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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剑     江湖尘事txt下载     江湖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八章 大开杀戒

    草原上没有什么障碍物,十多只受了惊的麋鹿惊慌失措地来到湖边,然后四散奔逃,这些可怜的牲畜,完全不知道后面追逐的人目标不在它们,它们简直吓坏了。

    麋鹿之后,是二十多位骑在马上的人,这些人相貌凶悍,他们直奔两人点燃的火堆旁,看到慕容寒山和班阑珊两人,这些人却没有下马,显然带着敌意,其中一人用当地话问道:“你们是谁?”

    慕容寒山自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班阑珊道:“我们是去乌达部落探亲的。”

    这些人显然不信,那人道:“探亲?只好去骗小孩子,这马车里装的是什么?”

    班阑珊十分害怕这群人,连忙解释只不过是一些吃的和路上用的,慕容寒山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通过两人的谈话以及班阑珊的惧意,也知道这些人就算不是马贼,也不是什么善类,而班阑珊不断地跟他们解释。

    终于有两人下了马,连招呼都不打,就像马车车厢走去,显然要去看看车厢里有什么,那么不用问,慕容寒山也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了,班阑珊见这两人去搜查马车,却连动都不敢动,自然更不敢去阻止,但慕容寒山却抢先拦在车厢前问道:“干什么?”

    班阑珊对慕容寒山劝道:“他们是马贼,别反抗,否则他们杀人不眨眼……”

    然而慕容寒山却丝毫没有听班阑珊话的意思,依旧阻拦在车厢前,那两名准备搜索马车的凶狠汉子已经抽出了刀,用身体动作来威胁慕容寒山到一边去,否则他们就不客气了。

    慕容寒山自然懂得他们的意思,可是他们却不懂慕容寒山的意思,两人见慕容寒山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其中一人举着刀,向慕容寒山劈来,班阑珊吓得尖叫出声,闭上眼不敢看,慕容寒山见这些人用的刀和中土武人所有的刀不同,是弯刀,就像月牙一样,这种刀劈砍的距离不远,但角度刁钻,且出手极快。

    电光火石间,那把弯刀就到了慕容寒山眼前。

    一声惨呼发出,两个人向后重重地抛跌开来。

    发出惨呼的,自然不会是慕容寒山,而是这两名无礼的家伙,慕容寒山缓缓地将小楼剑送回鞘中,来到班阑珊身旁。

    见到他们的人被慕容寒山一招宰了,其他的二十多人无不又是喝骂,又感愤怒,一部分人骑着马将慕容寒山以及马车包围起来,以防两人逃走,还有十多人下了马,抽出弯刀向慕容寒山这边逼近,班阑珊已经吓得浑身发软,慕容寒山道:“你就跟在我身旁,没有人能够伤得了你!”

    班阑珊语带寒颤地说道:“你……你干什么……”说到这里牙齿打战,再也说不下去。

    夜光倒映在这些人明晃晃的弯刀上,慕容寒山也不去理会他在说什么,而是单手持剑,斜斜指向前方,一副放马过来的样子。

    上次他护着人对付这么多人,还是在前不久的事,他为了保护有孕在身的尘缘,和雪隐门的人进行了一场大厮杀,历史总是不断的轮回,只不过这一次他却轻松得多,毕竟这些马贼的身手和雪隐门的刺客无法相提并论。

    看着班阑珊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慕容寒山转身柔声安慰他:“别担心,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你不想看着我为你父亲报仇了么?”

    这句话果然比什么话都管用,班阑珊想起父亲的血仇,渐渐忘记了害怕,他忽然喊道:“小心身后!”

    原来有两名马贼见慕容寒山背对着他们,以为有便宜可捡,双双从背后偷袭,慕容寒山早听得分明,也从这两人的刀风中听出这两人并不会武功,只不过天生凶悍而已,慕容寒山微微一笑,面对着班阑珊,他连头都没回,手持着剑向后连点,在众人目瞪口呆中,慕容寒山仿佛背上长了双眼睛,剑尖准确地刺入两名偷袭他的马贼的咽喉。

    见到慕容寒山如此身手,班阑珊逐渐宁定。

    慕容寒山回过头来,发现所有的马贼都下了马,人人手中拿着弯刀,准备将慕容寒山乱刀分尸,以慕容寒山表现出来的身手,若是中原武林中人,早就吓破了胆,落荒而逃,可是这些马贼显然十分悍恶,虽然感到慕容寒山比较难缠,但他们凶念一发,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一群人发一声喊,同时向慕容寒山攻来。

    班阑珊尽管在克制,但还是被这么多砍过来的刀吓得不敢动弹,一个人要变得胆大,可不是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慕容寒山看着冲过来的马贼,冷冷一笑,他挥舞着小楼剑反迎了上去……

    战斗几乎在眨眼之间就结束了,因为班阑珊看着慕容寒山以绝对的上风将这些人杀得一个不留,眼睛连一眨都没眨,他哪里想得到慕容寒山竟然这么厉害,之前的担心都白担心了,他也明白了慕容寒山为何答应自己,若是遇到马贼,就舍财不舍命,以他的本事,不用舍财也能保住命,又何必将财物送给这些劫匪呢?

    慕容寒山一番厮杀后,轻易地就像刚割了一片草,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变得急促,他擦干净了小楼剑,然后丢回鞘中,环顾左右,再无一个能够站起来的马贼,他冷冷地说道:“想要打劫我们,却没想到给我们送来了二十多匹马,这大约就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吧。”

    班阑珊半晌才回过神来,他对慕容寒山道:“咱们快走吧,这些人只不过是过来打探情况的,咱们的篝火既然惹起了马贼的注意,现在出来打探情况的人迟迟不回去,他们定会察觉不对,等到再派人过来的时候,就是大批的马贼了。”

    慕容寒山道:“大批马贼又能有多少?你不是说马贼只不过三百余人么?只要他们赶来,我就敢保证,他们只要不逃走,肯定是来得去不得,我的剑也能饱饮马贼的血,你的仇也能报得十足十,岂不快哉?”

    班阑珊想不到他这么狂傲,又知道了他有狂傲的本钱,登时说不出话来。

    慕容寒山道:“别愣着了,去这些人身上搜搜,如果有钱,你就拿着,他们半夜三更前来送钱送马给咱们,咱们若是不收,那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一番美意?”

    班阑珊失笑道:“那何止是辜负了他们的美意,简直是不识抬举!”

    一边说着,班阑珊一边搜遍了这些人的身子,只不过这些马贼身上并没有多少钱,二十多名马贼尸体上只找到了百十两银子,比起雪隐门门下的刺客身上,那是相差远了。

    即便如此,班阑珊还是十分满足,他将银子递给慕容寒山,慕容寒山道:“这是你找到的银子,你留着给你娘行孝吧,这些人夺走了你爹的财物,这些不过是利钱,等到他们再来,说不定会将本钱也给带来呢。”

    班阑珊想不到还有这意外的收获,大喜下又再三谢过慕容寒山,将银子包好放在了马车车厢中。

    两人留在这里等候后面马贼过来,但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两人又困又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到醒来时,草原上的阳光刺眼,已经天亮了,慕容寒山喊起还在睡的班阑珊,对他说道:“看来你估计错误,后面的马贼并没有过来查看情况。”

    班阑珊大梦初醒,环顾四周,他昨夜见到慕容寒山大杀四方,一夜做的都是噩梦,他茫然地环顾左右,登时想起了自己的所在,他惊道:“咦,这些人骑来的马呢?”

    原来马贼骑来的马全都不见了,空留了一地的尸体。

    慕容寒山道:“这些马咱们带着也是累赘,昨夜它们自行跑走了,我也没有理会。”

    班阑珊说道:“可惜可惜,这些马留着,等到了前面的部落,还能换不少钱呢。”

    慕容寒山道:“别可惜了,马贼的马上多半都有印记,咱们卖给那些无辜的牧民,说不定还会给他们带来灾祸,既然马贼没来,咱们继续上路吧。”

    两人吃了顿饱餐后,丢下满地的尸体,两人继续上路,在草原上,慕容寒山不用怕这些尸体会**并传播瘟疫,若是马贼没有找到这些尸体,这些尸体也会被草原上的野兽啃食干净。

    再次上路后,班阑珊再看慕容寒山的眼光就和之前不同了,他原以为慕容寒山不过是个有钱的商人,如今看来,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当然,深藏不露,只是对他来说,若是武林中人,哪怕是不知道慕容寒山其人的西域武林中人,一看到慕容寒山的气度,就知道他是位高手。

    班阑珊道:“你是如何将剑法练到这种地步的?”他的口吻中夹杂这欣羡。

    慕容寒山道:“自然是苦练出来的。”

    班阑珊眼睛一转,问道:“你看我能练到像你这种地步么?”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班阑珊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慕容寒山道:“我开始练剑的时候不过七岁,所以剑在我手中,那是自小就摸熟了的,你已经十九岁了,再练剑不免有些迟了,但只要肯吃苦,还是能有所成就的。”

    班阑珊大喜道:“你能教我?”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不是我不肯教你,是我从不收徒。”

    班阑珊失望至极,不过他很快又乐观起来:“你不肯教我也没关系,我回去后拜别人为师,岂非一样能够练出些名堂?”

    慕容寒山道:“只要你肯吃苦,自然能练出些名堂来。”

    班阑珊说道:“我肯吃苦,练好了剑,我还能亲自为父亲报仇血恨,也能保护自己和娘亲……嘿,我从现在开始练,要多久才能练到和你差不多的地步?”

    慕容寒山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道:“你练得比较迟,所以需要更多的时间,如果你肯吃苦,每日什么事都不做,除了吃饭睡觉外就是练剑的话,那么练上五十年,说不定就会和我差不多。”

    班阑珊闻言失望地差点从马车上掉下来,他愕然道:“五十年?五十年后我都差不多七十岁了,还练个什么剑?”

    慕容寒山道:“若是你不必像我这样练到极致的话,练个十年左右,对付这些马贼也不成问题。”

    听到十年,班阑珊感到可期,他道:“十年,那也是很长的时间了,好,等我回去就开始练。”

    两人继续向西行去,马车缓缓地走在草原中,就像走在一张永远看不到尽头的绿色的毯子上。

第八十九章 蛇海蚁浪

    到了晌午,两人已经走了一百多里地,太阳骄烈,两人吃了饭便原地休息了片刻,然后准备起行。

    草原上除了远处偶然发出的动物嘶鸣,一切都安静极了,就在这时候,慕容寒山感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凉意,似乎有一股杀气在向两人袭来,但四顾周围,别说是人,就连牲畜都没看到一只。

    那杀气是又从何处而来?

    慕容寒山抬起头来,向天上看去,几片游云后,有两三只苍鹰在空中翱翔,相距这么远,杀气也绝非大鹰传来的。

    班阑珊一时不知慕容寒山在找什么,他低头看了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可是他们拉车的马儿却受了惊般人立而起,接着向北逃窜,他们所有的东西都放在马车上,又怎能任马儿发疯逃走?慕容寒山展开轻功,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追上了马车,扯住了马缰,然而马儿还是在挣扎,慕容寒山好不容易才将马儿控制住,然而他心中的疑惑更甚。

    在身后跟来的班阑珊因为坠后,这时候有了发现,他连蹦带跳地从南边向北跑,一边跑一边喊道:“蚂蚁!有蚂蚁!”

    这里乃是西北边陲的草原,草地中有蚂蚁蚂蚱之类的,那岂非很正常?班阑珊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慕容寒山正要责怪他慌里慌张的,这时候他也看到了蚂蚁,明白了班阑珊为何惊慌。

    原来不是一只或者一群蚂蚁,而是铺天盖地的蚂蚁就像水波一样从南向北用来,密密麻麻的蚂蚁忽然出现,就连慕容寒山都看得头皮发麻,他也明白了马儿受惊的原因,别说是马儿,就算是自己,见到这么多的蚂蚁,也会吓个一条。

    在人的印象里,一只或者一堆小小的蚂蚁,根本无关紧要,甚至无从提起,但漫山遍野的蚂蚁聚集在一起,那就是一场恐怖的景象了,慕容寒山最先镇定下来,他看到东西两面的蚂蚁延绵得极长,自己赶着马车,未必能饶过这片蚂蚁的海洋,他知道只要是禽兽,最畏惧的就是火,蚂蚁似乎也是如此,他喊道:“快找干柴生火!”

    班阑珊听到慕容寒山的喊声,一边跑一边从地上拾捡树枝干草一类的生火之物,等到他来到马车旁时,已经捧了一把,两人立刻打着火折子点起了火,他们用火将自己和马车围城了一个火圈,只不过柴火还是不够多,班阑珊和慕容寒山两人又趁蚂蚁大军赶来之前拾捡了一小堆,等到两人抱着柴火进了火圈后,蚂蚁大军已经涌了过来。

    果然蚂蚁是怕火的,冲到他们的火圈前面,蚂蚁大军一分为二,绕过火圈继续向北行去。

    马儿在火圈中,仿佛也明白了主人生火的含义,不再狂躁,涌来的蚂蚁铺天盖地,黑压压一片,犹如潮水一般,这种奇景别说慕容寒山,就连班阑珊也还是头一次遇到,他问道:“这些蚂蚁干什么去?去北面打仗么?我一辈子见到的蚂蚁,加在一起也没有这些蚂蚁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多。”

    慕容寒山也是啧啧称奇道:“连你经常来往西边都不知道,我又怎能知道?中原闹洪灾的时候,有人见过无数的老鼠穿山过海,那是因为他们的巢穴被大水淹了,不得不搬迁到高处,如今天清气朗,这些蚂蚁为何如此迁徙,我就想不明白了。”

    班阑珊听慕容寒山提起无数老鼠,想起了老鼠毛茸茸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机灵,就在这时,他忽然想明白了:“鸟儿到了冬天就会南飞,难道是因为南边太热,就要到夏天了,所以它们向北而去?”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恐怕不会这么简单,这种事我在中土从所未闻。”

    不同他们再去推测,他们很快便明白了原由。

    因为马儿又狂躁不安起来,慕容寒山也感觉到那股杀气越来越强烈,因为蚂蚁已经北去,杀气也不像是蚂蚁传来的,他思之不通,便一个纵身来到了马车车厢顶部,向南看去,顿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同时也明白了为何蚂蚁会向北逃窜。

    在蚂蚁的浪潮过去后,跟在后面的,是数不清的颜色斑斓的蛇,这些蚂蚁原来是畏惧这些蛇虫,所以才被赶着逃窜,似乎整个草原上的蚂蚁和蛇全都来到了他们的周围,很多蛇的颜色和草色相近,因此远了也看不清楚有多少,只有一些颜色鲜艳的蛇才看得清楚明晰,班阑珊站在地上,还不知道远处的情形,他问道:“看到了什么?”

    慕容寒山沉声道:“将车辕砍断,生火把!”

    班阑珊虽然不知道慕容寒山言下之意,但还是乖乖地从包袱里拿出一根锯子锯断了两根车辕,然后在火上点燃,做成两个火把。

    慕容寒山看到刚才还在天上盘旋的老鹰时不时俯冲而下,冲向这片蛇海,用鹰爪抓住一两条蛇后便振翅而去,在空中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慕容寒山看老鹰捕猎的动作,对于出剑时的转折有悟于心,这老鹰今日足以吃个饱,这么多的蛇,几只苍鹰所能捕捉的,也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

    看到蚂蚁大军过后,这支蛇的大军又要赶至,慕容寒山从车厢上跳下来,马儿还在焦躁不安,慕容寒山轻轻摸了几把马鬓毛,安抚了它一会,班阑珊问道:“你看到了什么,为何让我点火把?”

    慕容寒山道:“是蛇,无数条蛇将要赶来,咱们的柴火恐怕不够阻挡。”

    班阑珊也立刻明白了这些蚂蚁向北而去的原因,他忍不住头皮发麻,但是心中也禁不住好奇:“这些蛇为何赶着蚂蚁过来呢?”

    慕容寒山也回答不上来,只不过他感觉一定有不对劲的地方,这些蛇绝非受到了什么天灾又或者被它们的天敌驱赶,它们这般聚集在一起向他们冲来,一定有原因。

    班阑珊不等慕容寒山吩咐,又从马车车厢上拆下几块木板以助火势,用来抵挡这些蛇的围攻。

    慕容寒山问道:“那群马贼达呼尔可善于驱蛇?”

    班阑珊摇了摇头:“他们只懂得杀人劫财,怎会这驱赶蛇的法门?”

    这些蛇似乎是凭空出现,又似乎是被人为的刻意为之,慕容寒山也分辨不出,很快蚂蚁如潮水般退去,后面如同波浪一般的蛇海涌来,班阑珊见到这些蛇,虽然心中有所准备,但见到蛇军的真容时,还是忍不住泛起一阵阵的恶心,这些蛇蠕动而来,密密麻麻,虽然它们畏惧围在马车周边的火圈,像蚂蚁一样绕过他们,但蛇游动时发出沙沙的声音,不像蚂蚁爬过的无声无息,草地上留下很多粘液,看得令人更是恶心。

    就在他们以为蛇虫也会像潮水一样退去时,远处的树林中忽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清越的笛音,原本在向北游动的蛇忽然停了下来,这么一来,他们也知道了这些人果真是有人驱赶过来。

    只不过此人会是谁呢?

    他们的柴火有限,偿若这些长虫不断游走,总有走完的时候,如今蛇虫大军停下,一旦他们的柴火燃尽,恐怕这些蛇就会向他们袭击过来,慕容寒山和班阑珊都很清楚这点,就算他们将整个马车都拆了做柴火,又能坚持得了多久呢?

