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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剑     江湖尘事txt下载     江湖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三章 一招退敌

    慕容寒山不理会他们的喝骂,沉声问道:“你是坤五?他是乾三?你们是雪隐门的人?”

    两人脸色一变,乾三说道:“雪隐门?那是什么?”

    慕容寒山悠然道:“就算是野狗,也知道认主人认家门,你这么说,难道是想说连野狗也不如?”

    乾三和坤五两人眼中露出阴鸷的寒光问道:“你怎么知道雪隐门的事?”

    慕容寒山道:“也没什么,有几个不长眼的东西向来对付我,被老子宰了,据说他们也是雪隐门的人。”

    乾三立刻醒悟到慕容寒山的身份,他抽出兵刃,指着慕容寒山道:“原来你是慕容寒山?你……你没死?”

    慕容寒山冷冷地说道:“我没死,死的是你们的同伴,现在你们承认是雪隐门的人了吧?”

    坤五也随之抽出兵刃,对乾三说道:“跟他拼了!”

    慕容寒山道:“你们不是我的对手,偿若你们能将你们门下的一些隐秘告诉我,或者我会考虑绕过你们两人的狗命!”

    一旁的掌柜见两人相见不过顷刻,便拔剑相向,知道他们要做生死拼杀,吓得逃出酒馆来到外面。

    乾三说道:“你杀死的不过是我们门下低等的杀手,我们的厉害你还没有见识过,竟然大言炎炎地敢说我们不是你的对手?”

    坤五说道:“派出去对付他的,乃是十名弟子以及和魔音教颇有渊源的尺八,既然他没死,想来他们已经全军覆灭了,咱们千万别小看了他。”

    乾三道:“你我联手,恐怕门主都要全力对付,难道汉人中竟有能胜过门主之人么?”

    听他这么一说,坤五说不出话来,两人来到慕容寒山对面,乾三对慕容寒山说道:“得罪了!”说着双手向前一伸,慕容寒山将面前的桌子掀起,一阵咄咄咄的声音打在桌子上,这是乾三最拿手的暗器叫做袖中器,他和人动手之前,喜欢双手一扬,就和偷袭差不多,就算不能取了别人的性命,至少也能让敌人躲避得狼狈不堪,哪知慕容寒山交手经验之丰富,天下不做第二人想,他所经历的阴险招数更多,乾三的出手虽然突然,可是对他来说,却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两人同时抽着剑,准备向慕容寒山扑去,使出联手剑法,他们身为刺客,本来很少会和人正面相斗,如今迫于形势,只能正面相对。

    若非如此,他们杀人会首选设伏,也就是设下陷阱,引目标主动上钩,其次是用毒,杀敌人于无形,有时目标死了都不知道杀他们的是谁,第三是潜形匿迹,也就是将自己化妆成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接近目标,然后发动突然袭击,事后再趁乱逃走,最后才是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是正面交手。

    就算是最后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也从无失手,因为他们的武功在西域几国已经难觅对手,之所以将不留痕迹的暗杀作为首选,乃是因为他们不想暴露雪隐门的存在,让人对他们行刺的手段只能猜测想象,使雪隐门在人们的心中变得十分神秘。

    乾三和坤五两人都是其中的高手,是雪隐门二代中的弟子,所以代号中还带着乾、坤、震、坎、艮、巽、离、兑为首字,比起单以数字为代号的三代弟子要厉害得多,两人联手,如同武当派中的乾坤两仪剑,互补双方的破绽,联手威力比之一人不知要增强几倍。

    一张桌子隔开了双方。

    慕容寒山剑出,桌子从中间一份为二。

    乾三攻上,坤五攻下,两人一剑刺到一半,乾三转而攻左,坤五转而攻右,此等剑法,怪不得两人能在西域有张狂的资本。

    慕容寒山倏然后退,两人的剑法受他退开所引,双双抢攻,慕容寒山忽然又折回,剑光暴涨又蓦然消散。

    乾三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软到在地,咽喉中一道致命伤口,让他连哼都没有哼出来,坤五则只记得眼前一道剑光过后,他胸前的衣服便已被剑破开,一道自喉头到小腹的浅浅的伤口出现在他眼前,他并没有感到多少痛楚,因为恐惧已经让他全身麻木。

    他心知慕容寒山是手下留情,否则这一剑就能让他开膛破腹。

    坤五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为何要饶我一命?”

    慕容寒山说道:“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一些关于雪隐门的事。”慕容寒山看出乾三此人非常固执而且非常傲慢,坤五还算知道厚薄。

    坤五惨然一笑道:“我和乾三一起出来,他死了我又有何面目回去?更不能出卖自己的同门,慕容寒山,你小瞧了我们雪隐门的人!”

    言罢,坤五横剑在自己脖子中一抹,也扑地倒了。

    慕容寒山轻叹道:“这又何苦?”

    两人死在这里,慕容寒山不能久留,他在两人怀中摸索,除了两人身上的不少银票外,他还从乾三怀中找到一封信,匆匆之际,他也来不及查看,将信件放入怀中,他又将两人身上的木牌拿走,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了酒馆。

    酒馆外,一群百姓在向这里张望,从门口可以看出他杀了两人。

    慕容寒山道:“这两人是来自鞑靼人的江洋大盗,被我杀了,你们可以带着他们的尸体前去邀功请赏。”他从两人身上搜索到的银票中抽出一张十两的递给掌柜,“这是酒菜钱,不用找了!”

    说完,慕容寒山迅速离开了这里,围观的百姓虽然心有怀疑,但是眼见他武功高强,谁有敢阻拦?慕容寒山展开缩地成寸的轻功,看似走得并不如何快,实则迅速转过几个路口,消失在围观的百姓眼中。

    慕容寒山知道在这里再也待不下去,说不定很快就会有官差来搜捕他,慕容寒山当然不是怕了衙门中的人,只不过不想多惹无所谓的麻烦而已,他迅速出了城。

    离开淅川,慕容寒山回思刚才两人的剑法,感到他们的联手剑法中颇有可取之处,只可惜当时形势所禁,必须要迅速解决他们,否则便会给自己带来无穷的麻烦,因此自己只用一招便宰了他们,实在无心赏玩他们剑法中的可取之处,他心中暗作决定,下次见到雪隐门的人,宁可让他们以为自己剑法不行,也要让他们使完一套剑法再出手。

    淅川向南有丹江,遭受旱灾的情形还好些,但去年的洪灾却让丹江上下的百姓苦不堪言,往北则是不断向南向东赶去的流民,慕容寒山若是向北,那是逆流而上,沿途别说吃的,恐怕就连饮水都将成为麻烦事,慕容寒山向西而去,沿着本打算好的路子,赶去郧阳。

    郧阳府自本朝成立以来就多经患难,此处像是一个分界线,从这里向南,百姓安居乐业,从此处向北,百姓流利失所,因此常有北方的流民因为天灾不断南迁,到了这里变成了他们暂时留下的地方,因此这里鱼龙混杂,来自天南海北的人都在此处扎根,因为这里流民众多,许多百姓对这里的感情并不深厚,因此一旦遇到外力摧残,他们更容易生出祸患。

    据有记载的两次天灾**而起的叛乱已经让朝廷为此头疼不已,也曾痛下决心将这里好生整顿一番,并因地制宜,在粮食歉收时减少税收,也曾使得此处有过一段时间的安宁,也曾有过兴旺的过往。

    但这种过往如今已被打破,这次天灾不同往年,有更多的流民涌入这里,可是因为天下烽烟四起,朝廷再无余粮使得郧阳变得更为动荡,但奇怪的是,这里暂时还没有被义军控制,也暂时没有作反的迹象。

    郧阳府不但还有朝廷驻军,而且竟然还十分兴旺,流民虽多,却并没有半点颓废之相。

    进了城,慕容寒山感到总算感到来到一个正常的地方,这里物价虽然比之东边要高上不少,但慕容寒山还算能够接受,再加上他从乾三和坤五两人身上搜到数百两银票,足够他作为盘缠赶到西域。

    慕容寒山首先找了家客栈歇脚,之后他来到街上买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自从那夜风流之后,他再没换过衣服,昔日一身白衣如雪的慕容寒山,变成了一个落魄的赶路人,慕容寒山买好衣服,正打算回到客栈沐浴更衣,却路过一家澡堂,真正让他料想不到,慕容寒山走了进去。

    尽管是在乱世,又是在饥寒交迫的情况下,淅川的人竟然还有余情闲暇来这里泡澡,似乎宁可吃不饱饭,也要享受泡澡后所带来的愉悦。

    澡堂中雾气弥漫,里面有不少人进进出出,慕容寒山将脱下衣服,和新衣一起放到了一个柜子中,澡堂伙计给柜子上了把锁,然后将钥匙递给慕容寒山,这把锁当然不是免费的,需要两个铜板,慕容寒山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另一间屋子里有一个大池子,池子上方更是水汽蒸腾,表明池子里的水很热,慕容寒山从没有和这么多人在一起洗过澡,颇为不适应,若是在苏州,他宁可不洗也不会进来,但这一路上他饱经风尘,又见惯了各种经受了饥荒的灾民,再不觉得和这些人一起洗澡有什么不妥。

    更何况,这里的人互不相识,大家脱了衣服坦诚相待,谁都看不出他是名动天下的剑神慕容寒山。

第四十四章 峡谷绝壁

    滚烫的池水上面水气氤氲,慕容寒山踏入池水中,感到十分有趣,他静静地躺在水池中,想起了自己当年修炼内力,差点走火入魔的往事。

    当时自己年轻,正在引导忽然手足麻木,浑身内力如沸,就如同此刻身在热水中一般,只不过当时没有现在的定力,顿时慌乱不堪,而若是慌乱,真气越是四处散逸,那时候的他慌乱不堪,若不是被父亲及时发现,恐怕自己已经小命不保了。

    年轻的时候自己将性命看得很重,毕竟性命对每个人来说都只有一条,随着他剑法的突飞猛进,他渐渐领悟到,只有堪破生死,剑法才能实现超越。

    所以才有了如今的慕容寒山。

    然而高高在上的慕容寒山现在也和一介百姓并无什么不同,一样赤身**地浸泡在池水中,结伴而来的人大声谈笑,仿佛生活中没有什么苦难能难得倒他们,但慕容寒山却知道,外面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说不定哪天便会更朝换代,可是静心一想,更朝换代又怎样?换的不过是皇帝罢了,干他们平民百姓何事?

    所不同的怕只有赋税的区别吧。

    连日奔波的劳累,让慕容寒山慢慢地坐着睡着了,也许是他太累了,也许是杀了胡连开以后的松弛,慕容寒山感到十分疲倦,他垂下了头,进入梦乡。

    不知何时,周围谈笑说话的人都已经离去,慕容寒山睁开眼,眼前的水气如同浓浓的大雾,让人什么都看不清,也看不远,澡堂里的灯光本就昏黄,但慕容寒山却感到有些不对劲,因为这里实在太安静了。

    安静的就像晨雾中的森林。

    大家是什么时候离去的?怎么没有新来的客人来洗澡?慕容寒山很快发觉了不对劲,他的剑和衣服都放在了柜子里,再加上现在他赤身**,赤手空拳,自己疏忽大意的入睡,让自己陷入毫无防备的地步。

    他的仇人不多,当此时能够在这里对他下手的,唯有雪隐门而已。

    雪隐门的刺客看来是对他阴魂不散了,只不知这次他们打算怎么对付他。

    虽然此刻手中无剑,但慕容寒山有剑无剑相差无几,有时候用剑只不过是顺手而已,慕容寒山人在池水中,对周围的感知力却提升到非常高的地步,周围的一丝一毫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可是杀气却从水池底下首先传来。

    一道水痕迅速向慕容寒山袭来,慕容寒山原本以为是有人潜藏在水池下面,如今视线不清,正是袭击他的好机会,所以慕容寒山先是假装还在熟睡,却准备等袭击之人来到自己身旁时,这才施以反击,但是等到水痕来到他身前数尺处时,慕容寒山才察觉不对,因为那道水痕来到他身旁处开始扭曲。

    偿若袭击他的是剑又或者是分水刺或者短枪,水痕绝不会扭曲,能扭曲的兵器唯有软鞭、软剑之类,又绝不适合在水下偷袭,慕容寒山察觉到不对,他伸手一拍池沿,人从水池中猛地窜出,在他脚下,一条剧毒的水蛇跟着向上窜来,但这毒物一跃的高度又怎能和慕容寒山相比?

    慕容寒山人跃离池面,水蛇追之不及,掉回池子。

    若雪隐门的杀招到此为止也便罢了,可是他们却在慕容寒山人在半空中时又忽然射出一蓬淬毒金针,细如牛毛的金针笼罩了慕容寒山的全身,人在半空无法借力,即便是慕容寒山也显然难逃此厄!

    但慕容寒山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人忽然在半空中转变了方向,人从纵起变成了横躺,就像被一阵风吹翻的纸鸢,平平地躺在半空,躲过了所有的毒针!

    雪隐门的杀手们看得目瞪口呆,这怎么可能?这已非人力所能做到。

    等到他们看明白怎么回事时,慕容寒山已经平平稳稳地落到了地上,原来慕容寒山在纵身而起的时候,就已经料到雪隐门的刺客绝不会只有这一招杀招,因此他在纵身而起时,早就看好了房梁所在,人在半空时,双手攀住房梁,双脚提起,人如同平贴在房梁处,躲过了下面射过的暗器。

    等他落地后,自然不会再作为雪隐门行刺的靶子,而是直接向暗器射来之处弹射过去。

    普通武林中人多半会为自己身上没有穿着衣服而感到尴尬,但慕容寒山不会,生死之际,他懂得轻重,分得出缓急,人手中虽然无剑,但他整个人就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剑,向暗中隐蔽的雪隐门弟子刺去!

    这次刺杀慕容寒山的雪隐门弟子一共四人,在这四人眼中,慕容寒山以手为剑,以人为剑,电光火石间就刺穿了他们的身体。

    他们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慕容寒山时刻保持在巅峰的身躯,就已经魂归极乐。

    慕容寒山杀死四人后,又捡起其中一人的剑来到水池边,他用剑身搅动池水,很快,那条剧毒的水蛇又从水中冲出,慕容寒山剑身平拍,将蛇甩到池外,接着一剑将蛇从蛇头到蛇尾剖为两爿。

    他之所以没有在池水中杀蛇,是因为他做完了这一切,又回到热水池中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这才出去束发穿衣。

    更衣室原本熙熙攘攘,此刻却只有他一人。

    穿好衣服,慕容寒山来到四名刺客身旁,从他们身上又得到不少银票和四块木牌,上面写着兑五兑七,艮三,坎二,看来都是雪隐门的二代弟子,对付他的人人数虽然不多,但显然实力增强,只不过在慕容寒山眼中,依然是不堪一击。

    出了更衣室,来到澡堂大堂,慕容寒山见到澡堂的掌柜和伙计全都被人杀害,而门外人生嚷嚷,更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慕容寒山猜到那是有人报了官,马蹄声是官兵赶来的声音,慕容寒山叹了口气,虽然雪隐门的刺客让他的旅途颇不寂寞,但也给他带来不少麻烦。

    至少在杀死雪隐门弟子身上,他是负有绝对的嫌疑。

    慕容寒山转身回到更衣室,他一剑劈开墙壁,隔壁是一家沽衣坊,慕容寒山施施然从沽衣坊中离去,看得沽衣坊中的伙计和掌柜目瞪口呆,门外围观的人站满了半条街,一阵驱赶百姓让路的声音逐渐接近,慕容寒山一身白衣,惹人注目,他匆匆穿过拥挤的人群离去。

    这次慕容寒山倒没有这么快离去,他来到骡马市,看中了一匹品相不错的马,除了品相不错,慕容寒山看上这匹马还因为马上有着一副精美的马鞍,马贩子要价三百两,比平时要贵上不少,不过慕容寒山连价格都没有还,付了银票,上马便走,他又买了不少熟饼熟肉,包了两个包袱放在马上,这才向城门驶去。

    慕容寒山断定这次因为闹市中出现多人被杀的案子,衙役不会这么快的关闭城门搜捕嫌犯,所以才为此后的路途做足了准备,果然不出他所料,等他来到城门时,守城的官兵甚至不知道城中发生了这么一起轰动的杀人案,慕容寒山悠然出了城。

    城外一片葱翠,草木在春风中蓬勃生发,已是晌午,不过春日却并不猛烈,慕容寒山纵马疾行,尽管经历了诸多不快,在这一刻,他还是十分享受惬意的时光,颇有“春风得意马蹄疾,浅草才能没马蹄”的畅快,只不过田间地头都是斑驳的野草,万顷良田因为干旱而荒废,显得不是尽如人意。

    在马背颠簸中,慕容寒山不知如何,无由地想起了和他风流一夜的伊琳娜,她的所作所为,慕容寒山至今仍想不通为什么,但他也承认,他是他一生中难得的一段快活的时光,也是他难得的放纵自己的时光。

    他尽力想要将她从脑海中抹去,却发现他越是刻意想要忘记她,却更让她充塞了自己的心头。

    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还是她仰慕自己,所以倾心于己?

    若是如此,她为何又在自己醒来之前不告而别?

