”

    刘苏儿相信黑衣圣使不是赏花宫的人,因为赏花宫的人绝不可能对赏花宫有这种轻蔑的态度,因为江湖上的人无论如何狠恶,都不会贬低自己的门派,因为这就相当于贬低自己,而且此举也会受到江湖同道的唾弃。

    两人都不肯说出自己的来历,黑衣圣使点了点头:“其实你是谁,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了。”

    刘苏儿想不到她忽然会这么说,他问道:“什么意思?”

    黑衣圣使说道:“因为不管你在此之前是什么身份,从此以后都将只有一个身份……”

    刘苏儿感到好奇:“什么身份?”

    黑衣圣使说道:“死人!”

    刘苏儿:“死人?”

    黑衣圣使狂笑道:“不错!不管你原来是什么人,在我杀了你之后,你只有死人一个身份!”

    刘苏儿被这名女子的狂妄也激得冷笑起来:“真是好笑,想要杀了我,先拿出本事来瞧瞧!”

    黑衣圣使双手举起匕首,久违的月亮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锋利的匕首映着月光显得更是寒气逼人,这名女子忽然双手甩出,两把匕首同时向刘苏儿飞来,接着人追着匕首向刘苏儿冲去,这一招在中土也有,有个名目叫做捕风捉影,人可以跟上发出的暗器,所以这一种武功的必要条件就是轻功要极其高明。

    刘苏儿淬不及防下,人向后弹射而出,可是匕首射出的速度太快,他后退的速度虽然也不慢,但还是被匕首追上,刘苏儿知道这两把匕首就算是射不中自己,也会像回旋镖那样再折回,间不容发之际,刘苏儿使出铁板桥的功夫,人像被风吹伏的草一样向后倒去,他的双足如钉在地上纹丝不动,后背向后仰到了极限,后背几乎贴着地,两把匕首全都落了空,若只是闪避匕首,刘苏儿这一招可说做到了极致,可说至矣尽矣篾以加矣,但匕首之后就是跟着赶来的黑衣圣使,她见刘苏儿以膝为轴,人倒向地面,自然不肯放过刘苏儿难以再加变化的姿态,猛力一脚向刘苏儿要害踢去,刘苏儿暗骂此女出手之狠辣,他将功力发挥到极限,在一发千钧之际,竟然只用双足之力向旁边横移了数尺,躲过了黑衣圣使踢来的一脚。

    随后刘苏儿身子弹回,就像被折弯的竹子又恢复了笔直,其灵活处,浑不似人形,与此同时黑衣圣使接回了折回的匕首,双手一挥,匕首再次向刘苏儿划来,刘苏儿使出一招狂风骤雨掌中的风吹雨打,这一招使出的掌力全都是斜的,就是为了避开匕首的锋锐,武功和兵法一样,都讲究避其锋锐极其中流,这一招在此时使出,正合了武功的要旨,掌风挟裹着刘苏儿浑厚的掌力使出,将黑衣圣使的双手击偏,跟着又是一招惊涛拍岸,黑衣圣使感到掌力凶猛,未敢迎接,人飘飘荡荡地向后退去,正好避开了刘苏儿的这一掌。

    这么一来,黑衣圣使先手的攻势化为乌有,刘苏儿跳将过来,抢先发难,两人你一掌我一刀地比试起来,黑衣圣使胜在有兵器在手,招数奇诡,刘苏儿强在功力深厚,掌法玄奇,两人一时斗了个旗鼓相当。

第三十九章 善恶难明

    刘苏儿本对输赢感到无所谓,可是黑衣圣使却似乎没有了耐心,和刘苏儿一番比试下来,她收摄了自己的狂傲,知道和刘苏儿武功最多不过是在伯仲之间,这还是因为刘苏儿空着手,没有携带趁手的兵器,黑衣圣使心有不甘,却又不得不认清现实。

    躲在一旁看两人相斗的候敬宗怕殃及池鱼,缩进了屋子里不敢出来。

    刘苏儿一边发掌一边说道:“作为女人,你的武功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了,可惜啊可惜!”

    黑衣圣使冷哼一声,本不想理会刘苏儿,可是此话偏偏戳中了黑衣圣使的心事,她想起了自己从小因为是女孩而经历的一些凄惨之事,忍不住问道:“有什么好可惜的?”

    刘苏儿说道:“可惜女人天生就不是男人的对手,若是相貌过人,说不定还能让男人放下些戒备,像你这种丑得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女人,则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黑衣圣使怒吼一声,将双手中的匕首全都向刘苏儿甩去,匕首脱手后,她并没有用捕风捉影的功夫跟着匕首向前冲去,而是双手探入怀中,每只手各夹出两枚霹雳雷火丹,一共四枚,一前一后地向刘苏儿掷去,刘苏儿见她情急拼命,这霹雳雷火丹可不是说笑的,他向旁急速闪避,感觉还是避不开霹雳雷火丹的杀伤范围,人又蹿上了房顶,就在他刚刚站稳,忽然发现黑衣圣使只扔出三枚霹雳雷火丹,而留下的一枚却向厅堂中掷去,候敬宗还在屋中没有出来,刘苏儿立刻明白了黑衣圣使的打算,她是想逃走了,逃走之前怕刘苏儿从候敬宗口中问出她的来历,所以她要杀人灭口!

    刘苏儿在这电光火石间想通了这点,却也已经无力回天,几声巨响过后,刘苏儿所在的屋顶被炸塌,刘苏儿在屋顶塌陷之前,又跳到了另一间屋子的屋顶,整个侯家的院落中黑烟弥漫,候敬宗所在的屋子变成了一堆废墟,至于候敬宗本人,看起来是凶多吉少了。

    至于黑衣圣使,早在爆炸之前就想好了退路,等到刘苏儿去瞧她时,自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房子倒塌后,柳塘巷子里的邻居们开始从家中出来查看发生了何事,不少人开始向这边靠拢,刘苏儿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他纵身上了未塌屋子的房顶,正要溜之大吉,忽然看到候敬宗的西边厢房里传来女人的呼救声,这么一来,刘苏儿不能见死不救,他重新跳回了院子里,冲进了西边厢房,里面有一名被绑着的妇人,正是阮城的小妾,跟庞晚庐私奔的灵儿,除了她以外,旁边的床上还有一位哇哇大哭的婴儿,刘苏儿解开灵儿的捆缚,又抱起了婴儿拉着灵儿向外跑去。

    出了侯家的家门,外面已经围聚了不少人,见到刘苏儿和灵儿跑出来,不少人七口八舌地问他们:“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今晚侯家总是传来爆炸声?是放爆竹了么?”

    刘苏儿摇了摇头表示不知,他不理会这些人,趁乱拉着灵儿抱着婴儿极快地离开柳塘巷子,他们背后传来众人纷纷议论的声音,刘苏儿知道任他们想破脑袋,怕也想不明白自己是什么人,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为了防止被人看到他们的行踪,刘苏儿带着灵儿专走偏僻之地,不知不觉,两人带着一名婴儿来到了城中的一条河边,刘苏儿见到这里四下人烟稀少,便放开了灵儿,不知是否因为刘苏儿在跑动之际产生颠簸,他怀中抱着的婴儿早就停止了啼哭,正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刘苏儿,刘苏儿这一停下来,婴儿撅了噘嘴又要哭出声来,刘苏儿没有照顾婴儿的经验,不知道如何处理,连忙将婴儿递给了灵儿,灵儿接了过来,轻声安慰。

    刘苏儿这才发现灵儿一双水灵的眼睛哭得红肿,他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灵儿一边哄着孩子,一边抽泣着跟刘苏儿说道:“我被他骗了……他这个骗子!”

    刘苏儿问道:“你说的是苏荃?哦不,是庞晚庐?”

    灵儿点了点头,眼泪随着她的点头滴落在地,的确是我见犹怜,怪不得阮城对她的背叛耿耿于怀。

    刘苏儿接着问道:“你是说他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他想起黑衣圣使对庞晚庐说的话,看来庞晚庐进入阮府做花匠开始,目的就是为了那件绞丝护身软甲。

    灵儿点了点头:“他对我说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告诉我的名字,关于他的一切,全都是假的!”

    刘苏儿叹了口气,听灵儿话语中对庞晚庐的恨意来看,估计她尚不知道庞晚庐已经死了,他问道:“这孩子难道不是他的么?为了孩子,他也该和你好好生活,又怎会将你捆了起来?”

    灵儿看着怀中的孩子,忍不住悲从中来,她说道:“他为了怕我坏了他的事,所以将我捆起来,要不是你将我救下,他事了之后还要将我和孩子杀了!”

    刘苏儿安慰她道:“不会的,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庞晚庐再坏,又怎忍心杀了你和他生下的孩子?”

    灵儿哽咽着说道:“可是庞晚庐却不肯承认这是他的孩子,他说孩子眉目之间都有阮城的影子……”

    刘苏儿愕然,心道难道这婴儿是阮城的孩子?还是根本就是一笔糊涂账?他说道:“若是阮城的孩子,他定然会喜不自胜,也不会计较孩子母亲的过错,你再回去,他定然会认为你功大于过,会好好待你的。”

    灵儿越说越感自怜自苦:“我好命苦,现在知道上了当,可是我做了这般对不起阮城的事,又如何能够再回到阮城身边?”

    刘苏儿说道:“如果孩子真是阮城的,他大人有大量,一定会不计前嫌。”

    灵儿摇了摇头:“阮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在外人面前一直表现得温文儒雅,其实他内心也龌龊不堪,否则我又怎会舍弃他跟苏荃私奔?他心胸狭隘,我回去定然没有什么好结果的!”

