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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剑     江湖尘事txt下载     江湖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八章 败坏门楣

    管伯雄当即痛哭起来,析长三虽然伤心堂主之死,但总算他比较冷静,仔细勘察了几人的死因,丐帮跟随而来的好手也都心伤堂主及同门的惨死,跟着寻找凶手的踪迹。

    包括管仲英和邵人杰堂主在内,管仲英家上下全都死于一种奇怪至极的兵器,一根丝线,因为他们全都被人用一根很细的线勒死,并且奇怪的是所有的人都没有反抗之力。

    而在厅堂的正中央摆放着一把琴,琴的一根弦不见了。

    管仲英和管伯雄乃是亲兄弟,两人武功差不多,不但精通八臂刀,而且在空手时也能使得一手八臂拳,至于邵人杰邵堂主那更不必说了,他自汪九成那里得来一招狂风骤雨掌,虽只一招,但就算面对一流好手,也不至于全无反抗之力,可是如今显然所有的人都是在没有反抗之力的情况下被杀。

    析长三问慕容寒山:“以剑神推测,他们是遭受了什么情况?”

    慕容寒山冷哼了一声,析长三这是明知故问,他不愿偏袒,说道:“看来现场的情形已经很明显了,管仲英一家上下和邵堂主等人全都是在乱神魔琴的影响下被杀死,他们因为被魔音扰乱了神智,所以知道临死都没有一点反抗的痕迹。”

    析长三点了点头道:“我们推测也是如此,因为他们既没有中毒,也没有被封闭穴道,这种情况下,只有可能被魔音迷失了心智,所以合府上下才会如此。”

    慕容寒山接着他的话说道:“何况厅堂里还有一把少了一根弦的琴,事情则更加显而易见了。”

    析长三听到慕容寒山同意他们的推断,欣慰地点了点头:“不错,当时我通过和管伯雄的一番分析,得出只有这种可能才合理。”

    慕容寒山加重语气道:“不错不错,而且以他们的武功,除非是魔音教的教主亲自出手,才能做到杀他们易如反掌的地步。”

    析长三听他语意和语气非常古怪,似乎在暗讽他们忽略了什么事,他问道:“难道还有别的可能么?”

    慕容寒山道:“当然会有别的可能,我只想知道,如果是伊琳娜杀了他们,为何要将乱神魔琴留在那里?难道她就不怕你们根据这个线索找到她么?”

    析长三道:“说不定她是故意留下这个线索向我们示威来着,剑神难道没有听说过有人犯案后故意留下自己姓名之事么?”

    慕容寒山冷冷地说道:“恕我孤陋寡闻,一般行凶之事,若非嫉恶如仇,又或者报仇雪恨外,极少会有留下自己姓名示威的。”

    析长三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但他认定了凶手是魔音教的,所以也不跟慕容寒山争论这些小事。

    可是他不争论,慕容寒山却偏要和他争论到底,他接着说道:“就算是我慕容寒山,从不顾忌任何事或任何人,可是也绝不会将自己杀人的剑留在杀人之处,而魔音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西域门派,又有什么资格向中原第一大帮的人耀武扬威?此事必有蹊跷,说不定那把琴留下来,反而证明她不是凶手。”

    析长三叹了口气,心知慕容寒山毕竟不是心甘情愿地去对付伊琳娜,所以不免为她辩解,他说道:“一件凶案,只有一种可能的时候,那也是唯一的可能,或者其他一些事情不合常理,但又真的有什么事情是全部都合理的?偿若不是她杀的那更好,我们也不用顾及剑神的交情了。”

    这次轮到慕容寒山说不出话来,更何况如果伊琳娜不在中原,这事也和她扯不上关系,偏偏他心知肚明,伊琳娜就在附近,所以她的嫌疑自然是洗不清,他不再和析长三争论,而是说道:“一直以来,哪一次凶杀都有因由,魔音教和丐帮并无什么深仇大恨,那么她杀害丐帮弟子和管仲英一家的原由又是什么呢?此事若是雪隐门所为,倒是合情合理。”

    慕容寒山以为这个问题定会让析长三回答不出,哪知道析长三说道:“除了这些已经明摆着的事实外,我们认定凶手是她的原因,还因为我们丐帮的确和魔音教有过冲突。”

    慕容寒山讶然:“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又是怎么引起冲突的?”

    析长三道:“就算是我们丐帮,知道的人也不多,你不知道并不稀奇,我们丐帮弟子有一部分人喜欢玩蛇,叫花子也有在街头靠逗弄蛇来乞讨的,一些沉迷蛇的弟子更喜欢搜寻那些不寻常的蛇,因而掌握了一门吸引蛇的笛音,这批弟子每年都会到西域去寻找一些罕见的毒蛇带回来,就是因为笛音和魔音教产生的冲突,具体的就不用多说了,总之双方打过几次,互有伤亡。”

    慕容寒山道:“若是如此,怎的连汪帮主都不知道?”

    析长三道:“此等小事,又不值得报知帮主,他知不知道又有什么了?”

    慕容寒山再也说不出什么来,如今伊琳娜连杀人的因由都有了,她路过汉中,找上丐帮,随手杀了他们几人,也合她的性子,她本来就是一个让人难以捉摸的女子。

    析长三道:“我知道剑神和她的交情,但事实俱在……”

    慕容寒山长身而起,见到闵雪峰和古川两人还在哭啼,他对析长三道:“我要到管仲英家中去看一看。”

    析长三知道他总要自己确认凶手是伊琳娜无疑,这才会痛下决心向她出手,这也是人之常情,他说道:“已到了饭点,慕容先生吃了饭再去吧。”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我吃不下,你们要吃,我等你们便是。”

    析长三道:“我也吃不下,我这就带剑神过去。”

    两人一起离开丐帮分堂,十多里的路,两人脚步迅捷,很快便来到管仲英家。

    管仲英家高墙大院,大门外已经挂起了白色的灯笼,屋内隐隐传来念经的声音,看来是管伯雄请了法师在为管仲英做法事超度亡魂,析长三请慕容寒山先进,他随后跟了进来。

    果然,管伯雄给兄弟在院子里摆了一个灵堂,周围都是管伯雄和管仲英的亲朋好友,灵堂前有八名和尚正在念经作法,气氛一边肃容,间中夹杂着管仲英亲人的哭声。

    管伯雄见到析长三带着一名陌生人过来,讶然过来相见,析长三给两人做了介绍,管伯雄尽管处在悲伤之中,依然对慕容寒山做足了礼数,慕容寒山到管仲英灵台上上了柱香,然后随析长三来到厅堂。

    据管伯雄所言,这里自发生了血案后,除了尸体被拉走收敛,其他家具物件都没有动过。

    慕容寒山打量了一番厅堂,对于凶手不是伊琳娜的疑心越来越重,且不说他原来所想的,伊琳娜绝不会杀了人之后将琴留下,更不会亲自抛头露面地弹琴娱宾,最多不过让弟子出面,而现在琴摆在厅堂正中,说明了开始双方并没有动起手,所以给人一种直到琴声发出的魔音后,弹琴之人才动手的表象。

    可是如果是有人陷害伊琳娜,那么此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若是想要对付伊琳娜,以此人的心智和武功,完全没有做这么复杂的事情,若是此人想要对付邵堂主等几名丐帮弟子,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但为何要摆出伊琳娜是凶手的假象呢?

    难道此人要引丐帮的势力将魔音教覆灭?

    还是另有其他目的?

    慕容寒山想到这里,心中苦笑,自己这些所有的猜测,都是基于自己不想承认伊琳娜是凶手的目的,加入伊琳娜就是凶手,其他不合理的地方也都能得到解释,比如伊琳娜为何将琴留下,是因为这把琴有可能不是她的琴,再比如伊琳娜不会抛头露面地在此弹琴娱宾,既然伊琳娜决定将这些人都杀死,那么有没有抛头露面便也无关紧要了。

    析长三见慕容寒山脸色阴晴不定,问他:“可有什么结果?”

    慕容寒山心中一动,问道:“不知道管仲英相请邵堂主前来,所谈的私事是什么事?”

    析长三看着管伯雄,管伯雄道:“到了此刻,我还隐瞒什么?慕容先生,只因此事涉及到我兄弟的名声,所以我原也不愿提起,但现在为了找出害他的真凶到底是不是魔音教的人,我便将这件事告诉你们,但希望此事不要传到第四个人的耳朵里。”

    析长三有些不悦地道:“你将我和剑神当做了什么人?”

    管伯雄说道:“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此事说来太也丢人……”

    原来管伯雄和管仲英两人虽是亲兄弟,但性子半点也不相似,管伯雄接了八臂门的掌门后,门派内事物繁多,对这个兄弟的约束便逐渐少了,所以才让管仲英做出了这件败坏门楣的事来。

    管仲英在外风流倜傥,只不过顾及兄长是八臂门掌门的身份,所以只是在私下里结交那些放浪的妇人,或者是俊俏的寡妇,甚或是烟花女子,他也没有顾忌,管仲英虽没有正经营生,但管家家境殷实,足以供得起他找女人的花销,但这次不同,他竟然和一名尼姑勾搭起来,两人在尼姑庵做出了有辱佛门之事,此事被人发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发觉他的人以此相要挟,希望管家能够听从此人的命令。

    偿若此人要挟管仲英做力所能及的事也就罢了,偏偏此人非要管家杀官造反不可,否则便将他和尼姑勾搭成奸的事捅出去,让管家声名扫地,管仲英十分困惑,偿若听从此人的命令,杀了汉中府的知府,然后高举义旗,一来没有把握对付驻城大军,二来就算侥幸得手,又岂能知道是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因为就算他起事成功,只要那人将他的丑事说出来,那他起事的成果也会落入别人的口袋。

    如若不听从此人的话,此人将他和尼姑在庵中风流韵事宣扬出去,管家的十八代祖宗恐怕都不能瞑目。

    管伯雄听到兄弟前来找他,又将此事合盘脱出,管伯雄也没有办法,便想起了和他交情深厚的丐帮汉中分堂堂主邵人杰,邵人杰善于处理丐帮数百人的大事,说不定会有什么主意。

    果然,邵人杰当时听了此事,便决定和管仲英一起回去直面威胁他的人,他要以丐帮的名义将此事揽下,因此邵人杰邵堂主便带着三名丐帮弟子随着管仲英去了他家,等到管伯雄再见到兄弟时,已是人鬼殊途……

第五十九章 灵堂争执

    管伯雄道:“仲英无论如何都是我兄弟,也是我唯一的兄弟,我不管凶手是谁,这个仇总要他血债血偿!”他说得咬牙切齿,完全不顾旁边析长三跟他使眼色。

    析长三此举显然是怕慕容寒山起了不满,一气之下反而与伊琳娜联手,那么这个仇丐帮和八臂门都报不了。

    外面做法事的声音嗡嗡传来,他们所在的屋内却安静得落针可闻,这矛盾的闹与静,让人产生一种很不真实的玄妙之感。

    慕容寒山说道:“我决定和两位站在一边,查探出真正的凶手,然后将此人绳之以法。”

    管伯雄不知道慕容寒山和伊琳娜之间的关系,他的欢喜乃是发自肺腑:“多谢剑神相助,我想那凶手就算再凶狠狡诈,也绝非是慕容先生的对手!”

    析长三却没有管伯雄想得这么乐观,慕容寒山提到真正的凶手,显然他现在还不认为伊琳娜是下手之人,不过这样也好,他既然这么说,万一查探到伊琳娜是凶手的话,慕容寒山更不会再维护于她,他说道:“不错,慕容先生只要确认凶手是谁,就会将凶手的人头带来,以祭奠我们堂主以及仲英的在天之灵。”

    慕容寒山白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敲定砖角,他心中微微有气,你将我慕容寒山看成什么人了?难道我是食言而肥的人?

    想着这么想,可是他心中还是不免担心……担心伊琳娜是真正的凶手。

    便在这时,外面做法事的声音以及其他宾客的声音喧哗混乱起来,外面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三人相望了一眼,管伯雄当先走出去看个究竟。

    只见偌大的院子里,尽管灵堂肃穆,但依旧又几名宾客嬉笑出声,管伯雄一眼看去,并没有发觉什么异样,正要对那几名嬉笑的宾客斥责,忽然发现做法事的和尚中夹杂了一名尼姑,只因和尚和尼姑都剃着光头,又都穿着灰扑扑的僧袍,他一眼竟没有分辨出来。

    这么一来,管伯雄也明白了宾客嬉笑的原因,就是因为这名尼姑闹腾的。

    别说普通人见到尼姑,向来都会觉得晦气,如今尼姑和尚齐聚一堂,更是令人感到罕见罕闻,管伯雄心中有气,来到这名尼姑身旁厉声喝问:“你是谁?干什么来了?”

    这名尼姑向管伯雄先是福了一福,接着似乎感到别扭,又用右手合十,向管伯雄行了一礼,管伯雄侧身让在一旁,表示不受她的施礼,这尼姑低声说道:“贱尼法号尘缘,曾和管仲英有几分香火情,听闻他不幸被人杀害,我……我前来拜一拜他。”

    析长三和慕容寒山两人站在厅堂门口,看到这古怪的一幕,无不感到又是惊讶又是好笑,这名法号什么尘缘的年轻女尼相貌脱凡除尘,让人一眼就生出我见犹怜何况老奴之感,心中都猜测她就是管仲英在尼姑庵结下的姘头,难得的是她能自己当众承认。

    尘缘的话一落音,周围的人无不哗然,管伯雄脸上气得涨红,他指着尘缘道:“你……你……你也是佛门中人,怎的说话如此不知廉耻?我兄弟英灵在上,你是何居心,竟想……竟想玷污他的声名?”

    其他人也纷纷指责尘缘不知羞耻,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法事的高僧面前,说出这等有辱佛门之事。

    尘缘也不和他们辩驳,只说道:“也许是我尘缘未尽,总之是认识了管仲英这个冤家,你们怎么骂我都行,现在他被人害死,找凶手报仇,我也愿尽一份微薄之力……”

    管伯雄摇了摇头,大声说道:“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不想再见到你,你身为出家人说出这等言语已是不该,现在更想借着我兄弟之死的惨事来打秋风,我管伯雄绝不允许你做出这等羞辱管家之事,来人!将这名**的女尼给我赶出去!”

    几名八臂门的弟子齐声应道:“是!”几人来到女尼身旁,摆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希望她能知难而退,这样便不用他们推搡动手,毕竟他们也觉得沾染上尼姑就会惹来晦气。

    哪知道尘缘非但不走,反而叹了口气,不依不饶地说道:“我知道仲英之死十分蹊跷,你们要赶我走,难道是怕由我参与有什么不便之处么?难道怕我跟着找到真相么?你身为他的兄长,不以找到兄弟真凶全力以赴,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众人听到尘缘的话,心中都感到这尼姑好不简单,她看起来美艳单纯,实则心机深沉,对管伯雄这么反咬一口,就算管伯雄不加理会将其赶走,这不可告人之事的疑心也已经种在了大家的心中。

    管伯雄怒不可遏,指着女尼道:“你……你这贱尼竟敢血口喷人?你算是什么东西,我要你来帮着查清真相?如今我这里有丐帮的人,有剑神相帮难道还找不出真相?你再胡言乱语,小心我将你送入官府大牢,须记得,佛门十诫中还有一戒是诫妄语,否则要入拔舌地狱的!”

    尘缘听他语出威胁,不禁惨然一笑:“仲英死了,我没有追随他而去,已经算是对不住他了,下个拔舌地狱又算得了怎么回事?而且我已经跟他说好了,愿意为他还俗的,想不到……”

    管伯雄听她越说越是咬定了和管仲英不清不楚,他虽知道尘缘所言多半是实,可是又怎能容忍她在这里将他管家的声名糟蹋得一文不值惹人讪笑的地步?他怒道:“孙六福,赵六德,吴六品,你们几人是怎么回事?让你们将她赶出去,怎的还让她在这里胡言乱语?难道还要为师的亲自动手么?”

    这孙六福,赵六德以及吴六品等人见到师父动了真怒,哪还顾及什么尼姑吉不吉利的,四人一起动手,向尘缘左右肩头推了过去。

    站在厅堂的析长三和慕容寒山见到这一幕,心中暗叹,一个人的所作所为,极难瞒得一丝不露,如同用纸包火,不但不能包住,反会引火烧身,偿若管仲英泉下有知,见到这一幕,不知道心中会作何感想,会不会认为自己死得十分不值?还是后悔和尘缘结交?

    算起来管仲英死得也并不冤枉,真正冤枉的是丐帮分堂堂主邵人杰,无辜受到牵连。

    就在两人感慨之际,奇事又发生了,四名八臂门的弟子虽不能说是尽得八臂刀法八臂拳法的真髓,但毕竟是四条昂藏大汉,将这名弱小尼姑赶走,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可是四人的手一搭上尘缘的肩头,便见尘缘双肩一扭,这四名弟子便倒跌出去!

    原来尘缘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这下不仅管伯雄大吃一惊,就连析长三和慕容寒山也感到自己看走了眼,从尘缘击退四名八臂门弟子的情形来看,只怕管伯雄也不是她的对手,慕容寒山和析长三两人为管家府上的客人,自然不能见到主人受到欺辱而袖手旁观,两人双双纵身前来。

    管伯雄大感面目无光,他理了理袖子,口中说道:“好啊,说了半天,原来你是来找管家的麻烦来了!”看他的样子,是准备亲自下场动手了。

    这是慕容寒山走到两人中间,他看着尘缘道:“主人家在办丧事,希望你别在此捣乱,扰乱逝者的安宁。”

    这句话比什么话都有用,尘缘一动不动地看着慕容寒山,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顺着她年轻的脸颊滚落,她看了一会慕容寒山,然后转身默默离开,只不过她到了门外就不愿走了,人在门口站着,似乎在等待什么事。

    慕容寒山原本以为她会跟自己动手,自己就能趁机将她赶出这里,想不到她这么好说话,也想不到她这么不依不饶,他了看眼管伯雄,管伯雄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管仲英郊游广阔,前来吊唁的很多都是和管家只有泛泛之交,并不将什么管家的声誉放在眼里,反而希望看到些热闹。

    析长三朗声说道:“这是个疯婆子,她说的话乃是疯话,我是丐帮之人,不希望有人侮辱管仲英逝世后的英明,否则就是在跟我们丐帮过不去!”