    女人真是个奇怪的事物,慕容寒山庆幸自己从前并没有因为女人而荒废了练剑。

    慕容寒山边走边想,四周的景色看起来都差不多,也许是他心中太过专注,在申时前后,慕容寒山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里有两座延绵的大山形成的一道绝壁峡谷,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慕容寒山也无法向人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妙的是这座峡谷两旁草木茂盛,山间鸟语花香,还有一道小溪从山上流经而过,慕容寒山下了马,来到溪边歇脚,他拿出大饼和熟肉,就着溪水吃了个饱,又任由马儿在山间吃草,马儿十分驯服,并不因主人的放松而趁机逃走。

    慕容寒山吃饱以后,准备上马继续赶路,希望在天黑之前穿过峡谷,夜晚便能够在山的另一边歇宿。

    正当他上了马准备离去时,一阵隐隐的雷声传来。

    此时正值春季,怎会有这种滚滚的雷声?慕容寒山仔细倾听分辨,很快发现那并非雷声,而是无数马蹄震动大地的声音,看来是有一直军队要从这里经过。

    慕容寒山放弃了穿谷而过的打算,他牵着马来到山谷一侧的林中,准备避开来军,虽然决定如此,但是他心中还是暗叫倒霉,从军队数量来看,差不多有两三万人,两三万人走过这道峡谷没有半天的时间都过不完,自己今日多半只能在山这边歇宿。

    不出他所料,来军经过这片峡谷时,因为峡谷间的缝隙狭窄,官兵只能逶迤缓行,从军队中马的数量,慕容寒山就知道是朝廷的大军,因为义军哪里会有这么多的战马呢?

    穿山而过的朝廷军经过得十分缓慢,慕容寒山牵着马儿安静地等候,山谷中马蹄声轰鸣,在大山中引起阵阵回响。

第四十五章 粮草之战

    慕容寒山原本不想惊动官兵,毕竟他一人武功再高,也不是数万人的对手,为了避免麻烦,他准备等官兵全部过完,再做打算,决定是今日过谷,还是明日再走。

    可是朝廷大军的马儿时不时地嘶鸣影响,再加上这么多人马经过所形成的赫赫之威,隐藏在山腰间的慕容寒山的马儿像是受到了惊吓,忽然前蹄掀起,一阵嘶鸣,这一声嘶鸣不要紧,却惊动了下面经过的朝廷军,朝廷军以为有人在这险要之地埋伏他们,顿时陷入了一阵混乱。

    慕容寒山无奈苦笑,人翻身上马,决定离开此地以避麻烦,然而就在他拨转马头准备纵马而去时,峡谷两边的山头像发生了山洪,无数的木头和石块向峡谷中砸去,原来在峡谷两侧竟真有埋伏,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慕容寒山决定留下来看看。

    原本已经陷入混乱的朝廷军更是变得首尾难顾,留在谷中没来得及出来的士兵固然被从上面滚落的石块木头砸得鬼哭狼嚎,出了谷的官兵更是不知是该继续前行,躲开袭击,还是反身对付偷袭他们的敌人。

    终于,一阵混乱过后,朝廷军中侥幸不死的官兵受到了长官的约束,他们全都下了马,向两旁的山腰上冲来,而山谷两侧也涌出无数人影向山下攻去,慕容寒山一看埋伏之人的服饰,便知道他们是造反的义军,不知从哪里打探到朝廷大军会从这里经过,从而提前做好了埋伏。

    在慕容寒山前后,忽然冒出无数的人马,让慕容寒山一时难以抉择何去何从,十多名朝廷军的官兵渐渐来到慕容寒山身旁,他们误认为慕容寒山也是义军的人,口中呼喝着向他冲来。

    慕容寒山虽然不想和朝廷大军作对,却也不是束手待毙之人,他从马上下来,做出了一个果断的决定,那就是帮主义军对付朝廷军。

    十多名官兵向慕容寒山冲来,慕容寒山不退反进,反而向他们冲来,等到慕容寒山冲到他们身后,十多名官兵已经倒毙在两旁。

    既然有了决定,慕容寒山更不犹豫,他提剑向朝廷军密集之处冲了过去……

    站在山头只会义军冲杀的首领没有多久便注意到了这个身穿白衣的男人,此人一人一剑,就像是农人收割麦子一般,只要是他剑锋所至,朝廷军顷刻倒下去一片。

    这次埋伏朝廷军的乃是鄂北一代的义军,首领是富有传奇色彩的阮家人物,阮啸林,传闻他祖上乃是梁山水泊中的好汉,后世为了避祸,来到鄂北隐居,也不知真假。

    阮啸林站在山头,他此次率领义军,准备等朝廷军过去一半,再实施袭击,以收最大的战果,慕容寒山到来之际,也全都落在他的眼中,只不过他不想因他一人而打乱了整个部署,却不料这一番精心筹划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刻,被慕容寒山的马给暴露了行藏,他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提前发动袭击,对朝廷军的袭击自然不会如他提前打算的那般理想。

    对此,他心中着实对慕容寒山有些恨意,但此刻见到他犹如杀神附身,心中惊喜交集下,哪里还有半点恨意?

    随着慕容寒山以及从山上从下的义军拼命厮杀,朝廷军很快败走溃散,阮啸林指挥一支队伍从后方撵杀,并决定让他们追出二十里便收兵回来,穷寇莫追的常理他还是知道的。

    山南取得大捷,山北同样将准备度过峡谷的朝廷军击退,只不过因为度过峡谷的官兵不多,还是让一万多兵朝廷军安然退走。

    即便如此,阮啸林对此次战斗的成果还是感到极为满意。

    战斗一停,阮啸林便亲自向慕容寒山行去。

    慕容寒山经过这一场大厮杀,刚换上的雪白衣服又溅满了血迹,他正在权衡此次出手的得失,一名身材魁梧的人带着一群义军将领向他走来,慕容寒山自然知道对方就是义军的首领。

    阮啸林隔得很远便向慕容寒山道谢,谢他相助自己击败朝廷军,对于慕容寒山搅乱了他埋伏一事那是半点都没提。

    慕容寒山微微点头,表示不算什么。

    阮啸林走到他身前,对慕容寒山施礼道:“不知英雄尊姓大名,我们义军因为英雄的出现而士气大振,才能胜得如此利落!”

    慕容寒山道:“举手之劳而已,当不得首领盛赞,在下慕容寒山。”

    阮啸林眼中射出热切的眼光:“原来是剑神驾临,我说呢,武林中谁会有这种身手,原来是剑神……”说罢他尴尬地一笑。

    慕容寒山问道:“怎么?”

    阮啸林道:“我见剑神身手高明,原本打算招揽一下的,现在既然知道英雄就是剑神,看来我只能打消这个愚蠢的打算了。”

    慕容寒山心道,这个打算虽算不得愚蠢,但也是十分鲁莽了,他笑道:“能和义军如此冲杀一番,我已经心满意足,敢问首领尊姓大名?”

    阮啸林说了。

    慕容寒山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头,他问道:“不知阮首领和阮铁梅是何关系?”

    阮啸林脸上现出恭敬的神色道:“那是家父。”

    慕容寒山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一般义军之所以揭竿而起,皆是因为已经被逼着走上绝路,否则谁会放弃自己还算过得去的家世,走上杀官造反的路呢?难道他不用顾忌自己家人的荣辱安危么?所以不管是路达远还是单勤王抑或是其他义军首领,他们通常都是要么孤家寡人,要么生活流离失所,面临食不果腹的窘境,这才孤注一掷,走上反叛的不归路。

    可是阮家不同,阮铁梅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他一套水龙八刺,不知击败过多少成名英雄,再加上他背靠鄂北,在水上讨生活立足,在湖北境内靠水依江生活的门派对他们无不敬服三分,像这种近乎世家的阮家,根本就没有作反的理由,更没有将阮家陷于朝廷通缉的境地当中的必要。

    阮啸林看出慕容寒山疑惑的原由,他说道:“家父眼光所系长远,知道朝廷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这次再难扶大厦于将倾,因此他断定,反正迟早要反,既然如此,迟疑观望不如断然决定下来。”

    慕容寒山道:“我原以为令尊不过是一介武夫,想不到他对世事的洞察如此明晰,假如阮世侄见到令尊,请附上我慕容寒山的问候。”他和阮铁梅乃是一代江湖名家,自然不能称呼阮兄之类。

    阮啸林并不以低于慕容寒山一辈为耻,他笑道:“家父偿若知道慕容先生能够提起他,自然会喜出望外,今日大捷,慕容先生出力甚多,偿若没有急事,剑神可愿意参加我们的祝捷晚宴?”

    慕容寒山道:“却之不恭,那只好打扰了。”

    阮啸林大喜,吩咐几名得力的手下去收拾战场,慕容寒山见到义军士兵不仅收拢活马,就连死马也要,不知道他们要这些累赘干什么,偿若朝廷军找到援军再挥戈而来,他们如何抵御又或躲避?

    天色黯淡下来后,义军将战利品收拢完毕,虽然义军也有不少伤亡,但取得了这么大的胜仗,大家的喜悦还是多过悲伤,他们就地扎营,在山脚下的平坦出,拾捡了很多柴火,在春风夜幕下,生起了无数的篝火,其中最大的一处篝火,自然是阮啸林和慕容寒山身前的这片篝火。

    篝火上架着他们刚刚得来的战利品,死去的战马被剥皮洗净,在火上细细烤着,从马肉上滴下的马油落到篝火里,散发出的香味弥漫到很远的地方。

    慕容寒山蓦然醒悟,从此向西北,赤地千里,就算义军杀官造反,所得到的粮食也不够他们吃的,他们之所以连死马都要,就是为了补充粮草,他们冒险伏击朝廷的骑兵,是预先就筹算好了这些战马可以作为粮食。

    义军都是由百姓组成,恐怕除了今日,他们已经很久都没有吃到荤菜了,他们今日的伏击之战,不如说是为了一口吃的而拼命,幸而他们打赢了,否则在战败的情况下又缺少粮食,这支义军恐怕就会风流云散了,这也是阮啸林如此感激自己帮助他们杀敌的原因。

    马肉烤到七八分熟,很多义军士兵已经忍不住用刀子割肉分食,尽管人人眼馋,但义军这些人互相视为兄弟,都是先谦让一番,这才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阮啸林从马腿上割下一大块马肉,用一个铁盘子端着,送到慕容寒山身旁,慕容寒山道谢后,也学着众人抽剑割肉而吃,阮啸林阻拦住他,递给他一把自己用的匕首道:“长剑用起来不方便,用我这把刀吧。”

    慕容寒山接过,阮啸林又让人拿出佐料洒在马肉上,他对慕容寒山道:“以前若没有吃过马肉,定然是吃不惯的,用这些佐料压一压马肉的酸味,吃起来味道还算不错。”

    这种待遇只有慕容寒山和为数不多的人才有,大部分的义军士兵都是连盐都没有放,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吃得津津有味,仿佛一生中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慕容寒山见到大家吃得很香的样子,也感到腹中饥饿,他用匕首将肉剖开,一块块地吃了起来。

    配以佐料的新鲜炙烤的马肉,鲜香滑嫩,也吃不出什么酸不酸的。

    他吃了几块肉,阮啸林又递给他一坛酒,没有酒杯,众人都是捧着探子轮流喝,慕容寒山也喝了一大口,火辣辣的劣酒之味直冲脑门,不过能在此时此地喝上酒,已经是意料之外的享受了,慕容寒山想起自己包袱里的大饼和熟肉,也全都拿出来给大家分食。

    阮啸林道:“这定是剑神给自己路上准备的粮食,我们吃了,你此后就要饿肚子了。”

    慕容寒山笑道:“你放心,我若是饿了肚子,也不配称什么剑神不剑神的了,大伙一起吃吧。”

    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这种粗犷的习性,向来都和他慕容寒山离得很远,但如今做起来,却也并不感到如何突兀。

第四十六章 山匪袭城

    在山脚下,随着月移影转,不知不觉中,慕容寒山喝得熏熏然,盘中马肉吃光,算得上饭饱酒足,很多吃饱了的义军躺在草地上便睡,丝毫不以为苦,显然他们露宿山野已经习以为常。

    慕容寒山正要学着大家一起睡去,阮啸林却邀他在帐篷里睡,帐篷里虽然没有床,但铺上了软垫子,慕容寒山说道:“这是你阮首领睡觉的地方,我岂能冒犯?我在外面睡便是。”

    阮啸林死活不同意,慕容寒山盛情难却,只得在里面睡了一夜.

    在帐篷里睡觉,免了风餐露宿之苦,也不用担心昆虫爬进衣服,慕容寒山虽然帮他们杀朝廷军在先,但受到他们如此热情的招待,心中对他们的举动也十分感激,若非自己志不在此,说不定就会因此加入他们的义军了。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慕容寒山向阮啸林作别,阮啸林殷殷送行,直送到十余里之外方才回来,峡谷中的石块木头自然也被早起的义军清理干净了,否则峡谷中根本无法通行。

    慕容寒山也提前问清了此处峡谷的名字,叫做金丝峡,长约十里,其中又分为白龙峡、青龙峡和黑龙峡,其中白龙峡最为险要处,走在其中只能看到一条线也似的天空,又被称为一线天,若非义军兵力不足,在这里伏击朝廷军,定然会让他们全军覆没。

    出了金丝峡,就到了陕西,陕西就算没有这场千载难逢的旱灾,也是十分贫瘠,江南水润地区粮食撒下去很快便能长出来,在这贫瘠的土壤里,十倍的地方也赶不上江南一地的收成,因此这里地广人稀,平日勉强糊口,赋税一重,很多人都难以存活,天灾不过是压垮当地百姓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慕容寒山纵马疾驰,马蹄踏出的尘土也比别处多谢,行走在干旱的土地上,犹如行走在戈壁沙滩,就连树木都越来越少,更别说行人或者牲畜了。

    走到晌午,慕容寒山也没有感到饥饿,那是因为早上他又饱餐了一顿水煮的马肉,马肉难消食,所以他尚未感到饥饿,不过马儿跑得疲惫了,脚步慢了下来,慕容寒山自己不饿,得为马儿寻摸些青草吃,寻摸些水喝。

    一上午的功夫,慕容寒山纵马走了有百十里地,终于见到一座小县城,只不过盘踞在这里的,既不是朝廷官兵,也非义军,而是一支不知从那座山头下来的土匪,将原本就难以聊生的县城搅得满目疮痍,城中百姓十室九空,没有来得及走的又或者无处可去的,似乎也走不了了。

    附近的朝廷驻军因为全都调去对付义军,山匪前来县城打劫之前,已经书信告知知县,信曰:某年某月某日,吾黑风寨将率领弟兄们洗劫山阳,若是知机的,乖乖准备好白银一万两,黄金一千两,粮食一千担,若是不知机的,老子便率领一千名好汉血洗山阳县!黑风寨首领权震虎。

    黑风寨何许山寨,权震虎何须人也,知县一概不知,不过既然收到此信,他自然不敢怠慢,县城内只有百十名差役,原本还有一支千人队的卫所在附近驻扎,对付义军时,这支千人队也被调走,山阳县能够守城的战斗力,只有百十人,知县知道兵力不足以抵御山匪,便立刻派出四名差役前去商州求援。

    这打算原本不错,但商州也受到义军的冲击,自保尚且勉强,如何能够分得出兵力来援助山阳县?四名差役眼看没有找来援军,知道回去不但会受到知县臭骂责罚,而且等黑风寨的山匪攻打下来后,连小命都保不住,因此四人一个商议,分头逃命去了。

    知县左等援军不来,右等援军不至,甚至连一封回信都没有,派去求援的差役也不见回来,知县没了底,早早地命人挖掘好出城的地道,将金银财物全部打好包袱,准备山匪攻城时,偿若看出形势不对,立刻钻地道逃走。

    何以黑风寨的山匪袭击县城还要提前致信一封?原来匪首是听了师爷的建议才这么做的,匪首的名字也不叫权震虎,权震虎是师爷给起的名字,他本来的名字而叫王元丁,听起来倒像是穷秀才的名字,半点气势都无,知县见到署名,未必会当回事,而且事后就算洗劫县城未果,也可将罪名推诿到权震虎身上,世上既无此人,则他们也不会受到牵连,这是其一。

    其二,他们致信知县,正是看准了朝廷现在对付义军都称得上是捉襟见肘,兵力不足,他们先下战书,这叫做试探,偿若知县真的搬来救兵,他们的打算就此作罢,偿若没有动静,那么他们便能大摇大摆地攻打县城,而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剿灭。

    除了以上这两点,还有一点就是他们的人手也没有上千人,而是三百余人,之所以这么虚张声势,就是为了给县城的官员带来压力。

    果然,知县没有找到援军,反而为自己谋划好了后路,早将全城百姓的性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城中稍有权势之人,都提前得到了山匪回来洗劫山阳的消息,他们带着细软,偷偷地离开,留下的,只不过是贫苦百姓罢了,他们不知道山匪即将劫城的消息,县衙也命人不得张扬此事,这么一来,知县不仅是将百姓的性命不当回事,反而是陷他们于水火当中。

    不过穷人虽然留下来没有好日子过,逃走的富人也有一部分在路上遇到王元丁的人马抢劫,能得保性命的,都算是好运了。

    终于,到了王元丁约定好要来劫城的日子,可是一天下来,却什么事都没发生,原本准备着和劫匪厮杀一场的差役也都放松下来,可是到了深夜,王元丁的人马还是出现了。

    王元丁听师爷的建议,让每人拿着两个火把,深夜中县城中的人分辨不清,看到这么多火把,便会认定他们真有上千人。

    知县见他们不是围城,便命令差役牢牢把守城门,可是县城的城墙不高,也没有护城河,难以抵御做好准备的这些山匪。

    原本县城也做好了抵抗的打算,知县也幻想着能够击退匪徒,然后上报朝廷,成为自己升官发财的门槛,可是城门很快就被攻破,而且攻破得十分轻巧。

    原来王元丁的山匪早就在县城埋伏好了几十人,等到攻城时刻,他们从内袭击官差,这些差役显然想不到城内还有敌人的内应,很快就被杀散,他们以散,整座山阳县就变成了空城,知县得知消息,连忙带着夫人小妾,从事先准备好的狗洞逃走。