    刘苏儿想起阮城义赠朝云和晚霞两匹骏马给自己夫妇二人,绝非是心胸狭隘之辈,不过若说他善于隐忍倒是真的,想不到他虽然被庞晚庐骗了,可是庞晚庐从他这里偷来的却是假的绞丝护身软甲,即便说不上阮城是阴险狡诈,也当得上是老谋深算,不动声色间就送了庞晚庐的性命。

    不过庞晚庐会送命,也未必就在阮城的预料之内,他所做的只是不想让自己的绞丝护身软甲被偷走,仅此而已,算不上什么恶毒,只是自己被他骗了一场,和梅两人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同情。

    唉,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刘苏儿对灵儿说道:“别哭了,无论如何,现在都要为孩子着想一下,所以回去见阮城总是最好的选择,我也会跟他说说,让他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再追究你和庞晚庐的事。”

    灵儿听到他的话,又哭了一会,这才抱着孩子随他离去。

    刘苏儿带着她回到了磨盘山下的丐帮分堂,天色已晚,他打算明日再带灵儿回芜湖。

    梅见他这么晚才回来,还带回了灵儿和孩子,她刚想问那庞晚庐的下落,刘苏儿连忙给她使了个眼色,梅虽然不解其意,却知机地没有多问。

    石满月招呼他们休息,灵儿抱着孩子先睡去了,刘苏儿和梅来到外面,梅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刘苏儿将今晚之事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她,并说道:“如今灵儿的情绪看起来不怎么乐观,所以我没有告诉他庞晚庐已经死了,等带她回到阮城那里,再跟她说罢。”

    梅也认为这样做最为稳妥,谁知道灵儿若是知道了此事,会做出什么事来。

    两人谈论了一会,梅始终有些难以相信被庞晚庐偷走的绞丝护身软甲是假的,因为这就说明了阮城城府极深,原本作为被伤害的阮城就变得不那么简单,整个事情也都变得复杂起来。

    刘苏儿说道:“我原本向让丐帮弟子送灵儿母子回去的,可是又担心再出什么事,所以我们只能将追踪洛寒霜的事再放一放了。”

    梅点了点头:“是啊,若非听到阮城答应好好照顾灵儿,咱们怎都放心不下,唉,此事主要是庞晚庐的错,他既然已经死了,一切他做出的罪孽也就风流云散了,那黑衣圣使到底是何许人也?武功竟然能够和你打个不相上下?”

    刘苏儿刚要说话,感到附近传来一丝动静,他和梅两人寻声看去,却发现是灵儿在远处站着,这么一来,刘苏儿和梅都是尴尬不已,两人都不知道庞晚庐之死有没有被她听了去。

第四十章 阮家骨肉

    梅喊了她一声:“灵儿!”

    灵儿向梅苦笑了一下,只是笑容里带着无比的凄惨之意,梅对刘苏儿低声说道:“你先回屋,我来跟她谈谈,看看能否解开她的心结。”

    刘苏儿点了点头,自己回了屋,留梅和灵儿两人在丐帮分堂外面说话。

    想起这几日之事,刘苏儿仔细整理了下思绪,自己因梅去了趟亲戚家,自己回到少林去看望渡劫师叔祖,结果遇到赏花宫的洛寒霜来找少林讨教拈花指功夫,除此之外,洛寒霜的师妹夏侯莺又鼓动乡农袭扰少林,自己下山追查此事,夏侯莺则连同蒙振东陷害自己,等到自己和梅脱身后,在芜湖的江边路见不平遇到了庞晚庐和灵儿,此后一番追寻下来,才发现原来追捕庞晚庐等人的阮城,才是受到伤害的那个人,刘苏儿和梅愧疚之下,想为阮城讨回公道,发现庞晚庐这么做,都是受到黑衣圣使的指示,至于黑衣圣使是什么来路,暂时还不知道。

    更让人愤愤不平的是,灵儿也是受到了庞晚庐的诱骗,灵儿一直以为和庞晚庐乃是两情相悦,却不料只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她不过是庞晚庐为了盗取阮家绞丝护身软甲的一枚棋子,更出人意料的是庞晚庐盗走的绞丝护身软甲还是假的。

    真正斩不断理还乱,如今庞晚庐已经身死,灵儿带着孩子进退不得,就算自己和梅两人勉强说通了阮城,不要追究灵儿的过失,可是夫妻之间已生嫌隙,总是破镜难圆,此后如何发展谁都难以预料,而自己和梅两人硬劝阮城手下已经生了外心的灵儿,是福是祸本就难言。

    唉,只希望梅能够安慰好灵儿,不至再生什么变数,自己明日痛痛快快地跟阮城交了差,好去继续追摄洛寒霜,至于那名黑衣女子,也就是黑衣圣使,自己是再也不想理会和过问了。

    刘苏儿想着这些纷乱之事,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直到梅回来,刘苏儿立刻从床上坐起身来,问梅:“怎么说了?”

    梅叹了口气:“她承认自己不是,说她对不起阮城,说她自己一生孤苦,最快乐的日子就是和苏荃,也就是庞晚庐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她说她没想到她最快乐的日子竟然是活在谎言中,唉,怪不得佛家说人活着就是在受苦,有什么七苦十二苦,刘苏儿,你和我在一起,不是也在欺骗我吧?”

    刘苏儿听她这一席话,不敢想象梅是怎么劝说灵儿的,看她的语气,非但没有将灵儿安慰好,反而受到了她的不少影响,他连忙讨好地说道:“当然不是骗你的!你千万不要多想!”

    梅点了点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刘苏儿:“若是我发现你是在骗我,我就杀了你!”

    刘苏儿苦笑道:“你别夹缠不清了,灵儿怎么样了?”

    梅没有多说,只说:“回屋了。”

    刘苏儿问道:“你和她怎么说的,说了这么久?我在这等的无聊死了,你快跟我说说!”

    梅说道:“她就说了说她小时候家穷,受了不少苦楚,直到遇到了阮城,她是阮城的第四房妾室,虽然阮城对她的宠爱偏多些,可是毕竟还得要去安抚其他妻妾,只有苏荃说过,只会对她一个人好,骗得她死心塌地,后来苏荃说要带她走,两人去过幸福的日子,临走前不如从阮家拿件宝贝出来,作为他们以后生活的资本,反正阮家有的是钱,也不会在乎,所以灵儿主动跟苏荃说了那件绞丝护身软甲的所在,想不到一切都落入苏荃的算计当中……”

    刘苏儿问道:“是灵儿主动告诉他的?”

    梅点了点头。

    刘苏儿说道:“不会的,定是灵儿还不知道庞晚庐已死,她还在想替他隐瞒,这傻女人,是真心爱上了庞晚庐,心中还生着奢望,认为庞晚庐说不定会因为她的真心,而真正爱上他。”

    梅叹了口气:“以前我听人说过情人眼里出西施,真是一点也不错,这庞晚庐就是一个人渣,可是竟还会有人真心维护于他,老天或许真的没有开眼。”

    刘苏儿也感慨了一番,将自己的担心说给她听:“你说阮城真能原谅灵儿么?能够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梅说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我非阮城,安知他的想法?看起来阮城也曾真心爱过灵儿,再加上灵儿帮他生了个儿子,以后的事,难说得很,我倦了,咱们睡吧,明日见到阮城咱们好好劝说劝说,要是他觉得灵儿不忠,我……我便认了灵儿为姊妹,好让阮城能够看在我们的面子上,让着她点……”

    刘苏儿说道:“就算阮城肯让着她点,不跟她计较,阮城的其他妻妾又岂能不因此而数落她?”说到这里,刘苏儿听不到梅的回应,转头看去,梅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刘苏儿帮她宽了衣,两人倒在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两人还赖在床上没有起来,就听到丐帮分堂里一片吵杂,刘苏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惊而起,他极快地穿好衣服出来查看,只见外面不少丐帮弟子在吵吵嚷嚷的,刘苏儿喊过一人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名丐帮弟子说道:“刘兄弟,你带来的那位婆娘上吊自尽了!很多兄弟都觉得她死在这里死在太晦气了,你不知道,今日咱们的一名弟子听到屋里孩子哭个不停,也没人哄孩子,他觉得有些不对劲,推门进去一看,那婆娘正吊在梁上晃悠着,将他吓得魂都跑了几分……”

    刘苏儿心中一痛,会错了意,他问道:“可曾救活了没有?”

    这名丐帮弟子说道:“刘兄弟在说笑吧,这婆娘死了几个时辰了,早死得透了,还谈什么救不救得活?她舌头伸得老长,口鼻中……”

    刘苏儿不耐烦听他多讲灵儿死状的凄惨模样,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人则向灵儿的屋子走去,就在这时,一个人拉住了他,刘苏儿回头一看,是梅,她不知什么时候也起了床,只见她脸色苍白,拉着刘苏儿的手问道:“是灵儿上吊了?”刘苏儿点了点头。

    梅拉着他的手,两人一起来到灵儿方外,灵儿的尸体已经被放下来了,搁在屋中的一张破席上,尸体上盖了一张被子,梅想拉开看看,旁边一名丐帮弟子劝阻道:“我劝嫂子还是别看的好……”梅打了个寒噤,知道这名丐帮弟子乃是一番好意,上吊而死的人绝不好看,看过后说不定还会做噩梦,梅问道:“孩子呢?”

    这时候石满月走了过来,对梅说道:“孩子被抱到另一间屋去了,在这里待着也不好。”

    刘苏儿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了?”

