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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剑     江湖尘事txt下载     江湖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三章 浮出水面

    两人找到傍晚也没有见到老烟枪,只得怏怏而返,此刻正值夕阳西下时分,营帐上和草地上都像是被染上了一层金色,西天极远处,瑰丽绚烂的晚霞渐渐洗去了两人的烦恼。

    但新的烦恼很快降临,两人都以为对方记住了回去的路途,所以自己便没有记路,而当他们面对看来并没有什么分别的密密麻麻的营帐时,都开始傻眼,朱雀觉得回客栈的路该向左,慕容寒山却认为该往右,两人谁都说服不了谁,最后两人决定先回到部落外面,然后沿着部落外围回去就简单得多了。

    就这样,两人通过绝顶的轻功,跳到最高处四下查看,分辨出向西是离开部落最短的途径,这下两人也不再争执,一同向西面走去。

    很快,两人来到部落的西边,此刻夕阳西下,原本是草原上最美的时刻,但谁都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他们以为这时候部落里的人也都该到了“日之夕矣,羊牛下括”的时辰,全都赶着回家吃饭,但是等两人穿过最后几顶营帐,来到广阔无垠的草原上时,被眼前的热闹惊呆了。

    在这里,不知道多少人围成了十多个圈子,在看着圈子里的事物,不时发出阵阵欢呼声。

    两人被这奇景惹起了好奇心,一时也不忙去寻找客栈,二人不约而同地来到人群中,向里面看,原来是来自草原上其他部落的人在此进行各种精彩的表演,有的在表演柔术,有的在表演戏法,有的在表演耍猴,每个表演的人周围都围了不少人。

    草原上牧民的生活是枯燥乏味的,不必中土的城池内几乎天天都有这种街头表演,因此大部分牧民都看得如痴如醉,大声欢呼。

    朱雀和慕容寒山见他们的表演的确精彩,可是两人的神色都非常凝重,因为两人都看出了这些人绝非单纯的走街串巷的卖艺人,因为他们在进行表演时所展现出来的身手举重若轻,也就是这些人完全没有必要以卖艺为生,他们完全可以做些别的来挣更多的钱财,就像让慕容寒山去表演胸口碎大石,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的地方。

    所以,这些人不过是以卖艺为幌子,掩盖他们别的目的。

    准噶尔部再过三天就要举办重午节的活动,最大的活动就是去落花台聆听活佛说法,听大汗提问,这些人于此时出现绝非巧合,说不定他们来此就是为了提前布局,以进行不可告人的目的。

    两人连看了七八个在进行表演的人都是如此,朱雀还问起其他人这些人的来路,据较早来看这些表演的人所说,这些人都是从和硕特部过来的戏班子,这群戏班子在草原上十分有名,平时那是请也请不来的,想不到今日他们能有此眼福,看到这么精彩的表演。

    朱雀来到一处无人之地,将所知告诉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道:“看来这个什么戏班子就是雪隐门用来隐藏身份,四处进行刺杀活动的幌子,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戏班子,所以就算出现什么行刺之事,谁也不会疑心到他们身上。”

    朱雀点了点头:“看来这些乱七八糟的线索,就像小溪一样开始汇合,真相渐渐浮出水面,大汗血印被盗,重午节的到来,大汗没有子嗣,他的四个兄弟对大汗之位的虎视眈眈,雪隐门刺客们的忽然出现,老烟枪之谜等等,看似毫不相关,其实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咱们俩不过适逢其会罢了。”

    慕容寒山道:“若事实果然如此,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遇到咱们了,这些戏班子的人晚上必然投宿在当地的牧民家中,而且他们这么受欢迎,这也不是什么难打听的事,咱们先回去,夜里再探听他们的底细。”

    两人计议已定,从部落外围也很快找到了客栈的方向,两人回到客栈,见到班阑珊果然没有出去,毕竟他身上还带着对他来说的决钱财,若是遇到歹人,他哪有什么反抗之力,因此不如老老实实地带着客栈中,胜于出去装什么大尾巴狼。

    班阑珊见到二人回来,像久别的亲人,他说道:“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一个人在这里无聊透了。”

    他见到二人表情严肃,并没有和他说笑的意思,便讪讪地转过话题:“怎么,你们找到老烟枪了?”

    朱雀摇了摇头,问道:“我们出去的时候,你可听到了什么消息?”