    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危机,又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慕容寒山确认了杀气就是由这些蛇虫带来的,看来这些蛇虫也十分不友好,对他们充满敌意,慕容寒山一直在思索是谁在跟自己作对,如果不是达呼尔的马贼为了报复他们,那就很有可能是雪隐门的人,而魔音教,凭自己和尹琳娜的关系,她应该不会指使教中人以这种方法对付自己。

    尹琳娜若是要对付他,多半会选择更温柔的方式。

    班阑珊可没像慕容寒山想得这么多,他不过是个向导,为了银钱也做好了送命途中的最坏打算,但如果是被蛇虫咬死,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相比被这些蛇虫咬噬,班阑珊宁可自己死于马贼的劫杀,毕竟死于马贼刀下来得痛快,只要一想想被这些蛇虫要在身上的感觉,班阑珊就感到头皮发麻。

    这些蛇中有的是他见过的普通蛇虫,也有色彩斑斓的毒蛇,还有金环蛇,纯黑色的蛇等等,这些蛇中,有的蛇头有的是圆形,有的作三角形,有的像铁铲的形状,各种各样,不一而足,围在他们周围的蛇因为受到笛声的蛊惑,纷纷对他们怒目而视,若非有这个火圈的阻隔,说不定它们早就扑上来对他们进行撕咬了。

    而躲在林子中驱赶这些蛇虫的人在他们二人陷入绝境后,终于走了出来,露出了真容。

    原来驱赶这些蛇虫的,并非一个人,而是十多人,准确地说是十二个人,这些人手中都拿着笛子,也能够想象,若是只有一人,如何能够驱动这么多的蛇呢?

    慕容寒山一见到这些人,登时感到心中一震,原来这些人所穿的衣服全都一样,正是魔音教的服饰。

    刚才慕容寒山推测有可能是马贼,也有可能是雪隐门的人要至他于死地,甚至他还想到了其他的人,但偏偏认定魔音教的人不可能在此伏击他,想不到自己认为不能的人,偏偏就是幕后之人。

    为何魔音教非要置自己于死地呢?难道他们受到了雪隐门的胁迫?慕容寒山实在难以相信尹琳娜会想要他的命,但此刻看来,若非伊琳娜主使,这些人又怎敢擅自出手?

第九十章 冲出蛇阵

    慕容寒山对这些蛇虫的厌恶之外,是对尹琳娜的失望,想不到她好自己***好之后,还能对自己翻脸无情,痛下杀手,他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子。

    自己真希望她就在这十二个人当中,自己好能当面质问她,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身旁的班阑珊忽然呜呜地哭了起来,慕容寒山安慰道:“别害怕,不过是些小蛇虫而已。”少年人怕蛇也是正常。

    班阑珊眼中看来,自然不是一些小蛇虫而已,这漫山遍野的蛇,就像随时能够将两人撕碎的魔鬼,他没有理会慕容寒山的劝慰,也没有埋怨跟慕容寒山前来,却要命丧于此。

    慕容寒山见他哭泣不休也感厌烦,他说道:“一个男人能被吓成这样也是少见!”

    班阑珊边哭边说道:“我不是因为害怕而哭,我是想起自己即将命丧蛇吻,想到了家中老娘没人照顾,想到了她定会因为我的身亡而感到难过而哭,我又不是为了自己……”

    慕容寒山歉然道:“原来如此,这倒是我的不是了。”

    班阑珊道:“你也不用道歉,先生,你这么有本事,能不能想个逃出去的办法?”

    慕容寒山道:“逃出去的办法自然有,但是我慕容寒山又怎会逃呢?”

    班阑珊的眼泪还挂在脸颊上,他茫然地看着慕容寒山,忍不住问道:“既然能够逃出去,为什么不逃呢?”

    慕容寒山傲然道:“在我慕容寒山的一生中,从没有逃这个字,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班阑珊苦笑道:“然而现在不逃的话,岂非要死在这里了?”

    慕容寒山道:“这才是我为难的地方,我能够离开这里,你却没这本事,我原本不想大开杀戒的,看来不得不如此了。”

    班阑珊问道:“先生是打算杀死这些蛇么?蛇这么多,又怎能杀得完?”

    慕容寒山道:“当然不是杀蛇,这么多的蛇也杀之不尽,我要杀的,是驱赶这些蛇的人,一旦赶蛇的人死了,蛇就会无所依仗,逐渐散去。”

    班阑珊也看到了远处站在树林前的那十二个人,他问道:“那你还在等什么?赶紧去啊,我看未必要杀了他们才行,他们似乎用吹奏笛子赶蛇,只要将他们的笛子给毁了,他们不就无所施其技了么?”

    慕容寒山道:“你倒是好心,别忘了是他们准备害死我们,你这菩萨心肠怕是用错了地方。”

    说完,他提着班阑珊纵身而起,将他放到了车厢顶上,他将自己的小楼剑解下,将剑鞘递给他,然后说道:“待会若是有蛇进了火圈爬上车厢,你就用剑鞘将蛇拍下去,也说不定又用不上,我尽快去解决便是。”

    班阑珊点了点头,嘱咐道:“快去快回,我一个人在这里……在这里害怕……”

    慕容寒山安顿好班阑珊后,人从车厢中找出班阑珊的那口铁锅,他将铁锅扔进蛇堆,然后跳入铁锅中,内力到处,慕容寒山踩着铁锅在蛇堆中向前快速地滑动,如同御风而行,蛇身子本身就滑,再加上铁锅锅底浑圆,滑动起来几乎不费什么力,唯一难做的就是控制好平衡,不能踩翻了,这对于慕容寒山来说自然不过小菜一碟。

    那些魔音教的人看着慕容寒山冲出蛇群,略显慌乱,不过他们很快便冷静下来,吹起笛子,驱动着群蛇向慕容寒山攻去,可是这些蛇尽管昂着头准备择慕容寒山而噬,但慕容寒山速度奇快,还没等蛇靠近他,慕容寒山已经去得远了。

    慕容寒山不断加速,速度越来越快,很多蛇被铁锅碾压过后成为一团肉泥,肉泥附着在锅底,更增其滑,那些人见蛇群阻挡不了慕容寒山,而慕容寒山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他们这才有些慌乱,慌乱中,十二个人纷纷抽出兵器,准备和慕容寒山大战一场。

    临近树林,慕容寒山发现这十二人没有点燃什么火圈,但在他们周围一丈远的圈子内,蛇都不敢靠近,他猜测这些人身上定有驱赶蛇虫的硫磺之类的药物,他在接近十二人时,人双脚在锅中一点,人如同一只大鹰般向这些人扑去。

    十二人慌忙举起兵器格挡,只听到一阵密集的兵器交击声后,慕容寒山落在这些人身后,十二名魔音教的人倒下了三人,其他九人无暇顾及死去的同伴,纷纷转身,用兵器在身前,面对慕容寒山的强悍,他们如临大敌,不知所措。

    慕容寒山并没有立刻出手,而是说道:“你们为何要对付我?”

    其中一人道:“嘿,你跟那贱人尹琳娜走在一起,我们自然要宰了你。”

    慕容寒山一愣:“你们在说什么?伊琳娜不是你们的教主么?”

    这人冷哼一声:“她背叛了圣教,已经被我们驱逐出教,早就不是我们教主了。”

    慕容寒山不厌其烦地问道:“为什么?”他听到伊琳娜已经被驱逐出魔音教,心中莫名地感到高兴,至少伊琳娜不是那种翻脸无情,想要对付自己的人,原来这些人是因为伊琳娜跟自己走在一起,恐怕也是怕自己帮伊琳娜夺回教主之位,所以才想先下手宰了自己。

    自己来到这里,当然不是为了帮助伊琳娜对付他们,只不过自己的方向的确也是魔音教所在的方向,也难怪这些人误会。

    那人也不再解释:“你无需知道,嘿,想不到万蛇大阵竟然困不住你,你想杀了我们容易,想要我们听命于你难!”

    慕容寒山叹道:“说来你们也不相信,伊琳娜不是魔音教的教主,我也是刚刚知道,又怎会起心对付你们?”

    这人问道:“不是?”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我慕容寒山从来不打诳语,不是。”

    这人本就对慕容寒山十分忌惮,闻言喜道:“不是就好,原来是一场误会,哈哈……”

    笑声从中而绝,是慕容寒山出剑让他永远都笑不出来。

    其他人见慕容寒山说动手就动手,连声招呼都不打,吓得退后几步问道:“既然阁下不是和我们为敌,为何又出手伤人?”

    慕容寒山冷冷地道:“我来这里之前虽没打算对付你们,可是你们竟用这些蛇虫来对付我,我慕容寒山想来恩怨分明,你们想要我的命,就要做好被我慕容寒山取了命的准备!”

    这些人顿时知道慕容寒山绝不会放过他们,几人你眼望我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八个人大喊一声,一起向慕容寒山围攻过来……

    战斗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结束的,慕容寒山原本不是这么赶尽杀绝嗜血成狂的人,他心中隐隐觉得,自己杀死这些人,未必全都是因为他们得罪了自己,而且还因为伊琳娜被他们扫地出门,所以对他们痛恨呢?

    慕容寒山在他们身上果然找到了不少的硫磺珠和银钱,这些硫磺珠的成分不止是硫磺,还混以其他药材,气味很重,显然就是趋避这些毒蛇而制作的,慕容寒山自然毫不客气地将所有的硫磺珠和银钱全都收下,他又找出几根笛子,这些笛子开孔十分奇怪,显然并非为了吹奏什么乐章,而是为了驱蛇,慕容寒山不懂如何驱蛇,但是知道如何毁坏,他将这几根笛子以极大的力气扔出去,手法特殊,正好能让笛口进风,发出十分难听的刺耳的笛音,只要不是驱赶群蛇攻击人的声音就行。

    果然,这片蛇海听到了笛音,原本整齐的蛇阵变得混乱起来。

    慕容寒山此举非常及时,因为班阑珊所在的马车周围的火圈已经逐渐熄灭,偿若慕容寒山不将蛇阵破掉,这些蛇围攻马车以及车厢顶的班阑珊,那就非常棘手了。

    一些蛇听不到笛声的号令,开始游开,还有一半的蛇留在当地盘旋起来,慕容寒山也不去管它们,他携带了十多枚硫磺珠,向马车走去,所到之处,靠近他的蛇纷纷躲避,形成一道没有蛇的路。

    班阑珊见他大功告成,忍不住欢呼起来,差点从车厢顶掉下来,慕容寒山正想笑他没有心胸,忽然发现不知何时,忽然有一条红斑蛇爬上了车厢,正准备对班阑珊进行偷袭,慕容寒山眼见让班阑珊躲避已经不及,他掏出一枚硫磺珠,全力将硫磺珠向班阑珊和红斑蛇之间弹去。

    就在红斑蛇张开了大口,吐着信子准备向班阑珊咬来,这枚硫磺珠正好赶到,被红斑蛇咬住,接着蛇头被硫磺珠激飞之力带得掉下车厢,这条倒霉的红斑蛇因为吞食了一枚硫磺珠,在地上不断翻滚,过了没多久便僵直不动,显然已经被硫磺珠毒死。

    班阑珊见慕容寒山向他发出暗器,吓得呆住了,等到他看到这枚暗器并非向他射来,而是射中了身后的毒蛇,这才明白慕容寒山是在救他,但同时他也被毒蛇吓得不轻,人终于从车厢顶掉了下来。

    与此同时,慕容寒山正好赶到,将他接住,若非如此,班阑珊定会摔个七荤八素。

    两人因为有了硫磺珠,虽然到处还是没有离去的蛇,但他们已经不再担心蛇的攻击,慕容寒山赶着马车,同样是所到之处前方的蛇纷纷走避,马儿起先还有些害怕,后来见到蛇避开,逐渐平复下来,等到马车穿过蛇群,人和马才同时放松下来。

    想起刚才差点命丧蛇吻,班阑珊依旧感到后怕,半晌都没有说话,这对于多嘴多舌的他来说十分难得。

    等到慕容寒山安慰了他几句后,这小子第一句话不是感谢慕容寒山救了他,反而惋惜起来:“只可惜我那口大铁锅,没有了锅,此后的路上定然会少了很多乐趣……”

    慕容寒山简直感到无语,他说道:“这口锅也能算大铁锅?小得只能够放入我的脚,你要是觉得可惜,咱们到了前方有人的地方再买一口锅就是了。”

    班阑珊摇了摇头:“若是能买到,我还带着干什么?你不知道,这里的人想要汉人打造的铁锅都想疯了,有嫁女的,彩礼不要牛羊,只要给一口铁锅就够了,不过我可惜锅当然是开玩笑的,多谢你救了我一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哈哈。”

    慕容寒山以为他所言的锅的事语出夸张,后来才知道他说得一点也没错。

第九十一章 部落晚宴

    草原上一望无垠,远处的山峰影影绰绰,看似不远,走了半天也没有走到。

    慕容寒山一边赶车,一边留神周围的动静,他知道自己杀了二十多名达呼尔的马贼以及魔音教的人,甚或雪隐门的人,都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他当然并不担心自己,他担心的是向导班阑珊以及马车的安危。

    无论是马车还是班阑珊,都已成为除了剑之外他最好的伙伴,他偿若一直是孤身一人,此刻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然而习惯了这些,就像习惯了吃饭用筷子,一旦吃饭时没有筷子,仿佛就没办法吃了一般,其实没有向导和马车,他慕容寒山也一样能到达目的地,只不过不太方便而已。

    两人行经之地湖泊极多,只不过没有了锅,两人烧不了汤,班阑珊钓上来的鱼只能烤着吃,因为班阑珊的食量极大,若不是他自己能钓鱼或者射兔捕猎,给自己加个小灶,这几日下来,马车上携带的干粮定会被他吃去大半,尽管如此,两人对于这些干粮能够吃上多久,一点底子都没有。

    这一日两人见到草原上的马牛羊逐渐多了起来,班阑珊推断旁边一定有一个比较大的部落,慕容寒山用带着怀疑的口吻问道:“你经常来往西域,这里有没有部落你还不知道?”

    班阑珊解释道:“这些部落以游牧为生,哪里水草茂盛便迁居到哪里,你以为这是在中土么?一旦这里以及周边的青草被吃得差不多,他们就要搬到别的地方,一般他们都会避开已经有人居住下来的地方,不过也不一定,有的比较霸道势力又庞大的部落若是看上了一片水草丰美之地,有时候也会将势力小的部落赶走,而很多部落之间又有姻亲关系,有的部落势力虽小,但若是不服气,还会找来靠山试图再夺回草地,双方往往就会发生战争。”

    慕容寒山道:“你小子懂得倒挺多的。”

    班阑珊连忙谦逊:“不过都是听别人说的吧,其实打仗这种事以前发生的比较多,现在鞑靼人都是由同一个大汗统治,战争就少得多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赶着马车穿过这些马群,牛群和羊群,偶然遇到几个看守牛羊的牧民,这些牧民都带着好奇之心望着他们的马车,似乎他们很少见到这种从中土开来的马车。

    班阑珊推测得没错,穿过这些牲畜,一个占地极广的营地出现在眼前,无数牧民出入期间,还有不少孩子在营帐周边嬉戏,充满了欢闹的生活气息,相较之下,这些牧民的生活比之中原的百姓不知好上多少倍,他们的脸上充满了幸福和宁静的表情,和中原百姓脸上愁苦的神色迥然不同。

    两人驱赶着马车来到营地旁,有人前来问候,自有班阑珊去和他们交谈,一番交涉下来,牧民给他们安排到一家营帐当中,牧民们热情地帮他们解下马车上的马,牵着马儿去吃草喝水,另有人给他们煮了奶茶,慕容寒山知道了草原上的规矩,自然也不会冒失的拿出钱来。

    由于这个部落很大,所以在部落中也分为几个大的家族,他们被安排的这个大营账,就是其中一家名为乌兰氏的家族,其他家族还有苏图,希日莫,铁相不花等等,慕容寒山一时也记不住这许多,况且他也根本就不会说鞑靼人的话,就算知道也没什么用,班阑珊则出去为两人买来不少路途中需要的东西,比如一顶简易的帐子,锡壶和几张毛皮,慕容寒山道:“咱们睡在马车车厢里就行了,买这些劳什子做什么?”

    班阑珊道:“到了昆仑山附近,天就冷了,你不怕冷,我可怕冷,再说了,咱们每晚一起睡在车厢里很不方便。”

    慕容寒山愕然道:“这么多天都是这么过来的,又如何不方便了?”

    班阑珊叹道:“有时候你睡着了,一双大手摸向我的身子,口中还喊着什么伊琳娜的名字,真想不到你竟然还认得西域的女子,我真怕再和你一起睡在车厢里,会被你侵犯了……”

    慕容寒山老脸一红道:“小孩儿胡说八道,老子睡觉时怎么样老子自己不知道么?”

    班阑珊哈哈大笑,在他印象里,慕容寒山从不说老子之类的脏话,就算面对凶险时,也不会破口大骂,算得上是十分君子了,若非班阑珊说中了他的心事,他也不会这般说话,从不说脏话的人忽然说了,就显得十分有趣。

    慕容寒山被他一笑,更觉发窘,只好不去理会他。

    当天晚上,乌兰氏举办了一场篝火晚宴,慕容寒山问班阑珊:“咱们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客人,他们怎么这么热情?”

    班阑珊道:“你想多了,这场晚宴并不是为了咱们举办的,乌兰氏中有人要嫁女儿,所以才这么热闹,你不去看看么?”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我去看什么?我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班阑珊将他从床上拉起来:“走吧,别扭扭捏捏的了,这个部落的人嫁女儿十分热闹,你何不去长长见识?而且篝火中有烤全牛,酒水随便喝,胜过你自己在这里孤独地躺着。”

    慕容寒山拗不过他,只得跟着他出了营帐,他看到乌兰氏在营帐外升起了数十个大火堆,篝火直冲天际,每一个大的篝火旁又有数十个小的篝火,无数人围着篝火唱歌跳舞,篝火上炙烤着牛羊,肉香酒香伴随着歌声传遍了草原。

    就算有再多的心事,慕容寒山依然被这些人的欢心所感染,两人来到其中一个篝火旁,立刻有人给他们送上用皮袋盛的酒,两人接过各自喝了一大口,又将皮袋传给其他的人。

    这些人所说的话慕容寒山虽然听不懂,但这些人见到慕容寒山喝了他们的酒,便变得更加热情起来,有人将烤好的肉割下来递给他吃,慕容寒山点头致谢,接过肉来吃,慕容寒山心道,原来只要喝了他们递来的酒,就能被他们认可,想不到西域的人是这么简单的。

    盛酒的皮袋转了一圈又倒了慕容寒山手中,他又喝了一大口,这酒虽然辛辣,但连喝两大口后,也能让人体会到酒中的好处,这一大口酒约么半斤,两口就是一斤,慕容寒山已感微醺,这酒好烈。

    旁边的人向慕容寒山叽里咕噜说了一段话,慕容寒山茫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班阑珊在一旁为他解释,此人说今晚是为新人庆祝,待会还有节目,他见慕容寒山是条好汉,问他要不要参加。

    慕容寒山问道:“什么节目?”