    他问的本是灵儿之死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石满月却误认为他在问灵儿是什么时候上吊的,石满月说道:“根据她耳鼻中流出的血来看,她是在二更前后上吊的,这里有她一封信,你看看吧。”

    刘苏儿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她自觉对不起阮城,如今她已经陷入了绝望,所以她也不祈求阮城能够原谅她,只希望阮城能够好好对待孩子,因为这孩子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既然她已经背叛了阮城,也奢望能够入阮家的灵堂,只要将她火化了,骨灰随便撒了便是。

    语气中充满了绝望和悲哀,刘苏儿看完后又递给梅,等梅也看完后,刘苏儿才说道:“看起来她已经知道了庞晚庐的死,否则她不会这么绝望地死去。”

    梅说道:“孩子咱们能带回阮家,可是灵儿的尸首怎么办?难道真由她所说,火化了再将骨灰撒了?”

    刘苏儿说道:“灵儿只是同庞晚庐私奔,恐怕阮城还没写下休书,她还算得是阮家的人,怎么下葬,咱们还是看阮城的吧。”

    两人商量一番后,就抱着孩子跟石满月作别:“我先将孩子安顿了,这位灵儿的尸体先放在这里,我会着人来带回去,对于她死在分堂,毕竟是我带她过来的,我代她致歉,我也没想到她会想不开,否则我也不会……”

    石满月打断了他的话:“你再这么说,可就见外了,这事本也不怪你。”

    梅烧了点面水,喂饱了婴儿,由刘苏儿用绢布缠在身上,两人骑上朝云和晚霞,向芜湖赶去。

    宁国府到芜湖两地相距本来就近,马又是千里挑一的好马,两人不到一个时辰就来到了阮家,阮城听到二人到来,亲自出来迎接。

    阮城本来想上来就问两人有没有追到那庞晚庐,结果一看到刘苏儿怀中裹着的婴儿就愣住了,他问道:“他们呢?”他们自然指的是庞晚庐和灵儿。

    刘苏儿和梅两人下了马,将马交给阮府的家丁,两人跟着阮城走向厅堂,一旁跟着的,还有对阮城十分忠心的阮二,刘苏儿边走边解下孩子边对阮城说道:“死了。”

    阮城问道:“死了?谁死了?”

    刘苏儿说道:“都死了。”

    阮城以为是刘苏儿杀的他们,跟着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此时刘苏儿不主动先说,他也倒不好先开口问起关于那件绞丝护身软甲之事。

    来到厅堂门口,刘苏儿解开了包裹在自己身上的婴儿,然后递给阮城说道:“给,这是你的孩子。”

    阮城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复杂:“这……这是他们生下的野种?”

    刘苏儿说道:“你仔细看看这孩子的面孔,眉目还有这个鼻子,和庞晚庐一点都不像,反倒和你有着几分相似,灵儿临死前说了,这孩子是你阮城的孩子,不是庞晚庐的,因此她让我给你带来。”

    阮城将信将疑地接过孩子,仔细看了看,也许婴儿年纪小,不到一周岁,阮城看了半天,也不敢肯定,不过他虽然不能肯定就是他阮家的血脉,也不能否认,他对阮二说道:“去将大房屋里的奶妈子喊来,让她照看着孩子。”

    阮二答应着走了出去,阮城抱着孩子在厅堂中来回踱步,怀中的婴孩睁着骨碌碌的大眼睛看着阮城,浑不知此人和自己是什么关系。

第四十一章 真情流露

    等到奶妈子将孩子抱走后,几人在厅堂坐定,阮城低头沉思,不知话该从何处说起,刘苏儿说道:“这里有灵儿的一封遗书,你看看吧。”

    阮城茫然地接过,他看完之后,神情显得十分悲痛,他将这封信仔细折好放入怀中,然后说道:“灵儿临死之前能写下这封信,足见她对我还算是有些歉意,既然有歉意也就有情感,唉,对了,灵儿的尸骨何在?”

    刘苏儿说道:“在宁国府磨盘山下,她是上吊自杀而死的。”

    阮城身子一震,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是说灵儿不是你杀死的?”

    刘苏儿说道:“我杀她作甚?你看不出她遗书上所写的,她自觉对不起你,没有脸面再会阮家,而庞晚庐已死,她心灰意冷下,便走了这条路。”

    阮城顿足道:“她真是太傻了,她还是不知道我对她的心意,只要她回来,我就会原谅她,她怎能做出这种傻事?”

    刘苏儿和梅两人都不知道如何回应,过了一会,阮城说道:“你们是否觉得我三妻四妾,定然十分风流,既然是风流之人,也就不会专情,这么多妻妾,死了一个又算得了什么,是不是?”

    刘苏儿和梅心中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过谁都没有说出来罢了,刘苏儿心中甚至想到,不是这样又能怎样?

    阮城玉带真情地说道:“我的原配,是我父母亲给我指定的,为的是家中的生意,因此对方也是芜湖县的大户人家,我们算得上是门当户对,这门亲事对双方都有利,可是我们二人相互之间却没什么情感,只不过是攒和在一起过日子罢了,还有一点最是关键,我这位原配之妻只为我阮家生下了一名女儿,便再也无法生育,也不知这是否天意使然,为了阮家的香火,我纳妾便也成了顺理成章之事,只是原配的娘家怕我冷落了正妻,头两位妾室都是他们给安排的,直到第三位,才是我自己相中的,这第三位小妾也是命苦,入我阮家不久便得了病,不久后便撒手人寰,此后我便娶了灵儿,灵儿家境贫寒,又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让人心生疼惜,我从她身上第一次尝到了男欢女悦的欢愉之感,所以,若说这些妻妾中,我对灵儿其实最是珍爱,却没想到她后来竟然会做出这种事,这事若是发生在别的妾室上,我都不会这般痛心!”

    一席话虽然没有让刘苏儿和梅感到他如何专情或者之类,但却明白了阮城的真实心意,灵儿因是阮城最心爱的女子,所以她的背叛对阮城造成的痛苦也最大。

    阮城的双目红肿,显然语出真诚,他自己克制了一会情绪,然后问刘苏儿:“那庞晚庐又是怎么死的?”

    刘苏儿说道:“是被人一掌打死……”

    阮城将刘苏儿欲言又止,连忙将对灵儿的伤心撇在一边问道:“怎么,这中间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刘苏儿问道:“阮兄,我见你也是位耿直之人,可是你所做之事,我却有一点不解。”

    阮城问道:“何事不解?”

    梅对刘苏儿连递眼色,可是刘苏儿却故作不见,他直接问道:“你说你祖传之物绞丝护身软甲是被庞晚庐偷走的?”

    阮城说道:“极有可能是他,也不排除会是别人,怎么,你从他身上没有找到这件软甲?”

    刘苏儿见阮城眼中不带一丝狡狯之意,不过他还是不信阮城对这事一无所知,他说道:“软甲倒是在他身上。”

    阮城脸露出喜色:“那我就不明白了,刘英雄还有什么不解的?”

    刘苏儿叹了口气,他承认自己分辨不出阮城神色真伪,他说道:“只可惜庞晚庐拿到的那件绞丝护身软甲却是假的!”

    阮城脸上的喜色瞬间敛去,他也不笨,瞬间明白了刘苏儿为何这么问他,他想也不想地说道:“这不可能!这件绞丝软甲我们每隔一个月就会拿出来阴干一次,以防其受潮,上次拿出来还是在二十多日之前,我亲手检查过的,不会是假的!”

    刘苏儿见阮城如此肯定,自己也犯了嘀咕,难道是庞晚庐故意给黑衣圣使出示假的软甲,想自己私下昧了这件宝物?不,不可能,因为庞晚庐正是因此丧了命,他不可能不知道那黑衣圣使的脾气,怎肯为了软甲而丢了性命?再贵重的宝贝,也不如性命贵重啊,如果阮城说的是真的,真的绞丝护身软甲也的确是被庞晚庐偷去,那最后为何变成了假的?

    想起丐帮分堂堂主石满月对自己提起,伏缨曾在宁国府出现,难道……想到这里,刘苏儿对梅说道:“难道庞晚庐偷走这件宝贝之后,又被人掉了包?”

    梅说道:“也不排除这个可能,高明的大盗惯会使出狸猫换太子的办法,为的就是让失主一时发觉不了东西丢了。”

    阮城说道:“原来你们怀疑是我设计,故意让庞晚庐偷走假的护甲?我若是知道他有此心,又怎会让灵儿随他私奔却毫不知情?我阮城可以对天发誓,我没有做过此事。”

    梅说道:“我们自然相信你,只是事情有些古怪,难免让人心生疑窦,刘苏儿你说呢?”