    班阑珊兴奋地说道:“当然,三日后就是准噶尔部的重午节,到时候可热闹了,听说活佛还会前来说法,就连大汗都要去听呢……”

    朱雀打断了他的话:“这些消息我们都知道了,何止我们,整个部落恐怕不知道的还不多,对了,那个什么落花台是在什么地方?”

    班阑珊道:“落花台就在从这里向西南方向走上二十多里地的一座山峰上,这座山峰叫做圣莲峰,那落花台就在圣莲峰的山脚下,听说以前有活佛在那里说法,佛法说到精深处,圣莲峰上百花齐放,就连花儿都想听活佛的妙诣,等到说佛说法完毕,这些花在他周围一起谢了,整个石台上到处都是花瓣,因此那里叫做落花台。”

    朱雀哂道:“哪里会有此事,这定然是无知之人杜撰的,对了,难道你也想听听大汗要问的问题,好得到大汗的赏赐?”

    班阑珊道:“谁不想得到大汗的赏赐呢?这不仅仅是财富,还会赢得整个部落的人的尊重,只不过大汗都想不明白的问题,我倒也并不痴心妄想能够回答得出来。”

    朱雀说道:“也不一定,大汗不知道答案的问题,说不定只是因为他是瓦剌人,而他所问的问题是咱们汉人早就知道的事,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罢了。”

    班阑珊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慕容寒山在一旁听得无聊,他冷冷地说道:“假的。”说到这里,他倏然住了口,因为有人在向他们这边走来。

    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给我准备好一顶上好的帐篷,另外给我开一坛你们族里最好的酒。”这话使用西域人的话语说出来的,但朱雀和慕容寒山都感到这声音十分熟悉,而且他们也几乎能够认出此人的身份,只不过若说在这里能够遇到他,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外面客栈主人的声音传来:“营帐还有一个,却不是什么上好的,其他营帐都住了人,不过好酒倒是有的。”

    只听叮的一声轻响,此人说道:“凡人都爱财,劳烦主人去跟住了上好营帐的客人说说,只要他们肯将营帐让给我,我愿意付给他一两金子,他之前所住宿的钱,也都尽可以算到我头上。”

    听到这里,朱雀哪还听不出来此人的身份?他走到外面,对前来投宿的人冷嘲热讽道:“大爷住的就是上好营帐,可惜老子不稀罕你的钱,要么阁下去别的地方住,要么滚进来跟我们一起住!”这话当然也是用西域话说出来的,客栈主人见到朱雀说话不留情面,惊讶不已,此人若不是要当场和他打起来,那就是去其他地方住宿,这样的人,怎会和他们一起同住呢?

    这人听到朱雀的话果然愣住了,他听这人说话的声音好似朱雀的口音,可是相貌上看去,此人高鼻深目,瞳仁也是蓝色的,一副地地道道的西域胡人的模样,又怎可能是朱雀?他却也不敢鲁莽,反问道:“阁下是……”

    朱雀忍着笑,悠然念道:“大漠茶,吃了醉,故人千里来相会,太湖边,柳下惠,小毛贼抱得美人归……”

    来人听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指着朱雀道:“你……你……好小子,店家,我要和他们住在一块!”

    客栈主人想不到朱雀念经似的说了两句话,此人便变得这么好说话,他连忙为此人去安排并出去买酒。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曾谋面的伏缨,他听到朱雀提起大漠茶吃了醉,正是两人在沙漠寻宝时的一番经历,而太湖边柳下惠,小毛贼抱得美人归,更是说他和唐轩儿的事,只不过朱雀太也刻薄,将他这个梁上君子说得如此不堪。

    伏缨来到朱雀身边左看右看,啧啧称奇,客栈主人出去了,此地也没有别人,伏缨便大着胆子用汉语说道:“好小子,你这易容之术真是神乎其神,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朱雀微微一笑:“真是走到哪里都能遇到你,你千里迢迢来这里干什么?难道这里又有什么宝贝吸引你过来?”

    伏缨道:“此事待会再说,你一个人过来的?”

    朱雀指了指身后的慕容寒山道:“你若能猜出他是谁来,我才真正地佩服你。”

    慕容寒山很是识趣,他故意收敛了杀气,又将小楼剑挡住,整个人看起来便变得平平无奇,伏缨愕然道:“此人看起来虽是个男人,但你小子的易容术太过神奇,此人的肩上很有可能是用棉花垫高的,你故意让我猜,嗯,你可别做什么对不起嫂子的事,你们这么住在一起……”

    朱雀听他越说越不靠谱,连忙打断他的话:“你可别乱说,此人若是生起气来,一剑就能要了你的小命。”

    伏缨自然不会相信:“切,一剑要了我的命?除非他是剑神慕容寒山!不过他不是在万剑山庄享清福么,又怎会……”说到这里,他忽然醒悟到了什么,他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看着慕容寒山,眼睛中尽失不能相信的神情。

    慕容寒山身子一挺,一股无可匹敌的杀气涌出,伏缨霎时间感到浑身发软,他对这股杀气再熟悉不过,连忙向前施礼补救:“小子伏缨见过剑神!”