    班阑珊道:“一是马技,二是摔跤。”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这两样我都不擅长,还是算了。”

    班阑珊将慕容寒山的意思说给那人听,那人露出失望的表情。

    等到新娘的父母在每堆篝火旁都敬了酒,表达对众人为新人祈福的感谢之后,万众期待的节目开始,很多年轻的小伙子都踊跃参加,据班阑珊所说拔得头筹的人奖励丰厚,而且能够获得部落里未出嫁的年轻女子的青睐,惹得班阑珊都心动起来,慕容寒山见他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态,忍不住劝他去表现一下,班阑珊摇了摇头:“我若是有先生这般身手,我早就去了,我去了可不是像这些人那样炫耀,我去只会出丑,还是算了。”

    慕容寒山见到比试马技的人在马上做出各种翻腾的动作,心道这不过是考验人的动作灵巧罢了,随便哪个中原习练过轻身功夫的人都能做得不错,慕容寒山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草原上的人表演的马技,不仅是考验身体的灵活,同样也需要胯下之马的配合,很多人的马都是自己驯服的,人和马之间的感情极深,所以很多看起来惊险的动作,双方才能配合的丝丝入扣。

    马技表演过后,大家公认的一位小伙子表现最佳,乌兰氏的首领竟奖励给他十头牛,二十只羊,众人大声欢呼,其他参与的人多多少少也都有些奖励,只是不及第一的人奖励多。

    其后便是摔跤比试,两人弯着身子,伸出两手,寻找着对方的弱点,有的两人扭在一起,很久都分不出胜负,这是两人势均力敌,还有的两人一个照面就被对方或者将对方摔倒,倒地的人翻身起来两人再比,直到出现一共倒地三次的人,然后分出胜负。

    慕容寒山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人比试,草原上的人十分豁达,就算输了,也都高高兴兴的,极少会因此红了脸,更不会记仇,慕容寒山仔细看他们比试的手段,发下凡是参与摔跤的人,下盘都十分稳固,而且会在保持自己不被摔倒的情况下,尽力去破坏对方的平衡,除了寻常的绊腿外,就是抱摔,摔跤虽然十分简单,但也十分有趣,慕容寒山不禁想起了梅花庵的尘缘,她既然是西域雪隐门出身,但是却学会了沾衣十八跌,那么她和出云师太的师父又是何人?教她们武功的定然不是西域人,而是汉人,因为她们的一些武功,都是中原的武功。

    所以慕容寒山如果要对付雪隐门的人,除了要小心西域人外,还要小心汉人。

    正胡思乱想着,摔跤比试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原本参与比试的有数百人,到了最后还有几十名连胜了数场的人进行最后的比试,从而分出个一二三来。

    最后数十人都参加过几场比试,体力消耗得比较多,再加上水平都相差无几,因此变成了缠斗,很久才能分出胜负。

    就在这时候,一阵马蹄声从远处疾驰而来,正在举行晚宴的乌兰氏人听到马蹄声十分不友好,原本坐着的人纷纷站起身来,露出警惕的神色,摔跤比试中的双方也都跟着罢手,向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第九十二章 借力退敌

    慕容寒山通过这个部落的规模,推断出这个部落差不多有两三万人,已是草原上少有的大规模的部落群了,其中精壮男子不亚于一万人,就算有大军来犯,他们也能抵抗一阵子,何况草原上的人都精于骑射,一万骑兵足足抵得上三万中土的朝廷军,为何他们会对这阵子马蹄声感到紧张呢?

    因为慕容寒山听出这些马蹄声不过百十人,绝不足以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他能听得出,这些久在草原上生活的牧民又怎会听不出?

    很快,这百十人就旋风般来到篝火宴会旁,马上的人并没有下马,显得极为傲慢。

    来人的态度惹起了很多乌兰氏人的不满,这些人纷纷用慕容寒山听不懂的话议论着,班阑珊见慕容寒山一脸茫然,连忙对慕容寒山说道:“来人也是这个部落的,只不过不是乌兰氏的人,而是察鲁不花氏的人,和乌兰氏向来不合,这次乌兰氏举办喜事,这些人前来多半不怀好意。”

    慕容寒山这才知道,就算是一个部落里的人,相互之间也会出现矛盾,其实这也不难理解,中原一些大家世族,为了争名夺利,兄弟之间,妯娌之间,也会生出嫌隙来,更有甚者,为了继承家业,甚至出现过兄弟相残的奇闻。

    今晚嫁女之人出来会同乌兰氏的首领一起出来指责来人的无礼,来人似乎理亏,从马上下来,双方一番交谈,惹来其他乌兰氏的起哄,不过来人人数虽少,却根本不畏惧乌兰氏的人,显然部落也有部落的规矩,而且察鲁不花的族人也就在附近,来人也不怕吃眼前亏,双方激烈地争吵起来。

    班阑珊在旁展现了一个上千两银子雇佣的向导的素质,不断地跟慕容寒山讲解双方争吵的内容。

    原来双方族人不和已经很久了,只不过碍于部落的规矩,所以一直克制着,但一旦有了什么事发生,双方就会借机跟对方闹事,这次察鲁不花过来就是想参加乌兰氏的摔跤比试,企图赢得最终的奖励,乌兰氏不允许他们参加,理由是他们并不是乌兰氏邀请的客人,而察鲁不花则强辩,整个部落的人都是一家,哪还分什么客人主人,他这次带来的人数虽然不多,但都是察鲁不花里的摔跤好手,赢得摔跤比试的奖励还在次要,更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压乌兰氏一头。

    双方争辩许久,最后察鲁不花以若是不让他们参加,就找其他氏族的人出面评理,请部落首领出面剖析对错,嫁女的这家人以及乌兰氏的首领不愿一场喜事闹得不可开交,惹来部落首领以及其他氏族的不满,只得不情愿地让他们参加。

    根据双方争吵的内容可知,乌兰氏也曾派人到察鲁不花氏的地方去闹过事,用汉人的话来说,这次察鲁不花的到来属于来而不往非礼也。

    慕容寒山因为事不关己,在一旁吃着肉喝着酒,看着热闹。

    乌兰氏的首领让刚才获胜的好手先休息一会,毕竟这数十名年轻的好手为了争夺胜利,每个人都已经经历了数场比试,体力消耗地严重,察鲁不花氏选择此时出来参与比试,那是早就算计好了的,他们的人个个精神饱满,神完气足,显然占了很大的便宜,乌兰氏人人都明白此点,因此纷纷喝骂。

    察鲁不花氏前来的人浑不在意乌兰氏的喝骂,只催促着乌兰氏赶紧派人出场比试,其嚣张处,就连慕容寒山几乎都看不下去了。

    在中原,只有下三滥的人才会用车轮战和人相斗,且美其名曰公平比试。

    刚才给慕容寒山递酒割肉吃的人忿忿不平,甚至都要出来迎战,被旁边的人劝住,说道:“乌兰拓野,你年纪大了,靠着一股冲动前去,偿若输了,丢的可是咱们族人的脸。”

    慕容寒山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问起班阑珊,班阑珊告诉了他,并劝道:“若非我不会摔跤和武功,否则我也要出手灭灭察鲁不花氏的威风,他们实在是太嚣张了,先生,不如你出马为乌兰氏出一口气,反正也不费什么力气。”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一来我不是乌兰氏的人,就算帮乌兰氏出手,那个什么察鲁不花氏的人也不会服气,二来我若是出了手,乌兰氏的人在部落中也不好交代,怎么请外人来灭自己部落人的威风?我看你也不要打抱不平了,这是他们自己人的事,咱们也理会不轻。”

    其实话是这么说,他自己何尝不知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的道理?

    看着察鲁不花氏的人傲慢无礼的样子,慕容寒山也有些看不过去,但是他出手又算怎么回事呢?

    班阑珊听他说得有道理,只得不再相劝,但脸上一股愤然不平之意却显而易见。

    那边乌兰氏的首领终于受不了察鲁不花氏人的所激,派出一名摔跤好手先比试一局,以给其他人争取更多的休息时间。

    察鲁不花氏这边也派出一人出战,双方的比试结果不用说也能知道,察鲁不花方的人很轻松地将乌兰氏的人摔倒三次,获得胜利,这原本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比试,察鲁不花氏的人获胜后,他们更是嚣张得不可一世,指着乌兰氏的摔跤好手进行挑衅。

    乌兰氏的人既忿忿不平,却又没有出手之意,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经过这几场的比试,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和察鲁不花氏这边的生力军相比,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眼看察鲁不花氏就要开始宣扬乌兰氏的不行,他们对乌兰氏极尽嘲讽之能事,慕容寒山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却也能从他们的神态猜出个一二,他终于坐不住了,人霍地站起身来。

    班阑珊道:“你干什么?你以一个外人的身份,非但不能帮助乌兰氏的人,反而会惹来察鲁不花的口舌,就算你将他们都打败了,也是得不偿失。”

    慕容寒山微微一笑道:“谁说我要去跟他们比试摔跤呢?”

    班阑珊不明其意,看着慕容寒山走向乌兰氏的摔跤好手,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去做通译。

    慕容寒山来到一名乌兰氏的摔跤好手旁,拍了拍他的肩旁,什么都没有说,接着又走到了第二个人身前和他握了握手,前后不过片刻,慕容寒山就以各种形式和十位摔跤好手接触了一遍。

    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十位好手原本一副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的样子,在慕容寒山或握过手后,或拍过他们的肩膀后无不变得神采奕奕,似乎在前几场比试中消耗掉的体力又都回来了。

    这十人走了出来,指着察鲁不花的人进行挑衅,察鲁不花的人选出十人出来,这十人自然是信心十足,双方分成十对,在一片空地上比试起来。

    让人意外的是,这十名察鲁不花氏的人尽管看起来嚣张跋扈,但比试起来却完全不是乌兰氏人的对手,每个人都似乎连反抗之力都没有,就被乌兰氏的人摔倒在地,其中一人在倒地时甚至还摔断了胳膊,只能认输投降,前后不过一盏茶时间,十名察鲁不花的人尽数落败,察鲁不花这边的人看得目瞪口呆,而乌兰氏的人则像长舒了一口气般纷纷跳起来喝彩,喝彩声只大,在夜幕下的草原上远远地传了开去。

    班阑珊虽然能够猜到是慕容寒山搞的鬼,却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边察鲁不花的人虽然感到不解,但还是又派出了十名精壮的汉子前来挑战,迎战的还是这十名乌兰氏的人,结果察鲁不花这边的十人又毫无悬念地全部落败。

    这么一来,察鲁不花这方面的人再也嚣张不起来,他们虽然难以相信这个结果,但事实摆在眼前,继续比试也不过自取其辱罢了,他们百思不解,就算这十人没有参加之前的比试,可是连续两场比赛都表现得力气大得异乎寻常,在乌兰氏的催促下,他们退无可退,只得又派出十名汉子前来比试,结果又全都落败。

    乌兰氏的人大声欢呼喝彩之余,更是对察鲁不花方面的人进行嘲讽,察鲁不花氏的人脸面上终于挂不住,撂下几句狠话后,上马狼狈而去,身后是乌兰氏此起彼伏的嘘声。

    这十名获胜的摔跤好手被其他的人像英雄一样簇拥着,这十人饮水思源,知道他们获胜的原因全在慕容寒山身上,十人来到慕容寒山身前下跪表示感激,慕容寒山哈哈大笑,和他们每人喝了一口酒,这些人说着慕容寒山听不懂的话,慕容寒山知道他们是在表示感激之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走了回来。

    班阑珊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你一出手,他们就能赢得摔跤比试呢?”

    慕容寒山道:“你不懂武功,说给你听你也听不明白。”

    班阑珊缠着他再问,慕容寒山被他缠不过,只得告诉他:“他们因为比试了几场后体力不支,我看得出他们全都不会武功,大家的摔跤技术又差不多,力气大的肯定便会占上风,因此我给他们每人身上输入一些真气,他们力气大增后,自然能够连赢数场比试,将察鲁不花的人赶走。”

    班阑珊羡慕地说道:“还有这等好事?先生何不给我身上也输入些真气?”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所以说你不懂武功,别人给的真气不懂引导,要不了多久就会消失,而且将真气输给他们,我自己的真气自然也会跟着受损,刚才只不过实在看不过去,再加上咱们吃了别人的东西,又岂能不帮帮他们?平白无故的,我给你输入真气干什么?一会就会消失,又有什么意义了?”

    班阑珊道:“原来如此,唉,看来等我回去后一定要好好练武,有了自己的真气,就不用可怜地求你赏赐了。”

    慕容寒山听他说得有趣,哈哈一笑,又喝起酒来。

第九十三章 寒山一刀

    当天晚上,因为慕容寒山为乌兰氏出了一口气,乌兰氏的首领将慕容寒山奉为座上宾,慕容寒山也不客气,毕竟这个待遇是他用内力换来的,主人不断敬酒,班阑珊也跟着沾了不少光,信任夫妇甚至也过来给两人敬酒,新郎不是乌兰氏的人,是什么族的,慕容寒山没有听清,就算听清了也记不住,是夜,宾主尽欢。

    翌日,慕容寒山听到营帐外有吵闹的声音,便起床出来查看,起床后才发现自己睡的不是昨天投宿的营帐,而是变成了另一个大营账,他迷迷糊糊记起自己是被谁邀请到这里谁的,至于是谁,他也记不起来。

    出了营帐,只见外面闹哄哄地围着一群人,其中就有昨夜过来闹事的察鲁不花氏的人,还有乌兰氏的首领以及一群看起来颇有权威的老人,慕容寒山推测其中就有部落的首领,只不过哪个才是。

    班阑珊也随后起了床,见到外面的情形,跟着听了几句便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他告诉慕容寒山,察鲁不花氏的人昨天晚上吃了个暗亏,定然是不服气,今日便请来了部落的首领来为他住持公道,说是住持公道,其实不过是想通过部落首领施压,希望换回一点颜面,毕竟两个氏族中,察鲁不花氏的势力比乌兰氏的势力要大得多,部落首领不得不对察鲁不花氏进行安抚。

    这就像一个家族中的几个成家立业的孩子,相互之间闹了矛盾,还是要请长辈来评评理,而长辈也并非公平,想来都是偏袒有钱有势的孩子,而通常没钱没势的孩子便会主动承受冤屈,忍一忍便过去了。

    可是这次乌兰氏却没有服软,而是据理力争,毕竟是察鲁不花氏前来找茬,却不料自己反而吃了亏,双方正激烈地争吵着,察鲁不花那边的人忽然看到了慕容寒山出来,几个人指着他议论纷纷。

    班阑珊对慕容寒山道:“他们认为你有魔法,昨天晚上你要不是对乌兰氏的那几名摔跤好手拍了拍或者碰了碰握了握手,那些人绝非他们的对手,他们认为乌兰氏是靠你这个外人才赢得比试的,因此他们这次要求你不能和他们接触,再比试一番,否则他们不承认昨晚比试的结果。”

    慕容寒山心道,这几人倒也不傻,回去后就想通了是怎么回事,反正自己也不懂他们说什么,这令人烦恼的事便交给班阑珊去解决,难道自己是百花了上千两银子请他过来的么?

    然而班阑珊在赶路或者通译方面,差幸还有一技之长,若去平息部落族人的纠纷,那真是高看他了,乌兰氏的首领知道慕容寒山不会说他们的言语,便喊了班阑珊过去。

    慕容寒山不想像个怪物似的被这么多人盯着,扭头回了营帐,倒在床上便想补一觉。

    外面的争吵声似乎小了一些,慕容寒山又自嘲起来,自己一路坎坷,如今竟落到部落纷争中,自己往年只懂练剑,忽略了和人交往相处之道,往常那种快意恩仇的想法,在很多地方都似乎用不到,自己这西行之路,似乎并不止让自己增加了历练,更开拓了自己的见识,原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止是非此即彼,还有更复杂的人性。

    可是这些都非慕容寒山所愿,他要寻找的,只不过是如何让自己在剑道上再迈出一步,偿若整日陷入这种纠纷,恐怕别说迈出一步,说不定还会倒退一步。

    正等着外面的纠纷平息,果然不久后便如慕容寒山所愿,外面变得安静起来,慕容寒山微微一笑,心道班阑珊这小子真有能耐,三言两语就能将察鲁不花氏的人以及部落首领忽悠走。

    慕容寒山想错了,这些人并没有离去,安静下来,只不过是谈妥了条件,并非将这些人赶走了而已。

    班阑珊掀开营帐的帘子走了进来,对慕容寒山道:“先生,首领有情……”

    慕容寒山不禁有些怒其不争,他问道:“哪个首领?”

    班阑珊道:“几个首领,乌兰氏的首领,察鲁不花氏的首领,还有部落的首领。”

    慕容寒山问道:“看来你非但没有将他们打发了,反而还将我给牵扯进来,你这个向导,我看除了带路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班阑珊嗫嚅道:“这也不是我希望的啊,昨晚你若是不出手,他们也不至于惹到咱们头上……”

    慕容寒山懒得跟他争论,昨晚率先希望他出手的也是这小子,现在他来个不承认,他愤愤然从床上下来,来到营帐外,班阑珊从后面跟着过来,慕容寒山冷冷地问道:“几位找我过来何事?”

    班阑珊将慕容寒山的意思告诉了他们,虽然他不能调解纠纷,做个通译还是绰绰有余的。

    乌兰氏尴尬地说道:“首先给跟他们承认了昨晚是侠士帮我们解的围,我们首领也表示对我乌兰氏既往不咎,只不过有一个条件……”

    慕容寒山问道:“什么条件?”