    其他人或者没有听过慕容寒山的名头,但丐帮的声威却都领略过,本想拿此事当做笑话来讲的人,听了这话都打消了这个念头,但悠悠众口,又有谁能阻止地了他们瞎说呢?析长三这么做,不过是聊尽人事而已,而且他对管仲英并无好感,多半都是看在先堂主邵人杰的面子上。

    管伯雄对析长三的仗义举动大为感激,他对析长三和慕容寒山道:“咱们进屋说话吧。”

    外面人多嘴杂,慕容寒山二人随他进了厅堂,管伯雄叹了口气,不知从何说起,慕容寒山道:“以咱们所知来看,这小尼姑所说的极可能都是实事,而且她来凭吊管仲英而不得,我看她多半也不会放弃,只是想不到她年纪轻轻,却练就了沾衣十八跌这一手高明的武功。”

    析长三讶然道:“这是沾衣十八跌?我听说这种功夫靠得都是内力,她这个年纪,是如何练就这么深厚的内力的?”

    这个慕容寒山和管伯雄问题谁都回答不了,管伯雄说道:“偿若她先还了俗再来吊唁仲英,我也不是不通情理,她这么前来一搅和,让我怎么接纳她?这不是明摆着让人笑话我们管家么?仲英之死就变得更为冤枉了!”

    析长三说道:“她此次前来,的确会让管家颜面尽失,这无异于直接承认她和管仲英有一腿,难道她和仲英的死有关?”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我看她心思不像复杂狡狯之辈,她多半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析长三对慕容寒山的话不以为然,他心道,偿若她不是心思复杂的人,却又如何练就了这一身过人的武艺?

第六十章 死因之谜

    管伯雄道:“为今之计,是怎么将她打发走,这尼姑在仲英家门口一站,来往之人见到,哪个不指指点点?这……这……”

    慕容寒山道:“我看能让她走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她给令兄弟上个香,磕个头,再默念一番,否则她定会纠缠不休。”

    管伯雄摇了摇头:“万万不行,我若是让她进来给仲英上香,那岂非承认了两人的私情?此事万万不可。”

    析长三出了个注意:“我看不如等夜里宾客都散了,然后让她偷偷进来吊唁一番算了,毕竟这种勾搭成奸的事也不全是她一个人的错,否则她这么无理取闹,慕容先生早出手将她赶走了。”他之所以提起慕容寒山,因为此处除了他析长三和慕容寒山外,其余的人都不是尘缘的对手,而自己想要胜过她,也多半在一两百招之外,他自重身份,绝不会和一名尼姑纠缠这么久。

    管伯雄看了看慕容寒山,慕容寒山露出苦笑,别说她并无全部的过错,就算她过来大闹灵堂,只要不率先出手伤人,他也绝不会主动向一名女子出手,更不会向一名女尼出手,管伯雄思忖一会,叹了口气道:“只能如此了,眼下先让人劝她离开,让她夜里再来。”

    说罢,他出去找了一名老妈子过来,然后吩咐她如此这般,又给了老妈子一吊钱,老妈子领命去了,果然,没过多久,尘缘就被劝离了这里,管伯雄见到她走了,长舒了一口气。

    管仲英家中除了管仲英本人外,还有十一具尸体,除了被各自亲人领走的八具尸首外,还有三具尸首留在了管仲英家中,尸首放在了偏房还没有收敛入棺,不像管仲英,尸首早就被放在一副厚厚的楠木棺材里,慕容寒山得知了此事后,表示要去看看尸体。

    管伯雄带他来到偏房,三名年长的家仆尸体并排放在三块门板上,慕容寒山首先看到的就是他们咽喉处的勒痕,如同析长三和管伯雄所言,似是被一根极细的线勒毙,因为伤口前后伤口厚薄相同,不论是刀还是剑,都不会造成这种伤口。

    析长三道:“他们都是被一根细线勒毙,当可确认无疑,最佳的凶器就是琴弦,柔软且不易断,其次是铁丝,然而铁丝多有锈迹,我看过这些人的伤口,没有一人伤口上有锈,所以……”

    慕容寒山打断他的话道:“推断是琴弦也过于武断,不管是天蚕丝还是金绞丝还是鱼线,都能造成这种伤口而没有锈迹。”

    析长三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不过他心中却暗道,你是剑神,想怎么说都可以。

    慕容寒山仔细检查了三人的伤口后问道:“这三人死后,你们可曾动过他们?”

    管伯雄不明所以,忍不住问道:“慕容先生此话何意?”

    慕容寒山解释道:“你们可曾将他们伤口周围的血迹擦去?”

    管伯雄点了点头:“这个自然,他们脖子被划开,鲜血流得到处都是,偿若不将他们脖子两旁的血迹擦一擦,看起来更是惨不忍睹,而且那些下人的家人过来见到,心中也不好受。”

    慕容寒山问道:“那么他们口中呢?”

    管伯雄愕然不解:“什么口中?”

    慕容寒山道:“他们口中的鲜血。”他掰开了其中一人的嘴巴,只见此人嘴里干干净净,并没有血迹,他又掰开另外两句尸体的嘴巴,也是如此。

    析长三身子一寒,说道:“他们是死后才被割开脖子的!”他之所以用割开而不是勒开,是因为死后造成的伤口已经算不得勒了。

    慕容寒山道:“虽然这也不能排除伊琳娜的嫌疑,但至少能够证明一点,那就是这些人绝不是在魔音扰乱心神之下被害的,你看这些人衣服完整,并没有和人动过手的迹象,这说明这些人若非被人出其不意地杀死,那就是这些人是被一位武功高强至极的高手以极快的出手杀死的他们,让他们连一点反抗都没做到!而管家一共有十六个人,此人能让所有的人都没有一招反击的机会,武功之高简直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管伯雄和析长三都知道慕容寒山本身就是一位武功绝顶的好手,他偿若这么评价一个人的武功,那么此人的武功绝对是到了罕见罕闻的地步,两人面面相觑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恐,偿若慕容寒山所说的是事实的话,那么如果此人想要继续杀人,他们就连防备都无从提起。

    管伯雄尝试着问道:“如果是让慕容先生出手,会不会杀得这么利索?”

    慕容寒山既不谦逊也不夸大,他说道:“我可以做到,但必须用剑,想要全部杀人不见血,我也做不到。”

    管伯雄默然,现在既然知道这些人都是先被杀死,然后被割开脖子,造成被勒死的假象,那么这些人都是被人先使别的功夫杀死,什么功夫能够杀人不见血,又十分迅速呢?难道是被人点了死穴?可是点死穴需要提前凝聚内力,杀起人来也就不会这么迅捷。

    析长三知道人偿若被勒死,临死前血液一定会涌入嘴里,只有死后喉头僵硬,血才会只从伤口流出,眼前事实俱在,他无法否认此点,慕容寒山又道:“但从这三个人身上恐怕也看不出这点,你们检查过他们的尸体没有?”

    管伯雄摇了摇头,他说道:“只检查过仲英的尸体,他身上除了脖子外并没有其他伤口,也没有中掌以后的淤血痕迹,因此我们才断定是被人勒死,而且我们也用银针试探过,他们也没有中毒……”

    慕容寒山也疑惑不已,因为若非是中了掌力或者指力击碎腹脏,又不是中毒,还有什么办法能杀人之后不留痕迹呢?而如果是被拳掌脚指等杀人至死,死者身中伤害之处必然会留下淤青的痕迹,就算是被点了死穴也不例外,慕容寒山不免有些怀疑管伯雄对管仲英的尸首检查得不是这么仔细,他解开起名老仆的衣服,仔细查看他的尸体。

    良久,慕容寒山全部检查一遍,的确如管伯雄所言,身上并无其他伤口或者淤血之处,他心中疑惑更甚,忽然,他想起一事,问管伯雄:“这里又不是在荒郊野外,周围邻居可曾听到过什么动静?”

    管伯雄摇了摇头:“我去问过他们,半夜三更,大都在熟睡中,仲英的宅子又大,他们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慕容寒山眼睛一亮:“果真是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管伯雄有些来气,他说道:“周围的邻居我一直问到第十家都没有听到动静,剑神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问。”

    慕容寒山看着析长三道:“如果他们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也就说明当晚并没有什么乱神魔琴之音弹奏出来,因为这种魔音因为内力的注入,就算在三四里的范围内,也不会听不到,就算他们熟睡,也不至于连一点动静都听不到,除非根本就没有魔音。”

    析长三怔住,接着他勉强问了一句:“你怎的知道?难道你听过魔音么?”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自然,而且我听过不只一次。”

    这么一来,析长三原本以为的凶手是魔音教的教主尹琳娜的可能就几乎全盘被推翻,而慕容寒山此刻又说道:“我现在有九成可以断定凶手是故意陷害给魔音教的,他们的目的若非是想勾起丐帮和魔音教的争斗,要么就是想扰乱我们的视线,让我们查探凶手的路子走偏。”

    管伯雄立刻生出一种不知凶手是谁,不知该向谁去报仇的失落之感,他问道:“九成可以断定,那还有一成可能是她么?”

    慕容寒山断然道:“还有一成就是他们的死因,一个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死去,何况令兄弟府上一共有十六名死者。”

    看着门板上的三具尸首,慕容寒山不死心,又将另外两人的衣服脱下,然后仔细检查起来,析长三说道:“邵堂主死后,我们也检查过他的尸体,并无别的伤痕,否则我们也不会这么武断地判断他们是被勒死的了。”

    慕容寒山检查完这两具尸体后,依然没有在他们身上发现别的伤口,他来到门口,尸体的臭味十分难闻,若非为了查询真相,他定然不会在尸体前停留这么久,他心中疑惑,难道凶手杀人的伤口就在他们咽喉,所以他们才会划开死者的脖子,将伤口掩盖?可是若是如此,又无法解释这些人口中干净的疑点。

    门外忽然刮过一阵无名风,两名宾客的帽子被垂落,露出一头乌黑的头发,而做法事的和尚则被吹得衣袍飞扬,他们光溜溜的头顶一根头发也无,法事已经做到了尾声,这些和尚就要离去了。

    看着眼前的一切,慕容寒山身子一震,他走回三名死者旁,忽然抽剑向其中一具尸体的头上斩去!

    析长三和管伯雄在一旁看得惊恐不已,慕容寒山为何出剑对付一个死人?难道他因为找不到他们的死因而神智错乱了么?

    再看下去,他们才恍然,原来慕容寒山一剑下去,目标并非他们的头颅,而是他们的头发,慕容寒山的剑法已经到了鬼神莫测的地步,这一剑使出,更比待招的剃刀更为灵活,随着慕容寒山一剑出手,这具尸首的头发忽忽而落,满头的头发秃了大半,彼时的男子自从出生开始就不理发,因为礼法上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剃头乃是不孝之举,出家自然另说,毕竟出家人都是看破世情之人。

    剩下的头发慕容寒山也不去理会,他低下头来,仔细查看被他削去头发的地方,很快,他就在此人的后脑勺的地方,看到了一个细小如毫毛的伤口,伤口外面还有一点点的针尖露出,若非头发都被他剃掉,定然看不出这点针尖,慕容寒山伸出两指夹住针尖,用力一拉,一根寸许长的牛毛针被他抽出,析长三和管伯雄见到这根牛毛针,都不禁“哦”“啊”地叫出声来。

    显然这根牛毛针才是他们致命的因由,果然他们脖子上的伤口都只是掩人耳目之举,如此一来,凶手就绝不会是伊琳娜,因为凶手若是她的话,她完全没有必要用这么复杂的手段来陷害自己。

    这点已经可以确定无疑,自不必多言。

    然而凶手若非是伊琳娜,那么又会是谁呢?

第六十一章 机关暗器

    管伯雄和析长三两人又从其他两名奴仆后脑勺上各自找到一根牛毛针,管伯雄看着牛毛针,脸上神色变得非常难看,析长三劝慰他道:“这么说来,凶手极可能不是伊琳娜,这样最好,慕容先生会帮咱们报此血仇,管兄不必有何难为之情。”

    慕容寒山见到这深入脑中的牛毛针才是致命之伤,他心下大慰,虽然这样一来凶手的身份可能更加难以测度,但他至少不用为要不要杀死她而感到为难了。

    管伯雄一言不发地走出屋子,门外的灵堂前,是装殓着管仲英的楠木棺材,此时做法事的和尚已经做完了法事,正在和管事的结算钱物,管伯雄上去说道:“请几位法事慢走,我还有事需要几位帮忙。”

    为首的和尚说道:“施主还有和吩咐?”

    管伯雄道:“这个法事恐怕还要几位再做一场。”

    几名和尚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感到愕然,这种法事连做两场的也不是没有,大都是有钱人家请了几处的法事,向他这种一处来的法事做两遍的,倒还是第一次遇到,所以不知他是何意。

    管伯雄吩咐门下弟子:“将你们师叔的棺材打开!”

    这几名弟子听了这个吩咐后只是怔住,不敢答应,管伯雄又说了一次,他们这才犹犹豫豫地找来铁撬一类的工具,先逐个撬起钉子,最后才一起将棺材盖打开。

    管伯雄再见到兄弟的尸首,眼泪充盈了眼眶,他扶起兄弟尸体的上半身,在一群来宾和做法事的和尚等人的注视下,管伯雄从兄弟的后脑勺找到了一根牛毛针,这根牛毛针扎得极深,管伯雄心中激荡,竟拔不出来,慕容寒山见状上前帮忙,缓缓地将牛毛针从管仲英的后脑勺拔出。

    众人见到牛毛针,虽不明所以,但大都松了一口气,一般入殓之后,没有特殊情况不得开棺,怕打扰死者安宁,他们以为管伯雄伤心得糊涂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和尚们不用他再多说,也明白了再做一场法事的缘故,在几名八臂门弟子重新将棺木钉好后,这些和尚又开始了念经超度。

    回到屋内,管伯雄擦了擦眼泪,问慕容寒山:“慕容先生可知这种细如牛毛的暗器出自何门何派?”

    慕容寒山道:“据我所知,江湖上用这种西如牛毛的暗器之人很多,各门各派都有,这些人无一不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因为若没有深厚的内力为根基,也不能驾驭这么轻的暗器,所以想要从门派查起,可说是无从查起。”

    析长三拿起一根牛毛针对着门外的光仔细看了看,又放在手心掂量了一下,他说道:“这牛毛针并没有淬毒,只不过针入脑中还是能取了人的性命,这针中除了精铁外,还杂以黄金,否则将会更轻,就更不易发放了,人的后脑勺乃是最坚硬的地方,此人能够将这种细如牛毛的针从枕骨射入,绝非一般泛泛之辈。”

    慕容寒山用食中二指夹住一根牛毛针,然后向屋中桌上的一方铜炉射去,只听叮地一声,细如牛毛的牛毛针竟有大半陷入铜炉中,管伯雄和析长三都对慕容寒山的内力感到骇然,这么轻这么细的牛毛针偿若是射在木头上能有此功力已经相当了不起,能够射入铜铁之中,他们若非见到慕容寒山的出手,几乎不能置信。

    析长三说道:“看来凶手的功力还是不如慕容先生身后,否则的话这根牛毛针就会陷入头颅中找不到了。”

    慕容寒山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他又拿起两根牛毛针,以同样的手法甩出,他已经很注意分寸,三根牛毛针所使的劲力全都差不多,但陷入铜炉的牛毛针却是有深有浅,慕容寒山说道:“就算此人是武功绝顶之辈,可是这般出手力道之平均,也几乎没有可能,因为人的枕骨大小不一,硬度也有所区别,他是怎么做到都只留一点针尖在外面的?”

    管伯雄和析长三一时都没有领悟他话中的含义,慕容寒山道:“这牛毛针非是人力所为,而是被装在一个机关暗器当中,这个机关暗器的力度平均是,所以每个人中针之后,都在枕骨外留出一点针尾,我射出三根牛毛针后都感到内力有些损耗,连杀十六人,而且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再保持这平均的力道,恐怕这世上还没有人能够做到。”

    管伯雄道:“机关暗器?能够射出这种牛毛针的机关暗器,我只听说过一人,不过此人已经仙逝。”

    析长三道:“你说的一定是胡不工大师了,他虽然去世了,但是在他活着的时候,不知道做出了多少杀人的暗器,这些暗器流传在外,又不会因为他的死而灭绝。”

    慕容寒山道:“不错,只不过随着他的死,他的遗作全都水涨船高,价格更比同样大小的黄金贵上数十百倍,有心之人还是能够搜寻到。”

    管伯雄神色间透露出悲愤:“难道就无法找出一星半点凶手的线索吗?这么说来,不管谁有了这件暗器机关,都可以做出这件毒辣残酷的惨案了?”

    析长三摇了摇头:“就算是有了暗器机关,也需要过人的胆识和一流的武功,此人同样是心狠手辣且过分冷静之人,没杀过人的,第一次杀人绝不会杀这么多人,就算是寻常武林中人,一连杀了十多人,心中也不免慌里慌张,唯恐有人发觉他的恶行,但这名凶手杀人之后依然能够从容布置,让我们误以为是魔音教的人下的手,又将十多具尸体的脖子割开,却没有留下一点脚印之类的证据,这些都说明了此人是杀人杀惯了的……”

    慕容寒山听到这里,心中隐隐想到了极有可能是雪隐门的刺客做的,而且未必只有一人,雪隐门的人本来就得到命令要对付丐帮的人,也许根本从刚一开始他们就想错了,他们起先认为凶手是为了杀死管仲英,顺带杀死的丐帮堂主,这是因为杀人现场就在管仲英的家中,所以大家自然而然地这样认为,但如果是雪隐门的人,更有可能他们的目的是邵人杰堂主等人,只不过因为来到了管仲英家中,又为了避免暴露行踪,所以顺带将他一家上下灭了门。

    析长三看着慕容寒山脸上神情阴晴不定,忍不住问道:“怎么?”