    刘苏儿只能点了点头,不过他越想越觉得软甲在庞晚庐手中被人掉了包的可能性最大,而能够做到这点的,则以伏缨最有可能,他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在宁国府现身。

    若是被伏缨偷走,那么凭着自己和他的交情,见了他一问便知,此刻只在存疑间,他也不能对阮城说出对伏缨的怀疑,刘苏儿说道:“或者这中间另有别情,阮兄,你委托我办的事,我没有办完,可是灵儿临死之前托付的婴儿,的确是你阮家的骨血,你可要小心在意地照料。”

    阮城站起身来说道:“这就不劳刘英雄操心了,我阮家的孩子我还能照顾不周么?更何况他还是灵儿生下的孩子……”

    刘苏儿说道:“那好,关于你家的这件传家之宝,我会继续追查下去,到底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古怪,我自会查得清清楚楚。”

    阮城说道:“此事本来已和两位没什么关系了,不过刘英雄既然这么说,在下在这里多谢了。”

    刘苏儿告诉了阮城,灵儿的尸首乃是在宁国府的丐帮分堂,让他自己看着办,是按照灵儿遗愿火化了,还是怎的。

    阮城又悲又喜,对两人说道:“灵儿是我的女人,当然可以收敛在阮家祖坟,等会我就让阮二带人去将灵儿接回来……不,还是我亲自去接,我娶她的时候没有用轿子迎娶她进门,现在我要让她风风光光地回来……”

    刘苏儿和梅想不到阮城对灵儿竟然情深至此,事情也算是暂时了结,便跟阮城告辞,决定遇到伏缨之后再问软甲的事,而伏缨神出鬼没,何时能够见到他还不好说,不过朱雀多少总会知道他的一些行踪,自己若是找不到他,便去朱雀家中问问,多半可知。

    阮城亲自出来送他们,刘苏儿说道:“软甲之事阮兄也别着急,总会查到下落的,还有一事,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此去要办的事,还需那两匹快马……”

    阮城说道:“你们帮我找回了儿子,又要劳烦两位帮我打听软甲的下落,这两匹马算得了什么,就送给两位了。”

    刘苏儿原本只是借用,见他如此大方,推辞几下没有推辞掉,也就顺水推舟地接受了。

    离开阮府,两人更不耽搁,直接向南行去。

第四十二章 太湖三白

    途径宁国府,刘苏儿告诉了石满月阮城会来将灵儿的尸身接回去,石满月听了关于阮城和灵儿的事,也欷感慨了一番,他说:“阮家乃是芜湖,甚至整个江南省的首富之家,想不到其子阮城竟然会对一位对他不起的妾室用情至深,恐怕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对了,两位此后还是继续去追踪洛寒霜么?”

    刘苏儿点了点头:“此人干系重大,我必须尽快赶去,在这里耽搁了两日,还不知道这厮又到了何处。”

    石满月遗憾地说道:“和刘兄弟好不容易相见一次,便又要匆匆分别,我本想留你夫妻二人在这里住几天,让我带着你见见宁国的英豪,但你毕竟大事为重,以后偿若得了闲暇,又还记得你这个哥哥,便来看看我。”

    刘苏儿感动地说道:“兄弟记下了。”

    看着两人就要离去,石满月忽然想起了一事,他说道:“你可知道昨夜候敬宗家被炸毁后,外人怎么说的么?”

    刘苏儿想起此事,连忙问道:“怎么说?”

    石满月说道:“或者是有人买通了官府,外人都说侯家的房子是遭了天雷,其实天雷和霹雳雷火丹所诈相差极远,官差们又不是瞎子,岂能分辨不出来,他们这么说,多半就是为了息事宁人,否则认真查究起来,也未必就查不出个什么结果。”

    刘苏儿感到有些荒唐,想不到候敬宗和庞晚庐之死就这么草草了解,虽然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物伤其类,总觉得生命之脆弱不堪,如同雁过之痕,如同过眼云烟,人死灯灭,似乎什么踪迹也不会留下来。

    石满月说道:“不过从我们丐帮弟子跟官差们打听得知,候敬宗家中只发现一具尸体,就是候敬宗的,那庞晚庐的尸首则不知去向,你说奇怪不奇怪?”

    刘苏儿讶然:“这怎么可能?且不说他先中了那黑衣圣使的掌击毙了命,就算掌击他只是昏晕过去未死,后来黑衣圣使又在厅堂放了一枚霹雳雷火丹,就连候敬宗都给炸死了,他又怎能不死?难道是那霹雳雷火丹正好落在他身上,他的尸首被炸得灰飞烟灭了?”

    石满月摇了摇头:“一具尸体再被损毁,总会留下一些残肢断体,可是的的确确只有候敬宗的一具尸体,你看是不是那个什么黑衣圣使又回来,将庞晚庐的尸首带走了?”

    刘苏儿想了想,摇了摇头:“爆炸过后,我带着灵儿母子出门时,外面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邻居,这黑衣圣使若是回来带走一具尸体的话,不会没人看到,唉,反正他已经死了,尸体去哪里了也没什么要紧的,石堂主,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此后还有见面之时,我夫妻二人继续追踪洛寒霜去了!”

    和石满月辞别后,刘苏儿和梅两人顺着丐帮指点的洛寒霜离去的方向,向东行去,到了此刻,两人都能确定洛寒霜此行的方向是杭州西湖一带,那里有着中土最有名的西湖美景,如此看来,洛寒霜多半只是为了游山玩水。

    行走在途,两人一人骑着朝云,一人骑着晚霞,刘苏儿想起洛寒霜,忍不住对梅说道:“好不嚣张的小子。”

    梅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问道:“怎么说?”

    刘苏儿说道:“如今看来,这小子跟少林寺约战在一年之后,这一年里,少林寺的师兄弟们无不在加紧习练拈花指法,我以为洛寒霜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同样会刻苦习练,准备迎战,哪知这小子天天在游山玩水,似乎浑没将和少林寺的比试放在眼里,这不是嚣张至极是什么?”

    梅说道:“你这人哩,这小子越是目中无人,越是大意,对少林来说不越是件好事么?难道要他也每日刻苦修炼你才开心?”

    刘苏儿不禁语塞,他说道:“我就是看不惯他的狂妄,找到他后,我总要先让他吃点苦头,方能一泄我心头之恨,若没有他凭空出来,咱们何用在这里苦苦赶路,连着两旁暖春的风景也无心欣赏。”

    梅说道:“真要是没有这小子突然出现,你整日无所事事,不也叫着无聊么?有了事又嫌多事,我到觉得此事挺有趣的,就算是他最后在指法上胜过少林寺的僧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难道少林寺就是靠着一记指法称雄武林的么?少林寺千余年的威风,又是他一介少年所能轻易撼动的?”

    刘苏儿听了梅的安慰,心中踏实了些,他说道:“你说得不错,可惜只有你我这么想却没什么用,如今少林寺的师兄弟们哪个不是如临大敌苦苦磨炼?而慧尘师兄做了方丈,表面上并没有将此事看得多重,暗地里恐怕也是铆足了劲,不能让少林寺的威严折损在他的手里,如今此事不仅关乎少林武功的高下,还关乎这拈花指法的出处,唉,此事会怎么了结,我都无法预料,咱们只能但尽人事罢了。”

    两人一时无言,将心中的烦乱强自压下,然后借着两匹快马奔行的速度来释放这股闷气。

    这日午后,两人来到湖州府,湖州府距离杭州已不过一日的路程,喜幸通过丐帮弟子的消息得知洛寒霜到了杭州后便没有离开,刘苏儿和梅也放松了一些,想着和洛寒霜很快就能见到面,也不用再着急,两人决定在湖州歇息一夜,第二日再赶路。

    湖州南接余杭,北望太湖,雨水充盈,百姓生活富足,管仲曾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此处百姓果然比其他地方更知书达礼些,刘苏儿说道:“怪不得朱雀大侠寻太湖之滨为隐居之地,这里山清水秀,让人一住下来,就舍不得离去。”

    梅说道:“这是站在此山看远山,远山更比此山低,你当时也是这么说扬州的吧,咱们中土地大物博,各地有各地的好处,保不准你到了西湖后,却又觉得西湖好了。”

    刘苏儿想起曾在西湖之畔,和朱雀一起观看慕容寒山挑战白重影,那一战之惊心动魄,至今让他难以忘怀,想不到多年后,自己会重临旧地,几多感慨,他说道:“你说得不错,人心贵在知足,扬州也有扬州的好……”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来到这里非常有名的醉风楼,两匹好马交给伙计牵到后院去喂草饮水,两人来到二楼,点了一份这里的特色菜,太湖三白,说是一份,其实乃是三道菜,分别是白鱼、银鱼和白虾,一份清蒸白鱼,一份醉白虾,一份银鱼汤,刘苏儿不想喝酒,便要了主食米饭,菜虽清淡,却极为鲜美,两人开始大快朵颐,这几日难得有今日这么踏实,洛寒霜近在眼前,暂时也没有别的事情的烦扰。

    汤足饭饱后,刘苏儿和梅两人又要了两杯热茶,一边喝着一边满足地相视会心一笑,这一刻,仿佛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两人静静地享受饭后慵懒的时光,只可惜这份惬意很快被人打破,一名相貌蠢笨的汉子踉踉跄跄地走上了楼,刘苏儿和梅看了这名汉子一眼,登时一点喝茶的**都没有了。

    其他客人纷纷嚷道:“店家!店家!这人又脏又臭,怎的放了他上来?还要不要人吃饭了?”

    来人一身的臭泥,此臭泥非他自身之臭泥,而是像在什么臭水沟里打了个滚,刚刚爬出来一样,泥水还在顺着他的衣服头发向下滴,一股恶臭向四周弥漫开来,离他近的人纷纷捂着鼻子起身远离,此人脸上也被脏泥覆盖,看不清相貌。

第四十三章 酒楼疯汉

    刘苏儿和梅虽然被此人坏了心情,却也没有说什么,两人不想多事,只想离开这里,却没想到这一身臭泥脏水的汉子却径直向两人走来,一边走一边喊道:“就是他们!你们别想跑!”

    刘苏儿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什么就是我们?”

    这名脏汉子说道:“就是这两个人害得我成这个样子!”

    刘苏儿认不出怒叱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一直在这里吃饭,何曾害你成这个样?”

    这汉子指着刘苏儿说道:“我不过是欠了你二两银子,你就让人抱走了我的孩子,还将我扔进了臭水沟里,我问你,我的孩子呢?”