    乌兰氏有些歉意地说道:“侠士本领这么大,我们部落的首领希望侠士能够惠泽我们部落,传授我们两招武功,好让我们人人能得到好处……”似乎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因此声音明显底气不足。

    班阑珊照实将意思跟慕容寒山说了,并担心地看着慕容寒山,以防慕容寒山动怒,结果慕容寒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道:“原来你们部落矛盾的平复要着落在我身上,这真令在下受宠若惊,只不过我这人不喜欢收徒,所以教你们两招,是不可能的。”

    这些人对慕容寒山的回答也早有准备,因此也并不显得有多失望,一个有本事的人之所以受人尊重,原因就是只有他或者少数的人才有这种本事而已,偿若人人都能做到的事,那便什么都不是了。

    正当部落的首领要说什么时,慕容寒山忽然说道:“两招不可以,但我却可以为你们破个例,教你们一招。”

    乌兰氏的意思中两招不过是个约数,自然是招数越多越好,但听慕容寒山的意思,他是将两招真的看成了两招,一个人的武功就算再厉害,只会一招又有什么意思?部落的首领正打算拒绝了慕容寒的“好意”,乌兰氏这边却连忙说道:“一招也行,我们也足以感念侠士的恩义!”

    察鲁不花氏的人虽然也觉得慕容寒山有些过于小气了,但他看乌兰氏这么热心,也不好跟着做个冤大头,因此也应承下来。

    慕容寒山让他们挑选数十名身手灵巧的人来到营地外的空地上,部落首领派人去通知,每个氏族的人都可以挑出十人来跟慕容寒山学习一招武功,此后学会了这一招武功的人,便可以教导别人,这样每个氏族的人都不会吃亏。

    很多人没有见识过慕容寒山的武功,听说他只愿意传授他们一招武功,很多人都嗤之以鼻,觉得慕容寒山太过小气。

    他们不知道,慕容寒山之所以传授他们这一招,不过是为了乌兰氏对他们的殷勤招待,不过是为了化解乌兰氏和整个部落的危机,尽管只有一招,却比之寻常武功不知高明多少。

    数十人站在营帐外的空地上看着慕容寒山,慕容寒山并没有用剑,而是用部落里常用的刀,他不欲将中土的武功流传西域,因此他教授这些人的一招刀法乃是自己领悟而来,是从蛇海中苍鹰捕食时振翅而飞的弧线中颖悟而来,一击之后,无论中与未中,都迅速离开,说是一招,却可以循环使出,因时制宜,变化无穷。

    只见慕容寒山以身旁的一棵树为目标,他脚踏奇门步法,以一种十分巧妙的身姿来到树旁,一刀挥去后,人已经借着这一挥刀之力,旋转着迅速闪开,其出手到功成身退,所行径的路线步法,正如那只苍鹰画出的弧线,美妙潇洒又不失凌厉。

    看到这一招的人无不感到这一招的凶险,就算对方一时不死,也难以追击,因为出手的人已经从他们意想不到的方位离开。

    慕容寒山问道:“都看清了么?”他这一招虽快,但步法以及出手无不让人看得分明。

    话音刚落,一阵风吹过,慕容寒山以之为目标的那可碗口粗细的树忽然拦腰断折,原来就在慕容寒山那看似轻轻巧巧的一刀,已经将这棵树斩断,斩断树干所用的不只是手腕的力道,还配合着他前冲的力道,才能做到这种举重若轻的一击。

    如此一来,再也无人小看这一招的威力,何况这一招不过是个引子,个人都可以通过自己的身形或者擅长的地方加以改变,这一招,这一刀,实是十分了不起的武功。

    慕容寒山看着很多人脸上带着惊喜和疑惑的神色,知道他们是震惊于这一招的威力,同时也看不明白他脚踏的步法,因此他又细细指点了众人如何迈步,如何借助前冲之力挥刀,一击之后该如何闪开,以防地方反击或者临死一击,直到大部分人都掌握了诀窍后,他才说道:“这一招诸位刚开始运用的时候或者很不熟练,但只要坚持每日练上一百遍,不出半年,这一招便能不假思索地使出,偿若想要这一招的威力大增,就要无穷无尽地习练下去,言尽于此,希望诸位好自为之。”

    班阑珊一直在旁边为他和部落的人相互通译,也跟着学会了这一招,他代表部落的人问慕容寒山:“请问先生,这一招可以什么名字?”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道:“这一招不过是我临时创制出来的招数,哪有什么名字?”

    班阑珊扭过头来对这些部落里的人说道:“这一招叫做寒山一刀。”

第九十四章 四季峰下

    这些人虽不明白寒山一刀是什么含义,他们也不知道慕容寒山的名字,但这一刀却因此在草原上流传了下来,很多后世的西域刀法都带着这一刀的影子。

    只是谁都不记得教会他们刀法的这个人,更不知道他教他们这一刀的原因。

    慕容寒山和班阑珊因为传授了这一招刀法,离别时受到了整个部落的热情欢送,因为是乌兰氏的人首先接待的慕容寒山,察鲁不花氏也因此得了好处,所以此后察鲁不花氏的牧民对乌兰氏的牧民也友善地多了,这是后话,不提。

    临别时,部落首领在两人的马车上挂了一个铃铛,却并没有告诉两人铃铛的含义,以防有卖好的嫌疑,其实这个铃铛就代表着拥有铃铛的人乃是部落最尊贵的客人之意,其他和这个部落交好的部落听到这个铃铛声音,都会主动提供最好的食物和休息之地。

    两人也很快明白了这点,此后在经过几个部落后,终于来到了雪山下,这里距离北斗先生的家已经很近了。

    慕容寒山想起自己年轻时一路踏遍天南海北,最后来到这里,准备挑战雪山剑派的掌门嵇无忧,结果嵇无忧还没见到,倒先遇到了北斗先生,自己向他此处一十九剑,结果全被北斗先生轻易地躲避过去,他既能轻易地躲避过去,自然能够轻易地反击,但北斗先生始终没有出手,慕容寒山脸皮再厚,这第二十剑始终也刺不出去了。

    这就是让慕容寒山一直耿耿于怀的一件事,当年的北斗先生不战而屈人之兵,不知道比慕容寒山凌厉的出手高出多少,有的时候,这个差距是一生都难以弥补的。

    如今二三十年过去了,北斗先生已经老了,慕容寒山却如日中天,此时的慕容寒山已经不计较与北斗先生的高低分别了,他要做的,只是和北斗先生谈剑,而非斗剑,这中间,慕容寒山在这么多年里,他其实还是占了很大的便宜。

    第一个便宜,就是慕容寒山和朱雀的关系,朱雀在武林中人脉甚广,和慕容寒山结交也不稀奇,但慕容寒山从来都不肯承认朱雀是他的朋友,他不是针对朱雀,而是针对所有人,但他不承认归不承认,朱雀有了什么为难,也总会去找他,他基本没有拒绝过,而朱雀表达感激之情,便是去万剑山庄陪他练剑。

    很多人都知道,朱雀是北斗先生的弟子,慕容寒山自然能够从朱雀的剑法中窥北斗先生剑法之一斑。

    朱雀不是慕容寒山的对手,因此慕容寒山几乎可以将朱雀的剑法看个通透。

    慕容寒山能够从朱雀身上推测北斗先生的身手,而北斗先生除了闪避慕容寒山那十九剑之外,几乎对他一无所知,这难道不是慕容寒山站了便宜吗?

    第二个便宜则是自从上次慕容寒山和北斗先生分别一来,这么多年下来,北斗先生早就勘破世情,基本上不再过问武林中的事,选择在大雪山颐养天年,武功可以说是他最不看重的东西了,而慕容寒山则在这二三十年里不问世事,专心练剑,已经突破了剑道,一个懈怠,一个勤勉,又岂能不说慕容寒山占了便宜?

    第三者慕容寒山如今体力正是一生中的顶峰,再过两年,身体不免会出现衰老的迹象,就算真气练得更精纯,内力培植得更浑厚,可是老了就是老了,总归不如年轻时更有拼劲,这也是慕容寒山所占便宜之处。

    因此,哪怕两人不动手,只是谈论剑法,慕容寒山也是大占便宜,谈论剑术至深的奥秘,难道不耗费心血么?比剑难道非得动手才能飞出胜负么?

    近三十年前,慕容寒山见到的北斗先生就已经五十多岁了,三十年后的今日,北斗先生已经年过八旬,若不是心中的一点执念,慕容寒山也不会费劲千辛万苦,穿过中土天灾之地,越过草原部落,跋山涉水地来找他。

    他一生追求的剑,到了此处可以告一段落了,他只是希望这个段落也是在其他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昆仑大雪山四季峰的名字有个由来,至此春夏之交,山脚下还是有些炎热的天气,山腰上却还是如初春般寒意料峭,而再往上,则是皑皑大雪形成的冬天,一年的几个季节,在这座四季峰上尽可以看到,堪称人世间的奇景,北斗先生在此安居,想来是想通过这一日间所能见到的四季交替,参悟出人生的秘密。

    马车来到四季峰的山脚下,山头耸立在云雾之间,几只看不清是鹰还是秃鹫的大鸟在云雾间盘旋。

    班阑珊道:“还有多远?”他是看到马车走不了几里地,就上不去了。

    慕容寒山道:“就在云雾之上,大雪之下,哪里有一座简朴的院子就是,从这里过去上下没有多远,可是山坡盘旋,走过去差不多有十里之遥。”其实他根本没有去过北斗先生所在的地方,他遇到北斗先生,也只不过是在路途中,北斗先生的所在,还是朱雀告诉他的。

    班阑珊望山生畏,他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在这里等先生就是,我上去也没什么用。”

    慕容寒山还没有回答他的话,忽然向山脚的树林中看去,那是一种高手的直觉,他知道那里面有人。

    班阑珊以为他没听到自己的话,又问了一遍。

    慕容寒山对他的话更是充耳不闻,他忽然朗声道:“前方之人,可是朱雀?”

    只听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从树林中走出一人,正是许久不见的朱雀,他见到慕容寒山在此,不禁先是一愣,接着冲过来,高兴地问道:“慕容先生怎么来了?”

    慕容寒山反问道:“你这是否明知故问?你若不是得知我来了,又怎会提前在这里等着我?”

    朱雀听他这么说愕然道:“我此次前来,是探望师父,更带着内人伊雪一起来的,来此已经有两个多月了,我如何得知慕容先生会来此而提前到来?这是从何说起?”

    慕容寒山一听他的话就知道是误会他了,他说道:“我来这里的原因也是一言难尽,你当然能看得出我来这里是来找谁。”

    朱雀点了点头:“看你一脸惊讶的样子,也多半不知道我在这里,那么你前来的目的就只有家师了,你……你不会来找家师比试切磋的吧?”

    慕容寒山看着他不置可否:“你难道不希望看到我落败一次?”

    朱雀听他真有和北斗先生比试之意,脸色都变了,他说道:“我从没想过你会败,家师已经至耄耋之年,绝非剑神的对手,你还是饶过家师和在下吧。”

    慕容寒山听他的话中之意,那是如果家师在他面前出了什么事,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以至于终于也败在慕容寒山手下,他眼望山顶,悠然道:“我一生中只败过一次,那是是败在令师手下,而且输得一败涂地,偿若我迈不过这个坎,终难到达剑道的极致,不过你放心,我跟令师不会动手动脚地切错了,我们两人只口谈剑法。”

    朱雀依然不答应:“口谈剑法也要耗费心神,家师这二十多年来一直甘于恬淡,早就不是剑神的对手了,在我看来,剑神的武功早就已经天下第一,不需要和家师比试来证实了?”

    慕容寒山脸色一沉:“你真的不让我过去?”

    朱雀断然道:“不许!除非你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慕容寒山神色更冷,他说道:“要了你的命也不是什么难事,你真的觉得凭借你我的关系,我不会杀你么?”

    朱雀道:“你要杀就杀了我好了,反正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你打扰家师的清修,看剑!”

    慕容寒山还没动手,朱雀反倒抢先拔出陵光剑向他攻击,慕容寒山小楼剑出鞘,轻轻巧巧地将这一剑挡住,并且冷然道:“你这是在找死!”

    朱雀说道:“我就算死,也要消耗你一部分内力,绝不允许你这么冒失地前去触犯家师!”

    慕容寒山道:“想要阻拦我慕容寒山或者消耗我的内力,且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说着,慕容寒山一招撩天势,小楼剑从一个朱雀绝对想不到的方位向上挑起,朱雀发觉出剑抵挡已经来不及,只能凭借着绝顶的腾云功向后翻转避开。

    慕容寒山也不追击,只是叹道:“这又是何苦来哉?你放心,我和令师只谈剑理,不谈剑招,不会令他耗费心血。”

    可是朱雀实在是怕了他,任他说得再好听,也一副坚决不同意的样子,慕容寒山又感生气又感好笑,自己又不能当真伤了他,难道真要和他在这里耗着?

    就在这时,远处的山道上缓缓走下来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慕容寒山见状立刻住了手,这老人喝道:“朱雀,休要胡闹,慕容小友远来是客,这难道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么?”这精神矍铄的老人,自然就是朱雀的师父北斗先生了,他也是慕容寒山此次前来的目的,慕容寒山见到他出现,还是全身一震。

    朱雀说了声:“师父……”还想再说什么,老人伸手虚拦,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朱雀不敢违拗师意,只得向慕容寒山露出恳求的神色。

    慕容寒山向他微微点头,让他不用担心,接着朗声向北斗先生说道:“不速之客冒昧打扰了先生的清修,冒犯之处还请原宥。”

    北斗先生微微一笑道:“能得故友前来探访,我高兴还来不及,说什么冒犯?快请上来!”

    慕容寒山对班阑珊道:“你这这里等我,我不下来,你不能走。”

    接着不等班阑珊回应,就向北斗先生迎娶,朱雀没有办法,只得还剑入鞘,自后跟上。

第九十五章 深山隐居

    上山的路崎岖不平,可是北斗先生似乎是走惯了的,人几乎足不点地,就飘然而上,慕容寒山自然知道这是北斗先生轻功已甄化境。

    若没有轻功这么高强的师父,又何来朱雀这样轻功高明的弟子?

    三人渐行渐上,天气逐渐变冷,走到中途,慕容寒山见自己就要钻到云中,这云何以为云,慕容寒山从未身临其境地观察过,等到他深入云中后,这才知道,云就像停留在半空的雾气,身前的北斗先生,身后的朱雀,都逐渐隐没在莫隐若现的雾气当中。

    然而继续上行了没多久,三人又逐渐从云雾中冲出,若非亲眼所见,慕容寒山实难相信世间竟有这等奇景,从云雾中冲出后,阳光耀眼,照在山头上,慕容寒山仰望山顶,山顶被白雪覆盖,就像山峰戴上了一顶巨大的白色的帽子。

    据朱雀所言,北斗先生所居之处乃是一座简陋的院子,那自然是朱雀谦虚了,这座院子非但谈不上简陋,而且在此地甚至算得上是豪华了,屋宇全都是用大理石垒砌而成,显得古朴大气之余,更给人一种十分牢固的感觉。

    北斗先生在院门外停下,请慕容寒山这个客人先进,慕容寒山客气了两句,便走进了院子,院子中种植着奇花异卉,竞相开放,院子里漂浮着一股沁人心扉的清香,院子的角落里有一口井,伊雪正在井边洗衣服,一切都显得十分宁静平和,有那么一瞬间,慕容寒山甚至后悔来到此地,打扰了北斗先生的清静。

    来到厅堂,三人分宾主坐下后,北斗先生命一名家僮沏茶,厅堂一角的炉子上始终放着一壶开水,家僮找来茶杯,放入茶叶,用开水一冲,浓浓的茶香弥漫到整间屋子,慕容寒山品了一口茶,连连赞叹:“啧啧,想不到这茶这么香。”

    北斗先生笑道:“这叫雪顶茶,乃是生于雪山上的特产,壶中的水,便是山上积雪融化而来的山泉水,两者相融合,便造就了这等好茶,我在此流连不去,这茶最少占了三成原因,离开这里,便再也喝不到这么好的茶了。”

    慕容寒山问道:“三成为了茶,那剩下的七成又为了什么?”

    北斗先生道:“七成中有五成为了这四季峰上的宁静,远离江湖纷争,还有两成是我在这里耗费了诺达的心血筑城的院子,已生出感情。”

    慕容寒山赞同道:“这里若是我的万剑山庄,我也会因此洗心涤虑,不愿离开,这里真是神仙一般的福祉,不知道我若有心前来居住,北斗先生能否同意呢?”

    北斗先生呵呵笑道:“老夫住在这里,清静有之,寂寞也有之,有慕容小友前来作陪,我自然是十二分的欢迎。”

    慕容寒山叹道:“只可惜现在我还不能留下,在下满心凡俗之事放不下,等我将这些事一一解决,就来和北斗先生做个伴,到时候还望北斗先生不要嫌弃我才好。”

    两人说话十分友善,完全看不出慕容寒山乃是找北斗先生谈剑来了,朱雀首先松了一口气,他说道:“只要剑神愿意来这里居住,我愿意将我住的那间舒适的屋子让出来。”

    慕容寒山笑道:“这就不用了,真要是有这个机会的话,就算是一间斗室也足矣,没有斗室我也可以自己结庐而居,只要时时能够和像诸位这么有趣的人待在一起,享受这山上风光便足够了。”

    北斗先生笑道:“我常听朱雀徒儿提起过你,自从你向我刺了几剑后,回去你就开始奋发图强,逐渐摸索,早已经突破剑道的门径,被人称之为剑神。”

    慕容寒山汗颜道:“什么剑神剑仙的,这个称呼别人说说可以,北斗先生偿若也提及,只会让在下汗颜无地。”

    朱雀见慕容寒山对他的师父这么尊重和客气,这是他认识慕容寒山十多年来第一次遇到,心中既高兴又担心,高兴之因自不必多言,担心是指慕容寒山过去所有他尊重的人,最后都被他一一击败,自己的师父北斗先生能成为这个例外么?