    慕容寒山说道:“如今咱们已经知道了凶手不是魔音教的人,更不是伊琳娜,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作用,咱们先回去吧。”

    析长三醒悟慕容寒山定然有什么话要跟他说,只不过不想让管伯雄听到,他点了点头,向管伯雄说道:“咱们各自去查探线索,你八臂门去查你们的,我们丐帮去查我们的,剑神则查他的,咱们有了什么消息,互相通知一下,真要是打听到了真凶,除非有剑神在侧,否则不要轻易动手,免得报仇不得反而丢了自己的性命。”

    管伯雄答应了,又送他们二人出了门,析长三道:“你这里事情多,就不用你送了。”

    慕容寒山叮嘱他:“别忘了那尘缘小尼姑的事,这件事偿若不处理妥当,恐怕会因小失大。”

    管伯雄表示明白,看着两人一起离去。

    回到丐帮分堂,析长三问道:“慕容先生是否有了什么关于凶手的线索?”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他说道:“只不过我突然想起,如果凶手是雪隐门的人,说不定他们下手的目标是邵堂主等人,而管仲英不过是以防他们暴露,顺手除之而已。”

    析长三也明白了慕容寒山为何不在管家说起此事,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丐帮堂主等人非但不是收到管仲英的连累而死,反而是连累了他一家上下,这件事里里外外相差很多,析长三问道:“剑神何以会这么想?难道又有什么发现?”

    慕容寒山将无为分堂堂主范四海被雪隐门杀害的事说了出来,析长三也听说了范四海遇害一事,只不过不如慕容寒山形容的详细,慕容寒山道:“雪隐门的刺客杀人,未必会在被害者的居所,而是提早设下埋伏,所以我推测他们一直在盯梢邵堂主,而在管仲英家中下手又是最合适的场所,管伯雄乃是八臂门的掌门,他的家就是八臂门的门户,门下弟子众多,且个个武功不弱,他们在那里下手多半会有所顾忌,因此在管仲英家中下手绝不稀奇。”

    析长三同意慕容寒山的话,他说道:“如果真如慕容先生所推测的,那么雪隐门和魔音教虽同是西域的门派,可是两派之间却有着仇恨,否则为何偏偏陷害于她们呢?”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却又感到未必是这么简单的事,雪隐门在西域也是十分神秘的门派,偿若雪隐门和魔音教不对付,他们完全可以在西域对魔音教进行刺杀袭击,为何非要在人生地不熟的中土进行这么复杂的阴谋呢?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析长三问道:“不知慕容先生此后打算怎么做?”

    慕容寒山道:“打听消息历来都是你们丐帮的强项,只是需要注意,莫在打听人的过程中被雪隐门的人趁乱对付你们。”他这么说着,脑中不禁想起了汪九成的话,就算丐帮弟子不设防地让雪隐门的人来行刺,他们又能杀死几人?因此他根本就没将雪隐门的事放在心上,他所担心的,乃是家国仇恨,乃是中土百姓的将来。

    若论气度,慕容寒山比起汪九成来,依然感到自愧不如。

第六十二章 府衙变故

    当天下午,析长三带领的丐帮算作一拨,管伯雄带领的八臂门算作一拨,慕容寒山一人算作一拨,三拨人分别按照不同的方向去寻找。

    丐帮擅长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无论是旅馆客栈还是青楼酒馆,他们都能打听出来往过的人,不管是什么人,来到汉中,总要吃饭住宿,即使来过就走,总也要有个歇脚之地,汉中又非行商集中之地,要查陌生人还算容易,要查从西域过来的人,那更是简单,但奇怪的是,他们偏偏什么都没有查到。

    不过这也不奇怪,如果有雪隐门的人过来,他们最擅长的除了杀人之外,就是隐藏行迹,偿若这也也能被轻易找出,那么他们也不能成为西域最神秘的门派,让所有王公贵族都感到头疼了,因为他们既然能够出钱杀死他们的政敌,也能被政敌派来刺杀他们。

    八臂门的掌门管伯雄则在汉中府城周围的武林中薄有声名,再加上门派中弟子众多,除了江湖上的亲朋好友外,还结交了不少官府中的人,因此他们分别从亲朋好友以及官府中查探线索。

    慕容寒山则不如两方人马这么目的明确,他孤身来到城外,向周围的村庄打听,附近可有什么凶狠霸道的异地人来此,连续打听了三个村子,就看到丐帮弟子也查探到了这里,毕竟丐帮弟子人多,慕容寒山便回了城,刚到城门口,就看到知府的一名亲卫向他迎了过来,慕容寒山愕然止步,此人来到他身旁说道:“我家知府大人有请慕容先生。”

    慕容寒山问道:“什么事?”

    此人说道:“大人并未告知在下,大人说了,请先生到府衙一趟,知府大人在那里等候先生。”

    慕容寒山问道:“你怎知我会从这里进城?”

    此人说道:“四座城门全都有人在等候,我们查到先生出城时并没有骑马,所以推测先生还会回来,果然如此。”

    慕容寒山道:“好,我这就去。”

    显然知府对他十分看重,一尊四人大娇在一旁等候,慕容寒山很少坐轿子,但此时盛情难却,只得坐上了,一路上轿子抬得十分平稳,显然这些人是专门为官员抬轿子的老手。

    来到府衙,知府罗遐龄早在焦急地等候,见到慕容寒山前来,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之色。

    四名抬轿子的人轻轻放下轿子,四人又娴熟地将轿子压下,慕容寒山从轿子中下来,罗知府似乎有急事跟他说,拉着慕容寒山的手便要进屋,慕容寒山虽知他没有恶意,但不喜人和他这么亲密,他又不想撤回手惹得知府在下人面前难堪,因此内力运到手上,他的手在瞬间变得滚烫,罗知府一拉到他的手,就立刻放开,讶然道:“先生的手怎的如此之热?”

    慕容寒山道:“我天生这种体质,不知知府大人召我前来所谓何事?”

    罗知府边走边说:“慕容先生也知道,自从上次小儿被人掳走之后,我便派人加强了府衙的守卫,夜里的巡逻增加到原来的三倍,官府张贴布告所招揽的一些武功好手,我也择才留下不少人,可说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但尽管府衙守御得犹如铁桶一般,可还是遇到了更厉害的人。”

    慕容寒山知道在他眼中看来所谓的高手大都不过二三流的身手,但再加上三倍的守御,府衙中总归对想要潜入之人造成威慑,轻易不会进来找事,除非是像他这种绝顶高手,就算是他,若无必要,也不会轻易涉足险地,传说中那种高来高去,于千军万马之中帅府将相府邸之中取人首级之事也不是没有,那都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真正有了防备还能出事,那此人的身手不用说也是高明至极了。他问道:“出了什么事?”

    罗知府道:“昨天夜里的事,今天早上才被人发现,当晚我没有在大房屋里睡,而是留在一名小妾房中,到了早上我回房时,发现房间里被人用朱砂在墙上写着十一两字。”

    慕容寒山问道:“十一?那是什么意思?”

    罗知府道:“你还记得小儿被人掳走后留下的一封信么?信上曾写明了让我在一个月内决定是否加入义军,从那日算起到了昨晚正好过了十九日,这十一指的恐怕就是剩下的日子。”

    慕容寒山问道:“有人进了你的房间,大模大样地在墙上写下十一二字,难道合府的人无一人察觉?”

    罗知府颓丧地点了点头:“我尚是第一个发现的,我若不说,其他人都懵然不知。”

    慕容寒山感到事情有些不可思议,他说道:“此人既然能在府衙来去自如,又能在令夫人入睡时不令其察觉,说明此人非但轻功高强,而且胆子很大,既然如此,此人为何不将令郎再次掳走?这样岂非对知府大人更有震慑力?”

    罗知府道:“这次我对犬子的守卫最为看重,就算强人将我掳走,我不过宁死不屈,偿若犬子再落入他人手中,我恐怕再也承受不住,因此我招来的武学好手在他屋子周围埋伏了十多人,而这些人之间又相互交接,十二个时辰不离他左右,也亏得如此,犬子才能安然无恙。”

    慕容寒山早就猜到了府衙中有内鬼,如今他事情也多,并不想多过问知府的事,尽管知府送了他不少金子还有一匹好马,的确如知府所言,这些东西比起他儿子的命来说,值不得什么,他漫不经心地问道:“既然如此,知府大人何不派出一支守城军将府衙守卫好?大人唤我前来是打算让我做什么?”

    罗知府道:“守城军我也打过招呼了,一等天黑他们就派出三千人在衙门外层层守卫,不过这只是防着外面,却防不到里面。”

    慕容寒山知道他已经想到了内奸一事,他故意装作不明白地问道:“什么意思?防得了外面,里面岂非就太平了?”

    罗知府道:“我怀疑府中有人在暗中捣鬼,只不过我看不出此人是谁而已。”

    慕容寒山更是奇怪:“有内奸的话,大人恐怕比我更清楚,我对府衙一无所知,不知道在下能够帮得上什么忙?”

    罗知府道:“不知如何,有慕容先生在身旁,我就会觉得十分踏实,否则的话,我怕再找内奸时又出什么岔子,恐怕就……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总之有先生在,我才放心。”

    慕容寒山听他说话口气奇怪,不过心中还是赞了他一句他看人看得可真准,但是自己对他的内奸毫无兴趣,正想措辞离去,这是罗小英跑了过来,见到慕容寒山就叫道:“慕容叔叔。”

    此时的罗小英已经换上了一身和他知府之子身份相匹配的衣服,看起来十分冰雪可爱,见到他,慕容寒山禁不住想起那天夜里刚刚遇到他的情形,他赤身**被几人倒吊在树上,若非自己赶去的及时,他说不定已经被那几人吃了,此子实在和自己有缘,偿若自己撒手不问,说不定他还会落入别人手中,到时候他未必还有这个福分遇到能搭救他的人。

    难道就此看着他身处险境而不闻不问么?

    慕容寒山忽然想起了另一个人,那就是唯一算得上他的朋友的人,宜宁公主,自己认得她时,她也是这个年纪,五六岁,此后自己为她三次出生入死,如今自己又遇到罗小英,自己依然不能冷血无情地拒绝他,难道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更容易对孩子心软么?可是自己认识宜宁公主的时候还很年轻啊。

    罗知府见到慕容寒山眼神迷离,对罗小英的呼喊置之不理,更像是陷入沉思,过了一会,慕容寒山将罗小英抱了起来,问他:“如果还有坏人过来抓你,你还会不会害怕?”

    罗小英十分机灵,他说道:“如果有慕容叔叔在我就不怕。”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道:“好孩子,今天我离开之前,你就跟在我身边,不能乱跑,知道么?”

    罗小英仰着头看着他问道:“今天还有坏人要来么?”

    慕容寒山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所以才让你跟着我。”

    罗知府听慕容寒山这么说,知道他是答应了,他脸上露出喜色,对慕容寒山道:“慕容先生在此等候,我命人让全府的人集合起来。”

    慕容寒山想了想,问罗知府:“不知府上有多少人?”

    罗知府道:“除了当值之人,夜里还留在府衙里的,包括守卫和下人等一共有五百六十多人。”

    慕容寒山苦笑道:“若想从这么多人中找出内奸来实在不容易,这样吧,你让他们按照职司分别站在一起,咱们逐一甄别。”

    罗知府答应了,到后院命人去办。

    后堂中只剩下慕容寒山和罗小英两人,罗小英道:“我真想快些长大。”

    慕容寒山问道:“为什么?”

    罗小英道:“我要是长大了,就不会怕那些坏人了,也就不用别人担心了。”

    慕容寒山很想告诉他,就算是长大了,也有很多担心他的人以及让他担心的人,人长大了,只会拥有更多的烦恼,只不过这些话,他又怎能对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说?他说道:“那你就要好好学些本事了,更重要的是,你以后一定要先学会明辨是非,否则有再多本事也是无用。”

    罗小英问道:“什么是明辨是非?”

    慕容寒山笑道:“就是分得清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现在跟你说这些你也不能理解,总之先学会做人,再学会做事,那就没错了。”

    罗小英似懂非懂,这时罗知府走了过来,对慕容寒山说道:“人已经集合好了,除了大门外值守的几名衙役外,其他人分别在三个院子里等着。”

    慕容寒山对罗小英说道:“记住我的话了么?一定要跟在我身旁,千万不能离开。”

    罗小英点了点头,几人一起向后院走去。

第六十三章 谁是内奸

    来到后院,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府中三百人的守卫,整整齐齐地站成六排,这些人看起来全都差不多,慕容寒山乍见到这么多人,感到头都大了,这些人因为全都穿着相同的官差服饰,佩戴同样的腰刀,个头差不多,甚至连长相似乎都没有分别,让他们如何分辨谁是内奸?

    不过罗知府却指着这三百人道:“他们在忠诚方面应该都没有问题,而且这些人都是和守城军轮流值守,差役人选都是由指挥使指派,所以他们反而不用怀疑。”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既然知府这么肯定,这些人多半不会有内奸,况且这些人值守之时,最少四人一班,绝无一人单独行动的时候,所以可以排除。

    罗知府指着一群约么四五十人穿着官服的人说道:“这些都是在府衙里负责各种执事的人,他们前程和我共进退,也不大可能会有内奸,何况他们全都是文官,让他们做出那些飞檐走壁之事他们也做不到。”

    慕容寒山一眼看去,这些人果然全都不会武功,他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罗知府又指着一群雍容华贵的妇孺道:“这些人不是我的家眷,就是她们的亲戚,自然也不用多说了。”

    慕容寒山道:“这些可以保证没有内奸的人,你让他们先退下。”

    罗知府挥手让这三批人退下,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接着是百十名下人,有厨子有马夫有管家有跑腿有老妈子有丫鬟等等,身在府衙,自然少不了这些服侍之人,否则何以显出他们高高在上的人上人的身份?

    慕容寒山放眼看去,这些人形象各异,既然身为下人,多少都有种生活落魄的窘状,但身为知府的下人又有些不同,至少比起州衙的下人或者县衙的下人要趾高气扬得多,更何况不少下人偿若能跟主子走得近些,也不免能够沾上些光,古语说得好,朝中有人好办事,其实在地方上若能有人,比之朝中这么遥不可及,将更为有利。

    况且这些人相貌虽然平平,但因为府衙里的伙食好,个个都吃得面露油光,和那些受到灾荒的难民不同,常言道市井之中也常有杀鸡屠狗之辈的英雄,只不过这些人善于隐藏自己的武功,久而久之,外貌就泯然于百姓之中,就连慕容寒山这样的高手,一时也难以看出谁会武功,谁不会武功,毕竟百十人站在一起,密密麻麻,就连相貌都不易看清。

    罗知府道:“上次将吾儿掳走之人是位老汉,我看不如先将妇人排除在外,如何?”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首先上次是老汉,这次说不定是年轻的妇人,知府不知江湖上的易容之技,高明的易容之术足以幻化成各种人的样子,极难分辨,再说了,府上的内奸和上次掳走令郎的又非同一人,咱们不能轻易做出判断。”

    罗知府道:“那该如何分辨?”

    慕容寒山问道:“不知知府大人在府衙述职多久了?”

    罗知府思索了一会道:“总有五六年了,你的意思是?”

    慕容寒山道:“你过来任职时总带来一些下人吧?这些人以及这些人的亲眷过来做事的,全都可以排除,其他在这里雇佣的先留下。”

    这么一来一下便去了一半的人,罗知府乃是从京城调到地方,算是平调,因此带来不少仆佣,这些仆佣都是旧人,就算是他们介绍进府之人,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当年罗知府从京城平调地方,虽然没有升迁,但差事却优渥了很多,毕竟在京城四品官员根本说不上话,到了汉中府,他便成了一府之尊,相当于一个土皇帝,汉中府虽是中府,而且贫穷,但做官历来讲究宁为鸡首勿为牛后,若不是义军不断杀官作反,否则再让他调回京城,他是万万不情愿的。

    剩下约么五十多人,也是不少,罗知府正要安排执事去拿他们的户籍过来对照,慕容寒山拦住了他:“这么寻找太过缓慢,而且他们既然能够顺利进府成为下人,定然早就将一切做得稳妥,多半查不出什么来。”

    罗知府问道:“依先生之见,又该怎的?”

    慕容寒山道:“请知府大人命人搬两把椅子来和一条长凳来。”

    罗知府不明所以,命人前去搬来两把舒适的椅子和一条简单的条凳,慕容寒山将两把椅子放好,又将条凳放在椅子对面的不远处,然后对罗知府道:“大人请坐。”罗知府道:“先生请坐。”两人相互谦逊了一番,然后相继落座,罗知府一肚子疑问,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慕容寒山指着剩下的下人道:“你让这些人逐一前来,告诉我他们在府上做着什么差事,然后从这条凳子上跳过去。”

    罗知府虽然不知道他此举何意,但还是命这些下人按照慕容寒山的意思照办。

    年轻些的做苦力的小伙子自告奋勇前来,有的说自己负责打扫高处,接着跳过条凳,有的说自己负责打水运粮,也跳过条凳,很快,有十多人跳过条凳,慕容寒山让这些跳过条凳的人可以回去接着做自己的事去了。

    这么一来,不仅罗知府看得莫名其妙,就连跳过去的人也都满肚子疑惑,脾气不好的还对两人腹诽,只不过知府大人在此,他们也不敢表现出不满而已,总觉得慕容寒山在戏耍他们,他们虽为下人,总也有下人的尊严,有几人不知道慕容寒山的举动是好是歹,并没有听吩咐离去,而是站在远处向这里张望。

    接着是一些年轻的妇人,也跟着勉强跳过去,这条长凳本就不高,很快又跳过去了十多人,慕容寒山也挥手让他们退下,剩下的人里不是老头就是老妇,即使条凳不高,他们也难以做到。

    一名老妇走上前来,对知府说道:“禀告大人,老奴乃是在府中做缝补的活儿,腿脚不便,委实跳不过去。”

    慕容寒山见到剩下的人还有二十三四人,他站起身来,朗声说道:“剩下的人里,谁要是能够跳过这条长凳,一人赏一两银子,跳不过去的,就先留下。”

    俗语云,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赏钱的激励下,陆陆续续又有十多人跳了过去,慕容寒山看过之后,也让这些人退下,罗知府则让这十多人到账房去领银子,这些人无不欢天喜地地去了,首先跳过去的那些年轻人不免更感生气,早知如此,他们也不用踊跃地先跳了。

    剩下的还有十二人,慕容寒山来到这些人面前问道:“看来你们都是跳不过去了?”