    刘苏儿一瞬间想起了许多可能,比如此人是黑衣圣使派出来找他们麻烦的,自己坏了她的好事,还和她相斗一场,她有来找自己麻烦的理由,还有夏侯莺,夏侯莺为了拖住自己和梅去找洛寒霜,也有绊住自己的起因,而且她有教唆别人的长处,也曾说动蒙记骡马行的蒙振东这般对待自己,此次极有可能是故技重施,他虽然生气,可是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问道:“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这名汉子一举手一投足,身上的臭泥都会甩出来,他说道:“什么指使?倒是你指使了人绑走了我的孩子,可怜我的孩子只有五岁……”

    刘苏儿怒气勃发,若非他身上十分肮脏,自己早就将他踢下楼去,正在他被气昏了头时,梅却站了出来,她问道:“好,你说你欠了我们二两银子,可是我们却不认识你,你先说说,我们叫什么名字?”

    本以为此人会无话可说,就此语塞,却不想这人指着刘苏儿说道:“你叫刘苏儿。”接着又指着梅说道,“你叫梅,你们对我做了这般事,我怎会不知道你们的名字?”

    梅也大感愕然,她和刘苏儿想的不同,她本以为这是一位疯汉,认错了人,却没想到此人说话条理清楚,而且知道自己名字,那么定是别人指使无疑了,听到此人说出自己的名字,周围的食客无不对他们二人投来怀疑的目光,再加上怀疑他们真如此人所说,绑了人家的孩子,都生出了同情之心。

    不过梅并未因此惊慌失措,她镇定地说道:“你看,我就知道你根本不认识我们,他不叫什么刘苏儿,我更不是什么梅,所以你的孩子是谁绑走的,我们也不清楚,我劝阁下别在这里瞎搅和了,你的孩子若是丢了,赶紧去找孩子要紧!”

    刘苏儿先是愕然,接着他便明白了梅的意思,忍不住心中叫妙,既然这疯汉是在胡言乱语胡编乱造,自己再和他讲理肯定说不清,倒不如以胡言乱语对付胡言乱语,扰乱视听,否则光是周围的人听他一面之词,两人也是麻烦不休。

    这脏汉想不到梅会这么说,忍不住问道:“你们不是刘苏儿和梅?那你们是谁?”

    梅冷冷地说道:“我们是谁都跟阁下没有关系吧?你胡言乱语,在醉风楼寻衅滋事,搅得大伙饭都没法吃了,这醉风楼的掌柜难道都不闻不问么?”她此刻心中已能肯定此人定然是受到别人的指使而来,所以见招拆招,快刀斩乱麻结束此事。

    一席话激起了楼上食客的公愤,纷纷指责道:“就是,人家两位怎么看都不想他说的那样的恶人,倒是你,我看才是胡言乱语,店家!店家!还不找人将他赶出去?”

    这时掌柜的才连同几名伙计走了过来,原来他们早就在楼下等候,八成也是嫌弃此人身上污秽肮脏,一时没敢上来,这是听到众人众口一词地要将他赶走,他才不得不出来,几名伙计手中拿着棍棒菜刀,驱赶着这名脏汉,脏汉眼见事情难成,忽然坐倒在地上撒起泼来,掌柜的说道:“对不住了各位,今日的饭钱全都算在这家伙头上,他要是不付账,我们就送他见官去!”

    这名脏汉或者觉得有些不妙,听到掌柜地这么说,连忙向楼下冲去,这几名伙计差点都拦不住,眼见得就让他跑走,刘苏儿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两根筷子,顺手挥出,两根筷子正中脏汉双腿腿弯间的委中穴,筷子上贯注内力,脏汉只觉腿弯一麻,立足不定,跪了下去,这些伙计趁机将他按住,有的嚷嚷着让人去取绳子将他捆起来,有的人喊道,这家伙真臭,比烂泥里的母猪还臭!

    其中一名伙计忍着肮脏,伸手到脏汉衣服里掏摸,竟然摸出一个银元宝出来,这么一来,什么他欠了人二两银子孩子被人绑走之事都不攻自破,这个银元宝看起来不亚于十两重,怎会有身怀银子却又欠人二两银子只说?自然是他在胡说八道了。

    等到脏汉被人制服押走后,刘苏儿和梅两人才下了楼,到了楼下,更是随手掏出二两银子扔到柜台上,掌柜的连连致歉:“搅了两位贵客的用餐,这顿饭钱就免了。”

    刘苏儿说道:“你看看我像为了二两银子去绑人家孩子的人么?我又不在乎钱,银子你收下吧,也好让人知道这疯汉是在胡言乱语!”

    掌柜地想不到会遇到这么傻的人,连连道谢,又是道谢又是致歉,搅攘了一番,才令伙计牵出马来给两位,同时还奉承道:“一看两位这么名贵的马,就知道两位不是凡人,那疯汉子已经被我们扭送衙门去了,两位大人大量,切莫将此事放在心上。”

    刘苏儿和梅两人出了醉风楼,此时夕阳西下,天边层叠堆砌着瑰丽的晚霞,只可惜两人都无心欣赏美景,刘苏儿说道:“娘子刚才的应对真是绝妙,硬是以一招以毒攻毒,将这场风波化解。”

    梅却无心跟他说笑:“这疯汉子是受人指使无疑了,我猜八成就是夏侯莺做的,这疯汉不懂什么武功,却让咱们不敢近身,搞了一身臭泥做护盾,这泼皮无赖的法门,也只有泼皮无赖才能想出来,而且这件事多半只是个开头,咱们明日就能追上洛寒霜,今晚是夏侯莺最后阻拦咱们的机会,她定会不遗余力地对付咱们。”

    刘苏儿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也不怕她。”

    梅说道:“此人诡计层出不穷,难以应付,再加上她善于鼓动别人来对付我们,一不小心终会着了她的道儿,我看,咱们干脆别再湖州过夜,今晚连夜赶去杭州得了。”

    刘苏儿看看天色说道:“怕是有些迟了,此刻城门想必已经关了,咱们人能出城,朝云和晚霞这两匹马难以出城,没有马,靠咱们双腿可不行,我倒有一个主意,避开夏侯莺的诡计。”

    梅问道:“什么主意?”

    刘苏儿说道:“来到湖州府,咱们还没有拜见这里的丐帮分堂,咱们今晚不如就在丐帮分堂过夜,任她如何诡计多端,恐怕也不会胆大到去丐帮那里惹事生非吧。”

    梅白了他一眼:“有事就找丐帮庇护,我看你都快成了丐帮的弟子了。”

    刘苏儿说道:“事急从权,何况咱们这次也并没有怎么劳烦他们,只在他们分堂住一夜,怕也没什么吧。”

    两人打定主意,准备在路边找到一名丐帮弟子,让其带着他们去丐帮分堂,两人刚走了没多远,一名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刘苏儿对梅说道:“我怕是见了鬼了……”

    梅说道:“什么鬼?”

    刘苏儿指着前方的人影说道:“你看看那人,像不像庞晚庐?”

    梅放眼望去,果然,离他们数十丈远的地方,有一个人向前匆匆走着,只看背影,的确像他们在芜湖江边的太平客栈里遇到的庞晚庐,那是他还名叫苏荃,梅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他不是死了么?”

    刘苏儿说道:“说不定只是长得相似。”

    梅当机立断:“咱们追过去看看!”说完她跨上晚霞的马背,刘苏儿也随即骑上了朝云,两人纵马向前驰去。

第四十四章 泉下有知

    朝云和晚霞两匹马的马蹄声在傍晚的街道上响起,那名背影像极了庞晚庐的人听到马蹄声回过头来,还没等刘苏儿和梅两人看清他的相貌,那人就匆匆地向前跑去。

    这么一来,刘苏儿和梅两人更加肯定此人多半就是庞晚庐,否则何用这么心虚?

    尽管刘苏儿认定庞晚庐已经死了,可是石满月却告诉他们庞晚庐的尸身不见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说不定庞晚庐真的没死,他被黑衣圣使打晕了过去,接着又醒来,从候敬宗的厅堂窗户溜走也说不定。

    想起为了庞晚庐而绝望自尽的灵儿,若是他没死,刘苏儿和梅更是非要找到他问个清楚不可!

    前边那人听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知道自己跑不过快马,他疾奔了几步,转而拐进一条小巷子里,这条巷子十分狭窄,不便行马,刘苏儿对梅喊道:“你来看着马,我去追!”

    说完,刘苏儿不等梅答应,就将马缰扔给梅,自己从马上纵身下马,也向小巷子里冲去。

    都说北人骑马,南人行舟,这条小巷子的尽头就是一条小河,那人跑到巷子的尽头,看到前面的小河,似乎也傻了眼,就在这时,刘苏儿已经追到他身后丈许,也许在衡量之下,那人感到若是落在刘苏儿手里结果更坏,竟纵身跳入河中,像河对面游去。

    刘苏儿来到河边,他见到那人游得极快,正在犹豫自己要不要跳下去追,那人已经游到了河对岸,刘苏儿从怀中摸出两枚铜钱,屈指一弹,两枚铜钱携带着劲风,向那人背后电射而去,刘苏儿在铜钱中注入了自己的内力,想要先用铜钱点住了对方的穴道,制住对方,然后再想法子过河找他。

    那人听到了铜钱破空之声,回头看了看,夕阳照耀下,刘苏儿终于看清了那人的相貌,正是庞晚庐,他果然没死!与此同时,铜钱击中了庞晚庐的后背,可是庞晚庐却似乎毫无所觉,浑没有受到一丝影响,趁着刘苏儿一呆之下,拐入另一条巷子消失不见。

    刘苏儿追失了人,可是心中的失落却抵不上他见到庞晚庐死而复生后的震撼,自己偿若再追过去,一来未必能够追的上,这里巷子错综复杂,又是河道极多,不管追上还是追不上,总是和梅走失了,自己匆匆过来追人,也没来得及和梅约定汇合的地点,他想着反正已经知道对方是庞晚庐,在湖州城中,还没有丐帮弟子找不到的人,暂时放他一马也没什么。

    等他从巷子里返回时,梅牵着两匹马正在路边等着他,将他竟然追失了人,忍不住感到惊讶。

    刘苏儿说道:“边走边说吧。”

    两人牵着马茫然地向前走着,梅看他的神情,知道他在思索什么事情,也没有去打扰他,过了一会,刘苏儿才开了口:“我想通了!”