    知县逃走之后,怕朝廷怪罪,趁夜向东南逃窜,准备隐姓埋名,靠这几年积攒下来的银钱做个富家翁,哪知道后来半路遇上了一股流民,不但人送了性命,银钱被抢夺,就连他的夫人小妾也被人掳走,这是后话,不提。

    且说当晚王元丁带人冲进了山阳城,满城百姓听到杀人放火的声音,吓得赶紧带着值钱的东西,拖家带口地向城门涌去,大半的百姓都急匆匆地逃了出去,还有一小半的百姓留在了城中。

    王元丁带人大肆劫掠,他原本打算抢劫的东西足够了,便立刻收兵而回,但他的师爷很快发现这座县城没有朝廷官兵会来注意,而且无论居住,还是其他,条件都比他们山上的寨子好上许多倍,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回去?师爷便建议王元丁就此留驻山阳,有了这座坚城,他们再招揽一些百姓入伙,说不定就此能够成就一番大事。

    听了师爷的建议,王元丁深以为然,他派人紧闭城门,看好不准放走一个百姓,当天晚上他就搬进了衙门去住。

    到了翌日,王元丁命人清点城中百姓,然后抢抓男丁入伙,又不愿意的,就一杀了之,原本县城中的人已经逃走了泰半,他再征兵杀人,更使得山阳县犹如落入鬼蜮,所有的店铺都关门大吉,街上除了他们劫匪的人,便空荡荡地,十分安静。

    王元丁自己也是穷苦人出身,成为山匪也是迫于无奈,此后随着不断的劫掠,他的心性逐渐变得残忍,即便如此,他的残忍也是有个限度,可是在这里,没有人能够约束他的情况下,他变得越来越乖张。

    毕竟怕死的人多,王元丁的队伍很快超过了千人,他命人将每家每户中的存粮都抢过来,然后每日以杀人为乐,所有不听他话的人,他便毫不留情地杀了,县城存量不多,他便派人出去劫掠,每几日,王元丁便成了山阳的土皇帝,一个嗜血的恶魔。

    师爷见他胸无大志,又劝说不得,在一天夜里偷偷地溜了。

    原本还能劝说他两句的师爷一走,王元丁更是肆无忌惮,白天他命人大开城门,让外人看不出城内的异样,只不过除了他们自己的人,其他人等一概许进不许出,这是因为进来的人还能给他带来好处,出去的人却只会让县城里的人越来越少。

    此时城中的百姓受到王元丁的屠戮后,不如乖乖地听从山匪的命令,敢怒不敢言,从上到下,都成了王元丁的奴隶,王元丁此人还十分好色,掳走不少长相漂亮的女子供他淫乐,很多女子都已经出嫁,她们的男人略有反抗,便死在王元丁的刀斧之下。

    而慕容寒山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无意中走进的山阳县城。

第四十七章 正义杀戮

    慕容寒山牵着马走进山阳县,一进城,他就感到了不对劲,不过四周除了此城外,再没有歇脚歇马的地方,不管此处有何古怪,他总能找到一块立足之地,休养一番后再走。

    可是就在慕容寒山刚进城门,就有一群山匪冲上来,有的山匪去牵他的马,有的山匪竟拿出绳套,准备套在慕容寒山的脖子上。

    偿若这些人身穿官府,慕容寒山还能想明白他们可能是得了通缉自己的画像而捉拿人,但这些人明明都是土匪一般的人,慕容寒山唯恐他们是义军的朋友,所以没有冒然动手。

    他任由山匪将马牵走,却躲开了套向他的绳套,然后问道:“你们是何人?”

    为首的一人说道:“还敢躲?我们是黑风寨的爷们,你这只肥羊进了城,敢不听我们的命令?”

    慕容寒山愕然问道:“什么黑风寨?”

    那名用绳套打算将他套住的人洋洋自得地说道:“好叫你小子得知,现在这山阳县已经易主啦,知县都跑了,唯有我们黑风寨的债主才是城主,我看你一表人才,不如跟我们去见债主,说不定他会让你加入我们,到时候大家就是自己人了。”

    此人说话颠三倒四,不过慕容寒山还是听明白了个大概,他问道:“你们土匪将县城攻占了?”

    为首之人道:“不错,你既然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我劝你不要反抗,身上的钱财银两都交给我们,我保证你不会受到伤害,如若不然,我们就将你乱刀分尸!”

    此时慕容寒山如果出手将这些人宰了,然后夺马逃出山阳,谅这些人也追不上他,就算追上了,他也能够将这些人击退,可是他如果这么做,那他就不是慕容寒山了。

    慕容寒山可以因为朝廷的人而暂时避让,一面惹出麻烦,那是忠君,不是畏惧,他可有面对义军而退避三舍,那是他同情义军的处境,也不是畏惧。

    然而一群山匪,又有什么理由让他慕容寒山暂时避开?

    慕容寒山不喜欢惹麻烦,不是他怕麻烦。

    这些人见慕容寒山脸色冷峻,那位准备将他套住却失了手的人不知从哪里升起一团怒火,又将手中的绳子向慕容寒山套来,口中还说道:“我看你是敬酒不吃……”

    他的话没有说完,而且永远也说不完了,他用绳子套人,那是将人当做了畜生,慕容寒山既然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他自然再不留情,寒光一闪而过,此君和他手中的绳套一起断成两截。

    其他人见到此人被杀死的惨状,无不大惊失色,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开几步,然后抽出刀剑兵器,将慕容寒山团团围住。

    慕容寒山眼睛放在城门内空荡荡的街道上,他冷冷地说道:“你们进了城,看来是坏事做尽,唉,我想不明白,你们也都是父母生下来的,何以想不明白别人也都是有父母之人?”

    为首之人说道:“大家不要跟他嗦,一起上,咱们宰了他!”

    这些守城的山匪别说什么武艺高超,学过三脚猫功夫的人也不多,十多人一起向慕容寒山围攻过来,靠得就是人多欺负人少,在他们以往的印象中,人多的自然不会吃亏。

    但他们这次却料错了,且再无有错就改的机会。

    慕容寒山一招扶摇式,剑随身转,整整转了一圈,围攻他的人无一例外地全部倒下。

    扶摇者,扶摇直上九千里也,慕容寒山也将这些人送上了九天云霄。

    鲜血飞溅到周围的墙壁上,慕容寒山雪白的衣服也被染上了不少的血滴,不过他不在乎。

    整个城门洞里,唯有牵着他的马的人没有受到剑伤,慕容寒山过去将马牵走,然后翻身上马,双腿轻夹,任马儿信步由缰,缓缓向城中行去,而那名牵走他马的土匪则早吓得尿了裤子,一动都不敢动,直到慕容寒山走远,他才能够挪动脚步,赶紧去通知其他匪徒。

    慕容寒山本以为进了城,至少能够找到一家开张的客栈,又或者一家酒楼,可是百姓在王元丁的残酷统治下,所有的店铺都已经被关闭,慕容寒山连走了几条街,都没有看到一个正常的百姓。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他这边赶来,慕容寒山知道是劫匪得到了消息,带着人向他袭击过来,慕容寒山叹了口气,翻身下马,他轻轻拍打了一下马臀,让马儿走开,他不希望这匹马受到之后的厮杀的连累。

    接着慕容寒山转身面向来人的方向,他缓缓地抽出了长剑,眼中露出坚定的神色。

    这群山匪显然比义军的穷苦百姓生活要滋润得多,比起义军黑瘦的面容,山匪犹如富人家中的奴才,个个肥肥胖胖的,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在饱食之余,继续去抢劫穷苦百姓的那一点财物。

    因为人有人的面相,老百姓大都是穷苦卑微的面相,当官之人则大都是仪态威严同时兼具弓眉屈膝的面相,行商则无一例外的都是一副和气生财寡淡无情的面相,江湖好汉则大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面相,和尚道士尼姑就算带上头发,也能看出他们相应的茹素侍佛道的面相,而最低一等的面相就是奴才仆人以及山匪的面相,虚张声势的背后带着短命的命相。

    这次向他袭击的百十名山匪,全都带着这样的短命之相,一个也不曾例外。

    慕容寒山已到了神华内敛,看不出什么是什么面相,他是故意如此,好引得这些山匪主动来攻击他,否则若是他杀气毕露,这些人哪敢对他有分毫的造次?

    即便如此,慕容寒山身穿带着血迹的衣服渊岳峙地在那里一站,这些山匪来到慕容寒山身前二十多步时还是停了下来。

    领头之人不但肥壮而且相貌丑陋,面容中带着会为一点小事斤斤计较的无赖之相,只听他厉声问道:“你是何人?活得不耐烦了,敢来山阳杀人惹事?”

    慕容寒山反问道:“怕是先来杀人惹事的事你们而非我吧?”

    领头之人身后的几名凶悍山匪嚷嚷着:“跟这小子嗦什么?冲上去将他碎尸万段便是!”

    更有人叫嚷着:“宰了他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领头之人见慕容寒山面对他们上百人,依旧流露出一副处变不惊的淡然之样,不知怎的,心头火发,他嘶吼着:“大伙一起上前将他斩为肉泥!哪个先伤了他的,晋升一级!”

    上百人向慕容寒山冲去。

    街道两旁都是因为这些山匪而关了门的店铺,其中一家店铺的二楼窗户打开了一道缝隙,一个孩童的眼睛出现在窗户后,随着厮杀的开始,一位母亲用手蒙住了孩子的双眼。

    慕容寒山心知以他的身份对付这些人,哪怕人数达到上百人,也是胜之不武,然而铲除这些败类,对于这个世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们活着,也就是在祸害好人,以及浪费粮食罢了。

    杀了他们,实在不必计较什么良心上能否过得去。

    剑出,血溅出,慕容寒山甚至不用考虑什么剑招,山匪如同秋风扫过的堰草,倒伏一片。

    一百多人拥挤在街道上,走在前面的人做梦都想不到一个人能将剑用到如此自如的地步,他们看着同伴死于剑下,内心的恐惧达到了极点,只想逃离这里,可是后面的人还不知道前方的慕容寒山屠戮之快,阻止了前边想逃走的人,也正因为如此,这上百人竟无一人能逃得掉。

    等后面的人看到前边同伴的惨状后,就是想逃,又怎能是慕容寒山轻功的对手?慕容寒山的轻功丝毫不受出剑的影响,他每一剑都正中山匪要害,不是眉心就是咽喉,所以他杀这些人,比自己单独练剑还要轻松,山匪们向他身上的招呼,可是在他们致死,兵器都距离慕容寒山很远,所以慕容寒山甚至不需要躲避。

    整条街上被山匪的尸体填满,慕容寒山自街头杀到街尾,竟无一人是他一合之将,也无一人逃离。

    雪白的衣服由原本被溅上血滴,变成了完全的血红色。

    忽然,一扇商铺的窗户被打开,原来有一名商铺的掌柜从窗户缝隙里看到慕容寒山就像天神下凡,为他们斩妖除魔,大快人心下,他便打开窗户查看,脸上没有丝毫畏惧慕容寒山的神色,而是带着深深的感激,这名掌柜朝山匪的尸首重重地吐了一口痰,然后高声向慕容寒山称赞道:“杀得好!”

    慕容寒山冲他微微一笑,很快,更多的窗户被打开,更多的人在呼喊:“多谢英雄杀了这些败类!”“英雄!”“谢谢英雄为我们报了仇!”

    这些百姓实在是被欺辱得很了,见到坏人得到报应,无不拍手称赞。

    慕容寒山杀死这些山匪,只因为这些山匪该杀,想不到竟引来这么多人的称赞。

    一名年幼的女童也大声喊着:“把这些坏人全都杀光!”

    慕容寒山向女童看去,看到她稚嫩的脸上充满了坚定的神色,慕容寒山不知道孩子的爹娘都死在山匪手中,如今她只能寄居在叔婶家中,这份仇恨,早就在她心中扎了根。

    尽管不明就里,但慕容寒山知道山匪欺压百姓,早就引起了民愤,他向女童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承诺。

    慕容寒山拿出一块帕子,将剑上的鲜血抹拭干净,然后反手将剑扔回鞘内,接着他朝山阳县衙的方向慢慢走去。

第四十八章 可恨可怜

    县衙内,王元丁早就得到了慕容寒山进城杀人的消息,只不过他听到杀人的消息不过是慕容寒山宰了守城的匪徒,王元丁先是表现得十分愤怒,他问道:“来者有多少人?”

    手下报知:“只有一人。”他们当然不认得慕容寒山。

    听到只有一人,王元丁更是怒火升腾:“让人看紧城门,千万别让他跑了!”

    手下点了点头,同时说道:“此人似乎疯了,杀了人之后非但没有跑,反而大模大样地进了城。”

    王元丁点了点头,吩咐手下:“一个人就算再厉害,也有个限度,此人恐怕多少会些武功,你让阿良带着一队兄弟过去招呼他。”

    手下领命去了,如今王元丁属下的规模已经从当初的三百余人发展为上千人,他感到十分满足,并将这上千人分成十队,每队上百人,这么分配,除了便于出城劫掠外,也更容易欺辱城中的百姓。

    王元丁完全没有将慕容寒山放在眼里,他躺在一张躺椅上,两条腿搭在躺椅前面的竹凳上,两名从城中劫来的女子正在给他敲腿,身后一名女子给他捶肩,还有一名女子在一旁喂他吃桃子,王元丁指了指酒杯,第五位侍候她的女子将早就湛满的酒杯端给他,王元丁接过一口喝光,他心中盘算,阿良带着的那一队山匪就是当年他落草时带领的兄弟,手上全都沾过血,这些人对付慕容寒山,那还不是三根手指捏田螺,手到擒来?

    美人环绕,王元丁如躺云端,他心中想着,就算是皇帝,所能享受到的福也不过如此了吧?

    他不知道的是,又胖又黑又丑的阿良以及他手下的百十人,早就在一条街道上被杀得干干净净。

    他不知道恶魔将至,依然在享受人间艳福。

    忽然,一段若有若无的琴音传来,王元丁起初还没有在意,随着那段琴音越来越响,也越来越悦耳,身为匪徒的王元丁,此生都未听过如此动人的乐器之音,他猛地坐起,将身旁放着桃子的磁盘都给打翻了,但是他恍若未觉。

    王元丁问身旁的女人:“你们听到了么?”

    一名女子点了点头:“是琴声,真好听。”

    可是给他捶左腿的那名女子听到琴声,却默默地流下泪来,王元丁一脚将她踢开,口中骂道:“奶奶的,哭什么哭?真是晦气!”

    这名女子被他一脚踢得滚了几个跟头,她是被王元丁强抢入县衙的,她的男人也被王元丁给杀了,她听到这美好的琴声,心有所感,想起了和死去的丈夫青梅竹马的欢乐时光,可是琴声勾起的回忆却和无情的现实交织在一起,又怎能不令她落泪伤心?

    很快,整个县衙里的匪徒和下人都听到了琴声,他们停下了脚步,无不被琴声吸引,各自脸上全都露出复杂的神色。

    王元丁身心都获得了极大的愉悦,他本想派人去查探到底是谁在抚琴,但又怕此举打扰了琴声,这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也怕琴声受到打扰,可知琴声中的魔力有多强,就连为他捶腿捶肩的女子听得停下了手中的活,王元丁也没有在意,他已经深陷道琴声中不能自拔。

    被他一脚踢开的女子爬了起来,却也是怔怔地站着,倾听着美妙的琴声,让她仿佛重新找到了失去的美好。

    琴音忽变,原本让人感到愉悦的琴声忽然转变为凄哀的调子,凄哀中带着幽怨和难以言语的悲苦,很多女子都忍不住想起自己心酸的过往而痛哭落泪,王元丁这次却没有责怪他们,因为他自己也不禁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悲惨的经历。

    这些经历王元丁以为自己早就遗忘了,可是在琴声变得凄哀之际,那些记忆的尘封又被吹奏,不堪的往事涌上心头,毕竟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王元丁也不是从小就是匪首之性,他也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王元丁本是出生在一个贫苦的家庭,他家在一户大户人家租了三亩地,三亩地的收成也仅供他们一家三口糊口,也没有多余的粮食用来交租,所以王元丁的爹每日便到大户人家里做工,以此来补足三亩地的租金。

    穷人家的孩子自然是没有机会去私塾读书的,因此从王元丁懂事起,他便帮着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那时候他的母亲为了补贴家用,在家中养了四只羊,王元丁每日跟着娘亲去山坡上割草喂羊,生活得虽然艰辛,但一家人也过得和和睦睦。

    后来有一天,父亲被大户的家主魏三爷派去另一地送一封信,这个地方相距很远,来回需要三日,王元丁的父亲不疑有他,拿着信跟家里交代了一声,便出门送信去了,其实当时只要仔细一想,就能知道这封信没有必要让王元丁的父亲去送,因为魏大户家中有马,随便派一个家丁过去送信,来回也就一日的功夫,何用人走着去送信呢?