    这十二人当中有七名老妇人,五名上了年纪的老汉,看他们的样子,也都不像能够跳过去的样子,一名老妇人说道:“别说一两银子,就是给老奴十两银子,老奴也是跳不过去,若是一不小心摔着,这钱还不够去看郎中的。”

    慕容寒山道:“你跳不过去,是否嫌这条凳子太矮了,不屑于去跳?”

    这名老妇人愕然道:“我不明白大人的话……”

    慕容寒山道:“你虽然一脸皱纹,满头华发,身形佝偻,可是有一样你不舍得化妆,所以露出了破绽。”

    老妇人装傻:“破绽?什么破绽?”

    慕容寒山冷笑道:“到了你外貌看起来的这个年纪,牙齿早就脱落得差不多了,而你却满嘴的牙一个也没有掉落,这种事情在老人身上也不是没有,只不过若非习武修道之人,绝技不会将牙保养得这般齐整,而若是习武修道之人,又怎会跳不过……”

    他的话还没说完,这名老妇人果然变了脸色,她忽然一收裙摆,人斜斜地向一旁的屋顶蹿去,看不出这老妇人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这一出手,却动若脱兔,疾若飞狐,一旁认得她的人无不惊讶得合不拢嘴,想不到这位相貌慈祥的老太太,其矫健处并不输于一流的武学高手。

    只可惜在慕容寒山面前,她向逃走却打错了主意,慕容寒山任她窜到半空,这才从后面紧随而至,他将剑连着鞘拿在手中,向空中逃窜的老妇人随手一晃,接着慕容寒山剑收回腰袢,然后首先落回椅子,其动作之潇洒飘逸,浑不似人间功夫。

    可是那老妇人似乎并未受到什么伤害,继续向上飞遁,就在其他人想不通慕容寒山对她做了什么手脚时,这老妇人在空中停留了一瞬,接着啪嗒一声掉落下来,摔得极其狼狈。

    原来就在刚才慕容寒山用剑鞘这么简单地晃了一晃,已经点了这老妇人身上十多处穴道,她刚才继续向上飞遁不过是自己纵身而起的冲劲罢了,后来内力不济,无以为继,便从空中掉落,只摔得她七荤八素。

    罗知府将她想要逃走却被慕容寒山拦下,脸上既惊且愧,愧疚的是自己所要找出内奸,却连一点忙都帮不上,全凭慕容寒山出手,惊的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一个在府里干活的老妈子,竟然会有这么高明的武功,偿若她真要有心害人,府中又有何人能够拦得住?他命人将这老妇人牢牢捆住了手脚,准备带回刑部大刑审问。

    几名差役过来将老妇人牢牢缚住,老妇人因为被慕容寒山点了十多处要穴,无法挣扎,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只露出一副恶毒的目光盯着慕容寒山。

    罗知府对慕容寒山作揖道:“有劳慕容先生出手,咱们到后堂去喝杯茶如何?”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内奸还没找出来,怎有心情喝茶?”

    罗知府愕然道:“难道刚才那老妇不是内奸么?”

    慕容寒山看着剩下的十一名下人,淡淡地说道:“多半不是,咱们何不继续找下去?”

第六十四章 刀剑双侠

    罗知府明明见到这老妇假装行动不便的样子隐藏在府衙中,为何慕容寒山又说她多半不是内奸?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了,凭他的本事,也多半不会搞错,说不定内奸不止一个,也说不定她真的不是内奸。

    剩下的十一名下人中,慕容寒山又排除了两名老汉,这是因为两人手掌已经皲裂,常年习武的人,双手不会是这个样子,他又从老妇人手中的茧子排除了四人,最后还剩下五人,两名老妇人,三名老汉。

    慕容寒山仔细看了这五人,三名老汉中有两人不敢和他目光直视,于是又排除掉那名敢与他正视的老汉。

    一名老妇人主动说道:“我虽不是跟随知府大人从京城过来的,可是知府大人刚来府衙的时候,我便入了府中干活,这些事大家都是知道的。”

    慕容寒山看了看她,点了点头:“那你也回去吧。”

    如今只剩下两名老汉与一名老妇人。

    三人全都目光躲闪,似乎都有嫌疑。

    慕容寒山冷冷地看着他们,他忽然迅捷地出剑,向其中一名老者刺去,这名老者似乎被他出剑的速度吓呆了,竟然不知道躲闪,当然,在慕容寒山的刻意出手下,他就算想要躲闪,恐怕也躲闪不过去,慕容寒山的剑似乎一剑就能将他洞穿。

    周围的人见到这一幕,无不倒吸了一口冷气,偿若慕容寒山认错了人呢?

    然而慕容寒山绝不会认错人,他这一剑距离这名老汉身前数寸之地,剑身忽然转了个折,向另一名老汉刺去,原来他对第一名老汉所出的剑竟是虚招。

    慕容寒山虽然临时变招,但威力却丝毫不减,显然他从拔剑之初已经决定了后招,天下又有谁能当得慕容寒山这凌厉肃杀的一剑?

    偏偏这名老汉似乎早有准备,他早就在提防慕容寒山,因此在慕容寒山的剑刚向他刺来时,此人竟以惊人的身法向一旁躲避,于间不容发之际避过了慕容寒山这一剑,这老汉躲避的身姿竟和那老妇差不多,其矫健处丝毫不亚于一位精壮的汉子。

    周遭围观之人见到这个变故,无不瞧得呆住了。

    而慕容寒山却没有趁机出剑,他出手的目的并非要杀了此人,只不过是要逼他现身罢了,这老汉呵呵笑道:“好一个慕容寒山,竟能看出我并非下人的身份,不愧是剑神,只可惜你好好的剑神不当,却非要做官府的一条走狗,不免让人瞧得低了。”

    慕容寒山道:“你是何人?有什么脸面这么说我?如果你是汉人,我说不定还会觉得有些汗颜,可惜你不过是一名胡虏罢了,你来府衙到底为了何事?”

    这名老汉所说的汉语跟中原人无异,他想不到慕容寒山是如何一眼就看出他不是汉人的,他怔了怔,很快从震惊中调整过来,他说道:“我自有我的目的,只可惜被你揭穿了,这次我认栽,下次见到你,我再出手教训教训你!”

    慕容寒山听到最后几个字时叫道:“休想……”话未说完,这老汉身前一蓬牛毛针笼罩了方圆极广的范围,慕容寒山怕针上淬毒,害死的人更多,他纵身向前,抽剑将大部分的牛毛针卷住,然后用精妙无比的剑法将这些牛毛针弹射之力卸掉,耳听周围人发出咦啊之声的惨叫,等慕容寒山将这些牛毛针小心收拢然后射入地下,他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中针之人,恰好阻住了他追击之路。

    罗知府则在一旁大声呼喝着守卫前去追击,慕容寒山却知道已经追之不及,而且他也隐约猜出了此人的身份。

    此人多半就是雪隐门的刺客,而且却非外表看起来的年纪这么大,只不过雪隐门善于易容又善于伪装罢了。

    慕容寒山此时若是踏着受伤之人的身体赶去追,多半也能追得上,可是他还有事没有做完,所以才留了下来,他先检查了这些受伤之人身上的牛毛针,还好,针上并没有淬毒,这名刺客除了针对慕容寒山施放的一蓬牛毛针外,临走又放了一蓬牛毛针,使得在一旁看热闹的人中死了三人,另有十多人受伤,好在受伤之人并无大碍。

    罗知府若没有慕容寒山出剑挡住了大部分的暗器,多半也难以幸免,他惊慌失措之余,也顾不得自己知府的身份,对刺客的歹毒破口大骂。

    搅攘了一阵子之后,府中才恢复了平静。

    罗知府问慕容寒山:“还要查下去么?”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他指着剩下的两名下人,一名老妇,一名老汉说道:“不用我向你们出手了吧,你们既然知道我是慕容寒山,当知道你们也瞒不过我。”

    罗知府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哪里想到,自己寻找内奸一事,竟找出了这么多潜藏在府中的高手,而且显然这三拨人并非一路的。

    那老汉向慕容寒山施礼道:“见过剑神,老朽夫妇已多年没有踏足江湖,本以为大隐隐于朝,我们能在知府家中颐养天年,哪知道还是被慕容先生看出来。”

    慕容寒山道:“我原本也没有看出来,两位看来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只不过刚才两位躲过那一把牛毛针的身法泄露一点端倪罢了,如果我猜得没错,两位乃是名震湘北的刀剑双侠,算起来还是我慕容寒山的长辈。”

    这两人老汉名叫温惊堂,他用的是刀,妇人名为韩飘雪,用的是剑,两人年轻时就相互结为情侣,并以一对相互弥补对方破绽的刀剑合璧的武功在武林中闯出一番名堂,他们和慕容寒山的父亲乃是一辈人,慕容寒山尽管已是剑神,这礼节却不能不谈。

    温惊堂笑道:“今日我见大伙一番热闹,心中早有预感,感到我们在这里要待不下去了,只是想不到打搅了我们宁静的不是义军而是你这小子,若非老夫和你父亲有些私交,今日我就要教训教训你了。”

    罗知府也已经从下人口中得知了慕容寒山剑神的身份,同时也名表了慕容寒山的武功可说天下第一,这时他听到这两位老人先是称呼叛军为义军,完全不将他这个知府放在眼里,如今又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教训慕容寒山,他怒极而笑:“两位屈居我府衙,本官也算是看走了眼,想不到府中竟有两位这样的高手在内,嘿,既然你们自己承认了,哪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看在你们入府几年勤勤恳恳的份上,也不对你们用刑,只要你们老实交代,来到府衙有何目的,我便饶过你们如何?”

    慕容寒山听到罗知府这么一番不知死活的话,连忙代他向刀剑双侠致歉:“这位知府大人是位文官,不懂咱们武林中的规矩,我也并非为他说话,只不过眼下很多事都需要他在此支撑,两位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温惊堂原本脸上露出不虞之色,听到慕容寒山的话,这才缓和下来,他说道:“你名气打了,却连一点架子也没有,老夫见了又是欣慰又是羡慕,真为故人感到高兴。”所谓羡慕,就是因为刀剑双侠虽然名震江湖,可是却膝下无子,两人都认定这是他们昔年在江湖上杀人太多,有损福报所致,因此后来逐渐退出江湖,隐姓埋名在官家府院,也不是没有原因。

    慕容寒山微微一笑:“架子是有的,只是怎能在二老面前摆出来呢?”

    温惊堂哈哈大笑,拉着那位老妇人韩飘雪的手说道:“其实就算你不来,这里也早晚会沦陷,我们只不过是年纪大了,不想挪动了,你这次到来,正好逼得我们活动活动,并不算什么坏事,由慕容寒山在此,咱们也该走啦。”

    韩飘雪点了点头:“走吧。”两人携手边走,竟连知府瞧也不瞧上一眼。

    罗知府至此还不知两人武功有多高,他气恼两人对他没有一点尊重,因此他向几名守卫使了使眼色,八名守卫会意,同时伸手拦住两人:“两位请慢走,你们埋伏在府衙是何目的还没有说清,怎能……”

    守卫说着他的话,温惊堂二人也没有停下脚步,就像丝毫没有将这八名侍卫放在眼里,当先两人见这对老人如此无礼,伸手想向他们肩头推来,蓦地,这两人倒飞出去,一个飞出去撞破了屋檐,一个倒挂在树上,其余六人吓得呆住了,以为两人会妖法,罗知府的脸色变得更加难堪,他正要下令让众人拦住他们,慕容寒山却提前伸手阻止了罗知府,罗知府不想忤逆慕容寒山,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两名老人离开。

    等老人走得看不到时,罗知府这才回过神来,他向慕容寒山道:“我一直只知道你是慕容先生,想不到你是剑神慕容寒山,据说你的武功已经到了天下寻不到敌手的地步,为何却对这两个老家伙这么客气呢?”

    慕容寒山道:“他们是我的长辈,做晚辈的就算武功再高,也不能颠倒人伦尊卑,更何况他们两人联手后,我是否他们的对手,还难说得很。”

    罗知府愕然说不出话来,他不动武功,完全想不出这两名老态龙钟的人怎会是慕容寒山的对手。

    慕容寒山道:“咱们继续?”

    罗知府问道:“什么继续?难道内奸还没找出来么?”

    慕容寒山道:“内奸捉住一个,走了一个,这里的内奸算是解决了,然则你聘请的那些武林高手说不定也有些不妥,咱们过去看看如何?”

    罗知府此时对慕容寒山乃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对他的提议那是言听计从,立刻带着他去了后院,那里是他刚刚从周围数百里范围内招募过来的武功高手,难道这些人里也会有内奸?

    不管这些江湖人中有没有内奸,罗知府心中都放下了大半心事,因为隐藏在下人中的四名祸患已被铲除,此后只要严加防备,自己和儿子便能安枕无忧。

    两人来到后院,见到四五十名江湖中人,其中更有慕容寒山的老熟人,风意门的三人,吕长虹、徐长冠以及何长云,三人见到慕容寒山随同知府前来,茫然不知为了何事。

第六十五章 自报家门

    罗知府对这些武林中人说道:“在我身旁的这位,不知道诸位知不知道他的身份?”

    吕长虹等三人露出尴尬的神色,慕容寒山刚想自承身份,这时候身后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角,慕容寒山回过头来,看到正是罗小英,他看着自己,仿佛有什么话要说。

    慕容寒山蹲下来,低声问道:“什么事?”

    罗小英凑在他耳朵旁低声说道:“昨天晚上我在睡觉的时候,有一个人进入过我的屋子,我假装要小便,喊人点灯,这个人才走了出去,然后我说我怕黑,一夜都没有熄灯,这个人也没有再来。”

    慕容寒山眉头一皱,也跟着小声说道:“你所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就在这些人里?”

    罗小英点了点头,接着又小声地说道:“这件事我跟谁都没说,除了你。”

    慕容寒山小声问道:“为什么?”

    罗小英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因为我见过这个人在来的时候表演的武功,爹让他们表现一下身手,这个人的武功高得很,所以爹当时就将他留下来了。”

    慕容寒山心下疑惑:“为什么此事不告诉你爹?还有,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件事?”

    罗小英说道:“我爹这么忙,哪有时间听我说话?另外,我也不知道你会来这里啊,既然你来了,一定要小心点。”

    慕容寒山问道:“这个人是谁?”

    罗小英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这个人留着一副大胡子,脸上有道疤,我不敢看他,你小心点他便是。”

    慕容寒山摸了摸他的头,他不想让人知道是他告诉自己此事,以防贼人知道后报复他,他故意大声说道:“等我在这里忙完了才能陪你玩。”他斜着眼睛扫过这群人,果然见到这群人中有一个满脸大胡子且脸上有疤的人,不过他的目光并没有在此人身上停留,而是一扫而过。

    接着,慕容寒山站起身来,对这些人说道:“让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复姓慕容,名寒山,苏州人士,诸位想来也曾听过我的一些行事作风,本人生平最讨厌的事就是做人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有谁想在府衙中图谋不轨,我希望你们现在自行离去,我答应绝不会有人阻拦,偿若不主动离开的话,要是等我查出来了,莫怪我下手无情。”

    这些人听到慕容寒山的名头,人人心中都是一震,他们你眼望我眼,看到大部分人的脸上都显出尴尬之色,很快有人走了出来,对慕容寒山施礼道:“我倒不是什么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只不过自己知自己事,有剑神在此,也不用我等在此丢人现眼了,罗知府,告辞!”

    罗知府道:“慢着!”

    此人讶然驻足,难道因为自己的离去,知府对自己起了疑心,想要留下自己拷问不成?

    罗知府接着说道:“大伙从各地怀着热心而来,我总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离开这里的人,每人可以到账房领取纹银二十两,就说是我罗遐龄让给的。”

    这人紧张的神色松弛下来,他道了谢,匆匆离去。

    不仅此人,其他数十人见到罗知府没有为难离去的人,也跟着放松下来,若在之前,他们根本不用担心府衙中的人,若是势头不利,他们这些人完全有冲出府衙的能力,有了慕容寒山在此,若是知府为难他们,他们连一拼之力也没有。

    跟着,又有十多人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相继离开,罗知府一样没有为难他们,也是每人领着二十两银子离去,这里很多人都是为了钱而来,二十两银子也不是少数,他们当然不会拒绝。

    留下的人还有四十人左右,不但有风意门的三人没有走,就连那疤脸大胡子也留了下来,显然他一定是认为慕容寒山发觉不了他的身份。

    慕容寒山心知肚明风意门的三人有其企图,可是因为三人一路上对他恭恭敬敬,所以他也并不想揭破他们,他左手按住剑柄,上身向前微微倾斜,一股凌厉的杀气向前弥漫,他冷冷地问道:“留下的人看来都是打算为官府卖命,问心无愧之人了?”

    在他的杀气笼罩之处,有七八人当场就变了脸色,他们一言不发,也跟着走了出来向罗知府告辞,一样领着银钱离开,慕容寒山看出这些人倒不是有什么隐秘,不过是怕他们低微的武功万一被慕容寒山揭露后,他们便难以在这里滥竽充数。

    其实在慕容寒山的眼中,又有几人不是滥竽充数之辈?他们自称武功高手,又有几人是真正的高手?