    梅问道:“想通什么了?”

    刘苏儿说道:“这庞晚庐好不可恶,这厮原来是在假死!”

    梅也同感愕然:“那人真是庞晚庐?他没死?”

    刘苏儿说道:“不错,何止你我,就连那黑衣圣使以及死鬼候敬宗都被他骗了!”

    两人这时走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刘苏儿和梅两人停了下来,在这里说话不虞被人听到,梅问道:“你是说,他从一开始就准备好了假死?我有点不大明白。”

    刘苏儿点了点头,跟她解释道:“此人当真狡诈,他定是早就预料到了那黑衣圣使会拿他来试那间绞丝护身软甲,嘿,了不起,了不起,想不到此人心机如此深沉,如此不动声色……其实咱们早就知道他善于掩饰,却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一步!”

    尽管刘苏儿因为心情震颤,所言不免有些颠三倒四,可是梅和他相处已久,事情还是听出了个大概,她问道:“你是说,他从阮城家中偷出来的那件绞丝护身软甲是真的?”

    刘苏儿说道:“当然是真的,不然他怎么假死?那天晚上我在候敬宗的房顶上偷听,刚开始我不知什么原因,候敬宗的客厅中夜半也不点灯,后来想到,估计是为了黑衣圣使不想让人看清她真面目的缘故,反正厅堂中光线昏暗,庞晚庐在黑衣圣使的逼迫下穿上软甲,接着挨了黑衣圣使一掌,庞晚庐惨呼着倒地,我当时在屋顶上心想他多半没命了,也正是因为他的惨叫十分真实,却想不到这些都是他假装出来的。”

    梅又多明白了一些:“他故意装死,就是为了让黑衣圣使和候敬宗两人都误认为他偷到手的软甲是假的?”

    刘苏儿点了点头:“不错,他就是打定了这个主意,实则那软甲是真的,而软甲能够阻隔真力,所以他并未受伤,或者就算受伤,也无足轻重,黑衣圣使既然认定了软甲是假的,所以连检查都懒得检查一下,却不料随着我的出现,给庞晚庐制造了逃走的好时机!”

    梅说道:“那候敬宗又躲在门后,看你和黑衣圣使比试,所以也没有注意到庞晚庐又复活了。”

    刘苏儿说道:“不错,说不定他和候敬宗两人合起来准备骗黑衣圣使,咱们就不清楚了,反正后来黑衣圣使一枚霹雳雷火丹结果了候敬宗,庞晚庐没死之事,那真是神不知鬼不觉,他得了这件宝贝,当时就离开了宁国府!”

    梅点了点头:“不错,怪不得后来丐帮的石堂主说不见了庞晚庐的尸首,原来他本就没死,所以何来的尸首?”

    刘苏儿说道:“不错,想不到此人如此阴险,怪不得灵儿回上了他的当,唉,咱们刚开始不也上了当了么?”

    梅也感到有些愧疚:“不错,咱们还以为阮城是在骗咱们,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刘苏儿说道:“就是因为想不到庞晚庐没死,所以我才将事情都想左了,竟然在想真的软甲会不会被伏缨大侠给偷走了,还想着去问问他,刚才我在追庞晚庐的时候,才肯定绞丝护身软甲就穿在他身上。”

    梅感到奇怪:“你怎么能够肯定就穿在他身上?”

    刘苏儿告诉了她刚才用两枚注入内力的铜钱打在他身上,他却没有受到一点伤害的事告诉了她,刘苏儿说道:“这贼子,阮城托咱们查的这件传家之宝有了着落,那灵儿之死,也要他来负责,我定要宰了这负心之人,以告慰灵儿的在天之灵!”

    梅苦笑道:“灵儿是否真想他死还不好说,听她临死前的语气,她还是深爱着庞晚庐的,若非她从咱们口中得知庞晚庐死了,她也未必会赶赴黄泉,她心心念念的,多半还是去黄泉和庞晚庐相会。”

    刘苏儿说道:“若真有鬼神之说,灵儿在泉下有知,也当该看清庞晚庐的真面目,也就会死了心。”

    梅不愿再和他争执,在她心中,灵儿多半明知庞晚庐是在骗她,可是她还是深爱着庞晚庐的。

    两人又向前走了一段路,看到一名年老的乞丐蹲在路边正在收拾东西,两人连忙走了过去。

    刘苏儿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让这名老丐带自己去丐帮分堂,这名老丐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领着两人向前走去。

第四十五章 落入圈套

    丐帮弟子里,有许多人是真正的乞丐,并非是武林中人,他们也不会武功,只能整日乞讨为生,同时帮丐帮打听消息,换取丐帮的庇护,当然,在丐帮有难之时,他们也敢挺身而出,即使不能出力,也能添个人场。

    刘苏儿见到的这名老丐多半就是如此,看他走路的姿势,似乎也不会武功,对刘苏儿所说的话,也不知有几句能够听懂,而且一言不发,难道这乞丐是哑巴?乞丐中有残疾的不在少数,毕竟很多人,若非是身有残疾,谁肯出来讨饭为生呢?这些人和丐帮中那些侠义英雄,仿佛是两类人,然而丐帮之大,却又将这些截然不同的人融为一体,成为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大帮。

    帮主汪九成更是丐帮中少有的武学奇才,将丐帮整顿得好生兴旺。

    带着对汪九成的钦佩,刘苏儿和梅两人走在老丐身后,眼见得老丐越走越偏僻,两人跟在后面,却是谁都没有感到奇怪,丐帮的分堂一般都设立在偏僻之处,若是在闹市之地,才反而是件怪事。

    前前后后走了一顿饭的功夫,老丐带二人来到了城墙根下的一所宅院,然后对刘苏儿对着宅院指了一指,便要转身离去。

    刘苏儿这才感到有些不对劲,这宅院虽不过是普通的宅院,但丐帮何曾将分堂设于普通之地,多半不是破败的院子就是荒废的寺庙,这宅院看起来却像是普通的人家,刘苏儿喊住老丐说道:“朋友不跟我们一起进去么?”

    那老丐摇了摇头,抬脚又要离去,刘苏儿没有理由再阻拦他离去,毕竟他让老丐带自己来到丐帮分堂,他既然已经做到了,自己若不让他离去,又是何道理。

    可是梅却依然拿着剑连着剑鞘拦在老丐身前,老丐回过头来,带着无辜的眼神看着梅,神色间带着不解之意,梅说道:“你不是乞丐,更不是丐帮中人……你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何带我们来这里?”

    刘苏儿虽然有些疑惑,但不如梅这么肯定,更不知梅从何处看出这老丐不是丐帮中人。

    这老丐原本看来无辜的眼神逐渐变了,不过他兀自狡辩了一句:“谁说我不是丐帮的人?小姑娘可别乱说话。”

    原来这老丐不是哑巴,那他为何刚才一言不发呢?

    梅冷冷地说道:“丐帮弟子膝盖和肘部都有补丁,我见过的所有丐帮弟子无不如此,唯有你身上的补丁都是在不当紧之处,可见你这将破烂的衣服并非真正丐帮的衣服,不过是伪造的,而且你身上虽然有臭味,却和真正丐帮弟子身上的臭味不同,你……”

    话未说完,这名老丐忽然伸手抓住了梅的剑鞘,梅见他现出原形,而且暴起发难,不知他底细的前提下,梅抽出剑鞘中的剑,同时向后退了一步,这老丐手中只剩下一把剑鞘,却见他以剑鞘为兵器,反手向梅指去,刘苏儿在梅怀疑他的时候就在暗中做足了准备,看到老丐出手,他也跟着拍出一张狂风骤雨掌,这老丐没想到刘苏儿掌力如此雄浑,剑鞘还没向梅递出一半,就立刻向后纵退,以避开刘苏儿的掌力。

    刘苏儿叫道:“好小子,原来你连不会武功的样子都是假扮的!你究竟是谁?”

    这老丐眼见不是刘苏儿的对手,眼睛里闪现出一道凶恶的光,他将剑鞘向刘苏儿甩去,同时身子向后趋避,然后一个弹跳,人落入身后的宅院里。

    刘苏儿伸手接过老丐掷过来的剑鞘,忽然感到手心里有些发热,他看了看剑鞘上一道乌黑的掌印,这才明白这老丐竟然在剑鞘上下了毒,幸而他如今百毒不侵,否则一经找了道儿了。

    梅伸手要接过剑鞘,刘苏儿却将剑鞘丢在一旁的草丛里:“剑鞘上有毒,反正这老丐一经进了院子,一时也跑不了,咱们过去看看!”