    而魏三之所以这么安排,就是因为他看中了王元丁的娘亲,那天晚上,他们娘俩被请到大户家中吃饭,王元丁被灌了一碗酒,年幼的他醉得不省人事,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一早,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发现自己是睡在柴房里,身子下的柴火隔得他背后疼痛,他兀自觉得天旋地转,更不知道当天夜里他娘就被魏三侮辱。

    早上魏三还笑嘻嘻地请他吃了顿早饭,他问起他娘的去向,魏三笑嘻嘻地告诉她:“你娘昨晚睡得晚,所以起床也晚,你先吃,吃饱了说不定她就起床了。”

    王元丁至今还记得他娘来时身上衣服发皱,头发凌乱,眼睛红肿,拉着王元丁一言不发地就走,王元丁还嚷嚷着:“我还没吃饱呢……”

    他娘二话不说,还打了他一把掌,王元丁委屈起来,泪眼朦胧中,魏三的笑显得更是邪恶。

    很快,魏三睡了他娘的事情传了开来,整个村子的人都对他娘俩指指点点,等到他爹回来听到此事,拿着柴刀要去找魏三拼命,却被魏三的家丁毒打一顿,连腿都给打折了,他爹被人抬了回来,他娘看到他爹落到这个份上,又想起自己清白被毁,前途无望,一个想不开,竟上吊自尽了。

    王元丁他爹没了人照料,断腿处时常发脓,又没钱买药,王元丁能够做出半生不熟的饭给两人吃已经很了不起了,又怎懂照顾他爹?

    他爹一条精壮汉子,很快被断腿折磨得瘦骨嶙峋,终于在一天晚上,他爹将这段仇恨说给他听,让他永远都不要忘了此事,第二天一早,王元丁发觉父亲已经没有了呼吸。

    王元丁大哭一场后,给爹挖了个浅浅的土坑,将父亲安葬,小小的他,竟然连坟头都不知道堆,更别提墓碑了,而埋葬他父亲的地方,就是在他们租魏三的田里,若不是他爹临死时已经饿得瘦骨嶙峋,年幼的王元丁也拖不动他的尸首。

    偏僻的农村,一连出了两条人命,可是却没有官府人的过问,王元丁虽然年幼,也知道在魏家村待不下去了,他独自一人离开了这里。

    经过不堪回首的几年后,魏三拜了一名地头蛇为干爹,很快地发迹起来,让他耿耿于怀的,就是魏家村的那段血仇,随着他逐渐长大,他也估量出魏三的实力,因此他不断隐忍,终于有一天,地头蛇容休,将位子和势力都交给了他。

    王元丁开始准备他的复仇,不过成了当地的地头蛇之后,还是又等了一年才去报仇,在这一年里,他不断吸纳各处地痞无赖为自己所用,终于他感到以自己的势力足以对付魏三之后,他终于开始了自己的复仇之旅。

    他带着一百多人在一天晚上悄悄来到魏家村,在报仇之前,他首先去找了他当年埋葬父亲的地方,只可惜当年他将他父亲的尸骨埋得太浅,魏三将地租给别人之后,别人在犁地时发现了他爹的尸骨,便掘出来扔到了乱葬岗,许多年过去了,他爹的尸首早就被野狗牲畜啃**光。

    发现此事后,王元丁将所有的仇恨都发泄到魏三一家。

    魏三家中老小再加上家丁下人一共有三十二口人,王元丁将他家的大宅子围住,从大门杀起,一直杀到后院,可说是杀了个满门,不仅杀光了魏三家中的人,就连他家中的狗,他家中的马,他家中的鸡和鹦鹉等所有的活物全都宰了,真正做到了鸡犬不留,魏三家中的金银细软,他们自然也不会放过,报仇的同时还得了一笔钱财。

    而魏三本人死后还被王元丁剜心剖肺,在魏家摆了个灵堂祭奠他爹,由于他爹的尸首已经没了踪影,王元丁便只能对着夜空祭拜。

    做完这一切后,王元丁带着着一百多人又返回了他们扬威作福的县城,魏三全家被杀一事在百里之内都引起轰动,使得很多大户人人自危,他们以为是匪徒作恶,为了自保,不少大户都聘请了更多的家丁护院。

    王元丁自以为此仇报得痛快淋漓,却不料魏三还有一个儿子在外做官,人正是在刑部中官场得意,乍闻噩耗,他几乎昏晕过去,他之所以仕途坦荡,他父亲魏三在背后出了不少钱和力,如今除了他以外,他全家无一活口,他发誓自己一定要找出仇人凌迟泄愤。

    魏三的这个儿子正是六扇门中的魏长川,他带领一批武功不错的六扇门中的好手一起去查探此事,由于王元丁的父母被魏三所害一事很多人都知道,魏长川很快打听到了王元丁的下落。

第四十九章 狼吻虎口

    随着琴声的越来越哀戚,王元丁想起父母双亡的惨痛过往,完全忘了自己如今的残暴也给别人带来了同样的痛苦,他只能想到自己的悲惨,他双目通红,眼泪随着琴声低落。

    接着,琴声又变,这次则变成了阵阵杀伐之声,王元丁瞬间想起了魏长川带着六扇门的人找上门时的厮杀,六扇门的人都会武功,而他手下的人虽多,却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王元丁的手下很快就被杀散,若非王元丁从原来地头蛇留下的密道逃生,恐怕如今世上已没有他这个人。

    魏长川找不到他,自然不肯罢休,只不过强龙不压地头蛇,魏长川始终没有找到王元丁的所在,无可奈何下,魏长川在周围五百里范围内遍贴他的通缉令,通缉令上还画着他的头像,王元丁走投无路之下,只能上山落草为寇。

    此后如何帮助山匪杀人劫掠,如何结识了师爷,在师爷的帮助下,他一步步走上首领的位置,如何最后攻打下山阳县,成为这里的土皇帝,他心中凄哀之心渐去,取而代之的是杀人才能带给他的快感,是用别人的痛苦来掩饰他内心的惨痛。

    可是琴声忽然又变得凄哀起来,忽然又变得悠扬动听,如此这般反复,几名服侍王元丁的女子已经受不了琴声中的蛊惑,而变得疯疯癫癫起来。

    王元丁心知不妙,想要堵塞耳朵不听,可是琴声中却似乎有着说不出的魔力,让他始终下定不了决心不听,况且这琴声乃是用内力发出的魔音,他就算堵住耳朵也没用,声音一样能够通过他的皮肉通过他的骨骼传入他的脑海。

    整个衙门里,很多被勾起心事的人已经开始抓狂,渐渐的抓狂的,歇斯底里的人越来越多,唯有王元丁还在苦苦抵御……

    慕容寒山赶到县衙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在走来的路上,慕容寒山也曾隐隐约约听到一点琴声,但他以为不过是自己的幻象,他的心中立刻被伊琳娜的影子所填满,不过等他仔细去听时,那琴声似乎又没有了。

    等到他进了衙门,慕容寒山立刻醒悟那琴声并不是幻象,而是真的发生了。

    衙门中除去昏迷的人,其他人都变得痴痴呆呆,有的拼命大喊大叫,有的不断挠头,头皮都被挠出血,却依然在挠。

    慕容寒山本准备着在这里大战一场,却不料这些山匪的头目全都疯了,他通过相貌判断出王元丁其人,只不过王元丁比其他人疯得更厉害,他不断掐着自己的喉咙呕吐,吐出的全是血,看他的样子,显然命不久矣。

    慕容寒山知道这些人都是被魔音扰乱了心神,摧毁了心智,琴声是魔音教的拿手好戏,号称乱神魔琴,当然不是浪得虚名,魔琴之音对付像他慕容寒山这种高手虽然有些不足,但对付这些不会武功的山匪,那是杀鸡用了牛刀,自然是轻而易举之事。

    整个衙门好像一群疯痴之人的聚集之地,慕容寒山暗中叹了口气,其实在衙门里,除了山匪之外,还有不少无辜之人是被山匪强迫着为他们干活淫乐的百姓,这些无辜的百姓也都跟着变成了疯子,岂非无辜之至?

    但毕竟魔音教帮他诛除了首恶,慕容寒山也不能因此而怀恨她们。

    他怎能对尹琳娜恨得起来呢?

    慕容寒山见这些疯癫之人留在世上,说不定还会伤害无辜之人,只能为他们做件好事,那就是让他们结束此刻的痛苦。

    杀起没有抵抗的疯子和傻子,自然更为容易,很快,这些疯傻之人都被慕容寒山杀得一干二净,只有两名可怜的女子因为昏迷过去,而被有被魔琴之音弄疯而侥幸活了下来,他给慕容寒山指出了王元丁的尸首,既然王元丁已死,慕容寒山更想出了将山匪全都赶出山阳的办法。

    据这两名女子所言,山匪除了已经被慕容寒山杀死的外,还有八百余人,而据说山匪攻进山阳县的时候只不过三百多人,其中有一百人已经被慕容寒山所杀,衙门里又杀死了数十人,留在外面的山匪不过两百人左右,因此八百余人的山匪里,有六百多人都是山阳县本地人,只是迫于王元丁的淫威,才被迫成为匪徒。

    若有的选择,谁会选择当土匪呢?

    到了傍晚,这些匪徒陆陆续续地向衙门走来,出城打劫的匪徒也带着战利品赶来,慕容寒山每见一队人,便让他们互相指认,原本攻城的一批土匪站在一旁,本地被强拉入伙的人站在另一旁,他们又不认得慕容寒山,为何甘愿听从他的指挥呢?

    原来他们听从的并非慕容寒山本人,而是听从他的剑,听从他的武功,在慕容寒山剑下,敢不听指挥的人很少。

    很快,两百名本来的土匪全被找了出来,另外六百余人全都带着希望的目光看着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问这些被强迫做土匪的人:“你们是觉得继续做土匪的好,还是觉得回家本本分分地生活好?”

    绝大多数人都选择回家过本分生活,只有少数几人觉得做土匪的好,慕容寒山感到奇怪,一问起来,才知道这些人不是没有什么家人的光棍汉,就是家中贫苦,而人有好吃懒做,在土匪中已经是一名小头目的人。

    慕容寒山说道:“你们这几位觉得做土匪的,请站到那边。”

    这几人茫然走了过去。

    慕容寒山从身旁的一个包袱中掏出一物放在地上,看清这是什么的,无不发出惊讶害怕的声音,原来慕容寒山从包袱中掏出来的,正是王元丁的人头!

    看到这些人的神色,慕容寒山朗声道:“王元丁已死,有没有想要为他报仇的?”

    那些山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人站出来答应。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道:“很好,选择回家本分生活的人,大家都自由了,可以回家了。”

    两百名左右的山匪看着慕容寒山这么说,面面相觑之余,却也无人敢领头反驳,毕竟群龙无首,而且慕容寒山已经掌握了主动,知道最后才有人说道:“你凭得什么?”

    慕容寒山眼中寒光一闪:“凭我慕容寒山四个字的保证!”

    山匪中有人听说过慕容寒山的名头,吓得再也不敢多说什么,慕容寒山说道:“王元丁已死,你们从哪里来的,就给我滚到哪里去,哪个不听的,那就是和我慕容寒山过不去!”

    说着,慕容寒山抽出剑来,他将剑旋转着扔了出去,小楼剑像是在空中旋转的陀螺飞向十多丈外的一棵碗口粗细的杨树,剑身掠过小树后,小楼剑又旋转着飞了回来,慕容寒山随手接过,其轻而易举处简直让人难以置信,慕容寒山看也不看便回剑入鞘,那棵杨树缓缓从中间断开,轰然倒地。

    到了此刻,就算不知道慕容寒山是何人的山匪,见到他露出这么一手,无不感到震惊,人的脖子无论如何都不如那棵杨树坚硬,慕容寒山能斩断杨树,自然也能随时斩断他们的脖子。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被慕容寒山的剑术所震慑,衙门前变得十分安静。

    慕容寒山让那些不愿在当土匪的人回家,可是这六百多人却并没有就此散开,他们一起望着慕容寒山,似乎有话要说。

    慕容寒山鼓励他们:“有什么话,尽管开口就是,我在这里可以为你们做主。”

    其中一人鼓起勇气说道:“除非英雄肯做我们山阳县的知县,否则英雄一走,这些山匪再回头报复,我们岂非还是……”

    慕容寒山点了点道:“那也说的是。”他沉吟一会道,“依你们说,又该怎的?”

    其中一些山阳本地人指着这两百名山匪说道:“一城的百姓都让他们祸害了,我父亲因为我被强逼着成为匪徒,气得呕血而亡,我,我,我跟他们实在是不共戴天!”

    其他人也纷纷指责山匪的残暴,慕容寒山见群情激涌,而山匪却一言不发,显然他们并没有污蔑他们。

    慕容寒山举了举手,问一名山匪:“他们说的可是事实?”

    这名山匪涨红了脸,过了一会,才点了点头:“虽然我们是做了这些坏事,可是若没有王元丁的命令,我们自己是绝不会做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的,大侠也应猜得到,我们偿若不依王元丁的命令行事,后果定会十分凄惨……”

    慕容寒山不禁感到有些迟疑,若说直接出手宰了这些山匪,身旁又有六百多名山阳县的精壮汉子帮助自己,将他们歼灭并非什么难事,可是他今日已经杀了一百多人,实在不想再杀这些人,他正犹豫不决时,又有一队人马高调地进了城。

    听到进城人数的脚步声,怕不有数千人以至上万人之多,慕容寒山暗道,难道山匪还有援军不成?怎会有这么多人到来?

    这边六百多山阳本地人以及两百多名山匪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山阳人脸色变了,乃是想法和慕容寒山差不多,而山匪的脸色也变了,说明这些人并非山匪的援军,难道是朝廷的援军赶到了?

    慕容寒山杀进城后,王元丁虽然命令守住城门,但随着王元丁之死,四座城门可以说是毫不设防了。

    如同隐隐雷声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县衙,慕容寒山听到不断接近的脚步声,知道此时再走已经来不及了,自己当然能够随时离去,可是这些山阳人不免要受到朝廷军的屠戮,自己既然救出他们于狼吻,又怎忍心再让他们陷入虎口呢?

第五十章 急人之难

    慕容寒山决定和这些人共进退,至于山匪如何处理,也要等眼下的事情先解决了再说。

    听来军的脚步声,慕容寒山知道来人已经将县衙周围围困起来,不过他神色平静,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围在他身旁的山阳本地人和山匪见到他脸色平常,虽然心有担忧,但毕竟不至于惊慌失措了。

    脚步声停下,二十多名骑兵向县衙冲了过来。

    慕容寒山当先迎了过去。

    马蹄声从街口转了过来之后,慕容寒山忽然发觉马上为首之人十分眼熟,随着这些骑马之人逐渐接近,慕容寒山的心反而渐渐放了下来。

    还没等他先开口招呼,马上之人已经立刻勒马停步,接着迅速地从马上翻身下来,相隔这么远,此人便提前下马,显然是为了表示对慕容寒山的尊重,他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之色,对慕容寒山大声说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在下在这里还能遇到慕容先生。”

    原来来人正是前几日刚刚遇到的阮铁梅之子阮啸林,既然是他的人马,慕容寒山自然也不用担心了,他笑道:“听这些脚步声,我还以为是朝廷的援军过来了,想不到竟然是你。”

    两人寒暄过后,阮啸林见到他身旁的八百多人,愕然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慕容寒山说道:“一言难尽,你来得正好,我此刻正有一个难题需要你帮忙。”

    阮啸林连忙谦逊:“慕容先生取笑了,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了剑神?”

    慕容寒山正色道:“是杀与不杀的问题,详情不如咱们进去说话。”

    阮啸林点了点头,吩咐手下原地等候,慕容寒山也对山阳本地人和山匪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出来再走!”

    他的话自然不敢有人反对。

    慕容寒山和阮啸林进了衙门,阮啸林对衙门里横七竖八的尸体感到惊讶,等他看到这些人的死因都是一剑毙命后,这才醒悟这些人都是被慕容寒山所杀。

    来到衙门院内僻静处,慕容寒山将自己入城之后的经过简要地告诉了他,并问他为何来到此处。

    阮啸林想不到让慕容寒山为难的原来是这些山匪的问题,他笑道:“我们得到情报,得知山阳被山匪占领,我心想如果我们能够赶走山匪,岂非就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因此我们这次前来乃是捡现成便宜来了,哪知道我们来到以后山匪已经被制服,就连城门都没人看守,省去了我们亲自攻城,这个便宜真是得来的太过轻松。”

    慕容寒山哈哈大笑:“原来如此,想不到我无意之中又给你帮了个忙,对了,你准备怎么对付那两百名山匪?”

    阮啸林道:“我正确人手呢,现在正好将这些人收编了,我们不是土匪,那六百多名当地精壮汉子说不定也会加入我们,慕容先生以为这样解决如何?”

    慕容寒山点头道:“很好,有你在这,胜过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官府在这,这么一来我就彻底放心了。”

    两人商量好后,慕容寒山出来将阮啸林的打算跟这些人说了。

    山阳人听说来人是义军,他们都知道义军比起官府还要善待百姓,更别说杀人如麻的山匪了,他们自然赞同由他们来接手山阳,其实他们就算不同意,也济不得什么事,而且有了他们在此,山匪再想来劫城,总要掂量掂量,毕竟义军也不是一打就会溃散的朝廷军。

    至于这二百名山匪,阮啸林肃然道:“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加入我们义军,我会像对待其他义军兄弟一样对待你们,只不过对此要约法三章,不想受我们管束也可以,我们义军就是为了百姓而来,你们做下的伤天害理之事,我倒要跟你们算一算,凡是手上沾过百姓鲜血的,都要以血来偿还,我这个人最是公平不过。”

    他冷眼扫过这批山匪,慕容寒山心中感到好笑,阮啸林的意思就是要么归顺他们,服从他们的命令,要么就得死。这些山匪,哪个手上没有沾满平民百姓的鲜血呢?