    北斗先生见慕容寒山杯中茶已经饮尽,便让家僮又给慕容寒山续上一杯,他说道:“慕容小友也不用客气,武林中既然公认你这个称号,那就有其存在的理由,偿若有人自认剑神这个称号名不副实,早就有人将其摘下,而慕容小友既然到了剑术通神的地步,那么此次前来,是想一雪前耻了?”

    朱雀听到这里,虎躯一震,他带着恳求的神色望向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故意对他视而不见,对北斗先生道:“在下若说没有一点这个意思,那就是说谎了,不错,在下确有此意……”他此时才看向朱雀,见他脸色惨白,接着他微微一笑,转向北斗先生继续说道,“只不过这种想法在十年前,我就已经改变了,胜胜负负,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的确,我一生之中,只败过一次,也就是败在先生手下,但这股心有不甘之意早就在我不断地突破中磨灭了,我此次前来的目的,却只是为了和先生讨论一下剑法最终极的奥义,和先生探讨也是在下口出妄言了,在下的初衷不过是想向先生请教而已。”

    北斗先生道:“慕容小友能有今日之成就,便无须妄自菲薄,偿若连你都不能跟我讨论讨论剑术,天下间复有何人能配和我谈论?既然来到这里,慕容小友难道还放不下那些世俗的自谦么?”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道:“先生教训的是,在下实在不必妄自菲薄,如果说先生是剑术的顶峰,而我慕容寒山则是最接近先生的人,舍我以外,其他所有人都不够资格!”慕容寒山这么说,回到了他在中原的骄傲和自信。

    北斗先生微笑颔首:“这就是了,你看门外山下的风景,看看云上的阳光,自然会忘了所有,忘了自己,忘了剑,偿若慕容小友没有着急着去办的事,不妨在这里住上几日,剑术中最终极的奥秘,也许你自己就能体会到了。”

    这些话说得很玄,慕容寒山是站在山头顶峰下面一点,他想要询问站在顶峰的北斗先生看到了什么,北斗先生只说,你可以自己去看,也许只要回过身来,却始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许这本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

    慕容寒山断然道:“好,我就冒昧地打扰先生几日时间,自己去体会。”

    朱雀的武功虽然也是武林中一流的身手,但对于两人之间的谈话却似懂非懂,根本插不上话,但慕容寒山对他师父并没有露出敌意,也没有他担心地口谈剑法比试,也放下心来。

    这一日,朱雀带领慕容寒山转遍了整个院落,这个院落里房屋不多,院子倒挺大,除了种植的花草树木外,还有朱雀从中原带来的各种蔬菜的种子,这里泥土肥沃,种子撒下去根本不用理会,自己就能长出菜来,朱雀又在菜圃里用竹子搭了不少架子,架子上挂满了豆角、黄瓜、丝瓜、葫芦等各种菜肴,除了第一次需要朱雀送来种子外,此后的蔬菜均能自己留下种子。

    除了各式蔬菜外,院子里还有一个鸡舍,一间储物室,储物室里放满了山货,除了山上捡来的栗子、枣子、石榴等水果外,竟然还有一株灵芝和三根人参,据朱雀介绍,这些东西吃剩的,有时就可以带到山下,去跟牧民换些盐巴布匹之类的生活所需,除此之外就是风干的腊肉,硝制好的兽皮等等,足见山中物产丰富。

    再就是四间用来住宿的寝室,一间厅堂,一间厨房,一个棚子里算作水房,水房里有一口大缸用来储水。

    这些房舍虽然不比江南房舍花俏精致,但却都建得异常结实,朱雀道:“这里一砖一瓦都是师父亲力亲为,所以他对这里感情极深,宁可孤单寂寞,也要留在这里。”

    慕容寒山问道:“令师没有娶亲么?怎的不见你师娘?”

    朱雀叹道:“当然娶过亲的,四十多年前,我师父就是为了师娘才甘愿隐居此地,远离江湖纷争,两人并没有子嗣,二十多年前师娘得病去世后,师父也没有再娶。”说完不胜唏嘘。

    慕容寒山道:“我说你怎么放着你中原的正气帮不问,来到这里,原来是为了陪你师父。”

    朱雀点了点头:“所以我才为之发愁,如果你能来陪我师父,我不在这里的时候,也能够放心得多。”

    慕容寒山嘲弄道:“你不怕我趁你不在的时候找你师父比剑么?”

    朱雀赧然道:“你都说了不会和我师父舞刀弄剑,我相信你说过的话永无更改,自然也就不担心了。”

    天色临近傍晚时,慕容寒山又下山一次,找到班阑珊,对他说道:“我要在这里住上几日,这几日你是留在这里呢,还是先回去?”

    班阑珊道:“我答应陪你去一趟瓦剌的,现在走了算怎么回事?我自然在这里等你,现在马车里还有几日的饭,没有你,我一个人可以吃上好多天,我就在这里等你就是,否则到时候谁来为你做通译呢?”

    慕容寒山道:“那好,你就在这里等候,若是有什么危急之事,你就到上面去找我。”

    回到山上,伊雪已经用从菜圃中种植的各种蔬菜做了一桌的饭菜,不知道是否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迟到正儿八经的炒菜,还是因为伊雪做得菜特别美味,还是因为这特别的环境下吃饭的缘故,慕容寒山感到饭菜异常得好吃,在主人殷勤地相劝下,客人吃得十分满足。

第九十六章 天人合一

    饭后,慕容寒山在院子里徘徊。

    昆仑山上,星辰低垂,月亮显得特别硕大,慕容寒山莫名想到一首诗:“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有很多这样的诗句,不到自己身有体会时,是不容易明白诗中的含义,在仿佛能够伸手触及到星辰的地方,万籁俱寂,令人心生对天地的敬畏之感,不敢高声语的感触油然而生。

    若不是这月亮如此圆,慕容寒山还忘了今日是十五,空气颇感寒冷,却能令人思虑清楚,慕容寒山缓缓抽出小楼剑,缓缓地出剑,要用剑法抵御此刻的肃杀之气,慕容寒山使出一套凌绝剑法,每一招都使得十分缓慢,但每一招的剑意却都展现得清楚明白。

    十多招后,剑法越使越快,几乎让人看不清剑的来龙去脉,慕容寒山手中仿佛空无一物,似乎只是他一个人在赤手空拳地起舞,直到凌绝剑法使完最后一招,那把剑才像忽然回来似的出现在他的手中。

    身后传来真诚的鼓掌声。

    慕容寒山以为鼓掌的是朱雀,但等他回过头来,却发现是北斗先生,慕容寒山抱剑道:“贻笑大方了。”

    北斗先生点了点头:“这套剑法我从未见过,是小友自创的剑法么?”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这套剑法是我取了八十一套剑法的精华,每套剑法取其一招,组成八十一招的凌绝剑法,让先生见笑了。”

    北斗先生走到他对面,口中喃喃地说道:“凌绝剑法,唔,凌绝二字自然是取自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超然之意,这两个字放在别人身上,不免有吹嘘之嫌,但是放在剑神身上,则是相得益彰。”

    慕容寒山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赧然之时,而现在他听了北斗先生的称赞,却有了这种感受。

    北斗先生道:“能否将你的剑借我一观?”

    慕容寒山将手中的小楼剑递给北斗先生。

    北斗先生接过,接着夜色横剑观看,只见此剑之普通,和剑神身份相差太远,他笑道:“想不到慕容小友会挑选这么一把寻常之剑为兵器,不过话又说回来,真正以切金断玉的宝剑傍身的,剑法多半也都平平。”

    慕容寒山道:“多谢先生谬赞。”

    北斗先生持剑后退几步,接着剑尖向上斜指,也缓缓地使出一套剑法来,慕容寒山这是首次看到北斗先生使剑,心中一震,目不转睛地观看起来,等到北斗先生使完第一招,慕容寒山更是愣住了,原来北斗先生所使的并非什么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剑法,恰恰相反,北斗先生所使出的,正是他刚刚施展了一遍的凌绝剑法。

    想必慕容寒山从快到慢的出手,北斗先生则是当快则快,当慢则比谁都慢,北斗先生身穿一身灰布长袍,满头银发使他看起来如同仙翁下凡,这一套剑法使出时,北斗先生大袖飘飘,如御风飞舞,潇洒已极,一柄剑在他手中时隐时见,若有若无,达到了所有习剑之人毕生梦寐以求的境界,剑法的绝顶境界,正是这高明的身手,令得慕容寒山对凌绝二字有了更深的体会。

    一套剑法很快使完,北斗先生以其对剑法的超卓领悟,令他只看过一遍,便让这八十一招剑法和慕容寒山使得分毫不差,单只这种记性,就非常人所能做到。

    练完剑后,北斗先生非但没有疲倦之感,反而脸色潮红,更显得精神奕奕,他将小楼剑扔给慕容寒山,慕容寒山随手接过,对北斗先生施礼道:“多谢先生指点。”

    北斗先生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是你的剑法,却又谢我什么?夜了,桐儿给慕容小友准备好了床铺,我有睡前看书的习惯,就不陪小友在这受冻了。”

    慕容寒山拱了拱手,目送北斗先生伟岸的背影施施然离去。

    刚才北斗先生展现的这一手,让他知道北斗先生对剑法的领悟还在他之上,这不是谁强谁弱的问题,而是北斗先生在一眼之间就能看出这套剑法的精粹,自己虽然也能看过一边剑法也能使出的地步,但绝不会是这种仿佛已经从剑法中透出每一招的精华出来。

    夜凉如水,慕容寒山还剑入鞘,来到院子外面,在一处凸起的石台上,慕容寒山站在石台上向山下观看,山下的景物在月色下朦朦胧胧,一阵雾气随风而来,又消失于无形,快起雾了,山间的雾和原野上的雾不同,原野上的雾,是寻常人遇到的雾,而山上的雾,则是能够遮住半座山的云雾。

    所谓云山雾绕,就是指的这种情况。

    雾气渐浓,慕容寒山一动不动,他一身雪白的衣服却渐渐被雾气打湿,慕容寒山眼望虚无,心中所想,尽是北斗先生从刚才那一套剑法中透露出来的剑意,那是北斗先生毫无保留地一次展示,通过一套剑法,展现出北斗先生对剑的领悟。

    一个时辰过去了,慕容寒山感觉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受就像身旁的这阵云雾,若即若离,似乎看得清了,仔细看时,又变幻了另一种情形,直到月满中天,慕容寒山才踟躇而归。

    接连三日,慕容寒山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来到这块石台上静立思索,人仿佛痴了,也不同别人说话,别人也不去打扰他,仿佛他是个单独的存在,只有伊雪过来喊他吃饭时,他才如木头人一样地回来吃饭。

    到了第四天夜里,慕容寒山与前几日一样静立默想,忽然,他从石台上一跃而回,抽出小楼剑使将出来,这次他使出剑法时再非先缓后急,而是和北斗先生每一招所使的分毫不差,有急有缓,急时剑身消失不见,缓时虽能令人看清剑势的去向,却又会生出无从抵挡的无力感。

    一套剑法使完,慕容寒山也是脸色潮红,感到内息不但没有损耗,反而有所补充,他立刻明白了北斗先生的真意,那就是抛开剑,而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这种境界说来神乎其神,其实不过是遵循人气脉运行而出招,使得每一招非但没有损耗内力,反而像在打坐时培植内力一般,剑势随着气血运行而顺势为之,而不是强行为了剑招让血脉逆行。

    这也是为何缓急之处和他原来的缓急不同,后者虽然使得剑法更为凌厉,但毕竟还是剑法,尚属小乘,而前者则是抛开剑法,以舞剑为表象,使得每一次出手,非但不消耗内力反而引导增加了内力,那才是剑道背后的大成之境。

    这不仅是剑法,也是所有武功的终极向往。

    慕容寒山虽然领悟了这一点,但是他心中却连一点欢喜之意都没有,他明白北斗先生是在很久以前就悟道了这些,却又不吝赐教,自己和他之间终究还有着差距,这种差距并非是武力的高下,而是境界的高下。

    不知何时,朱雀来到了院子外面,看着慕容寒山的样子,讶然道:“难道你已经领悟了?”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

    朱雀道:“那我就跟你凑个趣,领悟了更高深的剑术,若没有对手进行尝试,会是一件多么难过和憋屈的事?就让我朱雀舍身相陪,看剑!”

    慕容寒山啼笑皆非,但看着朱雀刺来的陵光剑,他随手挥剑抵挡,自然而然地用上了刚才领悟的技巧,剑招顺着血脉而行,浑然天成,浑没一丝勉强,挡住了朱雀的一剑后,慕容寒山打呼痛快,一剑接着一剑地向朱雀刺去,每一剑都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打得朱雀只有抵挡之能,没有反击之力,杀得朱雀连连叫苦。

    不知多少招之后,慕容寒山才畅快淋漓地收手,向朱雀笑道:“想不到你正日吊儿郎当的,剑法却没有搁下。”

    朱雀苦笑道:“这算是夸我呢,还是在损我呢?我怎能算吊儿郎当?只不过你我道不同罢了,多谢你没有向尊师出手领教。”

    慕容寒山叹道:“令师真乃奇人,我从无数的比试当中所累积的经验,都不如令师自行领悟的剑意,明日我就要走了,你要不要随我一起走?”

    朱雀问道:“去哪里?”

    慕容寒山将雪隐门的事告诉了他,朱雀听到此事事关丐帮和慕容寒山自己,这种事对他来说乃是义不容辞之事,且不说他和丐帮的渊源以及对慕容寒山之间难以说清的关系,而且此事事关中原武林的兴衰,偿若真让雪隐门得了手,又或者胆敢对中原其他武林门派出手,将会使原本就矛盾重重的江湖更乱成一锅粥,但他在这里还有师父要陪伴,还有伊雪在此,他又怎能一走了之?

    慕容寒山见他脸露为难,便说道:“我带你去,不过路上有个伴,你若是不方便,我一个人也尽能处理好。”

    朱雀摇了摇头,断然道:“明日我跟师父言明,自当追随剑神前去,偿若中土若是陷入混乱,咱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受到影响,而我辛苦建立起来的正气盟也将威信全无,咱们明天就走,你我二人偿若还对付不了一个区区的雪隐门,那倒是件奇事了。”

第九十七章 湖与沼泽

    当天晚上,朱雀就将要跟慕容寒山去瓦剌的事对伊雪说了,伊雪对朱雀十分不舍,但考虑到这事关于中原好汉的性命,也不得不从大局考虑,放他离去,只不过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务必小心,因为西域不是中土,无论什么都和中原不同。

    朱雀自然答应了,两人想起分别在即,当晚自然是缠绵了一宿。

    一日,朱雀向北斗先生请辞,并告知了原因,北斗先生对慕容寒山道:“我以为你至少需要十多日才能领悟,想不到你只用了四天时间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不愧剑神称誉。”

    慕容寒山用尊敬地口吻说道:“北斗先生的指点,让在下受益匪浅,在下时刻铭记在心。”

    北斗先生道:“这剑中的道理,我也教了朱雀,只可惜他俗物太多,不能好好静下心来习练,我这点浅显的道理能有人领悟,我比你还要感激这次见面,偿若你不学,我就只好带进棺材里了,咱们各取所需,就别说什么客套话了,雪隐门的名头我也隐隐听说过,望你们两人能够逢凶化吉,一路平安吧。”

    两人再次拜别北斗先生,朱雀又跟伊雪殷殷分开,然后下了四季峰。

    山下,班阑珊正在挖坑做陷阱,准备捕捉猎物当饭吃,他听到动静,抬起头来,见到慕容寒山和一位他不认识的人一通下山,他又惊又喜,问慕容寒山:“事情办完了?咱们可以走了?”

    慕容寒山见班阑珊身上都是泥土,几天下来人似乎也消瘦了些,他歉然道:“让你受苦了,等咱们到了前边集市上,我请你好好吃一顿。”班阑珊已经收了足够的钱,却没有弃他而去,这种情义发生在一个小厮身上,则更是难得。

    班阑珊憨厚地一笑:“你可要说道做到,这几日佐料中的盐吃光了,我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一路上朱雀问起雪隐门的事,慕容寒山将自己所知的都告诉了他,朱雀笑道:“这群不长眼的东西竟敢惹到剑神头上,那自然是自讨苦吃了,想不到他们竟敢向丐帮下手,还真让他们得手了几次。”

    慕容寒山道:“不要小看他们,他们武功虽然平平,但是杀人技巧却再熟练没有了,他们对付我时之所以没有得手,一来是他们武功和我相差太多的缘故,二来也是他们低估了我,恐怕此后他们再对付我时,恐怕就有了十拿九稳的把握,否则他们徒给咱们送人头外,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朱雀点头受教,别人若是说雪隐门如何厉害,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朱雀遇到的厉害的势力多了,闻香教,西域魔教,幽灵山庄等等,上至天庭皇子的混一帮,下至江湖中最神秘的势力,朱雀经历过九死一生的冒险生涯,无论是什么门派帮教,他都不会有何担心,可是慕容寒山说起他们的杀人本事高明,朱雀便不能等闲视之。

    慕容寒山微笑道:“你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够虚心接受别人的意见,这次咱们深入雪隐门腹地直捣黄龙,其危险处不亚于他们深入中原进行刺杀,相较起来,还是他们善于隐藏身份的本事占了便宜。”

    朱雀道:“若要隐匿行迹倒也简单,只不过你不会说鞑靼人的话,否则咱们也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慕容寒山问道:“我不会说他们的话,难道你却会说?”

    朱雀点了点头:“我剑法不如你,武功不如你,偿若不在别处有所长,那岂非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来?”

    慕容寒山说道:“只会说他们的话又如何?他们长相和我们也不相同,西域人高鼻深目,眼珠子跟咱们的颜色也不同,咱们看他们一眼就能看出区别,他们看咱们,难道就看不出来么?”

    朱雀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两张人皮面具来,他将其中一张面具往脸上一贴,果然就变成了西域人的模样,这张人皮面具和他的皮肤颜色差不多,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什么区别来。

    慕容寒山赞道:“好精致的面具,只是眼珠子的分别又该如何掩饰?”