    但还是有三十人左右,为了在官府谋个差事而留了下来。

    慕容寒山收回杀气,向刚才在前院一样,让这些人一一前来,说出自己的名字和出身门派,所学习的武功名称。

    一些人走上前来,向慕容寒山施礼,然后说出自己的名字和出身,有的人来自鄂北空门拳,有的是来自陕南的子母剑,有的来自螳螂棍,有的来自太白剑门下,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只不过主动过来向慕容寒山自报家门的,全都是有些底气的,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慕容寒山仔细观察着来到他身旁的每一个人,确认此人不是有什么心虚之处,便让他们过去。

    接着,有一名瘦高的人来到慕容寒山面前,也是跟前边的人一样,先对慕容寒山施礼,然后说道:“在下李绝尘,师从万里先生,跟他学过一些轻功和暗器。”

    慕容寒山听到万里先生,露出肃然起敬的神色,不过他心下却有些怀疑,因为一来,对万里先生来说轻功和暗器都并非他最得意的武功,他最得意的是一套枪法和一套鞭法,轻功和暗器不过是末梢,二来万里先生的徒弟,又怎会沦落到来到官府谋差事?难道他也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无论如何,看在万里先生的面子上,自己也不会揭破他的来意,不过他首先还是要探明他的身份真伪,他问道:“不知道李兄跟万里先生所学的是什么轻功,又是什么暗器?”

    李绝尘道:“慕容先生对在下有所怀疑也是正常,师尊并没有将最擅长的武功交给我,我从小体弱多病,那些以内力为根基的武功我学了非但没有好处,反而还有坏处,唯有这套点桩步,学来对我的身体有好处,再加上我天生骨头轻,所以只学了轻功,暗器则是师尊告诉我练功的法子,我自己琢磨着习练的。”

    慕容寒山的确听说万里先生有一套点桩步的轻功,这套轻功和传统的轻功不同,并不是为了长途奔袭,而是为了在斗室之内腾挪躲闪而用,乃是脱胎于武功步法,只不过单那出来取其精妙而已,知道万里先生的轻功为点桩步的人很多,并不能证明李绝尘就是他的弟子,慕容寒山道:“还请李兄为我演示一番如何?”

    李绝尘点了点头:“既然剑神有令,自当遵从。”

    说完,他请罗知府命人给他拿来三十六只碗出来。

    罗知府虽然不知道他要这么多碗何用,但还是命人到厨房里去搬。

    三十六只碗很快送来,李绝尘将碗接过,然后拿起一个碗就像地上扔去,其他人看得糊里糊涂,这碗扔到地上岂不是碎了?

    然则并没有碎,李绝尘扔碗时用了巧劲,碗落到地上后碗底在地上轻轻滑动了一阵子方才停下,正好将碗掉落的力道消解,李绝尘随拿随抛,很快将三十六只碗全都扔到地上,慕容寒山见到这些碗每四个为一组,正好形成九宫之形,李绝尘双手一拱,道一声“献丑了!”然后人纵身而起,轻飘飘地落到其中一只碗的碗沿上,按理说人用脚踩到碗沿处,这碗定然会翻倒,可是李绝尘却站得十分稳当,那碗也没有一点倾覆的意思。

    慕容寒山通过他这一纵身,看出他身上果真并没有多少内力,之所以轻身功夫如此高明,一方面是因为他天生就是练这轻身功夫的料子,另一方面这点桩步里也的确隐含着高明的技巧,能让人如履薄冰却又踏实无比。

    李绝尘飞快地在每个碗上快速地走动,其轻快处好似落羽飘雪,似乎在他足下并没有留下一点劲力,周围的人大都习过武,虽然大都不如李绝尘的轻功,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知道这是极其高明的轻功,因此喝彩声不断,就连罗知府都为李绝尘叫好。

    九宫是以井字划分出的乾宫、坤宫、坎宫、离宫、艮宫、震宫、巽宫、兑宫以及中宫等九处,九宫脱胎于八卦,只比八卦多了个中宫,可是步法却和八卦截然不同,慕容寒山见他步法奇特,不禁全身贯注地查看起来。

    等到李绝尘在每个碗上都走过三遍后,他又从碗上倒纵下来,这些碗没有丝毫晃动。

    周围自然是彩声如雷,李绝尘做了个四方揖谢过众人的捧场,脸上流露出欣然之色。

    慕容寒山却由此得知他并没有什么不轨的企图,也醒悟他来到府衙,就是为了寻一门光宗耀祖的差事,以他不能修炼内力的体质,根本不足以在江湖上称雄,可是他又是万里先生的亲传弟子,以之行走江湖的话并没有多少出路,因此他来到这里,说不定能够一展所长。

    李绝尘谢过众人后向慕容寒山拱手道:“我那几手不成话的暗器功夫不知道还要不要献丑?”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有些本事还是要留在需要的时候再使出来最是有效,你既然是万里先生的弟子,暗器功夫自然也不会差了,我相信你是万里先生的弟子,也希望你能够在这里混出一番名堂出来。”

    李绝尘谢过慕容寒山的吉言,人让在一旁。

    跟着过来的便是风意门的三人,三人一起来到慕容寒山身旁,正准备自报家门,慕容寒山伸手一拦道:“我认得你们,你们不用介绍了,请过去吧。”

第六十六章 无名高手

    吕长虹等人想不到慕容寒山这么好说话,惊喜之余心中也充满了感激,三人向慕容寒山施过礼后,也走了过去,和李绝尘等人站在了一起。

    一旁的罗知府自然是完全信任慕容寒山的,所以对于他这种徇私,并没有流露出什么不满。

    接下来又有几人过来表明了身份,慕容寒山见他们虽然不敢直视自己,但也没有流露出惊慌,显然也都没有什么不轨企图,只不过因为自己声名狼藉,怕慕容寒山羞辱他们而已,可是慕容寒山却什么都没说,只让他们过去便罢。

    终于,那名脸上有疤的大胡子来到慕容寒山身前自保门户:“在下熊天彪,见过慕容先生。”

    慕容寒山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来自什么门派?”

    熊天彪道:“在下只不过学了一些家传的武艺,算不上什么门派?”

    慕容寒山道:“哦,不过家传武艺总不成连个名目都没有吧?”

    熊天彪道:“我们熊家有一手伏虎拳,只不过不是少林寺的那套伏虎拳,想必慕容先生也没有听说过。”

    慕容寒山道:“我的确没有听说过,不过少林寺的伏虎拳我却听得多了,不知道你这套伏虎拳和少林寺的那套伏虎拳有什么区别,何不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熊天彪摇了摇头:“不成,我这套伏虎拳乃是伏虎所用,只讲究实用,并无多少姿势好看的招式,使出来不大雅观,有辱慕容先生的法眼,献丑不如藏在,还是不使了。”

    慕容寒山的脸色冷下来:“使不使似乎不是由你说了算,而是由我说了算吧?”

    其他人见到熊天彪一味推堂,都感到有些不耐烦,一些人便说道:“咱们既然过来投奔官府,你不展示展示,管老爷如何量才施用?”

    有的人说道:“难道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人信服么?自然还是要露一手的。”

    还有人说道:“你若非虚有其表,就使一套伏虎拳来让大家看看……”

    更有甚者有人直接指出熊天彪就是过来打秋风的,熊天彪脸色涨红,他脸上的那道疤痕更是红得发紫,好像趴在脸上的一条蜈蚣,慕容寒山冷冷地说道:“若是没有本事,就离开这里,到账房去取二十两银子,我也不来为难你……”

    熊天彪似乎受不了众人的羞辱,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他一拳向慕容寒山击去,口中还在喊道:“我的武功只能在和人打架的时候才能体现出来……”

    慕容寒山见他这一拳颇有威力,他侧身向旁边一闪,却没有还招,他想看看熊天彪的伏虎拳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以及看看能不能从其中看出他来府衙的端倪,毕竟罗小英说他在半夜时分进过他的房门,小孩子都不会说谎,何况慕容寒山还救过罗小英的性命。

    这一拳之力拳劲十分凝聚,就连慕容寒山都感到拳头威力十足,偿若被击中,就算是头老虎恐怕也受不了,怪不得叫做伏虎拳,熊天彪一拳打空,接着又是一拳,跟着再左右开弓,双拳同上,慕容寒山只在间不容发之际闪避开去,他怕自己闪避得太过容易,熊天彪看出两人的差距,就不会继续出拳了。

    这一套伏虎拳只有十八招,却拳拳威猛,慕容寒山闪过第十八拳后,见到第十九拳又开始重复拳招,他这才忽然向后滑开数尺,拉开和熊天彪的距离,然后说道:“住手!”

    熊天彪却打发了性,根本不理会慕容寒山的呵斥,继续向慕容寒山攻来,周围的人相距丈余依然能够感受到熊天彪出拳带来的拳风,对他再也不敢出言嘲讽,慕容寒山见他没有依言住手,也跟着出手,不过他却没有拔剑。

    没有拔剑的慕容寒山依然是慕容寒山,大家只看到他伸出食中两根手指在熊天彪手腕处轻轻一划,熊天彪就此感到全身的力气在刹那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愕然之下只得住手。

    慕容寒山对熊天彪说道:“你身手不错,这套伏虎拳果然威力惊人,也如同你所说的,这套拳法招数殊不好看,但却极其实用。”

    熊天彪至此放明白自己和对方的武功相差太多,他在山中生活,最近刚刚出山就来到府衙就职,虽是武林中人,却从未接触过世事,竟然不知道慕容寒山的名头,不过他也不是傻子,见到别人对慕容寒山如此尊敬,也能想及他的武功有多高明,刚才慕容寒山故意激他出手,他满腹怒火,如今又听到慕容寒山盛赞他武功高明,脸上的敌意放松下拉,他赧然道:“你的武功更加高明。”

    慕容寒山叹了口气:“以你这身高明的武功完全不用留在府衙,倒可以去守城军中做教头,说不定更有前途。”

    熊天彪挠了挠头问道:“是么?”

    慕容寒山点头道:“不错,而且罗知府可以为你安排,只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你两个问题。”

    熊天彪这时对慕容寒山是既敬佩且服气,他说奥:“什么问题?你说好了,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告诉你。”

    慕容寒山笑道:“第一个问题是,你脸上的这道疤痕是怎么来的?”

    熊天彪道:“这是我感到武功初成时自大所留下的教训,那时候我才二十五岁,感到这套伏虎拳已经深得精髓,不必再练,我跟我爹说要下山去闯荡,我爹说道,只有用这套武功真正打死一只老虎方才算得上练成,方才能够下山,因此我进山中去寻找老虎,结果你看,我脸上吃了老虎一抓,若不是我爹及时出现,我这条小命可能就送在那里了,至此以后,我明白自己的武功还没练到家,便打消了下山的念头,又留在家中练了八年,今年三十三岁时,我爹说道,行了,这套拳法你练得差不多了,足够打死一条老虎了,你下山去吧,不过我看着爹年纪大了,怕他一个人留在山中孤单,倒有些不愿意下山,可是爹还是将我赶了下来,我才来到这里。”

    这一番谈论,非但将他的疤痕是怎么来的说得明明白白,还谈论了许多不相干的事情,其他人都觉得好笑,又为其坚毅感到钦佩,八年的时光他说得轻描淡写,此人看起来鲁莽单纯,实则是位不简单的人。

    慕容寒山对他的回答很满意,他喜欢这种坦诚之人,他接着问道:“第二个问题我想问你,你昨天晚上为何偷偷地留进罗小爷的房间去?到底是何目的?”罗小英躲在慕容寒山身后,似乎不敢直视熊天彪。

    熊天彪想不到慕容寒山连此事都知道,他先是感到有些震惊,接着他看着剩下的十多名武林好手,指着其中一名身形瘦矮的老者说道:“我是看到他进了屋子,所以我才进去看看情况,这人一见到我进去就溜了,我便又出来了,并没有其他目的。”

    这身材瘦矮的老者听到熊天彪指认到他,他忽然从人群中蹿出,斜斜地纵身上了旁边的一棵树,接着这棵树上树枝的弹力,老者又上了树另一边屋子的屋顶,接着消失在屋顶之后。

    慕容寒山连忙追赶过去,一边追赶一边喝道:“想走?诸位留在此地不得枉动,我去追人!”

    说着到最后追人两字时,慕容寒山也已经消失在那间屋子之后,足以看出慕容寒山轻功之高明。

    罗知府在后面约束众人:“大家不得轻举妄动,一切等慕容先生回来再说!”

    原本有些蠢蠢欲动,甚至想要去帮慕容寒山的人,或者不想留在是非之地想要离去的人,都纷纷打消了念头,看着慕容寒山消失的地方,怔怔地出神。

    慕容寒山追过去的时候,老者已经逃得更远,慕容寒山一边追,一边想着,自己刚一开始认定熊天彪不是好人,哪知道事实恰恰相反,他进屋子反而是为了保护罗小英,真正让人料想不到,不过,这老者又是谁?他进入罗小英屋子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从背后看来,这老者的轻功并不如慕容寒山高明,但这老者身形古怪,手向前一伸,人就跟着向前极快地纵出,其神奇出,让慕容寒山都追得十分吃力,他想不到轻功能够和他比肩的人是谁,只好在后面紧追不舍。

    两人过屋穿院,很快来到了府衙的外面,慕容寒山也跟着来到府衙的外面追摄,两人轻功都是绝顶之辈,在屋顶街巷之间飞掠而过,两旁的事物则在急速地倒退,终于来到城墙出,这老者更不停留,手臂跟着一甩,接着人凌空上了城墙,消失在城墙外。

    慕容寒山也跟着纵身上了城墙,他心中佩服老者的轻功,以他身形的矮小,不易竟能一跃而上,不知道他是怎么炼成的这等纵跃能力。

    出了城,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东南方,哪里有一片稀疏的枯树林,老者似乎体力有限,在来到枯树林前身法变慢,眼看慕容寒山就要在枯树林边追上他,哪知道到了枯树林后,老者的手向前一伸,整个人的速度变得快得不可思议,就在慕容寒山百思不得其解时,这老者来到一棵枯树的树干上,这次老者距离慕容寒山还有十多丈,但老者却停了下来,不再逃跑。

    慕容寒山来到树下,见到老者停下,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老者站在树上对慕容寒山呵呵笑道:“慕容寒山不愧是慕容寒山,直追得老夫喘不过气来。”

    慕容寒山见他没有一点敌意,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谁?”他知道第一次掳走罗小英的人乃是义军委托的人,说不定是友非敌,所以他也没有贸然出手,打算向问明老者的身份再说。

第六十七章 迷失自我

    老者说道:“老夫常年隐居,就算说出名字剑神也不会知道,还不如不问的好。”

    慕容寒山道:“看起来你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为谁来此?”

    老者傲然说道:“偿若是以前的慕容寒山,我自然会如实相告,不敢隐瞒,可是现在却不行了。”

    慕容寒山眉头一皱问道:“什么意思?”

    老者冷笑道:“以前的慕容寒山遗世独立,傲傲然如同一座没人能够攀登的雪山,如今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却和官府走到了一起,帮主官府对付他们的敌人,嘿嘿,这样的慕容寒山还是之前的慕容寒山么?”

    慕容寒山道:“我行事一向不遵从世俗的势力,只问对错,知府就算有天杀的过错,掳走他的孩子以胁迫于他也是不该,就算是江湖道义也没有这么做的,我所做的,只不过是使孩子不再受到威胁而已。“

    老者道:“这么说来,你倒是好人了?”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我所追求的也不是好坏,而是有自己的原则,我和你嗦这么多而没有杀你,也是我的原则之一。”

    老者色变道:“原来你有杀我之意?”

    慕容寒山叹了口气,沉重地说道:“或者是因为我这一路西来,见过太多的惨事,所以竟然变得心软了,你告诉我你的名字,你来此的目的,我决定杀不杀你,如果你宁死不说,那我也就不用纠结了。”不就纠结,那就是决定将他宰了。

    这番威胁的话若是别人说出来的,这名老者或者会嗤之以鼻,但出自慕容寒山之口,谁也不敢等闲视之,老者看着慕容寒山,见他眼睛里的一丝温情逐渐消散,他心中一寒,断然道:“我叫风烛子,乃是崆峒派的长老,来到这里是为了协助离此不远的一支义军,我和他们的首领铁鹰杀有十多年交情,承他瞧得起,让我进了汉中府做内应,准备在合适的时机刺杀知府,制造混乱,好给他们以可乘之机。”

    慕容寒山问道:“你留在府中的目的是知府?而不是知府的儿子罗小英?”

    风烛子摇了摇头:“对付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只有那些没出息的人才想着以孩子为质,铁鹰杀起事之前也算是绿林好汉,不会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

    慕容寒山又问道:“然则你可知道掳走罗小英的人是谁?”

    风烛子依然摇了摇头:“罗小英被掳走乃是我来官府之前的事,就是因为罗小英被掳走,我才能顺利进入官府,这之间的先后,你想必也清楚。”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假如罗小英不是被风烛子掳走的,难道下手的人是风意门的掌门?唉,现下义军太多,天下千疮百孔,有理由做出此事的人太多,自己也追究不了,他说道:“代我向贵掌门闵宗主问好!”