    两百多名山匪在阮啸林冷冷的目光注视下,全都跪下,异口同声地说道:“愿意跟随大王。”

    阮啸林失笑道:“我不是什么大王,我姓阮,大家以后叫我阮统领就行了。”

    山匪们十分乖觉,立刻叫道:“愿听阮统领吩咐!”声音整齐划一,慕容寒山猜测这些人原来是对王元丁说话说惯了的,所以才说得如同习练过。

    安排好了山匪的事,阮啸林见到山阳当地人脸上有着不服气的表情,他笑道:“我这个人之所以带领义军反抗朝廷,就是因为看不惯咱们百姓受到别人的欺辱,我看你们对于义军中收容山匪有些不以为然,我可以告诉你们,只要加入我阮啸林的军队,不管是什么人,以前是什么身份,都必须要按照军队里的规定办事,偿若谁敢阳奉阴违,我绝不会偏袒任何人,一定会以军法从重处理!”

    有了阮啸林的这番话,这些当地人脸色才好转了些,阮啸林说道:“我们不是山匪,也不是欺压百姓的官府,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想要加入我们义军的?你们没有做过是么坏事,我自然也不会强迫你们,想要跟我造反的,我保证大家能够吃得上饭,不愿跟随我的,你们可以就此回家去,我也不会为难你们,一切由你们自己决定。”

    这六百多名山阳本地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经过一番思索,大部分的人都决定加入阮啸林的队伍,还有一百多人选择回家,阮啸林言出如山,果然没有难为他们,反而告诉他们:“以后若是再想加入我们,我依然欢迎。”

    慕容寒山见他三言两语就解决了自己的一个大麻烦,便要起身告辞,阮啸林当然不肯答应,他说道:“现在天色已晚,如今山阳落入我的手里,慕容先生无论如何都要住上一晚再走。”

    慕容寒山道:“你这么忙,我就不打搅了……”

    阮啸林道:“我有什么好忙的?有什么事只要安排兄弟们去做就行了。”

    慕容寒山听他挽留自己言语真诚,只得暂时留了下来。

    说是安排下人去做,收编山匪和山阳城人,以及处理那些尸体,也着实忙活了好一阵子,阮啸林听说街上那上百人都是慕容寒山一人所杀,更是露出了骇然的神色。

    晚上义军住进了山阳城,所有首领全都参加了庆祝晚宴,晚宴最大的一场自然实在衙门内举办,阮啸林奉慕容寒山做了主位。

    一番恭维自然是少不了的,慕容寒山和他们喝完第一杯酒时,不再应酬其他人的敬酒,阮啸林让他们自己喝酒,他和慕容寒山说话。

    慕容寒山道:“此城虽好,但毕竟限制了你们的行动……”

    阮啸林同意此点:“不仅如此,而且此城并没有多少存粮,想要守住这个县城,也并不容易。”言语下颇有忧虑。

    慕容寒山道:“此城只可做暂时落脚之地,眼光还是要放得长远些才好。”

    阮啸林深以为然,他说道:“我们阮家之所以起事,除了并不看好朝廷能够应对此次危机之外,更重要的是为我阮家正名,偿若新朝能够认可我阮家,我们哪怕牺牲在做的人,也是值得的。”

    慕容寒山顿时明白了阮啸林所代表的阮家的企图,这就和全真教有些仿佛,他们全都是希望从这乱世之中冒出头的人,他们根本就不在乎百姓的安危,也不在乎天下谁属,他们在乎的还是自己,无论在外面说得多好听,口号喊得多么响亮,他们为的是自己的荣辱,跟着他们一起做事的人,也不过是他们手中的棋子而已。

    对棋子的尊重,也仅仅是对棋子的尊重而已。

    慕容寒山忽然感到一阵心寒。

    当天晚上的宴会就在这种坦诚相待下落幕,其实坦诚相待和愿不由衷,其实不过是一件事的两面解释罢了。

    翌日一早,慕容寒山就离开了山阳,尽管阮啸林殷勤相待,可是在慕容寒山看来,这种殷勤和当时的送行已经大相径庭。

    离开山阳的时候,慕容寒山带着足够多的食物和清水,他可以走在山野间,也不用在乎生存的问题,他从在万剑山庄独自一人练剑,到如今的入世,他恍如从一个狭窄的门缝中来到一处虽然广袤但却复杂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慕容寒山来到一片枯萎的玉米地边,没有见过旱灾的人,很难能够想象,这些原本应该挺拔的玉米如今却如同失火后的干瘪。

    大地都裂开了一尺多宽的缝隙,后来也许有雨水的补足,但千疮百孔,却非段时间能够补足。

    世间已经乱了,这时候的就算来一场丰足的雨水,也难以改变现状,苦难绝对是最令人难以忘怀的记忆。

    慕容寒山骑着马儿过镇安,走石泉新乡,这一日来到了城固县,离汉中府已不过五六十里地,慕容寒山见此处人丁颇为兴旺,认为此处还算能够歇脚,便在这里暂住下来。

第五十一章 老鼠为患

    陕北义军蜂起,除了已经被剿灭的路达远外,单勤王,王二,高迎春等人在西北大地上点燃起兵作反的狼烟。

    在这些义军的攻打下,朝廷大军节节败退,只不过一些义军目光短浅,攻打下一座城后就效仿那强盗行径,少杀劫掠,搞得民不聊生,更有甚者,不将百姓当人看,随意大发淫威,比之原来**的官府还要令人痛恨,这种义军因为不得人心,很快便被来援的朝廷军击溃。

    而西乡县,就是在这么一种形势下,被朝廷军重新夺回的县城。

    经过官府的一番整顿,百姓的生活渐渐走向正轨,因为朝廷军获得了再次的胜利,所以许多西乡县的百姓都认定朝廷军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义军作反不过是暂时的风光,窥一斑而猜豹子的颜色虽然不妥,但受过义军摧残的百姓,再不认为会有为百姓做主的义军,他们甚至帮助朝廷军对付所谓的义军余孽。

    慕容寒山进城还被征收了人头税,钱虽不多,但慕容寒山却感到此举说明西乡县的钱粮也不多了,否则何用连进程之人都要纳税呢?在江南富裕的城府,非但不用纳税,而且官家还鼓励百姓多进出城府,为城中带来必须的物品。

    进了城,慕容寒山来到一家旅店,他将马儿交给伙计,然后去买了一身新衣服洗漱换过,这才去酒馆吃饭。

    酒馆中有一说书人,正在阴阳顿挫地说着书,他怀中抱着一个二胡为说的书伴奏,每每说到紧张时节,二胡也跟着拉得节奏飞快。

    慕容寒山见说书人年纪苍老,一头银发,他要了酒菜,坐在位子上仔细倾听这老头说书,并仔细分辨他二胡的韵律,想看看他是否是魔音教的,只听了几声二胡的伴奏,他就知道老头只不过是一位说书人,并非魔音教的人。

    排除了说书人是魔音教的可能,慕容寒山一边吃喝,一边倾听老头说书,这老头说的是一段传奇故事,故事说的是有人救下一只老鼠,老鼠懂得感恩,最后给此人衔来不少金器报恩,说书者的本意是想说牲畜尚且知道感恩,何况人乎?

    但除了慕容寒山感到老头情节说得精彩外,竟然没有几个鼓掌叫好的人,慕容寒山乃是初次来到此处,他猜测说书人是将这个故事说了许多遍,很多人都已经听过,所以不以为然,整个酒馆里,唯有慕容寒山赏了他一贯钱,其他人都冷冰冰地无动于衷。

    直到老头又说了一个不相干的故事后,其他人才表示欣赏。

    等到老头说完两个书后,人拿了赏钱就此离去,酒馆中忽然有人冲着老头的方向吐了口痰,毫不掩饰他对说书老头的厌恶之意。

    等到店伙计过来后,慕容寒山问道:“怎么回事?”

    店伙计问道:“什么怎么回事?”

    慕容寒山道:“就是那说书人说的故事挺好的,为何大家都不乐意听,是否他天天来此?”

    店伙计摇了摇头:“他不常来,只不过他说得故事犯了这里人的忌讳。”

    慕容寒山道:“愿闻其详。”

    店伙计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此刻酒馆中活并不多,可是店伙计却一副要走开的模样,他越是如此,慕容寒山好奇心越是强烈,他掏出一块小银锭子放在桌上,对店伙计说道:“你给我说得清楚明白,我这块银锭子就是你的了。”

    哪个做店伙计的不是见钱眼开之人?他盯着银子看了一会,然后拉过一条长凳坐在慕容寒山身旁压低声音说道:“这事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知道真假,客官权当听个故事,千万别当真。”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你说好了。”

    店伙计便压低声音跟他讲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在上次义军攻打西乡县之前,西乡县也受到旱灾的影响,可说赤地千里,粮食绝收,不仅如此,当年秋天,西乡县周围还忽然出现一大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老鼠。

    慕容寒山见他提到老鼠时脸上露出厌恶和可怕的表情,他不明白老鼠有什么可怕的,他心有所感,便说道:“之后呢?”

    店伙计见慕容寒山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他说道:“客官没有见过那些老鼠,当然不会觉得老鼠有什么可怕的……”

    他接着说了,老鼠大如狸猫,你想,这世道人都吃不饱,这老鼠却长得如此肥大岂不奇怪?很快,饿红了眼的人们便开始四处寻找老鼠洞,因为老鼠最会储存粮食,所以只要能找到老鼠洞,里面的粮食足够吃上几日,而且还都是好粮,这个消息很快被一城之人得知,很多人都去城外去找老鼠洞,然后将里面的粮食掏出来。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老鼠洞越来越难找,就算能够找到,里面的粮食也不多了,可见以后再靠此法找粮食已经行不通了,但是毕竟赶上了灾年,大部分的人家中都没有存粮,很多人都饿到吃观音土的地步,据说北方一带,不少地方都出现了人吃人的事情。

    到了这个地步,老鼠洞里的粮食也没有了,大家便开始打起老鼠肉的主意。

    慕容寒山听到这里,感到胃中泛起一阵恶心,怪不得这些人听到老鼠懂得感恩的故事非但不感兴趣,而且感到非常反感。

    店伙计说得口沫横飞,完全没有注意到慕容寒山的脸色变得苍白。

    据店伙计所言,很多吃了老鼠肉的人,眼睛都变得通红,只不过通过烹饪后,老鼠肉吃起来十分美味,几乎要酿成鼠灾的老鼠,就这么被人吃得差不多了。

    若是事情就此打住,倒也没什么,可是一些吃了老鼠肉眼睛发红的人手脚骨节处还长出肉瘤,人称老鼠瘤,长了瘤子的人不久后又会发起高烧,然后呕吐出血,进而不治身亡,很多人得了同样的病,而且这些死去的人,他们的亲戚也跟着得起相同的病……

    慕容寒山脱口而出:“这是瘟疫!”

    店伙计点了点头:“不错,只不过是因为大家吃老鼠而得的病,你说那说书人想要夸赞老鼠的所作所为,这些人能给他好脸色看么?”

    慕容寒山问道:“后来呢?”

    店伙计道:“后来死了不少人,官府招募了一批死士,专门负责挖坑掩埋得了瘟疫的人,这些人干冒大风险,最后将所有的死人烧的烧了,埋的埋了,这些人也都被染上了瘟疫,最后也都死了,不过此后才好些,极少有人再得。”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说道:“你说得很详尽,这银子是你的了。”

    店伙计大喜拿过银子,对慕容寒山道:“客官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人去做就是。”

    慕容寒山随口答应了,店伙计起身离开。

    听到瘟疫带来的惨状,慕容寒山几乎食不下咽,不过好在他意志坚强,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必须要补充体力,否则难以应付接下来的长途跋涉,他平时很少喝酒,这次独自一人却喝了不少。

    吃完饭,慕容寒山结了账就要离去,看到刚才给他讲了故事的店伙计,他喊到一边,向他询问:“最近山阳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

    店伙计不明其所指:“什么才算奇怪的事?”

    慕容寒山道:“有没有在这里吃饭的人谈起什么武功高强的人,或者什么凶杀灭门的事,又或者什么奇人奇事?”

    店伙计说道:“若是奇事,那可多了去了,不过很多人所言都不大可信,他们不是在酒后吹牛皮,就是瞎编,不过有一件事曾有三桌客人谈到过,应当是真事无疑。”

    说到这里,店伙计又知机地闭上了嘴。

    慕容寒山叹道:“以你的本事,就算去说书也饿不死,何苦还要留在这里当店伙计呢?”他说着,又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了他。

    店伙计拿了钱,这才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脸皮薄,和客官单独说话还行,一旦在很多人的注视下说话,就会结巴。”

    收了钱,店伙计自然事无巨细地将这件事告诉给慕容寒山。

    在十多天以前,酒馆里忽然来了一群客人,这些人大叫大嚷,让酒馆赶紧上酒上菜,店伙计因为不小心把酒壶中的酒洒在客人身上,还被其中一人打了一巴掌,因此他对此事记得尤其深刻。

    这些人身穿平常百姓的服饰,可是他们言语粗鲁,手脚孔武有力,怎么看都不像寻常的平民百姓,他们跟慕容寒山一样,也是从东边过来,准备西行的客人。

    慕容寒山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你怎知道我是从东边过来的?难道我不能从西边返回么?”

    店伙计说道:“你不知道从西北方向过来的人的样子,自然觉得奇怪,现在虽说天下到处灾情不断,但毕竟以西北之地的天灾最为严重,前年黄河决了堤,发了大水淹死无数人,去年又闹了旱灾,甚至不少地方洪涝和旱灾轮流出现,不知死了多少人,如今客官此去西北,小人建议,若无必要,还是不去的好,不但在路上买不到吃的,很多地方连水都喝不上,从那边过来的人那个有客官这般起色的?因此小人一见便知。”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他话中含义,从东边过来的人,都没有经受饥渴的折磨,只看精神便有所不同,他说道:“你接着说什么事吧。”

第五十二章 强买不卖

    汉中府自古以来就是军事重地,是朝廷北扼鞑靼人的战略要地,所以汉中府始终屯以重兵,因此虽然西北烽烟四起,义军一波接着一波,但汉中府始终牢牢把握在朝廷的控制当中,没有被攻陷。

    当然,义军知道汉中府有大军守卫,也不会轻易主动来攻。

    就在这样的形势下,汉中府发生了什么事,自有官府遮掩,外人很难探听明白,可是汉中城内却忽然张贴出了一张告示,表示要花重金聘请武功高强的人,这些人也就是去汉中应聘的。

    这些人似乎知道点什么内情,可是在酒馆中却又说得十分隐晦,店伙计起初听起来并没有听出什么所以然,直到第二拨的人说起此事,店伙计才明白一点眉目,原来知府似乎受到了什么人的挟制,聘请这些武功高强的人,就是为了自保。

    说到这里,店伙计说道:“我听第二拨的客人说到知府被别人挟制,自然绝不会相信,一名堂堂的知府,手下又有两三万的朝廷大军,怎会受到挟制?那自然是在瞎说八道了。”

    慕容寒山知道若有武功高强的人,就像雪隐门中的刺客,就算知府有千军万马的保护,他们也能做到将知府刺杀,只不过他们在没有收到极高的报酬下,是绝不会做这种冒险的事,而且据他所知,雪隐门来中原所要对付的只有他和丐帮,他们对付一个知府干什么?

    况且是手握重兵的知府,就算他们有杀死知府的本事,干脆直接杀了便是,何必要去挟制他?

    挟制他去做什么事呢?

    慕容寒山的想法不像店伙计这么简单,认为知府招募武功高手,是为了自保,更有可能他招募武功高手,就是为了帮挟制他的人去办事,能够挟制知府的,那自然是绝顶高手,而官府能够招募到的人,最多不过是二流好手,这中间的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

    店伙计继续说着,那第三拨的人似乎说话并无顾忌,他们不是前去应招的,而是不知受到了谁的指示,前去打听消息的人,似乎是从京中派来的人,不过虽然他们不是去应招,但也证实了第二拨的人所说的话,汉中府的官府真的在招揽江湖高手。

    慕容寒山原本觉得店伙计所说的,知府受到挟制多半为真,但听到后来,却又觉得未必,因为朝廷偿若派人打听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多半都是指代对此人有了疑心。

    就如同店伙计所言,汉中府常年屯有重兵,既是重兵,就绝非两三万人,而要更多,店伙计不知道究竟,胡乱猜测,而至此天下大乱之际,一般囤积在卫所的重兵都会被朝廷派出去对付叛军,但汉中府却为了自保而将重兵留在府城,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如今朝廷对知府又起了疑心,难道知府想拥兵作反?

    若是此事,慕容寒山是绝不会感兴趣的,谁作反,他几乎都没有兴趣,他感兴趣的是,汉中府招揽高手所谓何事。

    店伙计接着说道:“除了这三拨人外,还有不少相貌凶恶,又或者带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兵器的人在本店打尖,他们虽然对前去汉中所为何事只字不提,但小人既然知道了汉中府在招募高手,他们的目的不言自明。”

    慕容寒山笑道:“你竟知道不言自明四个字,若非我真的知道你是个店伙计,单听说话,还以为你是名秀才呢。”

    一句话夸得店伙计喜翻了心,慕容寒山又问了他一些武林高手的容貌,他多少猜出了几个人的身份,的确如他所想,这些人都是武林中二流三流的高手,此去汉中府,那是发财去了。

    如今天下不靖,二三流的武功高手既不能走镖挣点钱,也不能帮人看家护院,而论到偷,能够偷到的都没什么钱,有钱的人值此乱世,人人自危,大户人家都聘请了不少看家护院的家丁,以他们的身手未必能够得手,因此听说汉中有发财的机会,便如蚁附膻,从附近各地向汉中涌去。

    慕容寒山在西乡县休养了一日,第二日方才动身向汉中府赶去。

    路上,慕容寒山并没有纵马疾驰,可是却遇到了三拨从他身旁疾驰而过的人,这些人身上都带着兵器,看来都是赶去汉中府应聘的,现在的灾祸下,若是寻常百姓,只会逃离此处,绝不会反而向这里赶去,更何况,除了习武之人,当地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又怎有马骑?