    朱雀忽然转过头去,等他再缓缓转过头来后,慕容寒山发现朱雀的瞳孔神奇地变成了蓝色。

    他讶然道:“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朱雀忽然用一段鞑靼语说了几句话,若非慕容寒山明知他是朱雀,定然看不出他和西域人有什么区别,朱雀笑道:“你看,我可以扮得和真正的西域人没什么区别。”说着,朱雀闭上了眼睛,等到他睁开眼睛时,他的瞳孔又神乎其神地变回了黑色。

    看着慕容寒山惊讶的样子,朱雀说道:“这一招看着神奇,说穿了再简单没有了,只要在眼眶周围运行阴寒内力,瞳孔的颜色就会改变,只不过从没有人这么做过,所以知道的人也不多,我也是偶然才发现的。”

    慕容寒山道:“原来如此,看来你很喜欢照镜子啊,否则怎会无意中发现?”

    朱雀啼笑皆非,他叹道:“我全身几乎被大火烧了个遍,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张脸是被伊雪的姑丈金九灵帮我医好的,从那以后我的相貌全然改变,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原来的自己,而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明白其中的痛苦的,这张脸虽然变了,但我的眼睛却没有改变,因此我常常看着自己的眼睛,告诉我就是原来的自己,唉,我这个样子,难道还能让自己迷恋么?”

    慕容寒山看着他满是烧伤疤痕的双手歉然道:“这是我的不是了,不该拿你凄惨的经历开玩笑。”

    朱雀以一副释然的口气道:“你也是无心之举,我怎会怪你?虽然我经历了非人的痛楚,但说来也是幸运的,我因此因祸得福,抱得美人归,哈,老天待我朱雀不薄啊。”

    三人坐着马车,从昆仑山向北行,绕过这座延绵不绝的山脉后再折而向西,很快他们就进入了荒无人烟的平原,平原上土地贫瘠,就连青草也生长得十分稀疏,牧民们都不肯在此放牧,不过三人只有一匹马,所以路上的草也尽够它吃的。

    慕容寒山对班阑珊道:“这里极目所望,并没有什么人烟,想要请你吃大餐的机会也没有,咱们怎么走才能遇到有人烟的地方?”

    班阑珊道:“这里原本是有牧民的,后来听说是因为风沙的缘故,草长出来的越来越少,他们便放弃了这里,穿过此处三百里地,应当就能看到一些部落的存在了,到了那里,就算是进入瓦剌诸国的疆域,只不过想要进入瓦剌的腹地,还要继续前行上千里。”

    慕容寒山道:“也好,三百里地咱们两三日就能走过,这两三日咱们吃什么?”

    班阑珊道:“如果我没记错,前面有一片湖泊,咱们到了那里可以钓鱼吃,湖边也少不了前来喝水的黄羊和獐子之类的牲畜,只要不遇到狼群,咱们就能吃一顿好的。”

    朱雀惋惜地说道:“只可惜我虽喜欢打猎,却没有带弓箭,否则我倒可以给你们展示一下我的箭法。”

    班阑珊说道:“你剑法当真高明?”

    朱雀还没有开始自吹自擂,慕容寒山已经说道:“这小子箭法自然不用怀疑,你这么问,难道你带了弓箭出来?”

    班阑珊点了点头:“先生以为我那个大包袱里放着什么?只不过弓并非什么良弓,而是折叠铁弓,力道虽大,却不怎么好使,非要大力气才能拉开。”

    朱雀道:“那好极了,什么时候能到湖边?我恨不能现在就出手射杀几只猎物,好能饱餐一顿。”

    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样子,班阑珊道:“还有百十里地就能到,恐怕今日像打猎是不用想了,咱们到了天也黑了,大部分的禽兽都是早上出来喝水的多,咱们晚上可以钓几尾鱼烤来吃解解馋。”

    可是他们到了傍晚时来到目的地附近后便失望起来,原来班阑珊口中所说的大湖,现在只能说是沼泽,只不过在沼泽中间有浅浅的水,沼泽地里连木头都浮不起来,所以沼泽里的那片浅滩他们也只能望之兴叹,他们没办法从湖中钓鱼也就罢了,没有了湖水,也就不会有什么黄羊獐子之流前来饮水,所以他们打猎的梦想也跟着破灭。

    慕容寒山看着班阑珊叹道:“我宁可不知道这里有片什么大湖,因为至少不用感觉太过失望。”

    班阑珊的脸红了起来,他说道:“想不到中土的旱灾蔓延到这里,唉,我若是知道这里是这番模样,也就不会向这里赶来,毕竟走这里,还是绕了些路的。”

    朱雀却并未因此感到过于失望,他从马车上跳下来,向沼泽地走去,他说道:“烂泥地里多半会有泥鳅,若能捉到些泥鳅来下酒倒也不错。”

    只可惜这沼泽地里的烂泥中并没有什么泥鳅,朱雀弄得鞋子上都是湿泥,手上脖子上还被蚊虫叮了几个疙瘩,这才失望地走回来。

    偿若说没有吃的不过令他们感到失望,那么他们的接下来所遇到的事,恐怕让他们失望之余,更增惊怒。

    三人正商量着晚饭怎么解决,如今的马车上只有几坛子酒,总不能空腹喝酒,班阑珊自告奋勇去设捕兽夹捉兔子,但是却没有把握一定能在天黑前捉到,朱雀则问班阑珊要了弓和箭,准备沿着沼泽地边沿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打到几只猎物。

    还没等他们出动,东南方的一座树林里,忽然传来一阵阵的马蹄声。

    朱雀讶然,听这声音,来者怕不有数百人,他说道:“难道这里还有猎户部落前来狩猎?那咱们就可以向他们买些食物,省得自己去打猎了。”

    然而慕容寒山和班阑珊二人都没有朱雀想的这么乐观。

第九十八章 猎人猎物

    这阵马蹄声中带着慕容寒山感到熟悉的敌意,而班阑珊经常来往此地,当然知道这周围并没有什么由猎户组成的部落,而且马蹄声急促,并不是像在狩猎什么猎物。

    这群人是冲着他们而来的。

    不管他们是不是草原上的劫匪,觊觎他们马车而来,都一定是不怀好意。

    慕容寒山想到劫匪两个字,和班阑珊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想到了来者何人,有九成是马贼达呼尔的人,多半是马贼的首领查巴海亲自率人来对付他们,怪不得慕容寒山感到这马蹄声有些熟悉,那自然是他听过达呼尔人骑马时特别的纵马方式。

    而查巴海之所以选择此刻现身对付他们,多半是他们在其他地方没有把握围攻他们,而此刻他们背对沼泽,对慕容寒山等人来说,可说是前无退路后有追兵,他们不是怕慕容寒山,而是仗着人多,怕慕容寒山跑了。

    朱雀看到慕容寒山皱起的眉头,问道:“看来你和他们是老相识了?”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不错,如果猜得没错,是我宰了他们二十多人。”

    班阑珊尽管直到慕容寒山武功超绝,可是还是不看好他们这方,上次慕容寒山护着他,那是因为对方不过二十多人,而此刻敌人有数百人,准确地说是三百多人,三百多人一拥而上,慕容寒山武功就算再高,又怎能照顾得了他?

    而身旁这个被烧伤过的人还不知道是否有真本事,班阑珊感觉自己这次是死定了。

    他心中提到的这个被烧伤过的人自然就是朱雀了,朱雀说道:“不过区区一些马贼而已,咱们本就在愁晚饭没有着落,这不,有人主动给咱们送晚饭来了。”

    班阑珊听他“大言炎炎”之语变得目瞪口呆起来,他心道,你若不是盲子,当能看到对方前冲过来的威势,数百人一拥而上,难道是闹着玩的么?

    朱雀对慕容寒山道:“确定是敌人之后,我先上,剑神守着马车和这位小兄弟,我不行了再换你上,如何?”

    慕容寒山微笑颔首,接受了这个建议。

    班阑珊问道:“你们怎么确定他们就是达呼尔马贼呢?偿若他们不是,你们贸然出手,岂非没事也摊上事了?偿若等他们来到眼前再去辨认,那又迟了……”

    朱雀道:“这个简单。”

    眼看着三百多人骑着马旋风般靠近,并带起了一大蓬的尘土,看起来气势更加猛恶,可班阑珊说得对,万一这些人对他们没有敌意呢?

    朱雀自然有他的法子,在看着这批人距离他还有两百多步远的地方,班阑珊已经吓得瑟瑟发抖,朱雀却举起了那把折叠弓,满引一支箭,似乎连瞄都没瞄,就一箭射出。

    班阑珊见他鲁莽的举动,急得几乎要躲脚,这一箭射出,偿若射死了人,不是敌人也成了敌人。

    但朱雀当然不是这种鲁莽之徒,他一箭射向了走在边缘的一人的胯下之马,马儿中箭后前腿跪下,将马上之人掀翻了下来,这些人显然长于马上的生涯,因此虽然遇到马失前蹄之事,但着地后滚了几滚,泄去了被甩出去的力道,人安然无恙。

    其他人他们这边有箭,马速跟着慢了下来,可是这些人却没有停下的打算,反而纷纷抽出弯刀,准备向朱雀这边杀来。

    这么一来,不用朱雀解释,慕容寒山和班阑珊也都知道这些人不怀好意了,因为朱雀一箭射的是马,这一箭不过带有警告之意,但这些人却并不表明来意,反而准备动刀子。

    他们的马刚慢下来,抽出刀子后又加速驰来。

    朱雀看也不看,以极快的速度将手中的十支箭在眨眼之间全部射出,然后抽出陵光剑,反向这些马贼冲去。

    班阑珊看着朱雀神乎其技的弓箭本事,这才明白朱雀非但没有自吹自擂,甚至可以说是谦逊,他射出的十支箭先朱雀一步,将这群骑马的马贼最前边的十人射倒,后面的人勒马不急,被绊倒了一大片,在朱雀赶到他们之前,这些人已经乱了起来。

    而朱雀要的就是他们混乱,对付这种杀人不眨眼的马贼,朱雀自然也不用什么手下留情,他的陵光剑随着他如同驾风飞过,凭借着他冠绝江湖的腾云轻功,人从马贼群中飘然而过,凡是在他左右的人,无不咽喉处中剑,从马上掉落倒毙。

    之所以高手在对付成群的敌人时都喜欢选择抹敌人的脖子,那是因为抹脖子用力最小就能杀死敌人,这是保存自己体力的最好的出手。

    数十人摔下马,正在地上辗转呼痛,朱雀对这些人理都不理,他下手的目标,都是处在前排马上之人,因为跑在前边的人一旦人仰马翻,形成一道屏障,后面的人便很难还能安然待在马上,不是自己主动下马,就是被摔下马来,他们的速度太快了,他们本想借助这急速的冲击让慕容寒山等人感到畏惧,怎知此刻却成了他们致命的缺点。

    他们本该分散着攻来的,这样朱雀便无法集中地对付他们,只可惜他们三百多人对付三人,做梦都想不到落在下风的是他们。

    看着朱雀在敌人堆里厮杀,慕容寒山一点上前帮助他的意思都没有,既然他要守护马车,守护班阑珊,自然不能轻易离去,而且他相信朱雀,就算杀马贼杀得精疲力尽,他逃回来的力气还是有的。

    而朱雀又怎会这么容易耗尽内力呢?他经过蓬莱四仙注入的内力,体内的内力早就超出别人不止一线。

    包括从马上跌落摔断了骨头的,被自己人的马踩死的,以及朱雀杀死的马贼,在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里,已经超过了一百人,但剩下的两百人已经从狼狈不堪中恢复过来,朱雀再想以那种势如破竹之势宰杀他们便逐渐变得困难起来,可朱雀并不畏惧,他剑出之处,不是刺中马匹就是刺中马上的人,从无一剑落空。

    慕容寒山一边欣赏着朱雀的出手,一边希望找出马贼的头子查巴海,他断定查巴海既然身为马贼的首领,那么他本人定然有些斤两,不会这么糊里糊涂、无声无息地死在朱雀剑下。

    但剩下的两百人在马上来来去去,带起的尘土又遮住了他们一大半的相貌,慕容寒山实在是分辨不出哪个是他。

    朱雀杀到现在,这些马贼已经恢复了冷静,留下数十人向朱雀纠缠,另有一百多人绕过朱雀,准备先去对付慕容寒山以及他们的马车。

    班阑珊见他们杀到,吓得不知如何躲避才是。

    慕容寒山道:“你就留在我身后,绝不会有人能够伤到你!”

    一百多人骑着马赶到,将慕容寒山、班阑珊以及马车团团围住,其中一人提着弯刀指向慕容寒山:“你们杀了我们二十多名兄弟,就算我们全都战死,也要为他们报仇血恨!”这句话当然是班阑珊解释给慕容寒山听的,此人所说的是鞑靼语。

    慕容寒山通过他的口气,确认了他就是查巴海,他也懒得搭理他,查巴海举刀一挥,慕容寒山周围的七八人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向慕容寒山挥刀斩来,慕容寒山对这八人一共出了十六剑,十六剑过后,这八人以及他们胯下的马都已成为死尸。

    胆敢主动挑惹慕容寒山的,自然只是送命一途。

    自从在四季峰上得北斗先生潜移默化后,慕容寒山感觉自己在巅峰上又向上迈了一步。

    慕容寒山正愁没人做剑靶子让他试剑,这些人主动送上门来,他正是求之不得。

    若不是要保护这驾马车以及班阑珊,他早就按奈不住,冲进马贼群中大杀特杀了。

    只可惜因为他们骑马的缘故,能够围在慕容寒山身旁的只有七八人,否则慕容寒山出剑更为迅速,也就能够歼灭更多的马贼。

    慕容寒山辛辣的剑法反而激发了马贼们的凶性,一些人下了马,有的围在慕容寒山左右前三个方向,慕容寒山和班阑珊身后是马车,他们围攻不了慕容寒山身后,便让人爬上马车,准备从车厢顶从慕容寒山背后袭击。

    马贼们围了上来,却又在一瞬间向后抛跌出去,中剑之人自然都是立刻毙命。

    而站在车厢顶的马贼正想趁着慕容寒山精力都放在前面时,此人从天而降,企图杀慕容寒山一个措手不及,只可惜措手不及的绝非慕容寒山,高手相斗,自然是眼光四路,耳听八方,慕容寒山既然听到车厢上有人,扑下来又带起一阵劲风,慕容寒山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小楼剑向上一挑,将这个准备偷袭他的马贼用剑撑着甩出。

    围在他们身边的马贼都杀红了眼,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凶残之劲向慕容寒山冲去,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发出,慕容寒山因为领悟了更高的剑意,因此出手几乎毫不费力,随手就能宰掉几人。

    远处是朱雀和四十多名马贼混战,朱雀不愿意和这些人过多地纠缠,他从怀中摸出一把钢针随手挥洒而出,登时有十多人中招掉下了马,只不过朱雀射出的钢针并非他们的要害,所以这些人一时未死,躺在地上呻吟。

    剩下的人越少,朱雀越容易对付,前后一盏茶的时间,朱雀就将这些留下来纠缠住他的人全都搞定,接着他转身向围攻慕容寒山的人杀去。

    这些马贼虽然悍恶,但毕竟还是有不少人更看重自己的性命,朱雀和慕容寒山对他们形成前后夹攻,他们中的一些人逐渐明白了这场厮杀和他们原来认识的厮杀大相径庭,原来他们是打算以绝对的人数优势对慕容寒山等人屠杀,可是他们之死都想不到,对方虽然只有三人,而且三人里只有两人出手,但谁是猎人谁是猎物便反转过来。

    杀到后来,原本的三百多人还剩下百十人,而这百十人在查巴海的带领下越打越是心寒胆战,先是有几人骑着马横里逃窜出战圈,查巴海呼喝他们,他们也不听,毕竟报仇什么的都不如他们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有人带了头,那么逃跑的人越来越多,剩下坚持留下的人也就越来越少,终于,查巴海不得不承认眼前之事,要么是选择逃走还有一线生机,要么是选择留下死战,虽然能够保住气节,却保不住性命。

    查巴海终于做出了这个让他感到耻辱的命令:“撤!”

    剩下还活着的人跟着查巴海逃走,慕容寒山和朱雀并没有阻拦,可是等他们纵马走出上百步后,慕容寒山捡起朱雀刚才丢在地上的折叠弓,班阑珊看着他拾起弓,此刻却没有了箭,不知道他只拿着一张弓有何用。

    慕容寒山以自己的小楼剑为箭,满引长弓,小楼剑立刻像流星般冲向查巴海。

第九十九章 四大部落

    小楼剑剑身沉重,但幸而这张折叠弓是铁弓,足够将小楼剑只见剑如流星,赶上十多名狼狈逃走的马贼后,从查巴海的背后射入,前胸透出,剑萼的前冲之力将查巴海从马上推下,这名凶残的马贼首领,就这么被小楼剑钉死在地上。

    其余马贼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加快纵马逃窜,以防后面再有人射出“剑”来。

    这支落荒逃窜的马贼虽然还有百十人,但因为首领被人杀死,大树倒而猢狲散,恐怕以后再也难以为恶。

    慕容寒山此举实是为草原上做了一件好事,也同时解决了此后路上会遇到的麻烦,班阑珊见查巴海已死,悲喜交集下,向慕容寒山磕起头来。

    朱雀还不知道班阑珊的身世,不明白他为何给慕容寒山磕头,等看到班阑珊眼泪婆娑地站起身来,一时也不好多问。

    慕容寒山下去将小楼剑从查巴海身上抽回,又擦干净了剑身,然后还剑入鞘,对朱雀两人说道:“一起看看他们身上有什么东西,全都别客气地拿走,咱们车厢也能装得下,若是找不到吃的,刚才朱雀杀的几匹马也都可以洗剥干净,烤着吃。”

    这群马贼虽然身上穿得不怎么样,但人人身上的金银都不少,这些钱财自然都是他们从劫掠中而来,身为马贼首领的查巴海身上更是丰富,除了他身上的银票美玉外,他的马上还有两包裹值钱的东西,显然马贼这次为了对付慕容寒山等人乃是倾巢而出,这些财货不敢放在巢穴中,结果却偏偏便宜了慕容寒山等人。

    从两百多名马贼身上一共搜到价值一万多两的财物,慕容寒山秉承着见者有份的原则,将这些财物分成三份,每人一份,班阑珊并没有出什么力,却忽然得到这么多钱财,喜出望外之际,还有些惶惶不安。

    慕容寒山道:“你父亲的货物和钱财都被他们劫走,你拿些他们的钱财也是应该,就当你爹当年被他们抢走杀害的补偿了。”

    朱雀这才知道班阑珊刚才向慕容寒山磕头的原因。

    班阑珊感激之余,立时开始动手做晚饭,他砍下死马的后腿,将肉仔细串起来,然后夹在篝火上炙烤,凭借着他出色的烹饪手段,烤出来的马肉非但不带有一点酸味,而且外焦里嫩,吃得慕容寒山和朱雀交口称赞,朱雀和慕容寒山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说着闲话。

    慕容寒山问道:“你的那个什么正气盟发展得如何了?”