    两人将马拴在旁边的树上,之后来到宅院门前,刘苏儿伸手一推,发觉门里面上了门闩,丐帮宅院何曾要在里面上闩?他们能够肯定这里绝不可能是丐帮分堂,梅想起两人此次乃是涉险而来,连门都不用敲,便提着剑使出梅花一字剑,从门缝中将门闩削断,跟着刘苏儿一脚踢去,将门踢开。

    木门前后晃荡了一会,门后面不过是一座寻常的院子,不但没有看到逃进来的那名老丐,而且一个人也看不到,刘苏儿和梅两人带着戒备走了进去,院子里有一口带着石栏的井,井上有一个绞架,和寻常人家的院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院子里拉着几条绳子,像是用来晒衣服的绳子,绳子上空空如也。

    院子北面和东西两面,三面都有房屋,只是所有的屋子全都紧紧关闭着房门,两人私下打量了一番,不见有什么异常,那老丐纵身跳入院子后就不见了踪影,刘苏儿来到井边,忍不住向井中探头一看,出乎意料的,这口井竟然是口枯井,里面一点水也没有,就在两人准备到关着门的屋子里面去看看时,三面的屋顶处传来动静,刘苏儿和梅背靠背向屋顶抬头看去,三个身穿黑衣,蒙着黑面巾的人在屋顶出现。

    一见到这三人的服饰,刘苏儿就想到了那天晚上,在候敬宗家出现的黑衣圣使。

    除了房顶的这三个人外,他们进来的大门处,也有一名黑衣人走了进来,此人也带着黑面巾,和另外三名黑衣人隐隐对两人形成了合围之势。

    刘苏儿喝问:“你们都是什么人?大白天却不以真面目示人,如此鬼鬼祟祟的,难道都是因为相貌太丑,所以不敢见人么?”

    对女人来说,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说她们丑,就算她们是真的丑,也不愿人当面说出来,何况这些人还都自认为长相不错,从大门进来的黑衣人叱道:“无礼!”

    刘苏儿笑道:“带着面巾见人,又算得上哪门子礼?想不到你们竟然知道我和丐帮的关系,竟然让人将我骗到这里来,又算得上什么有礼?咱们也不用假惺惺地谈什么有礼无礼的了,你们想要干什么,不妨直说了罢!”

    这名黑衣人显然几人的头目,也就是那天晚上刘苏儿遇到的圣使,她说道:“好不伶牙俐齿的小子,那天晚上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刘苏儿说道:“你为何去,我也就为何去,咱们心知肚明,就不用说破了吧1”

    黑衣圣使心生疑惑:“你去哪里难道也是为的那件绞丝护身软甲?”

    刘苏儿点了点头:“你看,咱们开诚布公来谈不就直接得多了么?”

    黑衣圣使冷哼一声道:“我需要和你谈什么?庞晚庐拿来的那件软甲既然是假的,真的自然是在阮府中,但你那天晚上却害得候敬宗毙命,候敬宗也算得上半个我门下的人,这件事却要和你算个清楚!”

    说道算个清楚时,原本站在房顶的三名黑衣人也无声无息地从房顶上跳了下来,人人带着一种蓄势待发准备出手的气势,刘苏儿知道黑衣圣使武功虽比自己第一点,却也有限,若是这三名黑衣人武功和黑衣圣使的武功相差不多,只他自己,脱身绝没有问题,可是此时有梅在,他不想冒这个险,他左思右想,忽然仰天大笑了起来。

    黑衣圣使冷冷地问道:“有何好笑?是否知道自己死到临头,所以犯了傻?”

第四十六章 流云圣使

    刘苏儿笑声止歇,然后说道:“我笑你们何其愚蠢,却还不自知,可笑啊可笑。”

    黑衣圣使见他不像虚言恫吓,忍不住问道:“有何愚蠢,又有何可笑?你要是不给我说个清楚明白,我让你们死无全尸!”

    本以为刘苏儿既然这么说,已是有点带着讨饶的拖延,就连梅也这么认为,但刘苏儿却偏偏在此时出手,他身子向旁边一纵,一掌已经拍向西边那名黑衣人,这名黑衣人显然没有想到他说打就打,连声招呼也没有,仓促之间想要招架,却发觉刘苏儿这一掌掌力惊人,若是他硬接,非要身受重伤不可,这名黑衣人审时度势,向一旁退开,准备先避其锋锐再行反击,可是还没等他退开,刘苏儿已转身离去,攻向北边的那名黑衣人。

    这名黑衣人更是想不到刘苏儿对西边黑衣人一招没有击中后又攻向自己,同样仓促迎战,和刘苏儿拍过来的一掌硬拼了一记,结果硬拼之下,此人只感到自己气血翻涌,登时立足不定,向后连退数,看来已经受了内伤,正要强压下伤势反击时,刘苏儿也没有趁势追击,再次扑向东边的那名黑衣人。

    东边的黑衣人虽早料到了刘苏儿回来攻击自己,可是刘苏儿冲过来时,双掌掌风之凌厉,乃是其从所未见,若是像北边的黑衣人那样迎接,肯定讨不了好,只好也向一旁慌忙闪避,因为闪避得仓促,所以不免显得有些狼狈。

    刘苏儿突然出手,连攻三人,前后三招,如同在电光火石间就结束,其后他并没有继续攻击黑衣圣使,而是退回到梅身旁,摆出一副似乎什么都没做过的样子。

    黑衣圣使见刘苏儿蓦然出手,自己正要上前对付他,刘苏儿已经住了手,黑衣圣使怒道:“这算什么?”

    刘苏儿傲然说道:“我只是让你明白,我告诉你们为何愚蠢,并非是我怕了你们,更非是想拖延时间或者求饶,你以为你们这几人是我们夫妻二人的对手么?还说什么让我们死无全尸,简直是笑话!”

    黑衣圣使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衣衫颤抖,显然非常愤怒,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不过圣使毕竟是圣使,她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好,算我们小看了你,你说吧。”

    刘苏儿说道:“这还差不多,我问你,你们究竟是什么门派的人?你又叫什么名字?”

    黑衣圣使盯着刘苏儿看了一会,才淡淡地回答道:“就算是告诉你,你也不会知道,我们是流云宫的人,我的名字叫做辰晖。”

    刘苏儿一脸愕然,流云宫是何方所在,他的确没有听说过,至于辰晖这个名字则更是古怪,可是对方已经坦然相告,他也只得说道:“我说你们愚蠢,是因为你们上了庞晚庐的当,却还不自知,庞晚庐偷到的那件软甲其实是真的,而且他也没死,辰晖,你那一掌并没有伤到他,他故作被你杀死,就是为了要独吞这件宝贝,你当时若是再检查一下,他的诡计立时无所遁形,可惜你太自大了,以至于就这么放过眼前的宝贝,说你愚蠢,没有冤枉你吧?”

    辰晖圣使想不到庞晚庐竟然没死,欲待不信,可是刘苏儿语气真诚,又不像在胡说,他本向对刘苏儿和梅痛下杀手的,可是经过刚才刘苏儿向三名黑衣人的出手来看,他们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一时愣在当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过她依然嘴硬道:“你说庞晚庐没死,可有什么证据?我怎知道你不是在胡说八道?”

    刘苏儿说道:“你看我是至于撒这种弥天大谎的人么?只是庞晚庐虽然没死,却也轮不到你们去找他。”

    辰晖圣使问道:“什么意思?”

    刘苏儿说道:“这件软甲乃是阮家的东西,我已经答应了他们,帮他们找回来,至于你们流云宫?我奉劝你们一句,还是好自为之吧!”

    辰晖圣使说道:“这是我们势在必得之物,你若再敢插手,下次见到,我们可不会再放过你!我们走!”

    刘苏儿知道他们没有对付自己的把握,什么不会再放过自己,不过是面子上说得好听而已,不过也难说下次他们会不会找更多的人来对付自己,既然这流云宫的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深浅,则下次不来则已,来了就必然是有了能够对付自己的把握,现在他听了辰晖圣使的话,只是笑笑,他才不会蠢得在这里和她们反驳,两人等黑衣人走后,又在这宅院内外搜寻了一番,不见那名引他们过来的老丐,便携手离开。

    两人骑着马,在湖州城中又逛了一圈,见到了真正的丐帮弟子,这才由他们领着来到湖州分堂。

    湖州虽然富足,但湖州的丐帮分堂却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依然是破破烂烂的,只是丐帮弟子看起来脸上不像其他地方的丐帮弟子带着菜色,自然是因为百姓们吃得饱,所以丐帮弟子能够讨到的饭食也多,不至于挨饿。

    此处的堂主名叫阎铁塔,人如其名,站在那里真像一座铁塔,见到刘苏儿夫妇二人,招呼得也十分亲热,刘苏儿虽不想多事,可是还是将今日的遭遇说了出来,他心中已经有了些猜测,比如在醉风楼上遇到的疯汉,不大像是流云宫找来的人,多半是夏侯莺为了绊住自己而找来的人,自己在丐帮分堂过夜,多半也能安然度过,可是那将自己骗入流云宫圈套中的老丐却引起了阎铁塔的注意,他骂道:“竟然有人敢冒充丐帮的人,刘兄弟,此事交给我们去查,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刘苏儿说道:“也未必非要找他怎样,只要他此后不再打着丐帮的幌子做什么坏事,也没必要为此多费精力查探。”

    阎铁塔说道:“这怎么行?一定要找出此人不可,否则我们丐帮岂不让这些人坏了名声?”

    刘苏儿拗不过他,只得随他去了,他问道:“不知阎堂主可曾听说过流云宫这个地方?”