    其中一拨从他身旁经过的两人在超过慕容寒山的马后,还回头向他看了一眼,仿佛考生在赶考的路上打量其他考生那般的眼神。

    慕容寒山冲两人微微一笑,可是这两人却呸了一声,打马迅速驶离,仿佛去得晚了,就无法应聘上一般。

    根据店伙计所说,汉中府的应聘是从十多天前开始的,到了现在恐怕已有半个月,按照消息传播的速度来看,如今的这些人至少是从五百里地外赶来的,而慕容寒山当时却因为在山阳和阮啸林在一起而错过了这件事。

    说不定此事已经哄传天下,只不过是慕容寒山没有和武林人士待在一起,耳目闭塞罢了。

    行到晌午时,已经走了一半的路,慕容寒山来到一棵干枯的大树旁,将随身携带的干粮吃了,又喂马儿喝了些水,然后继续前行。

    慕容寒山原本因为马儿跑快了尘土飞扬,因此并没有急着赶路,到了未时,太阳悬挂在西南方向的天空中,散发着炽热的光芒,慕容寒山希望太阳落山前赶到汉中,因此便加快了速度。

    岂料欲速则不达,马儿急奔之际,一不小心前蹄陷入干裂的土地缝隙里,一下将前蹄折了,马儿跪倒在地,将慕容寒山抛了出去。

    慕容寒山何等人物,自然不会被摔到,他在空中一个转折,轻轻巧巧地落在地上,再看那马时,发觉它的左前蹄折断,已经行走不得,慕容寒山此刻若是弃马而行,以他的轻身功夫,急奔起来尚要快过奔马,只可惜慕容寒山认定马儿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此处放眼看去,除了几棵连树叶都没有几片的快要枯萎的树外,地上连草都没有,如今若是将马留在这里,定然会被活活饿死,要不然就是被人牵了去宰了吃了。

    以慕容寒山的心性,既然认为马儿是受自己所累,所以他也不愿就此放弃马儿,这是他的原则,他为马儿正了骨,又从自己外衣上撕下一条布条,为马蹄包扎了几圈,即便如此,马儿也依然走不快,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慕容寒山轻抚马儿的鬃毛,断然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抛下你不管不问的。”

    这是一个承诺,而慕容寒山则是最重承诺的一个人,他之所以说了出来,就怕自己耐不住马儿走得慢而放弃,而一旦说出口,则又是不同。

    于是一人牵着一匹瘸了腿的马,慢慢行走在因为干旱而尘土的路上。

    快到傍晚时,又是一伙三个人三匹马从他身旁经过,三人见到马儿瘸了,忍不住发出嘲笑的声音。

    慕容寒山懒得去理会这三个人,继续前行,却不料没过多久,这三人又折返回来,其中一人对慕容寒山说道:“你这匹马既然瘸了,不如卖给我们吧。”

    慕容寒山问道:“你们又不是没有马,要这一匹瘸了腿的马何用?”

    那人说道:“眼看天就要黑了,这见鬼的地方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总不成饿着?你将马儿卖给我们当做晚饭,我们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说着,此人看着慕容寒山手中的马,如同看着一顿丰盛的晚餐,眼中流露出热切的光芒。

    这匹马似乎知道这三人对他图谋不轨,被那人眼光所慑,竟吓得向后退开了两步。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不卖!”

    那人看到慕容寒山腰间悬着的一把普普通通的剑,忍不住揶揄道:“看来你也是准备到汉中府应聘的吧,说不定还会几手拿的出门的剑法,既然大家目的相同,说不定此后咱们就要在一块生活啦,你偿若将马卖给我们,我们三人自然少不了对你的照顾,你这买卖做了一定划算,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

    慕容寒山这次只是摇头,就连不卖二字都懒得说了。

    另一人相劝道:“他既然不肯卖就算了,咱们再到前面找找,说不定还能遇到什么人家,咱们找到了人家自然能够吃上一顿,明日就到汉中了,到时候再好好吃喝一顿。”

    但这人依旧不依不饶:“他妈的,这里到汉中还有这么远的路,你看这里旱得连草都不长,能有什么人家?就算有人,恐怕连他妈的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又哪里会有什么饭菜来招呼咱们?这小子冥顽不灵,咱们要好好劝劝他。”

    说着,此人从马上下来,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向慕容寒山走来,神色中带着威胁之意,另外两人见他执意如此,只得从马上下来帮他。

    慕容寒山见此人握住刀柄时,身子略有些显得向左倾斜,开始时他以为此人乃是天生如此,直到看到另外两人手按刀柄时也是这般模样,他脑中立刻想起了江湖上的一个用刀的门派,风意门,据说风意门门下的人只练一种武功,那就是风意刀,比起其他赶去应聘的二三流的好手来说,风意门下的人已经算是一流好手了。

    怪不得这三人有如此大的口气,难得的是三人在准备强买他瘸了腿的马时,并没有表现得过于嚣张跋扈。

    只可惜他们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慕容寒山而已。

第五十三章 不可告人

    三人带着威胁的姿态来到慕容寒山身前,三人成品字形,为首的那人说道:“我们也不会白要你的马,这匹马别说瘸了,就算没瘸,也不过价值三十两银子,这样吧,我给你五十两,你把马卖给我,明日到了汉中,你再买一匹差不多的马,还有结余,如何?”

    听说风意门的门规很严,见到三人的行事,也能够看出此点,他们既然不知道慕容寒山的身份,以三人感到自傲的武功,除了纠缠之外,并没有直接打算动手抢劫的念头,而慕容寒山偿若武功一般,这里前后都看不到行人,他们完全没必要和自己商量半天的。

    由此可见,名门正派就是名门正派,只不过慕容寒山想不到他们也会去汉中应聘什么招募,也说不定他们另有目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慕容寒山看到三人的马都是相当不错的好马,马上也都配着精致的马鞍,便明白了三人为何非要买他的马,而不宰了自己的马吃,看来他们非常珍爱自己的马。

    他问三人:“你们为何不杀了自己的马吃?”

    他这么一问,显然是不打算卖马了。

    为首那人脸现怒色,对慕容寒山说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如此冥顽不灵?我们杀了马,自然也少不了你的这一份,你既得了钱,又吃了马肉,何乐而不为,何况你答应下来,就算我们欠了你一个人情如何?”

    慕容寒山完全不理会他在说什么,反而问道:“你们和姜红烛是什么关系?”

    姜红烛就是风意门的前代掌门,人们都说他在三十年前春秋鼎盛时还要继续参悟刀法至理,便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儿子兼首徒姜摇影,只不过他有没有参悟出什么,那便谁也不知道了。

    为首那人脸上露出崇敬的表情说道:“姜前辈使我们师兄弟的师祖,不知道阁下尊姓大名,是否和我们师祖相识?”

    此人听到慕容寒山一语道破他们的身份,更问起姜红烛,他们原本那种将人不放在眼里的傲气收敛了起来。

    慕容寒山说道:“姜红烛在三十年前败在我的剑下,他应是感到有些耻辱,所以连掌门都不肯做了,唉,我非常期待他能就此卧薪尝胆,练出什么绝世武功,但三十年过去了,江湖上却逐渐没有了他的消息,实在令人唏嘘感慨。”三十年前,慕容寒山刚刚二十岁,他以无名后辈的身份将成名已久的姜红烛击败,姜红烛自然是羞愤交集。

    三人不能置信地看着慕容寒山,他们背上无不渗出冷汗,为首那人结结巴巴地说道:“阁下便是……便是人称剑神的……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反问道:“知道我是谁,还打算买我的马吗?”

    为首之人连忙拱手道:“我们瞎了狗眼,打错了主意,剑神既然在此,我们自然不敢再行造次,刚才行为鲁莽,还请剑神海涵。”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不打算再理会他们,牵着马便走。

    那人追了过来,对慕容寒山道:“既然前辈的马腿瘸了,如若前辈不嫌弃,就骑我的马如何?”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我的马只是瘸了腿,并不是死了,用不着你的马,不过还是多谢了,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诚惶诚恐地回答:“剑神前辈折节下问,晚辈感激不尽,晚辈名叫吕长虹。”他有个外号叫做风里刀,只不过此刻当然不会提起。

    慕容寒山的眼睛望着其他两人,其他两人连忙拱手自报姓名,一人名叫徐长冠,另一人名叫何长云。

    慕容寒山不过随口一问,见到三人毕恭毕敬地样子,他说道:“我此去汉中,乃是有事要查,我不希望你们泄露了我慕容寒山的行踪,否则……”

    不等他说出否则什么,三人连忙答应不会说出去。

    既然知道了慕容寒山的身份,三人对他的恭敬自不必多言,他们的师祖在当年声明最盛之时都不是慕容寒山的对手,他们又算得了什么?对他们来说,慕容寒山乃是传奇人物中的传奇。

    慕容寒山本想着自己前行,但三人似乎没有要单独离去的意思,慕容寒山牵着瘸马,脸上露出些许不快。

    吕长虹不但没有发觉慕容寒山对他们的厌烦,反而凑上前去虚心请教:“剑神剑法冠绝天下,那自然是不必多说了,我听说当年瞥师祖乃是在第三十七招风轻云淡上败给剑神,我想请教剑神,是否这一招里有着重大缺陷?”

    慕容寒山向来不喜和人嗦,说些无用的废话,只不过吕长虹向他请教的乃是击败他师祖的武功,那场比试他也的确感到自豪,便同他攀谈起来:“当时我胜过姜红烛乃是侥幸,并非这一招内有何缺陷,当年我年轻气盛,而令师祖则是老成持重,毕竟他已是成名已久的一派掌门,而我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小子,所以当他使出那一招风轻云淡时,我感到这一招实在难以抵御,因此我决定以攻对攻,不理会这一招会给我带来的伤害,毕竟如果我和令师祖同时受伤,我年纪轻轻的倒无所谓,但他脸上不好看,所以临时想要变招,可是我早就豁了出去,这一招一往无前,令师祖再变招已经来不及,所以被我在他手臂上轻轻划了一道口子,若是换作旁人,这点小伤根本微不足道,完全可以继续和我比试下去,那么谁输谁赢,就难说得很了,可是你师祖心高气傲,他认为输了就是输了,剑法输了还可以再练,偿若再输了气度,他就一无是处,因此他磊落承认自己败了,其胸襟委实令人折服。”

    吕长虹听到慕容寒山这么说,心中五味陈杂,他说道:“剑神能够坦然诉说此事,足见剑神才是真正心胸开阔。”

    慕容寒山斜瞥见他脸上的释然,微微一笑道:“我不过据实所言罢了,一切的过去,都没有值得粉饰的必要,你心中定然觉得当年我胜过令师祖的剑法有些无赖,是不是?”

    吕长虹道:“不敢。”

    慕容寒山道:“我事后思之,也感到两败俱伤的打法不免有些过分,以我现在的身份自然不会再用这种战法,毕竟有损身份,当时所依仗的,就是还没有身份的优势,姜红烛能够心平气和地接受败在我这个无名小子手中,很是难得。”

    这是他第二次提及姜红烛认输乃是十分了不起的事,足见此事在他心中印象深刻已极。

    徐长冠忽然在一旁问道:“假如放在现在,剑神对付风轻云淡这一招,又会用什么招数来对付?”

    慕容寒山道:“不用什么特别的招式,只要出手比使出这一招的人更快,用什么招数都一样。”

    这句话说来简单,在他们眼里却感到绝不可能,若是功力相等的两人比试,能够比对方招数更快已经相当困难,如果是和比自己武功高强的人比武,要比对方更快,那更是想都不要想了,他们所能做的,就是用更精巧的招数来抵御和反击,用更细腻的招数让对方进行抵御和反击,若是抛去招数,纯以快来制服对方,那简直是天方夜谭了。

    如果是姜红烛亲至,方能领悟到这些武学的绝诣,他们三人和慕容寒山谈论武功,那更是连边都摸不到。

    这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徐长冠再也没什么要问的了。

    夕阳下,慕容寒山牵着瘸腿的马走在前面,吕长虹,徐长冠和何长云三人牵着好马走在后面,四人都有无话可说的尴尬。

    好在天色逐渐黯淡,四人要寻觅一个地方休息,慕容寒山见不远处有个土丘,便走了过去,这里背风,晚上就在此处胡乱对付一夜好了。

    吕长虹等三人也是又饥又渴又是无奈,三人也在土丘旁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歇息。

    慕容寒山极目所见,都是黄土,既没有茂密的树林,也没有成片的草地,无奈只能坐在尘泥中,不过吕长虹见状立刻给他送来一条毯子,慕容寒山也不推辞,道谢后接过,有了这条毯子,至少不会让他雪白的衣服沾满尘土。

    夜幕很快降临,满天星斗清晰可见,显然天上是一丝云彩也无,春天的夜里还是十分寒冷,不过几人都是内功深湛之辈,倒也不以为苦。

    风意门的三名师兄弟压低声音说着话儿,慕容寒山则假装入睡,实则是懒得理会他们。

    吕长虹道:“饿还好挨些,这渴却让人难以忍受……”

    徐长冠道:“一看就知道你没有吃过多少苦,一天不喝水,渴不死人的,你放心吧。”

    何长云道:“这见鬼的地方也真是的,师父让咱们来这里……”

    吕长虹连忙打断他的话:“嘘……别乱说。”

    何长云似乎也跟着醒悟过来,知己地闭了嘴,慕容寒山在一旁将他们的说话听得清清楚楚,听到这里,知道他们三人赶去汉中府的目的绝不是过去应聘官府的招募这么简单,不过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只要和自己无关,自己也是懒得理会。

第五十四章 禽兽不如

    睡到中夜,慕容寒山忽然被一阵异响惊醒,饥渴交迫下,本就睡得很浅,慕容寒山听到风中带来远处山林中传来的极为轻微的叫喊声。

    而等风过去,一切又恢复了宁静,仿佛就是自己的错觉。

    慕容寒山扭头看去,风意门的三名弟子还在旁边熟睡,根本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在慕容寒山躺下来睡觉时,这批瘸了腿的马就一直趴在他旁边,慕容寒山没有拴住它,它也没有离去,不知道是对慕容寒山心生感激,还是它也知道附近没有青草和水,就是离开,也不知能去哪里。

    慕容寒山站起身来,准备将马留下,自己顺着风吹来的方向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吕长虹等人听到慕容寒山起身的动静,也跟着醒来,慕容寒山说道:“劳烦你们看顾一下我的马,我到那边去看看。”

    三人以为慕容寒山是渴得忍受不住,夜半出去是去找水喝,三人又困又饿,完全没有陪同他一起去的意思,只不过三人自然答应下来帮他看这匹瘸腿的马。

    慕容寒山展开轻功,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疾驰过去,三人原本对慕容寒山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武功感到有些言过其实,但见到慕容寒山全力施展轻功,仿佛一瞬间就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在远方的夜色下,无不感到惊骇,原本带着困意的三人,也被慕容寒山显露的这手轻功震惊得半点困倦也无。

    这时候三人都醒悟到慕容寒山绝非是因为口渴而去找水,那么他是去干什么?

    慕容寒山在春夜里疾驰,夜风将他的头发和衣袂吹得向后飞扬,一种速度带来的刺激让慕容寒山大呼畅快,若非不知前面发生了何事,他一定会轻啸出声,以舒胸襟。

    发出声音的地方相距很远,但以慕容寒山的速度,虽不说是转瞬即至,中间也没有相距多久。

    很快他看到了眼前的人间惨剧,星光下,一名五六岁的孩童被脱得精光,人被倒吊在一棵树上,寒风加上绝望,让孩童已经连哭都哭不出来,不远处,竟有一个浑浊的池塘,五名男子磨刀的磨刀,砌灶台的砌灶台,还有两人在拾捡柴火,显然是要将这名孩童宰来煮食。

    虽不是朗朗乾坤,总是在旷野之中,这些人竟然准备行此牲畜不如之事,慕容寒山只瞧得目眦欲裂,他纵身来到五人身旁,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要瞧瞧这些畜生都不如的东西准备如何解释他们的所作所为。

    慕容寒山虽然听说了陕北饥荒严重,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惨剧,他还以为人吃人也不过吃得是死人,想不到他们已经到了不但连活人都吃,而且下手的是一个年幼的孩童。

    五名相貌丑陋的男子见到有人到来,先是吓了一跳,接着看到慕容寒山不过只身一人,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中露出让人心悸的凶光,其中磨刀的那人站起身来,对其他几人笑道:“原本还觉得不够分的,如今不但有小羊,还来了一只大羊,你们看他高高大大的样子,身上的肉定然多……”

    慕容寒山只感到一阵恶心,他说道:“这孩子是谁?”

    一人哈哈大笑道:“我怎知是谁?难道是你的儿子?”

    两人说话时,那名拿刀的男子悄悄向慕容寒山走来,慕容寒山故作没有看见,反而叹了口气:“附近不远处就是汉中,你们几人到了那里怎都能找口吃的,又何必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其中一人脸上变了颜色,恶狠狠地说道:“吃人的又不只有我们,你是谁啊?竟敢在这里指责我们,一会儿等你……嘿嘿,只能在我肚子里诉苦了!”