    朱雀道:“只要是我找上门的门派,基本上都同意加入,愿意成为正气盟的一份子,凶险之事我也不要他们舍命相帮,只要当地有不平之事,冤屈之事,尤其是穷苦百姓受豪强逼迫难以为生,务须请他们出手搭救,若是他们一帮一派解决不了的,便可以通知正气盟,大伙一起出手,难道还有解决不了的冤屈么?正气盟的本意就是弘扬正气,使得穷苦百姓不受欺压,有钱有势之人难以作威作福。”

    慕容寒山道:“这想法不错,希望真能如你所愿吧。”

    三人吃喝半晌,朱雀又问道:“剑神一生习剑,已经到了巅峰,剑道上可说无可追求,那,可曾想过成家一事呢?”

    慕容寒山一怔,茫然地看着朱雀,朱雀以为自己话语中唐突了他,连忙补救:“你若是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也不是非说不可。”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剑之一道,可说是永无止境,哪有到了无可追求的地步?正如令师,学究天人,就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只不过到了我这各地步,再做突破便极为困难,却也不是没有可能,我本来想好好和令师探讨一下,可是令师不吝赐教,使我获益良多,我若再求他指点,不免显得我得寸进尺了,因此我虽然知道令师这座宝山在四季峰上,我也不能老着脸一直留下,所以我要先突破一下自己,再去找他。”说到这里,他看着朱雀正盯着他看,忍不住问道,“怎么,我哪里说得不对么?”

    朱雀摆了摆手道:“你知道我所要问的是什么,你却偏偏抓着不相干的事里嗦地说了一大堆,所以我奇怪你为何避而不答。”

    慕容寒山老脸一红道:“哦,你说的是成家的事?男女之情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这个年纪,哪里还会想及这些?”

    朱雀道:“你若不是言不由衷,便是心虚,否则怎会扭扭捏捏的?”

    慕容寒山叱骂道:“你小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竟然敢说我扭扭捏捏?”话是这么说,但他也并没有真的愤怒的意思,他想起了伊琳娜,此时他的心中并不是感到什么甜蜜温馨,而是疑惑和担心。

    朱雀连忙道歉,转过了话题。

    月亮西移,三人吃饱饭后便各自去休息,慕容寒山在马车中睡下,班阑珊在帐子里睡了,朱雀便在火堆旁对付着睡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班阑珊早早地起来,他将两条马腿烤熟,然后分成一小块一小块地包起来,准备放在路上吃。

    三人草草吃了饭就离开了这里,马贼和马匹的尸体自然人又草原上的牲畜来收拾,朱雀在草地上睡了一夜,早上起来衣服都被露水浸湿了,他练了一遍内功,身子发热,将衣服上的水蒸为水汽,很快他的身子被笼罩在一片雾气当中,班阑珊见到这个“奇景”几乎桥舌不下,原来这被烧过的人武功竟然如此了得,他暗暗发誓,回去后一定要好好修炼武功。

    饱餐一顿后,几日继续前行。太阳从东边升起,将他们的影子投在西边,朱雀见到草原上有十多匹带着鞍子的马在悠闲地吃草,这些幸存的马,自然是昨日马贼留下来的,现在它们的主人身亡,它们受人驯服久了,也不知道逃走,朱雀便过去牵了两匹高大些的马过来,三人也不用挤在马车上,朱雀和慕容寒山骑着马,班阑珊赶着马车,三人向西北方向行去。

    走了半日,三人谁都没有说话,默默驱马而行,草原远处时不时会有几只野生的鹿儿羊儿奔驰而过,后面也并无什么野兽追赶,也不知道它们在跑什么。

    班阑珊指着前方的一座山头说道:“过了这座山,就能进入到一片腹地,那里部落众多,咱们就能摆脱现在的困境了。”

    慕容寒山笑道:“希望如你所言吧,别再像那片湖似的,非但没有遇到什么大湖,反而遇到想要咱们命的马贼。”

    班阑珊红了脸:“不会了,那边就是瓦剌国的属地,寻常马贼也不敢翻山过去。”

    慕容寒山对朱雀说道:“现在就需要带上你的人皮面具了,之前没有人的地方还好,恐怕只要踏上瓦剌的势力范围,就会被雪隐门的人盯上。”

    朱雀拿出两副面具来,两人分别带上,慕容寒山学朱雀那般,搬运一点阴寒内力在眼睛周围,果不其然,他的瞳孔也变成了蓝色,两人又用米粉调好,在面具和两人肌肤相接处涂抹,这么一来,就算有人靠近两人,也发现不了他们带了面具。

    班阑珊道:“到了前面的部落,换上西域人的衣服,那么就更没有破绽了。”

    朱雀道:“不错,只不过西域人因为常年骑马,又喜欢吃羊肉,他们身上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膻腥味,偿若能够做到这点,恐怕就连最老的西域人也发觉不了我们和他们的区别。”

    班阑珊道:“这个好办,回头我找点羊尿洒在你们身上就行了。”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宁可露出些破绽来,也不愿羊尿淋身。”

    朱雀哈哈大笑道:“原来剑神是这么顾及自己的形象的,你放心,并非让羊尿沾在你身上,只要洒在你衣服上就行了。”

    慕容寒山还是难以接受。

    班阑珊道:“如若不想用这个办法,那就买两件羊皮做的袍子就行,这些都是小事。”

    三人相互编造好了身份,班阑珊是向导不变,朱雀和慕容寒山两人则摇身一变,成了辉特部的瓦剌人。

    当时的瓦剌共有四大部落,和十多个小部落,四大部落分别是准噶尔部、和硕特部、土尔扈特部和杜尔伯特部,他们原本在成吉思汗建立的帝国中的一部分,后来随着鞑靼的没落,瓦剌也开始脱离鞑靼人的奴役,维持着自己的自由,他们首先会遇到的部落,就是准噶尔部,当其时,四大部之间相互通婚,关系不错,并团结在一起抵御着鞑靼人的侵犯。

    翻过了班阑珊所说的那座山头,山后果然是无数的帐篷组成的群落,这里牛马成群,草地肥沃,不少牧民在草地上嬉戏,极目远望,草地如同大海一般无边无际,三人站在山坡上向远处眺望,不少湖泊点缀其中,一道河流纵横期间,河水两旁,无数牲畜在饮水。

    班阑珊欢呼着驱赶马车向下冲去,朱雀和慕容寒山两人则在后面骑着马缓缓跟上。

    很多牧民见到班阑珊驾驶的马车,都感到好奇,纷纷赶来看新鲜,也有不少人见马车后面跟着两名陌生的人,还穿着汉人的衣服,便露出警惕的神色。

    班阑珊以三寸不烂之舌很快打消了这些人的顾虑,他用之前编造好的说辞,说两人乃是辉特部的瓦剌人,之所以穿着汉人的服饰,是为了到汉人的地方去做买卖,这次他们赚了不少钱财,便打算回来。

    草原上的人十分尊重商人,听到朱雀和慕容寒山两人是行商后,无不流露出亲近之意,更对慕容寒山这位天生聋哑却身残志坚之辈感到尊敬和钦佩。

第一百章 千户被刺

    当晚三人借宿在准噶尔部的一个大营账里,这个大营账的拥有者是准噶尔部有名的畜牧好手,叫做准噶尔沁,准噶尔沁娶了四个婆姨,分别安置在四个小点的帐篷里,女人都喜欢依附有本事的男人,准噶尔沁显然就是这四个女人心目中有本事的人。

    准噶尔沁喜欢交朋友,部落里的人都和他关系不错,这次有辉特部的商人经过,准噶尔沁自然是义不容辞地主动招呼他们。

    一应交谈的事都交给班阑珊和朱雀两人去对付,慕容寒山的身份则是一位聋哑人,少去了很多麻烦,朱雀等人和他交流时也只能依靠半懂不懂的手势来表达,比如你来喝这杯奶酒,你来吃这块肉,有利便有弊,慕容寒山虽然落得清闲,但却要时时防备露出马脚,瓦剌人虽然热情好客,可是也十分厌恶欺骗他们的人。

    瓦剌人逐水草而居,所以不像中原各地都有相应的城池和坚固的城墙,瓦剌人十分彪悍,就像草原上的狼,他们以自己的力量为城墙,守护着部落里人们的安危,等到他们足够壮大时,他们也渴望更大的土地和全力,一百多年前,瓦剌人以也先为首领,一度击败了觊觎他们牲畜和女人的鞑靼人,甚至连中土的朝廷军都不放在眼里,瓦剌人军威最盛时,一度挥军攻打到北京城下,甚至俘虏了中原的皇帝,这件汉人视为耻辱之事,在瓦剌人看来却是极其值得自豪之事。

    只可惜自从也先死后,瓦剌人再也不能维持团结,逐渐分成四部,这四部谁也不服谁,而且哪个部落想要一通瓦剌,都很难做到,之所以现在还维持着融洽的表象,那都是鞑靼人在旁虎视眈眈,让他们一时不敢生出内患,以防便宜了坐山观虎斗的鞑靼人。

    准噶尔沁十分热情,此处的规矩和之前慕容寒山遇到的部落规矩不同,班阑珊将自己从马贼身上得来的一些珍珠宝贝拿出来送给准噶尔沁,准噶尔沁开心地几乎将三人都看成了兄弟,将最好的食物和美酒拿出来招待他们,晚上休息时,他甚至让自己的女人过来侍寝,三人虽不都是正人君子,但这种伤风败俗的事他们还是做不出来,连忙婉言谢绝了。

    第二日起床后,慕容寒山发现牧民们都很勤劳,大部分人很早就起了床,带着牛羊前去放牧,准噶尔部的部落极大,他们所在的只是准噶尔部的一个小部落而已,慕容寒山不愿再这里多待,他们向准噶尔沁购买了几件羊皮袍子以及瓦剌人常带着的一些饰品,三个人打扮成西域人的样子,告别了此处,继续向准噶尔部的中心地带行去。

    路途中,三人还是慕容寒山和朱雀骑着马,班阑珊驾驶着马车,这里的草地茂盛,部落很多,几乎到处都能看到营地帐篷,除了集结在一起的牧民外,他们还遇到了准噶尔部的战士在操练,只不过这些操练的士兵们以为他们不过是路过的牧民,谁都没有对他们在意而已。

    一连走上几天,这一日,他们终于来到了准噶尔部最大的一个部落群,苍穹之下,漫山遍野都是准噶尔部的营帐,怕不有十多万人居住在此,而原野上,山坡上则到处都是他们放养的牛羊,慕容寒山沉声道:“若是雪隐门在瓦剌几大部落中都有人潜伏,那么此地必将有雪隐门的人,咱们要打起精神来,不要被他们率先发觉,以至明暗易势。”

    慕容寒山的意思是,现在由于他们化妆成了西域人,雪隐门的人因为不知道他们的到来,所以此刻就是慕容寒山等人在暗,而雪隐门的人在明,偿若他们认出了慕容寒山,那么就变成了慕容寒山在明,而雪隐门的人在暗,明暗之间,相差不可以道理计,这一点朱雀自然能够想得明明白白的,他说道:“只不过这里数万顶营帐,谁知道他们在哪个营帐里?”

    班阑珊道:“这么大的部落,就有和中原城池里差不多的客栈和酒馆,这些地方都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咱们要去找刺客,不妨在这里散播要花钱买凶之事,那么他们便会主动过来联系咱们。”

    慕容寒山带着惊讶的表情看着班阑珊道:“好小子,想不到你会想出这么高明的主意,不过咱们要好好计较一下,怎么说才显得合情合理。”

    朱雀道:“咱们来的路上遇到了查巴海,正好可以拿这死鬼做挡箭牌,咱们的身份既然是辉特部的行商,不如就声称咱们的货物被查巴海带领的马贼给劫夺了,咱们希望能找人下手宰了查巴海,如何?”

    慕容寒山想了想道:“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两人去办,我还是装聋作哑算了。”

    三人计议已定,便进入了这个营地,在此地来往的人很多,很多人在这片营地里进行交易,准噶尔部的人和其他部落的人互通有无,其他部落的人在这里住宿,便需要花钱了,毕竟这里的人虽然好客,可也架不住人多,因此他们便实行有偿服务,随便在那一家人里都可以吃饭住宿,只要拿一些东西给主人就行。

    比起中原的客栈旅馆来说,这里的条件自然是简陋得多,可是价钱也同样便宜得多。

    几人很快找到了落脚的地方,并将马匹和马车都交给主人去喂养打理,三人则趁机出来闲逛,领略这异域的风情。

    这里就是准噶尔部的中心,就像中原诸城的都城,在这里扎根的牧民除了放牧外,人人都参与买卖经营,和路过的人相互交换所需,因此这里的人对陌生人的出现并不像其他地方那样感到警惕和怀疑,经营酒馆的营帐通常是将门口的帘子卷上去,并且在帐篷上涌炭笔画上酒壶的模样,让人一望可知,来到这里有酒喝。

    三人就来到了这样的一个地方,酒馆的主人给三人送来三壶酒和三个酒碗,以及一盆煮得很烂的羊肉,羊肉切得很大块,显示出这里人的粗狂,不过并没有给他们筷子,显然这些羊肉都是用手抓了吃的。

    慕容寒山默默喝酒,抓起羊肉便吃,想不到羊肉味道煮得还相当不错,这个以经营羊肉美酒的帐子里放着五六张桌子,除了他们三人这一桌外,还有两桌上有人在喝酒吃肉,从他们所穿的衣服来看,他们并不是准噶尔部的人,这两桌上的人大碗喝酒,说着慕容寒山听不懂的话,肆意用刀挑着羊肉来吃,吃得肉汁淋漓,大呼酣畅,慕容寒山丝毫听不懂这些人再说什么,他既然假扮聋哑人,自然也没有流露出倾听的神色,可是朱雀和班阑珊却对其中一桌上的人的说话留上了神。

    这桌上共有五个人,喝酒喝得脸色通红,手上因为抓羊肉吃而弄得油腻腻的,他们便将手上的油腻在衣服上一抹,也不嫌脏,接着便端起酒来喝,喝完便大声说话,朱雀听得他们在谈论他们那个部落里有人半夜被人宰了的事,虽然他们没有明说是谁下的手,但他们说起这些人被杀都没有找出凶手是谁,并且被杀之人家中财物也没有丢失,实在想不通是谁杀了他们。

    而他们之所以提起此事,是因为被杀之人身份很高,在部落里很有地位,所以他们都怀疑是鞑靼人下的手,因为现在瓦剌人很团结,他们无法过来掠夺瓦剌人的牛羊和女人,便通过这种办法来削弱瓦剌人的力量。

    这些人谈论了半天都不得要领,仅仅止步于怀疑。

    不过通过这些人的谈话,他们得知这些人都是土尔扈特部的人,他们来此是想向准噶尔部的人购买圣龛,用来盛放被杀之人的灵位,这样可以让死去的人感到安详,瓦剌人中,以准噶尔部制作的圣龛最为精美,因此其他三部有地位的人去世,通常都派人来这里购买,而这五个土尔扈特部的人就是受到委托,在这里购买圣龛后捎给被杀之人的亲人。

    听到这里,朱雀招呼五人和他们同坐,酒钱都算在他们身上,这五人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好事,只不过屋内的桌子都不大,八个人根本坐不开,双方将两张桌子并在一起,八人围坐起来,朱雀又让主人添酒添肉,朱雀殷勤地向几人敬酒,然后打听起他们土尔扈特部发生的杀人之事。

    其中一人反过来敬了朱雀一杯酒,感谢他的豪爽,然后跟朱雀谈起他们族中千户阿喇被刺杀一事,阿喇虽然官职不高,然则他和土尔扈特部的首领兀也该关系不错,时常和兀也该一起谈论部落的发展,这次阿喇被人还是,兀也该大怒之下,命人仔细查探下手之人,要将凶手碎尸万段,可是他一共派出上万人,搜索了三天却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有摸到。

    随着这几人的叙述,慕容寒山和朱雀两人几乎能够肯定,下手之人定是雪隐门的人,此人定然是隐藏在土尔扈特部中,下手之后说不定根本就没有离去,而兀也该等人则推测凶手下手之后定会逃走,所以派人在周围寻找,那是找错了方向。

第一百零一章 血印之迷

    可是就算知道凶手在土尔扈特部中,三人也绝不可能为了那名千户赶过去,路途遥远也不说,他们赶过去后,凶手会不会遁走,又或者他们能不能找得出这位雪隐门的人,都是未知之数。

    朱雀一边殷勤劝这几人喝酒,一边问他们最近准噶尔部可有什么新鲜大事发生,其中一人似乎喝多了酒,毕竟不花钱的酒喝起来特别畅快,他说道:“大家平平安安的,大事似乎没有什么,但有件奇怪的事,若非老兄请我们喝酒,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

    一旁的人似乎想要制止他说,他一把甩开同行之人的手道:“怕什么,大家一起喝酒,图的不就是个乐呵么,我跟你们说,这件事知道的人还真不多,在我们来这里的路上……”

    此人醉酒之后,说话特别嗦,但朱雀却也因之听得明明白白,原来这几人从前来准噶尔部的圣龛时,都是从一名叫做老烟枪的人手中买,这制作圣龛的材料都是从大雪山上采集下来的,圣龛也因此被称为拥有圣山的灵力,因此特别珍贵,而老烟枪原本住在准噶尔部的另一个小部落里,距离他们土尔扈特部很近,但这次老烟枪却失踪了,无可奈何下,他们才来到这里。

    老烟枪的失踪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奇怪的是他们在这里找到了老烟枪,但老烟枪已不再做圣龛等物的买卖,而是经营者一家寿衣店,老烟枪由卖圣龛转而卖别的,也不算奇怪,奇怪的是这位老烟枪竟然完全不认得他们了。

    这五人由于经常在老烟枪那里买东西,而且之前老烟枪每次都能准确的喊出他们的名字,这次却忽然连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认不出来,这件事难道还不算奇怪么?