    阎铁塔摇了摇头:“从未听说过,不过听你说来,那什么辰晖圣使的武功既然如此高强,应该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偏偏连我们都没听说过,看来这其中定然有什么古怪之处。”

    刘苏儿叹了口气:“何止这个流云宫,还有一座赏花宫也是神秘莫测,想来都让人头疼……”

    阎铁塔知道刘苏儿和他们帮主汪九成的关系,浑不在意地说道:“刘兄弟已经得了我们帮主的真传,不管是流云宫还是赏花宫,我看都莫奈你何,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刘苏儿闻言一动,想起自己这几次何人动手,都是吃了没有兵器的亏,如今在丐帮分堂,难道还找不到一件趁手的兵器么,他也不跟阎铁塔客气,问道:“阎堂主,咱们分堂可有什么镔铁棍,齐眉棍一类的棍子,好让我作为兵器防身?”他本有一根满疤的瘤木棍,只可惜放在了扬州的家里没有带出来。

    阎铁塔哪还不知道他要棍子是用来使莲花棍法,想了想,对刘苏儿说道:“铁棍没有,不过湖州最有名的就是竹子,我知道一片紫竹林,我们帮主的紫竹棒就是从那里采来的,若是刘兄弟要用,咱们何不到那里去寻寻?只是那里虽也在湖州城中,可距离此处还是有点远……”

    刘苏儿不以为意地说道:“远不要紧,正好我这里有两匹快马,还请阎堂主带路!”他让梅留在分堂等候,他和闫铁杉两人骑着朝云和晚霞两匹快马,由阎铁塔领路,两人向西北方向驰去。

    阎铁塔说道:“这年深日久的紫竹子做成的棒儿最是坚硬,当年汪帮主寻到的那根紫竹棒,是从一棵已有两百多年的紫竹子上砍下来的,不仅刀剑难伤,而且带着一定的韧力,汪帮主一见之下,便爱不释手,听说此后他再也没有换过别的兵器。”

    刘苏儿回想曾见过汪九成携带着的一根紫竹棒,忍不住说道:“那根紫竹棒竟然有两百多年了?可是也没见得有多粗啊?”

    阎铁塔哈哈大笑道:“这就是这里紫竹和其他地方竹子的不同之处,有年月的紫竹也并没有多粗,而是像红木一样往硬里长,一般竹子中间空心多,可这里年老的紫竹子中间几乎都要长实了,像汪帮主那样两百多年的紫竹,更是可遇不可求。”

    刘苏儿听阎铁塔将紫竹子夸得如此好,更是心痒难搔,两人纵马疾驰了一个时辰,才来到阎铁塔所说的紫竹林。

第四十七章 百年紫竹

    这片紫竹林坐落在一片小胡旁边,刘苏儿原以为这片紫竹应是极大的一片,却没想到湖边只有稀稀落落的几片小竹林,此时天色已晚,这几片紫竹林只能看出一些轮廓,也分不清是青竹还是紫竹还是黑竹,两人下了马,阎铁塔说道:“咱们点着火把来找。”

    刘苏儿变做火把便问道:“阎堂主,如何分辨紫竹的年龄?”

    阎铁塔说道:“紫竹和别般的竹子不同,仔细看竹子身上会有竖条的纹路,这些纹路越是紧密,说明年限越长,等到纹路密集到通体一片,摸不出来的时候,那至少是百年以上的紫竹,质地最为坚硬。”

    刘苏儿打着火把仔细寻找,几乎一根紫竹都不愿放过,阎铁塔也在一旁帮他找着,并对刘苏儿说道:“太细的就不要去看了,肯定年年不长,再看紫竹的高度,上面尖的,也多半没多少年月,因为年限长的紫竹上边已经断了,不再向上生长。“

    有了阎铁塔的指点,刘苏儿找得便快了些,不过所见到的,最多也只有一根二十多年年限的紫竹,而且弯曲得厉害,看起来极不合刘苏儿之意,说来也怪,若无阎铁塔的指点,刘苏儿多半会随便找一根紫竹使用,如今既然知道了越是年深日久的紫竹越是质地坚硬,那是有了更多的希望,非要全都找一遍不可,否则就会生出一种错过去了的失落感。

    两人找了四五片紫竹林,都没有找到能够让刘苏儿中意的,两人都有些失望,刘苏儿问道:“这里就这么多紫竹了么?”

    阎铁塔说道:“从这里再往东北,就是太湖,这片小湖的湖水就是太湖流淌过来的,那边还有一片大些的紫竹林,只是如今天黑了,那边有守城军,为了一根竹棒,似乎没有必要冒险。”

    刘苏儿说道:“区区几名守城兵还能难倒你我?咱们过去看看!”

    阎铁塔无奈,只能陪着他再往太湖方向过去,心中隐隐生出后悔对他说起汪九成那根紫竹棒乃是两百多年的宝贝,这种东西哪有这么容易寻找?刘苏儿这一心心念念地向往,指不定会折腾一夜。

    湖州城乃是依着太湖而筑,城的东北角其实深入太湖,不过这里虽然没有城墙,却也安排了守城军,最近几年,沿海一带倭寇猖獗,所以城守得十分严密,阎铁塔带着刘苏儿来到左近便下了马,两人将马藏在树林里,然后施展轻身功夫向前行去。

    根据阎铁塔的指点,过了一段太湖的水湾,就能看到那片紫竹林,城内的紫竹多有附近的人砍伐,所以没有什么经年累月的好竹子留下,太湖这边的不同,因为恰好在城防处,所以得到了保存。

    湖州城的城墙延伸到太湖水湾处便断绝,不过在湖水两畔还是各有十名守城兵,天上月光皎洁,照耀得四下一片通明,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渡过这片水湾而不被守城军发觉,简直是不可能的。

    两人在湖边思索对策,商量着是否该用芦苇做通气孔,两人从水下潜过去,就在两人还没商量出个结果时,正好有一人划着一艘小筏子出现在太湖上,吸引了守城兵的注意,两人暗叫一声天助我也,来到城墙根上,趁着守城兵的注意力都放在太湖上的小筏子上时,偷偷地翻墙过去。

    对于这么晚了,太湖上出现的人是谁,两人也都没有精力去想,刘苏儿更是将心思全都放在城外的紫竹林上。

    这片紫竹林的确大了许多,但两人都无法再点燃火把寻找,这样会惹起守城兵的警觉,刘苏儿靠着月光,逐个去摸竹身,阎铁塔也在一旁帮他寻找,刘苏儿一直找了上百根竹子,这才摸到一根儿臂粗细的竹身,这根竹子通体浑圆,摸上去仿佛在摸一块玉石,竹身冰凉光滑,粗细趁手,刘苏儿大喜,对阎铁塔说道:“阎大哥,你来瞧瞧这根竹子!”

    阎铁塔闻声过来,仔细看了看这竹子,尽管看得不是十分清楚,竹林中又十分昏暗,可是阎铁塔一摸到竹身,立刻发出赞叹之声,他对刘苏儿说道:“不用挑了,就是这根,这根竹子的光滑程度更胜过汪帮主的那根,看来年岁更久!”

    刘苏儿心中大喜,忙抽出剑来,向竹子根部砍去,的确是根好竹子,刘苏儿一剑砍下去,却只蹭了一层竹皮,果然是刀剑难伤,阎铁塔说道:“若是这么轻易就被砍断,也不是宝贝了,现在没时间砍削了,先将它挖出来,这竹子根没有多硬。”

    两人费了半天劲,终于将这根紫竹挖了出来,紫竹长近两丈,提起来沉甸甸的,不输于铁棍,刘苏儿忍不住问道:“这竹子既然如此坚硬,常人又是怎么将它砍断的?”

    阎铁塔说道:“哪里是砍得断的?都是匠人用铁锯一点点锯断的,非常考验功夫,咱们先回去吧。”

    刘苏儿点了点头,他对这根紫竹真是爱不释手,自己扛着,和阎铁塔两人来到城墙下,接着竹竿之力,两人毫不费力地就会到城墙内,就在两人准备到树林中牵马回去的时候,刘苏儿忽然说道:“有些不大对劲!”

    阎铁塔四处一张望,也发觉了刘苏儿所说的不对劲的地方,他们出来的时候,在太湖上看到有一人乘着筏子过来,还有十名守城兵围拢过去查看,如今四周静悄悄的,不但没有了乘筏而来之人的踪影,那十名守城兵也没有了动静。

    刘苏儿说道:“咱们过去看看!”

    阎铁塔是湖州丐帮分堂的堂主,也关心湖州城的安危,两人来到湖边的城墙处,赫然发觉这十名守城兵全都倒毙身亡,湖边空留一片竹筏,筏子上的人却不见了踪影,阎铁塔一见到这种情况,立刻说道:“不好,有人袭城!”

    刘苏儿安慰他道:“不要大惊小怪的,只不过是一个人过来而已……”

    阎铁塔说道:“虽然只有一个人,可是这十名守城兵却无声无息地被此人杀害,此人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刘苏儿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阎铁塔断然道:“先回丐帮分堂,我让弟子连夜出来打探消息!”

    两人匆匆来到树林里牵了马,刘苏儿提着这根紫竹,两人向丐帮分堂疾驰而去,刘苏儿刚刚找到宝贝的喜悦之情,也都不翼而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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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尘事介绍:
诡秘的江湖,荒诞离奇的传说,刻画着武林中不为人知的一面。绝世剑客,名门闺秀,武林大豪,空门隐士,独行大盗,江湖浪子,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庙堂,在闹市,在深山,在沙漠,在怒海,上演了无数惊心动魄而又扣人心弦的精彩故事。江湖尘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尘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尘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