    他就这么放风烛子走了,就连风烛子都难以相信慕容寒山这么好说话,他道了谢,人如同一只大鹰般掠进枯树林中,很快消失不见,崆峒派的轻功并非有什么独得之秘,之所以能够和慕容寒山不相上下,是因为取巧。

    慕容寒山离他近了,才看清风烛子每次一伸手,就有一根极细的丝线甩出,好像一条软鞭,无论是甩到树枝上还是房檐上,都能借力扯动身子,以增加轻功的速度,这种办法中原中不少用软鞭的人也能做到,只不过不屑为之。

    放走了风烛子,慕容寒山施施然回到了汉中城府衙中,因为慕容寒山临走前曾经叮嘱这些人不得枉动,这些人还留在原地。

    罗知府见到慕容寒山独自一人回来,颇感诧异,问道:“那老贼……”

    慕容寒山淡淡地说道:“杀了。”

    罗知府点了点头,既然已经杀了,具体的情形也不需要再问了,剩下的十多名武林中人,慕容寒山全都问过一遍后,对罗知府道:“好了,留下的这些人里已经没有人有问题了,此后罗小英的安危绝不会从内部出现问题,但想要保护好他,罗知府还要再加强一些守卫,言尽于此,望各位好自为之。”

    这些人中除了风意门中的三人,其他人都对慕容寒山既敬且畏,听他要走,无不心下感到轻松,而风意门中的吕长虹等三人对慕容寒山当然也是既敬且畏,但更多的是感激,感激慕容寒山没有戳破他们的企图,同时慕容寒山临走时的话,他们也都听在耳中,不管他们潜伏在府衙有何企图,他都可以不管不问,但唯有一点,那就是他们不能动罗小英,否则就是在和他过不去。

    三人当然不会明知故作,若惹怒了慕容寒山,说不定会给他们风意门带来灭门之祸。

    罗知府见慕容寒山有了去意,当然不肯答应,他露出身为官府中人难得的真诚:“慕容先生帮我府衙中除去了这些祸患,对我等安危性命如同有再造之恩,我怎能轻易让慕容先生就这么匆匆离去?不行,万万不行,总要慕容先生在这里住上十天半月,本官才肯放先生离去。”

    慕容寒山则断然拒绝:“谢过知府大人的好意,我还有事,不能在此耽搁。”

    罗知府闻言十分失望,他留慕容寒山在此,除了真心表达感激之情外,更重要的是,只要慕容寒山在此一日,府衙的安宁就会得到绝对的守护,他给罗小英暗使眼色,希望罗小英留住慕容寒山。

    但罗小英显然在这方面是站在慕容寒山这边的,他对慕容寒山道:“慕容叔叔既然有事,就先走吧,以后若是有空,再来看看我。”

    慕容寒山摸了摸他的头,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接着他向罗知府一拱手,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罗知府看着慕容寒山的背影,第一次理解了什么是他知府也做不到的事情。

    离开府衙,慕容寒山径直来到丐帮分堂,析长三等人以及出去打探的诸多丐帮弟子大都回来了,只不过大部分的人脸上都是一副落寞的神色,慕容寒山据此推之丐帮并没有找到凶手的下落。

    果然,析长三一见到慕容寒山,就摇了摇头,表示没有结果,慕容寒山问道:“那八臂门可打探到什么线索?”

    析长三道:“管伯雄半日之间找了四处和他交好的门派,有派出门下所有弟子到附近的城镇打听,只不过从先回来的弟子口中,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慕容寒山问道:“邵堂主的法体何时下葬?”

    析长三道:“我们汉中分堂所有的弟子全都刺血涂抹了堂主的灵牌,何时为堂主报了血仇,洗去灵牌上的血迹,何时下葬。”

    慕容寒山从前没有听说过丐帮的这个规矩,不过这样一来,就能督促本堂弟子卖力为堂主复仇,否则堂主得不到入土为安,丐帮弟子脸上也无法面对武林同门。

    析长三道:“以我们丐帮打听陌生人的本事,不应连一点踪影都找不出来,所以我们据此推测,若非这个雪隐门的刺客隐匿行藏的手段高明绝顶,要么是此人本就是汉中当地人,在汉中隐迹多年,甘于沉伏,最近收到上面的命令,这才现身杀人,唯有这两种可能,我们才查不到踪迹,头一种可能性并不大,因为无论如何,我们丐帮总占了地头之利,他们再怎么隐匿,也绝无一点线索也查不到之理,所以我们猜测,此刻就隐匿在汉中当地人中,这样一来,我们就极难找出此人的身份,他有可能是在街边坐着贴烧饼卖馄饨的生意,也可能是哪个街边铺子的掌柜伙计跑腿,也有可能隐藏在官府之中,总之,此人既然埋伏了这么久,就不会轻易让我们找出来。”

    慕容寒山听他分析得有理有据,他有一个疑问却难以得到解释,他说道:“如果按照析副堂主所言,此人早就隐藏在汉中,但雪隐门对付丐帮的时间在此之前一个月已经发动,为何此人当时没有动手,偏偏等到丐帮受到消息有了防备之后才出手?这种舍易取难的事,恐怕有些说不通。”

    析长三道:“这中间定然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说不定此人到了外地,最近刚刚回来,也说不定此人受了伤,最近刚刚伤愈,更说不定此人当时有不动手的理由,而如今却到了不得不动手的原因等等……”

    慕容寒山冷静地说道:“如果是你分析的这些原因,那么咱们查找线索的方向也可以跟着改变一下,就着重从谁刚从外地回来,抑或谁受了伤最近伤愈,又或者谁频繁地和陌生人接触等等。”

    析长三道:“不错,我这便去安排,慕容先生在此稍待。”

    慕容寒山心中一团烦乱,他此次远足,本是为了去和北斗先生见上一面,哪知道一路上却惹来数不清的麻烦,他每了结一处的麻烦,总觉得前途开阔,再也不用为之前的事苦恼,想不到一事刚了,一事又起,就像现如今,丐帮的堂主被害,慕容寒山又怎能于此时袖手不顾,一走了之?

    而且雪隐门没由来地对付自己,虽不能对自己造成威胁,总也使得自己前途荆棘丛生,与此同时,和魔音教的教主尹琳娜还处于一种若即若离,自己搞不清楚她真正的目的和动机的地步。

    他原本生而为剑的原则,在他出世的开始,就不断地被打破,如今剑虽不寂寞,但慕容寒山却越来越不像慕容寒山,他逐渐在这纷乱的尘事中迷失了自我。

    何时才能从这团乱麻中摆脱出来呢?

第六十八章 隐藏身份

    到了傍晚时分,析长三苦笑着回来见慕容寒山,慕容寒山讶然问道:“难道根据这几点推测,竟然还是没有一点线索吗?”

    析长三道:“现在不苦没有线索,反而因为线索太多而苦恼,我们按照最近从外地回来的,以及受伤的得病的最近痊愈的,还有因为各种原因最近才出来露面的等等,您猜怎么着?几乎有小半城的人符合这些条件,线索太多就和没有线索一样,让人无从查起。”

    慕容寒山说道:“如此看来,只能从其他方向来查了,咱们要仔细分析分析,到底此人是如何隐藏在众人之间的,就算是此人在几年前就进了汉中,作为雪隐门的弟子,也不会一点线索没有。”

    两人正谈论着如何从茫茫人海中寻找到雪隐门隐伏的刺客,这时候负责在门外值守的丐帮弟子进来汇报,八臂门的掌门管伯雄过来了。

    析长三见他此时过来,说不定会有什么消息,心中一喜,连忙出来接见,慕容寒山也跟着出来。

    两人见到管伯雄,见他神色古怪,析长三连忙问道:“怎么这副神情?可曾查出什么事情来?”

    管伯雄点了点头道:“请到里面去说。”

    析长三见管伯雄这次过来,身后跟着十多名弟子,不禁对他的行为更感奇怪,不过他也没有多问,请管伯雄进了厅堂,管伯雄吩咐弟子留在院子里等候。

    三人进了屋,管伯雄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析长三和慕容寒山两人也没有催他,三人各自坐下,过了一会,管伯雄才说道:“线索倒有一些,只不过说出来恐怕你们未必相信。”

    析长三客气地说道:“管兄乃是八臂门的掌门,乃是宗师级的人物,说出来的话,我们怎会有所怀疑?管兄多虑了。”不知为何,他感到和管伯雄之间的关系,忽然变得疏离些了,也许就是因为管伯雄此刻的神情所致。

    管伯雄说道:“多谢称赞,今日我率领弟子在周遭打听消息,其中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门小户的门派叫做摧木拳,只不过学些家传武功,收了几名弟子,这些弟子也大都不喜和人争胜负,因此知道这个门派的人更少,两位没有听说过,也不奇怪。”

    析长三和慕容寒山的确都没有听过这个什么摧木拳的门派,他们也并不奇怪以自己的见识广博而没有听说过,他们只奇怪管伯雄为何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到点子上,让他们感到云里雾里,不知他提到这个门派是何意,何不直接将所知的线索说出?

    管伯雄见到两人的神色,略略猜到一些端倪,他说道:“两位不要怪我嗦,偿若我不将前因后果说个明明白白,你们定然会觉得这件事十分突兀。”

    析长三道:“反正临近天黑也没什么急事,你说得越详细越好,我们有的是时间。”

    管伯雄也不去管他言语中的暗讽,他接着说道:“这个摧木拳现今的家主叫做崔锦华,他们崔家本就是因为贩卖布匹而家境雄厚,几代经营,家中极是富足,并不需要授徒为生,但每一代人都收几名徒弟,就是怕他们偿若哪一代人没有了子息,也能使得这套拳法不至于失传,我身为八臂门的掌门,历来弟子众多,和他大户人家随手教导出来的弟子不同,两个门派之间也并没有多少来往,我管家虽然不如崔家富裕,却也足以自给自足,崔锦华所教授的徒弟,也极少参加汉中武林的一些聚会,我们两个门派虽然都在汉中,但我十多年来只见过崔锦华一面,如今他长什么样,我恐怕都已经认不出来。“

    当管伯雄提到崔锦华的时候,两人都在猜测雪隐门的刺客是否隐藏在崔家,甚至就是崔家本人,但等到管伯雄说起他们历代都在此生存,不禁又都否认了这个可能。

    管伯雄说得口干舌燥,桌上放着一杯冷茶,他也毫不顾忌地端起来喝了,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他继续说道:“我虽然和崔锦华没什么交情,但是仲英却和他关系匪浅,一来仲英喜欢流连风月场所,而来两人脾气相投,又或者说臭味相投,因此仲英常常到崔家饮酒过夜,因为仲英的狐朋狗友不少,所以我之前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知道今日我派出去的弟子找到了崔家,崔锦华方才知道仲英被害的消息。”

    析长三和慕容寒山虽然觉得他说话未免过于嗦,但听到了此人和管仲英有关,两人都打起了精神,仔细倾听。

    管伯雄道:“我晌午听到这个消息,连饭都没吃,就亲自取了崔家去打听我兄弟生前的消息,对了,你们可能还不知道,今日大闹灵堂的那名尼姑已经走了。”

    虽然管伯雄说到一半将话头岔开,但因为说的是这名美貌的女尼,加上此人也和管仲英有关,两人还是留上了神,析长三道:“她不是在老妈子的劝说下,等晚上再来祭拜令兄弟么?怎的这时候走了?”

    管伯雄道:“我怎么知道?她走了更好,省得她晚上去吊唁时被人看到,让我们管家名声受损,我原本也没有当回事,直到我见到了崔锦华,和他谈了半日后,方才猜测到一些这尼姑离去的可能。”

    说到这里,他就暂停下来喝了口水,析长三和慕容寒山都被他的话头吊起,见他忽然中断喝水,都气得牙痒痒。

    管伯雄放下茶杯道:“那我就长话短说了,经过我和崔锦华的一席交谈,我知道了原来和仲英相好的这名叫做尘缘的女尼是来自灵台山的梅花庵,而崔锦华也知道尘缘是他相好的事,他还曾经劝过仲英,管家毕竟在江湖上有些名头,如果此事被他人知晓,恐怕管家将成为江湖上的笑柄,但仲英却说到,尘缘已经答应还俗,等到她还俗后,两人就算明目张胆地在一起,别人也说不出什么。崔锦华却不认为事情又这么简单,但他苦劝无果,因为仲英最后被他劝得烦了,回了一句,你是否妒忌我的艳福,所以才让我离开尘缘?我跟你说罢,我娶定她了,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她还俗后,我会给她安排一个别人查不出来的身份,然后风风光光地娶她进门。”尽管管伯雄说了长话短说,但还是说得十分详尽。

    析长三见他又喝了口茶,忍不住催促他:“是否这小尼姑有问题?”

    管伯雄放下茶杯道:“你听我说,仲英和崔锦华两人因此大吵了一架,闹得不欢而散,管仲英依旧三天两头地向梅花庵跑,原本尼姑庵就容易惹出是非,管仲英这么频繁地去找一名小尼姑,时间一久,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早晚会被人知晓,崔锦华虽然和仲英大吵了一顿,但毕竟两人的交情放在那里,这次争吵也不过是平常的口角而已,若没有变故,两人过不了两天又会好得像亲兄弟一般,因此崔锦华便暗中收买了一些年轻的丫鬟,让她们以向佛之名轮番去庵中打听尘缘的来历,究竟她对仲英有没有耍什么心机,偿若两人是真心相好,他便尽力撮合此事,偿若尘缘乃是**女子,他便想办法破坏此事,这一打听,不但尘缘的来历古怪,就连梅花庵的住持身份也大有古怪。“

    析长三听他说道要紧处,怕他再扯到别的,连忙凑话问道:“有什么古怪?”

    管伯雄道:“一般庵中的尼姑都是陆陆续续而来,可是梅花庵的住持出云师太却是和尘缘两人在六年前一起到的梅花庵,而且两人入庵不久,原来的住持在一天晚上忽然暴毙,经过一些明争暗斗,原本绝不可能当上住持的外人出云师太,却用尽了各种办法,终于当上了住持。”

    析长三和慕容寒山听到这里,两人都是心中一凛,相互看了一眼,心中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管伯雄却对两人的举动视若不见,继续说道:“如果仅仅如此,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更奇怪的是,前去打探两人来历的丫鬟却在几天后逐一失踪,这让崔锦华感到了恐惧,他隐隐猜到这些丫鬟的失踪都和梅花庵的这两人有关,他有心要跟仲英提起此事,让他有所防备,但仲英一连几日都没有找他,他想要去找仲英,却连人影都见不到,他不知道的是,也就是在那几日,仲英正受到人的威胁,以至后来他感到隐瞒不住,便来找我求助,才有的后来的事。”

    析长三先不说破自己和慕容寒山探讨的结果,他问道:“对此管兄可有什么看法?”

    管伯雄道:“且不说她们两人霸占了梅花庵有何目的,单我自己推断,那封胁迫仲英的信怕就是出云住持所写,目的就是为了让管仲英不再去找尘缘,否则传扬出去,何止我们八臂门管家声名受损,他们梅花庵更会成为大家口中的笑话。”

    析长三道:“如果是出云住持所写的威胁的信,为何要求他去杀了知府,揭竿而起?这岂非说不通?”

    管伯雄道:“恰恰相反,出云住持这么做,极是高明,一来管仲英得到了这封信后,要么照做,这对我们管家家大业大的根基来说,根本不会考虑,那么一来,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仲英需要立刻和尘缘分开,并毁去一切证据,就算有人指责他,他也可以全然否认,大言是别人在中伤他,毕竟我们管家在汉中还有些地位,只要此人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谣言逐渐就会消散,这封信看似给了仲英两个选择,其实他只能选择后者,那么出云师太的目的自然也就达到了。”

    析长三道:“梅花庵又不是什么有名的尼姑庵,而且据我所知,梅花庵甚至十分穷困,当了那里的住持并没有什么好处,为何她非要千方百计地保住梅花庵的名声呢?以她能够威胁管仲英的手段,她完全可以到别处去,这么一来,梅花庵名声的好坏便和她无关了。”

    管伯雄想不通其中的原因,他问道:“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说不定她本就是走投无路才去的梅花庵,也说不定她原本就不是女尼,而是被朝廷通缉,或者被人追杀的女贼,所以不敢泄露自己的身份而已。”

    析长三听他越说越离谱,禁不住摇了摇头道:“非也,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非要待在汉中附近,而且要极好地隐藏自己的身份,她的目的并非是住持,但她做上了住持,其主要的目的还是因为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尼姑庵住持的来历。”

    管伯雄也不相信析长三随口猜测,他问道:“她有什么身份需要去隐藏呢?”

    析长三道:“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位叫做出云师太的,以及尘缘两人都是来自雪隐门的女刺客……”

    管伯雄脱口而出:“什么!?”

第六十九章 灭绝人性

    知道事情经过的人,绝不会对管伯雄的惊讶而感到意外,因为就连慕容寒山自己,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因为无论怎么看,尘缘打破世俗的观念,和管仲英相好,也都是出于真心。

    至于她为了给管仲英上一炷香,甚至可以不顾他人的笑话,不顾对管家声名造成的伤害,除了她给人留下的不懂世事的单纯的印象外,更重要的还是她对管仲英的痴情。

    如今得知她和梅花庵的住持出云二人乃是别有心机,为了隐藏身份而显示出的伪装令所有见到尘缘的人都感到惊讶。

    难道这一切都是在她的预料当中?不是管仲英和她相互倾心,而是她主动勾引管仲英,说不定此举还别有目的?

    别说管伯雄,就连析长三也感到其中矛盾重重。

    慕容寒山此刻说道:“就算尘缘是雪隐门的刺客,她对管仲英的感情也绝非做作。”

    管伯雄问道:“你怎么这么肯定?她大闹仲英的灵堂之后,我已经答应了让她夜里来给仲英上柱香,可是她却忽然不声不响地走了,若说她没有恶意,我觉得不大可能,他若真对仲英生情,又怎会不来?又怎会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他原本对尘缘来给仲英的灵堂吊唁一事拒绝,现在又对她的离去感到不满,任谁都能看出他心中的矛盾之处。

    这个矛盾就是建立在管仲英和尘缘之间,这种打破世俗的情感,他既希望这份感情是真的,希望管仲英没有受到愚弄,又希望这段感情从未发生,毕竟他的内心深处对这种大部分人都排斥的情感也是拒绝的。

    慕容寒山想起当时刚见到尘缘的情景,她的眉心中有一股化不开的幽怨,那绝非能够做作出来的,慕容寒山可以肯定尘缘和管仲英之间的感情,绝非虚言儿戏,只不过他想不出她行事的原因而已。

    析长三则不这么认为,他说道:“蛇蝎女子,她害了管仲英不说,今日还要过来败坏管家的声名,看来雪隐门的人不仅会杀人,而且对于如何让人死后都难以翻身更是精通。“

    慕容寒山自然不以为然,但也绝不会浪费口舌和他争执,他虽然不这么认为,但是管伯雄却被析长三的推测打动了,他觉得析长三说得一点也没错,现在他的心中充满了仇恨,一心只想着如何为兄弟报此血仇,只想着如何保住管家的声誉。

    三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析长三忽然说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跑得了尼姑跑不了庵,我去梅花庵找她们去。”

    管伯雄想了想,对析长三道:“也算我一份。”

    两人看着慕容寒山,眼神间仿佛在问你去不去,慕容寒山沉吟不决,既然出云住持和尘缘两人极有可能是来自雪隐门的刺客,那么邵人杰堂主也多半是他们下的手,如果真能确定此事,他也可以尽快地解决这件事,尽快地离开这里。

    看着两人期望的眼神,慕容寒山正要答应,忽然又有丐帮弟子来报:“梅花庵庵主出云师太求见。“

    三人正准备去梅花庵找她的麻烦,想不到她自己出动上门,析长三和管伯雄两人对视一眼,无不感到不解,难道雪隐门的人胆大至此,竟然敢上门杀人?