    朱雀笑道:“这也不算什么怪事啊,说不定此人并不是老烟枪,只不过和那老烟枪长相相似罢了。”

    长相相似的人,朱雀遇到的多了,有的甚至是失散多年的同胞兄弟。

    可是这五人听了朱雀的话同时摇了摇头,其中一人道:“长相衣服相同,身上还有同样的烟枪味,这也还罢了,难道两人能够巧合到所用的烟枪也都一样?烟枪上的划痕也都一样?”

    朱雀愕然:“如果连这个都一样,那就很奇怪了。”

    那位喝多了酒的人说道:“谁说不是呢?可是他不认得我们又绝非假装的,所以我们怀疑,这中间一定一个我们所不知道的阴谋,只可惜我们也猜不到。”

    朱雀说道:“说不定老烟枪是从马上摔下来,记不得以前的事也说不定。”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犯忌讳的事,为何此人要说,其他的人却不愿他说呢?

    其中一人摇了摇头,也没有说明为什么不可能。

    朱雀看了看此人的模样,知道他们肯定还知道些什么,只不过碍于和自己不熟,所以不肯多说罢了,他不断给这些人劝酒,等到五人都喝到**分酒意的时候,这才又问道:“你们是否怀疑这老烟枪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所以才对他讳莫如深?”

    其中一人脱口而出:“我看定是他偷走了大汗账内的血印,所以才改头换面,换个身份躲避风头……”

    另一人想要阻止他已经来不及,见他已经将事情说出来了,无可挽回,只得讪讪笑道:“我们也是从他不肯认我们才这么想的,其实一点证据都没有,朋友出去可不要瞎说,说是我们说起的。”

    朱雀脑中升起了无数疑问,他问道:“血印又是什么?为何你们好像很担心的样子?咱们草原上的好汉不是讲究说话痛痛快快的么?”

    其中一人斜着眼看着朱雀,生出怀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连血印是什么都不知道?”

    朱雀心道不好,自己虽然化妆成了瓦剌人,但对于瓦剌人的很多事都不清楚,很容易就露出破绽,他连忙解释道:“我年少时就随着家父到中土经商,对于自己这边的事反而知道得不多。”

    那人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但几人已经对他们起了疑心,再也不肯多说什么。

    饭饱酒足后,这五人道谢后离去,朱雀也随即结了饭钱,他问起酒馆营帐的主人:“咱们这一片有几家卖寿衣的地方?”

    主人说道:“卖寿衣的都很晦气,所以大都在部落的外围,你们沿着部落的偏僻的地方找,肯定能找到几家,至于有几家,我倒也不清楚。”

    三人出了酒馆,来到没人的地方,朱雀将那几人的话告诉了慕容寒山,慕容寒山道:“他们怀疑那老烟枪和什么血印有关,定然不是空穴来风,这血印是什么东西,咱们打听一下,说不定就和雪隐门有关。”

    朱雀苦笑道:“问题是这个什么血印,似乎是人尽皆知的东西,而且提起来很犯忌讳,真不知道找谁问起的好,对了,班阑珊,你常来往这里,可听说过血印的事?”

    班阑珊摇了摇头,表示从未听过。

    慕容寒山道:“那咱们先去找找那老烟枪,看看从他身上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岂非正是雪隐门的手段?”

    朱雀点了点头:“刺客们精于易容术乃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咱们现在不就带着人皮面具么?一个人若非是有着特殊的目的,怎么会这么无缘无故易容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三人在部落的周围四处查探,希望找出那家寿衣店,只不过这个部落实在是太大了,想要全都查看一遍,差不多需要两天的时间,因为这里的营帐密密麻麻,堪比一座州府,方圆数十里,几人找到傍晚还没有结果,只能先回住宿的营帐,等到第二日再来。

    回到营帐后,主人给他们准备了晚饭,晚饭当然也是要付钱的,朱雀拉着主人在一旁闲扯,他说自己从小就去了中土,对于部落的事也已不熟悉,希望向他问问部落里的情况。

    主人不疑有他,笑着说道:“怪不得我觉得你的口音这么奇怪,原来是从小就离开了草原,你有什么要问的,直说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朱雀假装问起寻常的事,又给了他两倍晚饭的钱,主人高兴之下,果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以闲话做铺垫,等到朱雀假装无意中问起血印的事时,主人果然没有怀疑,他说道:“血印听说是万夫长以上的人才有的事物,可以在危急关头保住性命,也能拿来换取仇人的性命,不过他们轻易不会使用,大都是拿来保命,你想,他们既然是万夫长以上高高在上的人,想要谁的性命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朱雀讶然道:“竟然会有这种东西,他们怎么得到血印的?”

    主人道:“我这也是听人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也没有去考证过,所以尊客听过便罢,不要当真,我听说有一伙神秘的人专门以杀人为生,而且普通人他们也不屑去杀,要杀就去杀那些达官贵人,收的价钱吓死人,于此同时,他们为了挣到更多的钱,便发明了血印这种东西,这些人以极大的价钱将血印卖给那些有钱的大人,如果他们有要杀死的人,拿出血印就行了,他们想杀死别人,也就会有别人想要杀死他们,而据说他们出手从不会失败,而有了血印的人,一旦有人过来杀他们,只要拿出血印,就可以保住一命,在下一次有人杀他们之前,他非但死不了,还有人保护他们,直到别人再次买动他们杀人,他们才会真正地下手,而在这期间,如果此人又找到或者买来一块血印,还能救他一次。”

    朱雀心中暗暗感到吃惊,但表面上却笑道:“怎会有这种东西?偿若血印这么灵,那么有钱人多买几块,岂非不用死了?”

    主人摇了摇头:“那血印的价格极高,就算是有钱人,也只能买一块用来护身吧,而且都是有人主动来找他们卖的,他们就算想买,也未必买得到。”

    朱雀道:“这么说来,若是有人的血印丢了,那又怎么算?”

    主人道:“血印丢了就没办法了,听说这些人只认血印不认人。”

    朱雀知道再问下去肯定会引起主人的疑心,他赶紧转过话头,问起别的,什么部落里的风土民情,血印什么的,他虽然没有见过,也明白了是什么东西,此物多半就是雪隐门为了赚钱而制作的特殊的信物,就像中原门派常有的令牌之类,只不过中原的令牌通常用作帮主发号施令,见令牌如见掌门,而雪隐门的这个血印则更是专门使用,既可以拿来买命,买仇人的性命,又可以保住一次自己的性命。

    雪隐门的人真是做生意的高手,偿若有人拿出自己的血印去对付不共戴天的仇人,恰好仇人也有血印的话,那么他们只需要走个过场,收走两块血印就行了,什么都没做,却可以坐收暴利,而此人若是见到血印并没有杀死想要杀的人,再次雇佣雪隐门的刺客,就要再买一块血印或者出大价钱才行,而血印的价格定然不菲,就算是豪富之人,想来也不是说随便就能买到几块的,今日听那几名食客所说,大汗的血印被人偷了,那么大汗现在肯定是惶恐不安,别人偷走他的血印,说不定就是方面雪隐门的人去对付他。

    还不知道这个大汗是准噶尔部的大汉,还是土尔扈特部的大汗,还是其他部落的大汗。

    以大汗的财力,难道还买不起第二块血印么?偿若大汗心生怀疑,自然会调来重兵保护自己。

第一百零二章 重午盛日

    想要对付大汗,自然要付出极高的代价。

    朱雀打发走了主人后,将血印的事告诉给了慕容寒山,慕容寒山道:“看来只要能找出血印是被谁偷走的,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雪隐门的人,只不过血印定然有他使用的方法,否则想要杀死仇人时,如何对雪隐门的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总不能拿着血印到处宣扬吧?”

    朱雀点了点头:“别的人不说,偷走血印的人当会知道,咱们就好心帮他们的大汗找找看,到底是谁偷走了大汗的血印,但是你知道是哪个部落的大汗丢失的血印么?”

    慕容寒山道:“大汗的营帐通常都是金帐,而且非常宏伟,比之别人的营帐要大上几倍,咱们一眼能够看出,只要看看这个部落的大汗有没有表现出一种如临大敌的样子,就知道是不是准噶尔部的大汗了。”

    朱雀道:“那明日咱们一边找着老烟枪,一边留神大汗营帐周围的动静,总之要找出雪隐门的蛛丝马迹来。”

    翌日,慕容寒山让班阑珊在此等候,今日若是找到了目标,动手之时未必能够分心保护他,班阑珊知道两人要去做的事十分凶险,也没有硬要一起参与,他说道:“现在我身上有了这么多的钱财,正好在这里尝尝做大爷的滋味。”

    朱雀警告他:“人在外地,切记财不可露白,这个道理在中土如此,在这里一样通用,小心别人盯上后杀人劫财。”

    班阑珊吓了一跳,他说道:“那,我还是乖乖地留在这里等你们吧。”

    朱雀和慕容寒山出门去找老烟枪的寿衣店以及大汗的营帐,老烟枪寿衣店的营帐不好找,他们找到了两家寿衣店,可惜都不是老烟枪的寿衣店,大汗的营帐则很快就找到了,大汗用金黄色的牛皮缝制的大帐在周围的营帐衬托下,如同鹤立鸡群,他们刚刚靠近的时候,就被一队卫兵给拦下,警告不得靠近大汗的营帐,这时他们才发现在大汗营帐的周围密密麻麻都是士兵的营帐,而非牧民的营帐。

    虽然看得出大汗身旁屯以重兵,但他们也不知道大汗平时如此,还是因为丢了血印以后才是这般,两人离开这里,准备先去找老烟枪,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一块牌子前指指点点,朱雀和慕容寒山好奇心起,两人来到这块牌子前,看着牌子上贴着告示,只可惜上面的字都是弯弯曲曲,形如蝌蚪,朱雀虽然会说蛮语,却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

    不过围观的人中有人识字,将告示上的意思说了出来,原来大汗将在三日后的重午节,要去落花台听活佛云丹嘉措说法,到时候大汗会问所有人一个问题,能够回答出问题的人重重有赏。

    因为谁也不知道大汗要问什么问题,所以大部分人都会参加,希望自己是恰好能够知道答案的人,得到大汗的赏赐,大汗既然说了重重有赏,那赏赐定然不会少了。

    重午节也就是中土的端午节,是草原上的人十分看重的节日,即使没有大汗前去听活佛说法,大伙也要热闹一番,而活佛说法,大汗悬赏,这两件事更会给重午节增添热闹,和中土人喜欢过节,节日繁多不同,西域人的节日不多,但一到了节日,他们的欢闹也不亚于中原人。

    得知了此事后,朱雀和慕容寒山两人感觉和自己来此的目的并无什么关系,也没有在意,两人继续寻找这老烟枪的所在,找到中午也没有结果,两人不免有些心灰意冷,来到一家酒馆吃饭,朱雀后悔没有拐弯抹角地问清那五人老烟枪的位置,否则也就不用花这么大的精力去慢慢寻找了,可惜那五人对他们有了戒心,恐怕就算是再遇到了,问起他们他们也不会多说。

    早上大汗贴出来的告示,到了晌午已经传遍整个部落,人尽皆知,两人吃饭喝酒时,耳中所听的也都是这件事。

    有人在场的时候,慕容寒山不想暴露汉人的身份,因此还是装聋作哑,并不和朱雀交谈,朱雀为了打听更多的事情,又请旁边的一桌人喝酒,向他们询问这重午节的事,看看能不能通过旁敲侧击,打听出他们想要问的事情。

    而这几人的话头显然不在他们看中的重午节身上,而是出言必谈活佛云丹嘉措以及大汗的悬赏,朱雀无可奈何,只能问其究竟,为何这两件事这么惹人看重。

    其中一人说道:“活佛乃是转世灵童,几年不过十六岁,但因为他是活佛转世而来,所以具有大智慧,对于佛法的领悟比之很多年老的喇嘛领悟得都要多得多,大家要是能够得活佛指点一二,或者得到活佛的庇护,一生都能逢凶化吉,顺顺利利的,难道这还不值得大家前去听法么?”

    朱雀顺着他的话道:“看来活佛不常开坛说法,否则要是经常说法,便不会受到这么大的重视了。”

    此人说道:“那还用说?听说活佛每隔两年才会说一次法,因为活佛年幼,被找到时已经十四岁了,所以这次说法是他第二次说法,再加上每一次说法未必都是在同一个地方,我们能遇到活佛在附近的落花台说法,那是准噶尔人的福气。”

    朱雀心道原来如此,这就像中原的少林方丈,偿若偶然现身江湖,同样会引起轰动,只不过少林方丈当然不会做出这种浮夸的举动,他问道:“然则活佛说法时,会有这么多人参加,能够得到他庇护的,想来也没有多少人。”

    此人点了点头:“恐怕会有十多万人去参加这次盛会,活佛在说法结束后,会对不少人实行磨顶祈祷,圣水洒出,凡是沾到圣水的人,都有莫大的佛缘,就算大家得不到活佛的祝愿和圣水临身,能够看一眼活佛,都是极大的福分呢。”

    朱雀听他越说越是夸张,不愿多和他交谈此事,他转过话头问道:“活佛自然是大家都要去看的,然则大汗准备问什么问题呢?”

    这人说道:“我若是知道大汗要问什么话,那我不发达了?就算我不知道答案,将问题说给别人听,也是一场富贵,唉,说不定大汗会问我家有几只羊几头牛,我能回答得出就好了。”

    其他人哄笑起来,其中一人笑道:“大汗会问你家的事?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大汗若想知道这件事,派人到你帐子里一问不就知道了?还费这个劲干什么?我看大汗要问的问题肯定不容易回答,至于大汗的赏赐,我看咱们也不用多想了。”

    朱雀问道:“偿若大汗的问题有很多人都知道答案,那赏赐又怎么算?”

    一人回答道:“自然是第一个回答出来的人能够得到赏赐,其他的人听到他的回答,就算再说一遍,自然也是不算的,大汗要问的问题如果有这么多人知道答案,他还有当众问么?大汗本人就是极有智慧的人,我看大汗要问的问题,定然非常难。”

    朱雀和这些人说了半天都不得要领,他想了想,又问道:“重午节大家都去落花台,那么谁留在这里看守部落呢?又有谁去守卫部落的安危?”

    另一人说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通常大汗外出,便有大汗的继承人带兵保护这里,唉,大汗一世英雄,可惜没有儿子,这大汗之位,看来是能留给大汗的兄弟了,长生天保佑,让大汗有个儿子吧。”

    朱雀听到此处,心中一动,这几人不过是寻常的牧民,他们有此想法,多半是大汗的兄弟性子不好,说不定是个独断专行,凶残暴躁之辈,所以他们才有此想法,他说道:“大汗有几个兄弟?”

    一人说道:“大汗有四个弟弟,可惜都不如大汗待人宽厚……”

    另一人打断他的话:“这种话也是你能说得的?小心被人听了去,说你诽谤……”

    此人连忙住了嘴,似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转过话头道:“说不定大汗问的问题极其简单,咱们几个人可要说好了,若真是这场富贵着落在咱们身上,大家可都要分些赏赐,让日子好过些。”

    其余人立刻响应,显然他们都不认为自己能够回答得出大汗的问题,因此也落得个爽快。

    有人通过朱雀问的事情看出朱雀对准噶尔部的事懵然不知,忍不住问起他的来历,朱雀胡诌自己乃是辉特部的人,但想不到此人正有亲戚在辉特部,他便问起朱雀辉特部的事,朱雀眼见再谈下去就会漏了陷,连忙找了个托词告辞离去,离开前当然将饭前给结了。

    来到无人之地,朱雀将刚才和这些人的谈话告诉了慕容寒山,慕容寒山道:“看来你有了什么想法……”

    朱雀道:“不错,我疑心丢失血印的大汗就是准噶尔部的大汗,而偷走血印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四个兄弟之一,目的自然不用多说,就是为了要大汗的命,自己好取而代之。”

    慕容寒山道:“你推测得很有道理,但是他们怎么闹,也和咱们无关,西域越乱,咱们中土越能平安,咱们只不过要借助此事,将雪隐门的人找出来,最好能够找到他们的巢穴,一鼓作气地将其歼灭。”

    朱雀点了点头:“重午节大汗既然要到落花台去听活佛说法,我看刺客多半会选择在回城时动手,到时候十万多人纷纷攘攘,正是趁乱动手的好时机,何况刺客只要在牧民中一躲,那就如同鱼儿进了大海,再难将他们找出来,刺客不是极看重逃走时的安危么?”

    慕容寒山道:“你的意思是,咱们暗中盯住大汗,若是有人前去刺杀他,咱们趁机将刺客拿住?”

    朱雀道:“英雄所见略同,就这么办!”

    慕容寒山苦笑道:“我刚刚说了,西域越乱,咱们中原越安稳,保住了大汗的命,岂非对咱们自己不利?”

    朱雀说道:“咱们才不管大汗的死活,大汗遇刺不死,该乱的还是得乱,若是让刺客得手后潜入了十多万牧民中,咱们就算有火眼金睛也找不出他来,只有在他动手之时才是最好的时机,时机已过,咱们不知道还要再找多久才能找到他们的行踪。”

    慕容寒山想了想,然后断然道:“那好,到时候就这么办,咱们现在接着去找老烟枪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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