    那名拿刀的人来到慕容寒山身旁,忽然举起手中的弯刀向慕容寒山刺来,这把刀被这人刚刚磨过,尽管在夜色下,也反射着寒光,慕容寒山原本以为这几人不过是饿到没有人性的寻常恶民,不了这把刀向他递来时,竟然颇有法度,显然此人还会几手武功。

    寻常之人做出这种事已是不该,习武之人做出这种事来,那更是罪大恶极了!

    慕容寒山忽然出手,剑光一闪而过,剑又回了鞘中,仿佛他没有出手过。

    而这个拿刀之人的手臂连着刀子一起被卸下,此人先是愣了一下,似乎不能相信眼前所见,接着他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并企图用左手去捂住伤口,但断臂处血如泉涌,又怎能捂得住?没过一会,他的惨叫声就变得虚弱起来,原来人已经昏迷过去。

    其他四人无不被慕容寒山惊人的身手所震惊,直到此人昏迷过去之后,这才齐声喊叫一声,每人都抽出兵器,试图一起向慕容寒山围攻过来。

    慕容寒山剑光再出,四人打着旋儿倒飞出去,每人眉心要害都受了致命的一击,这次慕容寒山杀死他们,非常小心地没有让血溅上自己的衣服,他对其他人的血都不甚在乎,但是这五个人,他却嫌他们的血脏。

    那名被倒着吊起来的孩童也看到了慕容寒山杀死这五名恶人的场景,被吓得说出话,他年纪幼小,分辨不出是非,不知道慕容寒山出手是为了救他,还以为他们都是一伙的,慕容寒山杀人不过是为了单独吃他,所以当慕容寒山来到他旁准备救他下来时,他吓得哇哇大叫,让慕容寒山不要靠近他。

    慕容寒山知道孩子受到了惊吓,把自己看成了杀人恶魔,他当然不会怪罪孩子,他一剑削断了吊着孩子的绳子,将他救下,又为他解开脚上的绳子。

    孩子脸上带着无尽的惊恐之色,浑身颤抖,就连话都说不出来,慕容寒山心中怜悯之意大起,他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孩子罩住,不过他衣服太长,慕容寒山将衣襟撕下一段,又将袖子撸起来,这才能穿上。

    慕容寒山柔声道:“你放心,我是好人,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听慕容寒山语气温柔,和准备将他煮了吃的那些人不同,他终于嗫嚅着说道:“我叫虎娃。”

    慕容寒山又问道:“那你的爹娘呢?你知不知道你住在哪里?”

    虎娃说道:“爹娘从家里带我出来,走到这边没多远,就遇到了他们,爹和娘都被他们杀死啦!”

    慕容寒山暗暗叹了一口气,想不通这几人为何不吃孩子爹娘的尸体,反而要来吃孩子,他问道:“你爹和你娘在哪,你带我去看看,咱们将他们埋了。”

    别看虎娃只有五六岁,但十分懂事,想来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之故,他引着慕容寒山来到他爹娘的尸体旁,见到了两个骨瘦如柴的尸首,登时明白了那五名凶人为何不吃他们,因为他们身上早已饿得皮包骨头,全身也没有几两肉,想来是这对夫妻千方百计弄到些吃的,自己舍不得吃,都给了孩子,因而孩子虽说不上胖,但也不算太瘦。

    这是一对值得尊敬的夫妇,慕容寒山唏嘘一番,准备将两具尸首给掩埋了,虎娃见到爹娘的尸体,又趴在他们身上大哭起来,慕容寒山不去理会他,自己在旁边挖了个坑,准备将两具尸体埋了,可是虎娃怎都不同意,哭得撕心裂肺,慕容寒山叹了口气道:“他们已经死了,死人讲究入土为安,你难道忍心他们死后还不安宁么?”

    好说歹说地劝说了一通,虎娃这才躲到一边转身嚎哭,慕容寒山在孩子的哭声中,给夫妻两人堆好了一个坟头,又削木为碑,算是以后有个记认,只不过虎娃说不清他爹娘的名字,慕容寒山便在墓碑上写道:虎娃爹娘之墓。

    弄好这些,慕容寒山牵着虎娃向回走去,虎娃兀自在哭啼不止,慕容寒山刚刚经历了一番人间惨事,心情极为败坏。

    回到他们歇息的山丘,风意门的三人见到慕容寒山半夜出去,竟带着一个孩子回来,无不感到惊讶,他们看得出孩子身上穿的是慕容寒山的衣服,吕长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小娃娃是谁?”

    慕容寒山不愿再提今晚所见,只轻描淡写地说道:“这孩子父母遇到劫匪被杀害,只他活了下来。”其他便不愿多说。

    吕长虹随觉其中定有其他隐情,但慕容寒山既然不愿多说,他又岂敢多问?只能将疑问闷在肚子里。

    这一夜几人不但在饥渴和寒风中度过,期间还伴随着孩子不断的哭啼声,实在是难熬极了。

    天亮的时候,虎娃发起了高烧,估计是昨夜被剥光吊在树上,受夜风吹拂,又加上惊吓,所以得了风寒,这么一来,对于慕容寒山来说,他身旁不仅有一匹瘸了腿的马,还带着一个生了病的孩子,让他十分苦恼。

    不过好在有吕长虹等人在一旁跟随,慕容寒山将虎娃放在他们的马上,吕长虹道:“咱们这么走,对孩子也不好,剑神前辈若是信任小的,便将这匹瘸马留下,我们三人牵着去汉中,绝不至将它吃了,剑神骑着晚辈的马带着孩子先走,到了汉中赶紧找大夫给她诊治,这样两不耽误,你看如何?”

    慕容寒山别无他法,只能答应下来,他对吕长虹点了点头,表示认了他这个人情,接着他也翻身上了马,让虎娃坐在他身前,他一抖马缰,马儿如一阵风般向前疾驰起来。

    风意门并不缺钱,绝不会单纯地为了官府的招募而来,但从他们几人的坐骑就能看出来。

    不到晌午,慕容寒山就带着孩子进了汉中府,他不敢停歇,进城就打听郎中的所在,并将孩子尽快送了过去。

    虎娃所得的不过是普通的风寒,再加上慕容寒山为他送医及时,郎中给虎娃熬了一大碗浓浓的药汤,虎娃一口气喝完,发了一身大汗,风寒就此痊愈。

    慕容寒山付了诊金,决定带虎娃离开,那郎中对着虎娃左看右看,忽然说道:“这孩子似乎还有些不对劲,我医术不够,我去请我的师父过来看看。”

    慕容寒山见这名郎中年纪依然老大不小了,他的师父还不知道老成什么样,既然是为了孩子好,他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便陪虎娃在郎中家等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似乎有一大群人赶到,慕容寒山赶到有些不对劲,走出屋子,看到外面已经被官兵重重围困了起来。

第五十五章 前后始末

    慕容寒山正感到不解,难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之前和朝廷军厮杀一事,已被人认出?若是如此,虎娃又该怎么办?他刚刚服了药,风寒虽然已好,但挨了多日的饿,身子还很虚弱。

    自己若是放弃他独自逃生,定能逃出生天,但他慕容寒山不是这种人。

    自己如果被他拖累而陷入死地,那又会成为武林中的笑柄。

    想到这里,慕容寒山深吸了一口气,他一手拉着虎娃,一手按在剑柄上,心中涌起冲天的豪气,就算和千军万马相对,自己也要保护好虎娃,保护好自己。

    两人走出屋外,外面的阳光刺眼,此处虽然被重重围困,但谁都没有要率先出手的样子,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落到虎娃身上。

    忽然,围困他们的士兵从中分开,分出了一条路来,从后面走过来几名官员,为首一人穿着知府的官服,正是知府,跟在他身后的是几名身手不错的军官,无不带着警惕的神色望着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忽然发觉这些人根本就不认识自己,因为他们如果知道自己是谁,少不得会找来一批武林高手来对付自己,因为这些军官虽然略懂武艺,可是若没有虎娃,他们根本就留不住自己,偿若知道自己是谁,还能使出这种阵仗,那么不是小瞧了自己,就是他们过于高估他们的能力。

    能统帅千军万马的人,都是精于算计之辈,绝不会犯下这么低等的错误。

    如果他们不知道自己是谁,又为什么露出这等如临大敌的阵势?

    答案很快就被揭破,只听知府向他冷冷地说道:“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掳走小儿?”

    慕容寒山见他说话不像是在开玩笑,讶然指着虎娃问道:“他是令郎?”

    知府怒道:“你这是在消遣本官么?为何还要明知故问?”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我正是不知才问,我想知府大人想必是认错了人,此子乃是一对逃荒夫妇的孩子,又怎会是你知府大人之子?”

    知府身后一名军官也跟着指责慕容寒山:“呸,你若不知道这孩子是知府大人的孩子,又为何将他掳走?”

    这话完全是建立在虎娃是被慕容寒山用武力抢走的基础上,慕容寒山道:“谁说是我将他掳走的?他得了风寒,我不过是带他来求医,虎娃,你告诉他们,你父母究竟是谁?”后面两句话自然是对着虎娃说的,他也随之放开了虎娃的手,以示虎娃不是被自己控制住的。

    虎娃看着慕容寒山,脸色渐渐涨红,最后他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爹不是昨晚你埋的人,而是这一位。”

    慕容寒山闻言,心中放下了大半的心事,不过他还是十分生气这孩子欺骗了他,他问道:“我又没有做什么伤害你的事,你为何要瞒我?”

    虎娃向知府方向走去,慕容寒山并没有阻拦,等虎娃来到知府旁边时,先跟他爹见过面,这才转过身来指着慕容寒山说道:“他是好人,不是劫走我的人,若没有他,我恐怕就要被人吃了。”

    知府愕然看着慕容寒山,不知该不该相信自己儿子的话,这时虎娃说道:“我不叫虎娃,我名字叫做罗小英,我骗你自然是有原因的。”

    慕容寒山怒气未平,问道:“什么原因?”

    罗小英说道:“一时也跟你说不明白,不过还是谢谢你救了我,爹,真是他救了我,咱们得好好谢谢他。”

    慕容寒山不想跟官府打交道,他说道:“道谢倒不必了,只不过你的言行着实令我感到费解,偿若能跟我说个明白,咱们就算扯平了如何?”

    那罗知府听两人的谈话,推测出慕容寒山果真不是掳走他儿子的人,他放下了戒备,对周围剑拔弩张的士兵喝道:“将兵器都收起来,王总兵,你先将你的人带回去。”

    那名被称作王总兵的人正是跟在罗知府身后的军官之一,此人其貌不扬,想不到却是名总兵,刚才他还恶狠狠地看着慕容寒山,现在事情发生了转折,不过他还是对慕容寒山身上所流露出的气势感到有些担忧,他对罗知府说道:“要不要下官派人送知府回去?”

    罗知府摇了摇头:“不用,我相信此人并非掳走我孩儿的人,这点眼光我还是有的。”

    等到王总兵将围困他们的官兵撤走后,罗知府对慕容寒山道:“若不嫌弃,恩公跟我去府衙一趟,让本官设宴款待恩公一场如何?”

    慕容寒山拱手道:“恩公一词愧不敢当,不过一件小事,知府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罗知府笑道:“那好,我不称恩公便是,你也莫要称我为知府大人,我姓罗名遐龄,你直呼其名便是,未知恩公尊姓大名?”

    慕容寒山见他因救了他的儿子而坦诚相见,也不愿谎言相欺,只含糊地说道:“我姓慕容,名字却不愿多说,往罗兄体谅。”

    罗知府道:“性侠义之举却不愿留名,慕容兄弟让我感到汗颜,请,请!”

    慕容寒山虽不想跟官府打交道,但他心中更不喜欢被一个孩子蒙骗得稀里糊涂之感,不弄明白,始终有横亘心头之感,何况他龙潭虎穴也去得,也不惧一个区区府衙,便说道:“罗兄请带路。”

    去府衙的路上,慕容寒山看着不时回头看着他的罗小英,他脸上的真诚绝非作伪,他想不明白,如果他是知府罗遐龄的儿子,那么昨天晚上他埋葬的那对夫妇又是谁?

    来到府衙,罗知府对慕容寒山甚是客气,他一边命人准备酒席,一边请慕容寒山到后堂喝茶等候。

    在后堂,罗知府问起罗小英的经过,罗小英将这些天来的遭遇说了,慕容寒山听了他父子的话,这才明白为何罗小英会向他撒谎。

    原来在半个月以前的一个夜晚,忽然有一位身手极为高明的黑衣人夜探府衙,此人避开了衙门里巡逻的守卫,不声不响地将罗小英劫走,并留下一封书信,希望知府能够将汉中拱手让给一支义军,否则就将他儿子宰了喂狗。

    罗知府说到这里,对慕容寒山道:“我受朝廷深恩信任,方能有今日,岂能做出那不忠不义之事?但我儿子的性命我又不能置之不理,信上说了,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考虑,我想此人既然能够高来高去,躲开守卫将我儿掳走,说明此人乃是武功高强之辈,俗话说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掳走我儿的是武林中人,我便只能招揽各地武功好手,看看能不能打听到我儿的下落,如若能够悄无声息地将子英这孩子救出来,我也不用做出背叛朝廷之事,慕容兄弟觉得此法如何?”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同时心中也明白了所谓知府受人挟持是怎么回事,原来是有人以他儿子为质,要他将汉中送给其中一支义军,这比抓了他本人更具威胁力,只不过罗知府没有说出是那一支义军,可能对于此人来说,哪一支义军都没有区别。

    而据罗小英所言,就有些混乱,鉴于他不过是个孩子,慕容寒山耐心倾听,也听明白了个大概。

    那天夜里,罗小英正在睡觉,忽然感到身上一麻,就连话都说不出来,他的人被一位穿着黑衣服的大人背起来,然后躲开守卫,跳过墙头,带他离开了汉中府,在一个偏僻荒凉的地方过了一夜。

    天亮后,罗小英心中害怕,忍不住大哭起来,哭喊着要去找爹,这黑衣人拉下面巾,看起来颇为苍老,他对罗小英的啼哭颇感厌烦,便威胁他:“不准再哭,再哭地话我就将你丢到河里去。”

    罗小英不敢再哭,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掉落下来,黑衣老人带着罗小英尽拣没有路的地方走,到了第二天晚上,他们到了东边的一处山林中,见到了一批人马,黑衣老人跟这群人中的头儿说了些话,就将罗小英交给了他们。

    这些人对罗小英还不错,在黑衣老人离开后,他们给了罗小英一些肉吃,并跟他说道:“你只要乖乖地听话,一个月后我就带你去找你爹,偿若不听话,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爹了。”

    虽然同样语出威胁,但这群人并没有凶神恶煞,也没有难为他,罗小英跟着他们四处游荡,从没有在同一个地方待过两天以上,罗小英很感激他们,因为这些人自己都吃不饱,却从没饿着他过。

    大约四五天前,罗小英因为这些人对他很好,所以他也不怕他们,这天晚上,他趁着这些人睡着了,起来小便,结果发现看守他的人已经睡着了,他小便完后,便偷偷地跑了出来。

    他不知道他们所在的地方,也因此找不到汉中府的位置,只能胡乱地在山野中行走,路上遇到一对好心的逃荒的夫妇,这对夫妇见他穿着华贵,问起他的身份,罗小英便跟他们说了自己的爹是当官的,半夜里被人捉走的事,结果夫妻两人听后决定送他回家,说不定能得到一些赏钱,就此摆脱贫困的命运也未可知。

    这对夫妇对罗小英说到,他们以前也有个儿子,只可惜荒年没有养活下来,夭折了,原来他们的孩子叫做虎娃,这也是后来罗小英为何冒称自己叫做虎娃的缘故。

第五十六章 事出有因

    两人带着罗小英回家,这无论对罗小英还是这对逃荒的夫妇来说都是件好事,哪知道他们向汉中府走去,夜里栖息荒野,却遇到了几名带着兵器的人,这几人见到罗小英后,口中几乎要流下口水,其中一人说道:“好肥的一只小羊,正好拿来解解馋!”言下之意,竟是要吃了罗小英果腹。

    逃荒夫妇吓了一跳,连忙告诉他们罗小英乃是当官的人的儿子,由于罗小英年幼,说不清自己父亲做的是什么官,只知道官很大,但这几人丝毫没有将什么当官的放在眼里,非要将罗小英带走不可,其中一人甚至说道:“原来他不是你们的儿子,那好极了,我们吃了他,你们也不用心里难过。”

    这对善良又希望发财的夫妇死活不同意将罗小英交给他们,结果这些人露出凶相,其中一人更是凶狠,对这对夫妇说道:“再嗦的话,老子就宰了你们。”

    但夫妇二人一来并不认为这些人会真的杀了他们,二来他们心底还存有善心,即使这些人语出威胁,他们还是要夺回罗小英,结果这些人凶相毕露,将这对可怜的夫妇一刀一个给杀害了。

    之后他们便带着罗小英来到一片水坑旁,他们将罗小英的衣服脱掉烧了,以防被人因为衣服查到真相,其后的事慕容寒山都知道了,他们将罗小英倒吊起来,准备将他洗剥干净,然后煮来吃。

    慕容寒山突然出现,将这些人残酷地杀死,罗小英吓得几乎昏晕过去,他以为慕容寒山是那黑衣老人一伙的,又觉得他比这些准备吃了他的人更加凶恶,哪里还敢说出自己的身份,他谎称是那对逃荒人的孩子虎娃,就是不想慕容寒山对他下手,结果慕容寒山倒是好心,还将逃荒夫妇的尸体掩埋起来。

    说到这里,罗小英不好意思地说道:“想不到叔叔还是个好人,我不该欺骗你的。”

    慕容寒山解开了心结,对罗知府说道:“令郎不过五六岁,能有这般心思,委实了不起,将来定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现在当可断定。”

    罗知府因为儿子找到了,心情非常好,再加上慕容寒山的夸赞,呵呵笑道:“那就借慕容兄弟的吉言了!”