    管伯雄怒火中烧,他和析长三是认定了她们是杀死管仲英的凶手,他紧紧握着腰刀的刀柄,准备和这妖尼厮杀一场,析长三虽觉得奇怪,但他要比管伯雄冷静地多,这里是丐帮分堂,本就是丐帮自己的地盘,怎会惧怕别人上门找事?更何况还有一位慕容寒山在场,哪里轮得到他们来担心?

    析长三只是觉得,出云师太既然敢来到这里,自然有她的底气,难道她是仗着那件机关暗器?

    慕容寒山则没有想这么多,他当先走了出去。

    在丐帮分堂门外,站着一位年长的尼姑,她穿着一件灰布缀衣,容貌间带着一种愁苦之意,慕容寒山原本想着她既然是来自西域的刺客,相貌应是和伊琳娜那种深眼眶蓝眼瞳,可是出云师太和中原女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她的头上自然是一根头发也无,头顶烧了四个戒疤,看起来颇有除尘之色。

    管伯雄从慕容寒山身后蹿出,八臂门的弟子也跟在他身后,管伯雄指着出云师太,神情激动,过了一会,他问道:“我兄弟管仲英可是你害死的?”

    出云师太神色平静,缓缓摇了摇头:“贫尼今日前来,要说的就是此事,施主是管仲英的兄长吧,他不是我杀的,更不是尘缘所杀,但我知道凶手是谁。”

    管伯雄并不相信她的话,但他还是问道:“那么凶手到底是谁?”

    出云师太竟然没有回答他的话,将他晾在那里,转而向析长三说道:“听说丐帮分堂的邵堂主也为人所害?”

    析长三点了点头。

    出云师太说道:“那么杀害他们的人,多半就是西域雪隐门的人,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听过雪隐门这个门派?偿若没有听说过也不奇怪,因为就算是在西域,听说过雪隐门的人也不多。”

    听到出云师太的话,三人更是不知说什么才好,他们怀疑出云师太就是雪隐门的刺客,可是由她主动提出来,却仿佛有些坦白得过了分,出云师太见到三人的神色,讶然道:“看来你们早就知道雪隐门了,否则不会露出这种神色,看来倒显得贫尼多嘴多舌了。”

    管伯雄心直口快,他直接问道:“难道师太不是雪隐门的人?”

    本以为即使出云师太是雪隐门的人,也会出言否认,更何况听她的口气,她还未必是,但出云师太听到管伯雄的话,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么一来,三人都能猜到,即使出云师太不是雪隐门的人,也必定和雪隐门有着极深的渊源。

    一时四人全都默然无语。

    过了一会,出云师太才叹了口气,道了声:“阿弥陀佛,想不到你们已经知道了,那贫尼也不好再否认,不错,我出家之前,的确是雪隐门的人,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还没等她说完,管伯雄就虎吼一声,抽刀向出云师太砍来,出云师太丝毫没有反抗之意,神色平静地面对这一刀,但慕容寒山却不容许他这么鲁莽的出手,毕竟有很多事他们还没有问个清楚明白,慕容寒山伸手一拦,正拦在管伯雄的手腕上,管伯雄原本挟带着滔天怒火的全力一击,忽然变得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管伯雄愕然望着慕容寒山,他疑惑地说道:“这老贼尼自己都承认是雪隐门的人了,为何你还要拦着我?”

    慕容寒山道:“她不过承认了出家之前是雪隐门的人,并没有说自己就是杀害令弟的凶手,况且咱们还有许多事情都没有问明白,你这么贸然出手,将她杀死后咱们去问谁?你知道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么?”

    管伯雄说不出话来,他尽管满腔怒火,却不敢向慕容寒山发作。

    析长三出言缓和道:“慕容先生说得没错,先问个清楚明白,偿若人真是她所杀,也好让她死个明白清楚!”

    管伯雄听到两人都这么说,只好暂时收了刀,他对出云师太说道:“偿若你真是杀害我兄弟的凶手,哼哼……”哼哼如何,那是自然也不用多说。

    出云师太对于管伯雄的威胁并没有什么反应,她反而对慕容寒山道:“多谢施主出手相助。”

    慕容寒山冷冷地道:“既然你承认了自己是雪隐门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出云师太道:“雪隐门的人几乎全是西域人,而我和尘缘却都是汉人,你们不觉得奇怪么?我小的时候,家中经历过一件极惨的事,家中的亲人大都被人害死,但关键时刻,却承蒙雪隐门的高手搭救,此后我便相当于投身雪隐门,跟着他们学会了杀人的技巧,后来尘缘也加入雪隐门,经历和我差不多,只不过……”

    慕容寒山听她承认了自己和尘缘都是出自雪隐门,对她的敌意放松了些,他问道:“只不过什么?”

    出云师太表情变得有些狰狞,她说道:“在我和尘缘为他们杀了几名中原的目标之后,为他们赚了不少金子,可是我和尘缘对他们怎会这么巧地出现在我们危难之时,救下了我们而感到怀疑,所以我们两人不动声色,准备查探其中的真相,后来雪隐门的人派出门人去执行任务,却瞒过了我们,我和尘缘感到有些不对劲,便悄悄跟着,终于发觉了这件大秘密,原来……原来他们是先找到了适合做他们雪隐门弟子的人选后,然后假装劫盗进行杀人,关键时刻再出来假装救人,以此来取得被救之人的感激,从而纳此人为弟子,我和尘缘两人都是这么被他们吸纳入门的。”

    尽管出云师太说得轻描淡写,但三人听到这件凄惨的秘密,还是感到十分震惊,想来出云师太知道此事的早,也早就接受了这件事实。

    析长三道:“若果真如此,那么雪隐门行事不免……不免……”不免什么,析长三没有想到合适的措辞,似乎过分和残忍都不足以形容他们这种灭绝人性的行径。

第七十章 管家骨血

    出云师太惨然一笑道:“我们就是雪隐门培养出来的刺客,对于雪隐门的实力知道得比他人更加清楚,我们知道,就算我们发现了这个秘密,以我们两人的力量,也不足以报此血仇,但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再为仇人卖命,所以我和尘缘两人便决定逃出他们的控制,我们在六年前来到这里,雪隐门对于叛逃的人会赶尽杀绝,我们为了躲避他们的追杀,将头发全都剃光,假装成尼姑,后来一路遮遮掩掩地来到了这里,梅花庵的住持对我们很好,再加上我逐渐想起了自己的出生地,便在梅花庵留了下来。”

    管伯雄道:“你如何证明你所说的事情的真假?我们如何得知你所说的不是为了保住性命而胡说八道?”

    出云师太道:“世人很少有拿自己家人性命开玩笑的,况且我既然敢来,自然是有所凭藉,这件事丐帮的人多多少少也应该知道一些。”

    析长三不知她所言何意,听她提起丐帮,茫然问道:“什么事和我们丐帮有牵扯?”

    出云师太道:“当年杀害我全家的事,我出家前的俗家姓氏原本姓桑。”

    这个姓氏对慕容寒山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但析长三听到这个姓,却几乎跳将起来,他指着出云师太结结巴巴地说道:“难道你父亲是……”

    出云师太道:“我想你们丐帮应该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内情,我父亲就是桑月桐,我们这个姓氏原本就非常少见。”

    管伯雄还不知道桑月桐是谁,他虽是汉中本地人,但这件事发生的时候管伯雄还小,析长三却知道得清清楚楚,他叹了口气:“桑家这件困扰了江湖中数十年的悬案现在终于有了结果,原来竟是雪隐门为了收你为弟子痛下杀手,三十多年前,桑家一家九口忽然被灭了门,我们丐帮曾多番查找凶手的线索,但却连一点线索也没有查到,凶手行凶十分利落,但却不是为了谋财,因为家中并没有遭到翻找洗劫,桑家并不是武林中人,只不过桑月桐和我们先堂主有些交情,因此我们丐帮卖力打探其中的因由,但知道先堂主仙逝,也没有查到一点端倪。”

    出云师太道:“不是一家九口,而是十口,那年我只有五岁,被雪隐门带去了西域。”

    析长三点了点头道:“不错,先堂主曾经提到桑月桐有一个女儿不见了,但是却没有发现她的尸首,先堂主怀疑这小女孩也没有逃出魔爪,只不过是不是被丢入了井中还是河里,难道你就是……”他说到这里,对出云师太所说的话已经相信了九成。

    出云师太道:“难得你还能记得此事。”

    管伯雄却没有析长三这么容易相信,他说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来到这里之后无意间得知了此事,然后才信口开河……”

    出云师太还没有否认,析长三已经帮出云师太解释道:“绝不可能,因为桑家乃是从外地迁到汉中来的,再加上他家在此地没什么亲戚,又不是武林中人,所以尽管案子很轰动,但因为什么都查不到,很快就没人再提起此事,而知道桑月桐这个名字的人,除了我之外,也没有几个还活着的了,所以如果师太不是桑家的人,也绝不可能打听到此事。”

    管伯雄欲待不信,却又无话可说。

    慕容寒山道:“可是你和尘缘两人来到梅花庵后,梅花庵的住持却不久暴毙,却又是怎么回事?你一个外来人,又怎会当上住持的?”

    这句话问得十分犀利,出云师太是好是歹,通过此事就能看出。

    出云师太道:“原住持逸凡师太原本就是身体不好,她圆寂的时候我和尘缘已经入庵一年多了,只不过我们当时并非住持,所以默默无闻罢了,庵中贫苦,但周围的百姓生活更苦,我们庵中的一些事物经常被偷,自从我和尘缘来到以后,这种事情便少得多了,逸凡师太知道这都是我在暗中打发了偷盗的人,知道我懂些武功,为了梅花庵此后的问题,她毅然决然地让我当上住持,我本想拒绝,因为当上住持不免和我们躲避雪隐门的追杀相左,但逸凡师太收留之恩深重,我最后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管伯雄哼了一声道:“这么说来,你倒是一番好意了。”

    出云师太叹道:“我猜到我不去找你们,你们也终究会因为尘缘而找上梅花庵,你们来找我,和我主动来找你们,这中间的分别就大了,管施主,无论你对我有何成见,且不妨先放到一边,你此刻最该问起的,难道不是杀害令兄的凶手么?”

    管伯雄凛然一惊,他对出云师太这位老尼自然是有些意见的,这些意见多半是来自管仲英和尘缘之间的孽缘,要知道若没有尘缘,管仲英多半也不会被害,所以他对梅花庵的人有怨气也是情有可原,但经出云师太一提醒,他还是清醒过来,毕竟他身为八臂门的掌门,心胸多少还有一些,他向出云师太抱了抱拳道:“是我出言不逊,得罪了师太,还望师太能够告诉我凶手是谁,在下感激不尽。”

    出云师太道:“杀害管仲英以及丐帮堂主邵人杰的,就是雪隐门的人,我们本也知道,却没想到他们下手这么快。”

    析长三心道凶手果然是雪隐门的人,他们推断的没错,他问道:“他们下手这么快是什么意思?为何你们早就知道?”

    出云师太道:“一个多月前,尘缘外出化缘时,就被雪隐门的人盯上了,只不过这次雪隐门的人态度很奇怪,并没有上来就对尘缘下手,反而对尘缘说道,他们这次奉命过来对付丐帮的人,如果我们两人能为雪隐门出手效力,我们两人叛逃雪隐门一事便可以既往不咎,尘缘回到庵中跟我提起此事,我们两人商量良久,都觉得不能对丐帮的人下手,一来丐帮和先父有些交情,二来雪隐门是否会言而有信谁都不知道,三者我们已经在汉中生活了几年,也知道丐帮绝不好惹,就算我们得手,未必能够脱离雪隐门的追杀,反而先和丐帮结了仇。”

    析长三恨恨地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就该将此事告诉我们,这样我们丐帮总会承师太一个人情,而且有了防备,邵堂主也不会被害了。”

    出云师太道:“我已经让尘缘去通知你们了,尘缘自己没有和你们联络,却让管仲英去提醒你们,但据管仲英旁敲侧击的打听所言,原来丐帮已经有了防备,据说贵帮的帮主似乎也有信送来,让你们小心刺客,管仲英还说道,你们丐帮的人出行,至少十人以上,让雪隐门的人无从下手。”

    析长三听到她这么说,不禁悔恨不已,他们的确收到了汪九成的信笺,但还是大意了。

    管伯雄道:“既然雪隐门的目标是丐帮的人,为何却又杀了我兄弟一家上下?”

    出云师太叹了口气:“这恐怕还是因为尘缘的缘故,我们没有听从雪隐门的命令向丐帮下手,他们自然是恼羞成怒,尘缘和管仲英两人相识说不定早被雪隐门的人看在眼里,因此杀了他用以提醒我们,又或者他们对付邵堂主时,为了掩人耳目,所以将管仲英一起杀了也说不定,总之只有找到他们,才能知道真正的原因。”

    管伯雄双拳紧紧攥住,看得出他在克制自己的伤心和愤恨,他向出云师太恭恭敬敬地说道:“还请师太指点一条明路,告知我等凶手的下落。”

    出云师太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们刺客的所在,毕竟你们杀了他们对我和尘缘来说也有好处,但我有个条件。”

    管伯雄问道:“什么条件?”

    出云师太道:“这个条件是为尘缘提出来的,她毕竟和管仲英相识一场,如今她已经被雪隐门的人带走,准备带回西域执行家法,我希望你们能够将她救出,并承认她和管仲英的关系。”

    管伯雄为难地说道:“救她出来自然可以,我们尽力去做就是了,但是让我们承认他和仲英的关系,这……”

    出云师太道:“我知道你们管家注重声名,我也不需要你大张旗鼓地告诉大家这件事,只要你管施主承认便可以了。”

    管伯雄愕然不解:“我兄弟已经和她天人相隔,为何她非要我们承认她的身份不可?”

    出云师太叹了口气道:“这可怜的孩子,管仲英恐怕还没有告诉你,尘缘已经怀上了你们管家的骨血……”

    管伯雄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悲喜交加,他喉头哽咽,对出云师太道:“你没有骗我吧?仲英有……有后了?”他也因此明白了为何尘缘会突然不告而别。

    出云师太道:“否则我也不会前来找你们相求,我先去了管施主家中没有见到管施主,家丁告诉贫尼你们在此我便又来的这里。”

    一旁的慕容寒山忽然说道:“以尘缘的武功来说,能够将她带走的人武功当在她之上,别的不说,尘缘那一手沾衣十八跌的功夫也足以抵挡一会,为何我们却打听不到她反抗的消息?”

    出云师太道:“这次雪隐门派出的乃是乾甲,他在雪隐门中除了门主之外就数他身手最高,尘缘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上尘缘不想因为伤害肚中的孩儿,所以选择乖乖地离去,因为反抗的下场就是当场被格杀,不反抗随他走,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慕容寒山疑心未能尽解道:“然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

    出云师太道:“我见到了她在客栈中留下的暗号信息,他们此刻正向西行,你们快马加鞭,还是能够追得上他们。”

    析长三道:“此地向西,我们又不知道他们所行的路线,如何能够追得上他们?”

    出云师太道:“我们自然有联络的方法,尘缘会在经过的地方留下记号,现在我来告诉你们这些记号的含义。”说着,出云师太告诉了他们尘缘会在路上留下的记号的含义。

    慕容寒山当机立断:“救人之事宜早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他已经完全相信了出云师太的话。

    析长三道:“现在天色已黑,城门关闭,咱们偿若不骑马,又怎能追得上他们?”

    慕容寒山道:“咱们施展轻功去追,天黑正好不会惊动路人百姓。”

    管伯雄想起尘缘腹中兄弟的骨血,同时也想到马上就能给兄弟报仇,一股热血升腾而起,他也赞同立刻起行。

    出云师太道:“贫尼不便和雪隐门的人相见,我先回梅花庵静候佳音便了。”

第七十一章 山中陷阱

    析长三见慕容寒山首先出去,想要带领大批丐帮弟子跟随其后,慕容寒山冷然拒绝:“一来咱们是暗中追人,这么多人偿若惊动了乾甲,激发了他的凶性,以至于杀了尘缘,甚或听到动静,带着尘缘夺路而走,咱们便追悔莫及了。”

    慕容寒山说得没错,半夜里一群叫花子浩浩荡荡地行路,就算没有行军时如雷的脚步声,也会激起周围的犬吠,让乾甲有所警觉。

    析长三道:“那么我一个人跟你前去。”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你必须留在这里坐镇,且不说出云住持所言是真是假,丐帮分堂如今堂主不在,你若再走了,丐帮弟子便陷入群龙无首的地步,偿若再有人来犯,谁能抵挡?”

    听到他这么说,管伯雄道:“我和乾甲有不共戴天之仇,我非要跟你一起前去不可。”

    原以为管伯雄没有留下的必要,但慕容寒山一样拒绝了他:“你去不去追寻,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我全力施展轻功,你也跟不上,等你到了,事情也当解决了。”

    管伯雄无话可说,难道他能说他的轻功足以和慕容寒山比肩么?偿若跟不上,那岂非在扯慕容寒山的后腿,让慕容寒山走慢些等他不成?

    慕容寒山坚定地说道:“出云师太所言为虚便罢,偿若她说得一切如实,我必将宰了乾甲,带回尘缘。”

    说罢,慕容寒山一人一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丐帮分堂,留下一种目瞪口呆的丐帮和八臂门的人。

    虽然已过了清明,但夜里依然春寒料峭,因为到处天灾之故,除了一些逃荒的人蜷缩在街角,街道上并没有多少行人。

    慕容寒山不欲在城中张扬其事,并没有展开轻功,而是快步走向城门,个中听到有巡逻的士兵在驱赶躺在富人门前的灾民,慕容寒山暗叹这世间如此冷漠,真正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了。

    一边走,慕容寒山一边感慨,他却想不到,刚走过两个街口,就有一队不识相的巡逻兵主动找上了他。

    巡逻中为首的一人见到慕容寒山匆匆而行,向他喊道:“喂,干什么的?站住!”