    这时候,下人过来说道:“宴席已经准备好了。”

    罗知府道:“请慕容兄弟移座,咱们到那边边喝酒便说话。”

    宴席整治得十分丰盛,罗知府让慕容寒山做了首座,然后举杯道谢,慕容寒山喝了,接着对罗知府说道:“不知道罗兄可曾查出劫走令郎的那黑衣人的身份?”他问出这句话,忽然想起了风意门的人,难道那黑衣人是风意门的现任掌门姜摇影?又或是姜摇影的父亲姜红烛?否则风意门的门人来到汉中有什么企图呢?

    罗知府摇了摇头:“我张贴了招募武林高手的告示,引得附近的武林高手一一前来应聘,我们随口问起,却没有一人知道此事,好在犬子福大命大,否则他若出了什么事,我只好悬梁上吊了。”

    慕容寒山讶然问道:“难道罗兄只有这一个儿子么?”

    罗知府点了点头:“罗小英上面有四位姊姊,他是老小,只他是个男孩。”

    慕容寒山也明白了为何罗知府这么重视罗小英的失踪,一个能够做到知府的人,假如膝下有七八个孩子,一个孩子的死活,未必能够威胁得了他,这说明掳走罗小英的人也知道此事,那黑衣老人前来此处掳人,未必是他自己的意思,很要可能受到别人的委托所为。

    那么此人很有可能在府衙内有内奸,否则如何知道这么秘密的事?慕容寒山本想告诉罗知府,但又不知道掳走罗小英的义军是好是坏,自己让隐藏在府衙内的内奸由此被找出来,对于义军来说是好是坏,毕竟根据罗小英的讲述来说,义军对罗小英还算不错,多半是好心的义军,自己因为阮啸林之故对义军都很有好感,所以对于出卖他们,实在是开不了口。

    既然如此,他便决定顺其自然吧,毕竟他和这位知府也并无多少交情,两人能够坐在一起吃饭,完全是因为罗小英的缘故。

    罗小英详细跟父亲说了慕容寒山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他穿的事,罗知府自然非常感激,宴会过后,罗知府命人给慕容寒山准备了三套合体的白色衣服,就连内衣也都有了,除此之外,还给了慕容寒山一袋金叶子,慕容寒山收了衣服,对金子则是推辞不受,罗知府不答应,非要他收下不可,慕容寒山推辞不得,只得收下了。

    慕容寒山准备告辞时,下人也早将慕容寒山留在郎中家中的马给送了过来,慕容寒山一见这马,登时想起了自己那匹瘸了腿的马,说巧不巧,慕容寒山正准备离开府衙去找吕长虹等人,吕长虹师兄弟三人已经来到府衙,准备应聘知府的招募,四人相见,又是一番寒暄,慕容寒山将吕长虹的马还给他,要回了自己的瘸腿马。

    罗知府在一旁见到,立刻命人将自己的一匹高头大马牵来,递给慕容寒山,要换过他的那匹瘸马,慕容寒山不同意,罗知府说道:“一匹马而已,慕容兄救了犬子的命,难道犬子的命连一匹马都比不上么?你若是不要这匹马,回头我就命人宰了吃肉。”

    慕容寒山听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只好接过这匹马,而那匹瘸了腿的马,慕容寒山叮嘱罗知府,一定要好生照料,只要这马养好了受伤的蹄子,还是一匹好马,罗知府道:“放心,我命人好生照料便是,我就跟他们说,要向对我一样对待这匹恩人的宝马,如何?”

    几人听到都笑了起来,慕容寒山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多谢了,吕兄,徐兄,何兄,这便告辞,他日有缘再见。”慕容寒山因吕长虹对他的恭敬也客气起来。

    吕长虹等人连忙表示出一副不敢当的神气,恭恭敬敬地目送慕容寒山离去。

    慕容寒山一举解决了孩子和马的问题,没有了负担,心中十分舒坦,再加上骑着好马,又带着这么多金叶子,竟有种普通人在人生得意时的欢心。

    有了好马和金子,他的西域之行,想来也会十分轻松。

    慕容寒山来到一家熟食铺子,准备多买些熟食留待路上吃,正在他买熟肉的时候,身边来了一名乞丐。

    熟食铺子的掌柜眼见之下,显得十分厌恶,怕乞丐影响了他们铺子的生意,连忙驱赶。

    慕容寒山则一眼看出此人是丐帮中人,连忙低声问道:“你找我?”

    这名乞丐点了点头,对慕容寒山道:“若是剑神没有要事,还请剑神跟我走一趟。”

    慕容寒山原本打算买上四五日的口粮,见状只提了一袋熟肉,结了账就牵着马跟在他身后离去,气得掌柜在后面大骂叫花子晦气。

    离开熟食铺子,这名乞丐自我介绍:“小人析长三,乃是丐帮汉中分堂的副堂主,剑神驾到,我们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慕容寒山听到他的名字,露出尊重的神色,析长三的名字他也听说过,据他知悉此人在丐帮足够做到长老的位置,但是他不愿高高在上,自己做个副堂主,也基本不怎么过问分堂中的事,可是他无论武功还是为人,都让丐帮上下没有话说,有人说析长三的武功除了汪九成之外就数他为高,一次鞑靼人中的武功高手和丐帮动了手,全靠析长三一人击退对方五大高手,才保住了丐帮的颜面,以及很多低辈弟子的性命。

    除此之外,析长三还做过许多帮助丐帮击退强敌之事,只不过事后他不喜张扬,除了丐帮首要人物外,大都不知道是析长三所为,汪九成和慕容寒山一起共过事,所以跟他提起过这位特殊的弟子。

    汪九成数次要将他擢升为护教长老,都被析长三拒绝,汪九成初时以为他还嫌低,甚至动了要将帮助之位让给他,析长三这才将自己不喜欢约束他人之事坦然相告,并跟汪九成说道:“我和帮主一样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却又没有汪帮主能领导丐帮走向辉煌的本事,帮主就饶过我这把老骨头,让我好好享受享受吧。”汪九成听了他这番发自肺腑的话,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慕容寒山问道:“丐帮相邀,是否有什么事发生?”

    析长三点了点头,沉痛地说道:“我们丐帮要去对付一个杀了我们弟子的仇人,在此之前我们致信了帮主,帮主却说这件事必须要告诉剑神,征得剑神的同意才行。”

    慕容寒山一脸疑惑:“有谁得罪了你们丐帮,你们直接去报仇就是,干什么要知会我?难道凶手是我认识之人?”

    析长三说道:“剑神认不认得此人,小人也不知道,只是帮主这么吩咐,我们就这么做罢了。”

    慕容寒山越听越是糊涂,他说道:“究竟杀害丐帮弟子的人是谁?”

    析长三道:“是一名女子,我们怀疑她是魔音教的教主,伊琳娜。”

    慕容寒山失声道:“什么?”

    他霎时间转过无数念头,倒不是怀疑伊琳娜不会做出此事,恰恰相反,伊琳娜别说杀害丐帮弟子,就算做出更出格的事,他也不会觉得奇怪,他奇怪的是汪九成怎么知道他对伊琳娜生有好感,甚至是自己和伊琳娜一夜风流之事也可能知悉,否则何用单来请教自己的同意呢?

第五十七章 手足衣服

    析长三道:“我们是否能够对付伊琳娜,还请剑神示下。”

    慕容寒山不禁怔住,他怎狠得下心对付伊琳娜呢?就算没有那一夜风流,伊琳娜总也是此生离他最近的女人。

    析长三见到慕容寒山的表情,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看来剑神乃是和伊琳娜有些交情,这可让我们为难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来到了丐帮汉中分堂,一群丐帮弟子早早丐帮分堂内外等候,慕容寒山看到这处分堂依旧是一座破落的院子,心知全天下的丐帮分堂恐怕都是如此,这些丐帮弟子脸上带着沉重的神色,全都看着析长三,似乎希望从他嘴里听出什么好消息。

    析长三来到分堂门口,向众人介绍:“这位就是剑神慕容寒山,这些都是我帮汉中分堂的弟子。”

    一众弟子齐齐地向慕容寒山行礼,慕容寒山也还了个礼,接着析长三领慕容寒山进了分堂。

    从外面看,看不出有多少丐帮弟子在此,进了院子,满满一院子的人倒让慕容寒山吃了一惊,这院子很深,一院子里至少有四五百名丐帮弟子,人人脸上肃然,显然丐帮弟子出了严重的事,才会全都集合在一起。

    析长三带着慕容寒山来到厅堂,空荡荡的厅堂上摆了四个灵台,其中一个赫然是分堂堂主邵人杰,慕容寒山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他本以为伊琳娜杀死的不过是寻常的丐帮弟子,靠着自己的脸面,说不定还有几分转圜的余地,但现在看来,自己若是硬要他们不去寻仇,倒显得有些说不过去。

    他怎么能够跟外面数百名丐帮弟子解释不去寻仇的理由呢?

    慕容寒山犹豫良久,江湖上的人都讲究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丐帮的弟子虽然不到和慕容寒山称兄道弟的地步,伊琳娜也并非他的女人,但事情总是这么计算的,想到这里,慕容寒山看着析长三,断然道:“邵堂主的仇不能不报,若凶手是魔音教的教主伊琳娜,大家一样给他报仇便是。”

    一众丐帮弟子听到他这么说,无不露出感动的神色,其实自从他们知道析长三需要去询问慕容寒山的意见后,他们虽然不知道慕容寒山和伊琳娜的真正关系,但多少都能猜到一些,两人之间绝对不简单,否则何用汪九成亲自嘱托要去询问他呢?

    如今慕容寒山表示出重情义,轻女人的态度,让他们既感动又欣慰,若是慕容寒山不答应报仇,就连汪九成也不会轻易和他作对。

    看着丐帮弟子的神色,慕容寒山接着说道:“不过这个仇不能由你们自己去报,而是让我来。”

    析长三讶然:“慕容兄……”

    慕容寒山道:“如果我确定她是凶手,我会带她的人头给你们送来,析堂主……”

    析长三道:“我不是堂主,我是副堂主。”

    丐帮分堂历来的规矩,偿若堂主不幸身死,一般都有副堂主擢升为堂主,但慕容寒山很快想到,析长三向来不喜欢打理帮中事物,若是让他为丐帮卖命可以,让他分配众人做事则不行,他改口道:“是,析副堂主,我需要知道邵堂主被伊琳娜杀害的详细经过。”

    析长三说道:“这里人多,慕容先生给我到隔壁清静些的地方,我来跟你说,闵雪峰,古川,你们两人也跟我来。”

    四人来到院子角落的僻静房间,析长三安排了其他人不得进来打扰。

    慕容寒山问道:“析副堂主请说。”

    析长三说道:“这件事是从汪帮主给我们送来消息,让我们小心提防雪隐门的刺客,因此我们平日全都是成群结队行动,每次出门,至少十人已让一起行动。”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表示知道此事。

    析长三道:“前天晚上,邵堂主应八臂门的门主管伯雄之遥,到他那里喝酒,按照我们的现在的形势,邵堂主至少要带九名弟子应约,可是这一次邵堂主却说,他八臂门相隔又不远,我带多人去了,倒显得像去讨饭,我带五名弟子前去就行了,这五名弟子分别是萧同仁,刘长义,娄村以及闵雪峰和古川。”

    听到这里,慕容寒山心中一凛,一同前去的六个人当中,只有闵雪峰和古川两人活着回来,他在厅堂上的灵牌上也见到了另外三人的名字,他说道:“若是魔音教,这两位弟子为何……”

    析长三知道他的意思,偿若是魔音教的人出手,又怎会留下两名活口?他说道:“就让古川给你说说当晚的事。”

    古川向慕容寒山行了礼,然后说道:“当天晚上堂主带着我们五人前去赴宴,这八臂门管伯雄的府上我随堂主去过两三次,大家谁都没有想着会出什么事,来到了管伯雄家,他早备好了宴席,邵堂主视我们几人为兄弟,所以让我们一起上桌陪他喝酒……”说到这里,古川的声音哽咽,眼睛红了,想来他想起了邵堂主的恩惠,心情激动。

    析长三道:“哭什么哭?咱们拼命为他报仇便是,好好跟慕容先生说说当晚的事。”

    可是古川听了副堂主的劝慰,反而哭得更厉害,说不出话来。

    析长三道:“没出息的东西,还是我来说吧,反正我也听他说过一遍了,当晚除了管伯雄外,还有管伯雄的兄弟管仲英在,席上管仲英和我们堂主互道了仰慕,管伯雄这次之所以宴请邵堂主,主要就是想让两人见见面,以后江湖相见,大家相互之间能有个照应,堂主非常高兴,不禁多喝了几杯……”

    当晚几人都喝得醉醺醺的,管伯雄盛情邀请邵堂主住在他家,邵堂主因为最近丐帮受到雪隐门刺客的威胁,非要回分堂不可,但管伯雄却说道:“我兄弟这次前来,乃是有事想请邵兄帮忙,宴席上当着几位丐帮弟子的面没好意思说,想请邵堂主留下,咱们晚上抵足相谈。”

    邵堂主听他这么说,方才答应了,并派闵雪峰和古川两人回分堂知会大伙一声,闵雪峰和古川两人因此而躲过一劫。

    慕容寒山听到两人因此而躲过一劫,愕然问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

    析长三黑着脸点了点头:“这两人回来跟我们一说,我们虽然觉得于此时堂主不在有些不妥,但连日来都没出过什么事,况且邵堂主留宿管伯雄家又非首次,因此我们也并没有为他多担心,何况管伯雄本身也是八臂刀的好手,邵堂主身手也不凡,两人在一块,更胜过十名弟子的武功。”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他说道:“我明白。”他明白析长三说得这么相信,就是表示邵堂主不应该出现在什么威胁之下,八臂门下又有不少弟子,还有三名丐帮弟子陪同,说什么也不应该有危险。

    析长三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结果到了第二日晌午,邵堂主还没有回来,我们这才感到有些不对劲,便让闵雪峰和古川两人会同其他八名弟子一起去管伯雄家中,去接堂主回来,我当时推测,邵堂主多半是昨夜喝多了酒,所以起得晚,然而起床起得再晚,也不至于到了晌午还没有动静。”

    慕容寒山明知邵人杰已死,可是听到这里,还是感到十分紧张。

    析长三干咳一声,继续说道:“可是闵雪峰等十名弟子回来时,反而将管伯雄给带了过来。”

    慕容寒山“哦”了一声,他原本猜测管伯雄也跟着被害,没想到他没有事。

    他问道:“难道这管伯雄……”

    析长三摇了摇头:“八臂门的门主管伯雄和我们邵堂主乃是过了命的交情,他来到分堂后,对我们说到,邵堂主昨夜跟他兄弟一起去了他的家,请邵堂主赴宴,为的也是这件事。”

    慕容寒山听到此时,还没有听到什么事,忍不住心下有些责怪析长三卖关子。

    析长三偏偏在此时还沉默了一会,然后才说道:“邵堂主恐怕也是因为管伯雄之故,所以才连夜陪他去办事,我们问管伯雄什么事,管伯雄道,他兄弟管仲英是因为一件私事,想请邵堂主参详,既是私事,我们原本也不好多问,便准备等候邵堂主办完事回来,可是管伯雄陪着我们一群叫花子等到傍晚,也没有两人的消息,这么一来,管伯雄也跟着急了,他说道,我觉得有些不妥。”

    析长三问道:“有什么不妥?”

    管伯雄道:“我兄弟这件事原本很容易解决,既然他们昨天夜里就回去了,到了此时不管事情有没有结论,也总该回来了,走,咱们一起去我兄弟家看看!”

    原来管伯雄来丐帮分堂时,已经交代了门下弟子,偿若两人回来,就让两人到丐帮分堂来,到了傍晚也没见人影,可见两人也没有去管伯雄的家,析长三心中也隐隐感到不安,这次他带了二十名好手,并嘱咐其他人留守在分堂不得外出,这才随着管伯雄一起离开。

    管仲英的家也在汉中,只不过在汉中府城的另一个方向,中间相隔七八里地,管伯雄带着包括析长三在内的二十多名丐帮弟子一起向管仲英家赶去。

    来到管仲英家,管伯雄见到家门虚掩,他轻轻一推,门便开了,一进大门,院内便传来一股血腥味,析长三和管伯雄两人的心同时沉了下去,两人立刻冲进去,一进前堂,就被眼前的惨状惊呆了。

    管伯雄冲过去去看管仲英的尸体,析长三则去查看邵堂主以及其他三名丐帮弟子的尸首,身后二十名丐帮好手也跟着四下查看,等看完整个院子,他们纷纷跟析长三汇报:“这里上下人等算上邵堂主以及三名弟子,共有十六人被害。”

    说到这里,析长三解释道:“那管仲英家中,算上管仲英,一共是十二人,全被杀害,也就是灭了门。”

    慕容寒山感到一股寒意,不过他至今也没看出,凶手如何会跟魔音教的伊琳娜扯上关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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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秘的江湖,荒诞离奇的传说,刻画着武林中不为人知的一面。绝世剑客,名门闺秀,武林大豪,空门隐士,独行大盗,江湖浪子,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庙堂,在闹市,在深山,在沙漠,在怒海,上演了无数惊心动魄而又扣人心弦的精彩故事。江湖尘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尘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尘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