    慕容寒山闻言停住了脚步。

    这批人向他冲过来,准备盘问他的身份,慕容寒山刚想拔剑宰了这些趋炎附势之徒,却忽然想起了罗知府,又想起了自己此行是去搭救尘缘,不能多惹麻烦,他思量一定,人在巡逻兵赶到之前,忽然拔身而起,落到旁边一座房子的房顶,既然已经搅出了动静,慕容寒山也不再顾虑什么惊世骇俗之举,他人在房顶施展轻功,从一座屋子的屋顶来到另一座房子的房顶,转瞬间就消失在这群巡逻兵的视线之外。

    巡逻兵见慕容寒山犹如神仙飞升般的身手,无不感到震惊,这些人停住了脚步,看着慕容寒山离去的方向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名巡逻兵问道:“要不要向上边告知,全城戒备?”

    为首之人摇了摇头:“此人既然已经走了,咱们也就没必要闹这么大动静,偿若到时候捉不到人,咱们岂非要白白承担罪责?现在可是要紧时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另一人说道:“我听说夜行人都穿黑衣,以便在夜里躲藏,但此人却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说不定并没有恶意……”

    又一人道:“没有恶意为何他一见咱们便跑?”

    为首之人道:“见了咱们不跑的也不多,只不过向他这种身手的倒还是头一次见,大伙可听好了,偿若有人问起,咱们可什么都没看到,更不能主动向人提起此事,兹事体大,万万不可轻忽。”

    其他人立刻答应下来。

    就在他们在后边议论纷纷时,慕容寒山早去得远了。

    慕容寒山躲过巡逻兵后不久便从房顶下来,毕竟夜半踩在别人屋顶太过招摇,他轻而易举地出了城,然后借着月光向西行去。

    据梅花庵的住持出云师太所言,尘缘随时乖乖地跟着乾甲离去,但路途中定会留下记号,黑夜中原本不易寻找什么记号,但慕容寒山十分有耐心,除了汉中向西都是官道,虽然官道也不如何平整,但因为干旱的缘故,路边也没有杂草灌木,四周视野开阔,慕容寒山在离城后约么五六里地外见到了第一个记号,记号画得十分潦草,足见乾甲对尘缘看得很紧。

    发现了记号后,慕容寒山信心大增,他展开轻功一路疾驰,同时也没有放过路旁刻画或者摆放的痕迹,月光如水,映照在地上,慕容寒山的影子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奔驰,不久他便见到了第二个记号,这个记号则要工整得多,并不想匆忙留下的。

    慕容寒山继续向前奔驰,疾驰之际,他也在思索,出云师太所言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倒也不需要多想,如果是假的,她为何这么做?难道是为了对付自己?毕竟雪隐门在中原对付的目标除了丐帮外,还有一个慕容寒山。

    但就算有人在前方设下了陷阱,自己也不会惧怕。

    可如果是真的,慕容寒山不免想起出云师太说过的,尘缘已经怀上了身孕,她一个全家遭到劫难的姑娘,孤零零地生活在世上,终于有了可以委身之人,管仲英,但管仲英却也惨遭杀害,尘缘未必认为自己会去救他,而出了自己之外,能够救她的或者只有出云师太和管仲英的兄长管伯雄,但这两人谁都不是她的对手。

    那么她为何心甘情愿地跟着乾甲回去?难道她不知道回去也是个死?

    慕容寒山心头一惊,他忽然想明白了如果出云所言无误,那么尘缘跟着乾甲离去的目的也就十分明朗了。

    她跟着乾甲走,就是找机会杀了乾甲,为自己,也为管仲英报仇!

    想到这里,慕容寒山内力一松,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

    不远处的平原上,忽然传来几声狼哞,汉中乃是一座大城,虽不是中原腹地,也毕竟是汉人聚集之地,然而天灾**,使得大片的农田变成荒地,人已经对这些祸害牲畜祸害良田的畜生无能为力,这些狼也是要果腹的,它们半夜出来觅食,说不定是以饿死的灾民的尸体为食。

    在这方面,人和狼并没有什么区别,为了生存,狼可以吃同伴的尸体,饥荒重地,不也是传出人吃人的事情么?

    而自己更是亲身经历了罗小英差点被人吃掉的恶行。

    若不是为了搭救尘缘,慕容寒山定会停下来将这些害人的畜生下手除去。

    慕容寒山对这些狼吟置之不理,他抬起头来看看夜空,想不到竟会这么巧,天上正是满月,传言满月之夜,饿狼就会聚齐起来寻找吃的,其实那不过是因为满月之夜较为明亮而已。

    胡思乱想着,慕容寒山循着记号来到了一座荒山,山并不高,山上树木因为缺水而显得枯败,四周的村庄大都是荒村,所以找村子落脚并没有什么意义,乾甲带着尘缘,说不定就在这荒山的山谷中投宿。

    想到这里,慕容寒山放慢了脚步,思索着见到乾甲后的可能,如果两人离得非常近,自己决不能表现出来是为了救尘缘而来,否则说不定他会以尘缘为质,自己担心尘缘一尸两命,说不定就此失去了拯救她的时机。

    尽管山上都是枯败的树木,可山林中还是有不少枯枝败叶,慕容寒山脚步放得极轻,以防打草惊蛇。

    可是慕容寒山一直来到山腰上,都没有发现两人的踪迹,慕容寒山向山顶看去,山顶光秃秃的一览无余,乾甲也多半不会带着尘缘在山顶休息,慕容寒山绕过山腰,发现前面还有一座山头,两座山头之间,是一片相对平坦的山谷,山谷中陷入山头的影子中,再加上山谷中有几棵没有枯萎的树木遮挡,完全看不出有没有人在里面。

    慕容寒山悄悄地向山谷中行去,他挨着山石的影子而行,以防山谷中的人能够看到他。

    终于来到山谷中,这里比山下要安静地许多,不时从远处传来的隐隐狼叫,更衬托得这里的寂静,慕容寒山准备在山谷中搜索一番,如果见不到乾甲和尘缘,自己立刻离去,继续向西行走。

    走了没多远,慕容寒山问道一股焦味,焦味中混合着一股烤肉的香气,这香气并非正在烤肉的香味,而是之前有人在烤肉,烤肉味在山谷中还没有散去的气味,慕容寒山推测是乾甲和尘缘留下的,他不知道这味道是多久前留下的,两人是不是还在谷中,他循着香味向前走。

    来到几棵树下,慕容寒山正想窜到树上居高临下地查看,他忽然感到右腿似乎踢到了一根草,但山谷中除了这些树外,他并没有见到什么草,而且这感觉也和踢到草的感觉有些异样,正准备低头查看,异变陡生,两根绳圈迅速已极地将他右腿套住,接着绳子向上升起,慕容寒山被倒吊起来。

    这种感觉是慕容寒山从没有遇到过的,历来都是他将敌人看成猎物,极少遇到有人将他看成猎物的。

    就像他初次听到魔音教的乱神魔音一样,慕容寒山感到的不是惊慌,而是有趣,他也并没有急于脱困,而是心甘情愿地被这么吊着,他想看看对他下手的是谁,如果他猜得没错,这个陷阱应是乾甲留下对付追踪他的人的,这种陷阱,雪隐门的刺客曾用于杀死丐帮的一名堂主,如今也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

    慕容寒山被吊起来之后并没有人立刻出现,除了陷阱发动时的声响外,山谷中又陷入了宁静。

第七十二章 将计就计

    忽然,一根羽箭从山谷中的阴影中射出,慕容寒山若要躲过这根箭矢乃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这么一来,暗中对付他的人定然会知道这个陷阱困不住他,也就不会轻易现身,那么慕容寒山被吊起来就不显得那么有趣了。

    箭矢的破空之声非常响亮,显然射箭之人臂力不小,不管此人是不是乾甲,其目的都是为了置他于死地。

    所以慕容寒山决定行险,他悄悄地将两根手指放在箭雨将要射来的身体方位,那根箭矢转瞬便到,慕容寒山功聚双指,将这根箭羽用力夹住,人趁机向后一荡,做出一副中箭后的样子,他同时假做发出惨叫的声音,就算是在半天,也会让人认定他中了箭,何况现在是在夜晚的山谷中。

    而那根羽箭落入他的两根手指当中,就像是陷入了石头里,再也不能移动分毫。

    之所以说慕容寒山是行险为之,一来这跟箭矢的力道极强,就算是他慕容寒山,也震得手指发麻,偿若他的功力再少些,这跟箭非但夹不住,还会贯穿他的身体,这是其一,其二是山谷中视线不明,慕容寒山对箭羽射来的方位七分靠听,三分靠看,偿若他估算错误,没有料准箭矢的方位,这根箭矢一样能够射穿他的身体,其三就是运气了,这根箭矢乃是普通的箭矢,偿若是狼牙羽箭,箭簇上生有倒刺,倒刺上淬有剧毒,那么就算他能夹住箭矢,也将毒发身亡。

    但慕容寒山只为了能够看清埋伏他的人是谁,还是冒险做到了。

    黑夜中,那根羽箭停留在慕容寒山倒吊着的身上,任谁都能想到慕容寒山定是要害中了箭,且此时的他声息全无,那自然是已经中箭毙命。

    一声女子的惊呼传来,慕容寒山听到这个声音,不惊反喜,他和尘缘说过话,记得她的声音,看来尘缘还没有遭到乾甲的凶手。

    接着是两名异域男子的笑声,其中一人说道:“有猎物自投罗网,那不是好事么?乾震,你这个陷阱布得当真巧妙。”

    另一名男子叽里咕噜地说了一番西域方言,听口气是对这句赞扬全然受落,露出自豪的神态。

    慕容寒山被倒吊着,他心道原来不知乾甲一人,还有乾震,听名字和乾甲身手也相差不多,怪不得尘缘连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就被带走。

    可是他还是猜错了,这次前来带走尘缘的,乃是四人,只不过另外两人话很少罢了。

    一人说道:“是即刻上路,还是再等猎物上门?”

    另一人道:“乾震的癖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喜欢查看自己的猎物,现在就走他怎能甘心?”

    慕容寒山原本还担心他们就此走了,自己被吊起来就显得十分愚蠢,听到此人的话,他才放下心来。

    两道人影向他走了过来,慕容寒山已经分辨出有四名雪隐门的刺客在此,见到只来两人,他心中有些失望,两人来看他,必然有两人跟着尘缘,此时如果他忽然脱身杀人,那么也会使得尘缘陷入险地,该怎么办才好呢?

    就在慕容寒山迟疑不决时,那名叫做乾震的刺客竟忽然向吊着慕容寒山的绳索甩出了一把飞刀,虽然雪隐门的刺客在西域名头甚响,但这手飞刀未必就比中原杂耍卖艺的甩得好,飞刀割开了吊着慕容寒山绳索,之所以说是割开,是因为绳索上还有一点牵连,竟然没有断。

    而慕容寒山此刻身子随着绳索晃荡起来,这种晃荡,看似那把飞刀所致,但实际上是慕容寒山借力导势,故意晃荡起来的,为的就是给自己冲向尘缘增加力度,而乾震因为一刀没有割断绳子,脸上大是无光,其实以他的水准,是不可能一把飞刀割不断绳索的,不过他也没有细想其中究竟,接着第二把飞刀脱手飞出。

    就算慕容寒山在晃动之际,乾震算好了绳子晃动的速度,也绝不会再次失手。

    但偏偏好像天不遂人愿,飞刀到时,慕容寒山故意带着绳子让开飞刀,而且他晃动的力度更大了,飞刀落空,慕容寒山晃动得不以常理,面对这诡异的情形,这几人一事还都没有想到慕容寒山没有死,而是在戏弄他们。

    跟着乾震过来的这人叫做坤离,他见乾震接连两把飞刀都没有割断绳索,不禁出言讥讽道:“乾震兄的飞刀之技似乎有些退步了呢。”

    他对于乾震排名在他之上颇有不满,此时正好趁机稀落他。

    乾甲二人听到坤离的话,全都哈哈大笑起来,乾震气得呼呼直喘。

    慕容寒山倒吊着晃动的力度已经足够,他忽然带着绳子向乾甲二人以及尘缘的方向射去,就好像摆动的绳索乃是受不了甩动之力,自然断掉一般,可是晃动的力度再加上慕容寒山刻意为之的力道,他的人就像一根铁弓射出的箭羽,在电光火石间向乾甲射去。

    他要保证在他们伤害尘缘之前将两人宰杀。

    但两人毕竟是雪隐门中出类拔萃的高手,虽然一时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但他们立刻恢复过来,其中一人抽出剑,想要挟持着尘缘先走,由乾甲来应付突然而至的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早就做好了准备,又岂能让他们打响如意算盘?他手中夹着的那根箭矢被他反手甩出,那名准备带着尘缘先走的人脖子被箭矢贯穿,向后抛跌,尘缘则愣在当地,不知是该趁机逃走还是怎的。

    乾甲此刻当然明白一切都是慕容寒山将计就计,他在慕容寒山飞到他身前拔出了剑,并以一招慕容寒山从没见过的剑招,将慕容寒山这雷霆一击挡住!

    雪隐门的顶级高手出手的确不同凡响。

    不过慕容寒山也料到了一招未必杀得死他,这一招被他接住后,慕容寒山借势侧翻过去,人在空中时就先削断了困在腿脚上的绳索,而等他落下来时,正好在尘缘身旁。

    只是让慕容寒山意料不到的是,尘缘在他刚刚落地时,竟然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向他刺来。

    慕容寒山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道:“你干什么?”

    尘缘听到声音,再加上看到了慕容寒山的容貌,明白了一切,她说道:“原来是你……小心!”

    慕容寒山也醒悟自己自从落入陷阱,接着到忽然向他们出手,尘缘看不清他的来历,见他落到自己身旁,以为是来杀她的,所以本能地反击,这最后一句小心,是提醒慕容寒山身后有人偷袭。

    偷袭之人正是乾甲,他见到慕容寒山来到尘缘身旁,也想到了他是来搭救尘缘的,因此趁慕容寒山不备,一剑向他背后刺来。

    这次慕容寒山既然有了准备,又岂能让他得逞?慕容寒山连头都每回,便听出了乾甲一剑刺来的方位,他反手身后,将乾甲这一剑拨开,然后才转身和他相斗。

    乾甲见这一招偷袭落空,向后退开,他第一招挡住慕容寒山奋力一击,手臂已经酸麻,这次偷袭换的是左手,左手用剑毕竟不如常用的右手有优势,他剑被挡开,也并不向前纠缠,而是退开几步,和慕容寒山以及尘缘拉开距离,同一旁的乾震以及坤离三人呈品字形将慕容寒山围在中间。

    乾震喝道:“你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何目的?”

    慕容寒山道:“我是汉人,可笑的是这里是中原汉土,那轮得到你们这些跳梁小丑来询问我?我倒要问问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又干什么来了?”

    乾甲用西域话叽里咕噜说了几句,慕容寒山正警惕他们的出手,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身旁的尘缘却轻轻地说道:“他们打算同时向你出手,关键时再用暗器将你击杀。”

    她的言语虽轻,但还是被乾甲听到,乾甲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就算告诉了他又能怎样?我们三人还杀不了他?”

    慕容寒山对尘缘道:“多谢相告,不过一会打斗起来,你得留在我身旁不要离开,以防他们的误伤。”

    乾甲冷笑道:“想不到我们杀死了她的一个相好,又出来一个相好,克丽丝,你究竟有几个汉人相好为你卖命?”

    慕容寒山这才知道,尘缘在西域时用的名字叫做克丽丝,尘缘怒道:“你别胡说八道,汉人自古以来就以保护女子为常,只不过是你们想得卑鄙了。”

    乾甲道:“是么?我才不管他是不是你的相好,我一样送他下地狱,去死吧!”

    随着去死吧三个字吼出,三名雪隐门中一等一的好手同时向慕容寒山攻来。

    慕容寒山夷然不惧,三把剑夹杂这一把飞刀向他袭来,飞刀自然是乾震所发,慕容寒山一招四方式,将飞刀以及三人的剑给拦下,接着他一招金针渡劫,一柄剑竟然有向四面八方同时出手的意向,三人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开,慕容寒山要护着尘缘,并没有趁机追击。

    三人退开后,又再次向慕容寒山攻来,如此这般,乾甲等人一连十多招,都是一起攻一起退,他们和慕容寒山双方谁都没有占到半点便宜。

    慕容寒山对他们的剑法虽然了解不多,但天下武功道理相同,起初两招或者还看不明白他们剑法的奥秘,十多招下来,慕容寒山隐隐感到他们的剑法不过如此,只不过他们擅长刺杀罢了,剑法虽不被他看在眼里,但他却丝毫不敢大意。

    因为三人身上必定有人携带着大师胡不工亲手打造的机关暗器。

    在管仲英家中,丐帮邵人杰堂主以及管仲英等人就是死于这种机关暗器。

    细如牛毛的牛毛针,在深夜的山谷中,恐怕不易察觉,而且发动机关,也不需要做出多大的动作,所以慕容寒山也不敢等闲视之。

    慕容寒山认定,这三人偿若没有携带这机关暗器,围攻自己这么久都没有占据一丝上风,早就应该逃走,而他们偏偏缠斗不休,就是为了等一个时机。

    发动暗器机关的时机。

    乾甲再攻十多招无果后,他似乎想通了慕容寒山如果是为了搭救尘缘而来,那么他身旁的尘缘就是他唯一的破绽,因此他喝道:“先宰了这叛徒克丽丝再说!”

    三人围攻的目标,忽然就从慕容寒山变成了尘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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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秘的江湖,荒诞离奇的传说,刻画着武林中不为人知的一面。绝世剑客,名门闺秀,武林大豪,空门隐士,独行大盗,江湖浪子,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庙堂,在闹市,在深山,在沙漠,在怒海,上演了无数惊心动魄而又扣人心弦的精彩故事。江湖尘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尘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尘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