    慕容寒山身上的杀气一瞬即逝,他微微一笑道:“你小子怎么也来了?”

    伏缨不再隐瞒:“我是为了一物而来,你们一定猜不出是什么。”

    朱雀悠然道:“那有什么难猜的?定然是血印了。”

    伏缨露出绝非做作的惊讶神色问道:“咦,你小子怎么什么都知道似的?”

第一百零四章 有所必为

    客栈主人从外面带了一坛好酒回来,几人不愿在外人面前说起这些,便假装故人相逢,一起回了营帐说话。

    营帐里,伏缨指着班阑珊道:“这小子不是也易了容吧?”

    班阑珊连忙说道:“没有,我本来就长这个样子。”

    朱雀说道:“闲话少说,你为了血印而来,是为了自己偷血印,还是受人所托?”

    伏缨道:“我红缨公子何时会为了别人跑这么远的路?自然是为了自己了。”

    朱雀道:“血印是什么东西,难道你不清楚?你要那血印干什么用?”

    伏缨带着疑惑之色看着朱雀,仿佛他说了什么蠢话一般,良久他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看来你并非什么都知道。”

    朱雀道:“剑神在此,你还敢卖关子?你知道什么,痛痛快快说出来罢,偿若惹恼了剑神,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伏缨苦笑道:“好吧,我也不知道你们知道多少,我就先说我所知的吧,你们既然提到血印,当然明白血印的意义,它可不仅是块红色的石头这么简单,每块血印都对应着相应的人,因此每块血印的价值都不同。”从伏缨口中得知血印原来是红色的石头。

    朱雀倒不知道此点,他问道:“难道每个人的血印都不同?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伏缨叹道:“真不知道是你笨,还是你根本没去想,每个人的身份不同,血印的价值也不同,难道说一个千夫长手中的血印能和大汗手中的血印价值想等?他们的命不同,血印价值也不同,不然要怎么算?”

    朱雀道:“你是说这些人想要花钱买血印,还要根据自己的身份付相应的钱?”他虽在问,可是也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不仅他明白了,慕容寒山也明白了,雪隐门既然制造出血印供认自保和杀人,由于每个人的身价不同,所以刺杀他们,和保护他们的价钱也不同,毕竟比起什么万夫长来说,要刺杀大汗的难度更大,既然刺杀他的难度更大,那么保护他的难度也不小。

    更有可能每个人的血印都是他们花费了他们能够出的相应的价钱,所以血印价格不同,万夫长可能需要一千两金子,大汗的血印更有可能要一万两金子,一万两金子对于草原上的人来说自然是天价了,可是身为大汗,就算是十万两金子,也不如他的命来得珍贵。

    而伏缨来到此地,要去偷大汗金帐中的血印,就是因为大汗的血印价格最高,可是伏缨难道不知道大汗的血印已经丢了么?

    伏缨说道:“看来你应该是明白了,血印价值虽高,却也并不值得我千里迢迢地来到此处,除了一展身手外,更是要实现我从前的一个愿望,在草原上做一件案子,证明我伏缨的本事。”

    朱雀挖苦道:“想不到你还挺有志气的,现在不顾家中妻儿老小,一个人来到这里冒险,你可真有本事,老实说,你到底是为什么来了?”

    伏缨叹了口气道:“我如实相告,你不肯相信便算了,对了,你们又干什么来了?”

    朱雀道:“你来偷血印,当知道血印是什么吧?”

    伏缨点了点头:“这个自然,血印是西域草原上最神秘的一个门派用来作为杀人或者救命的印记,这个门派叫做雪隐门,想来你们……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朱雀道:“血印的价值就在于它能要命或者保命,而一切的源头便出在雪隐门上,如果我们铲除了雪隐门,那么血印的价值不过还是一块红色的石头罢了。”

    伏缨脸色一变,看着二人道:“你们……难道想凭借两个人的力量去对付整个雪隐门?不是……不是在开玩笑吧?”看样子若不是慕容寒山在此,他说的话还要不堪。

    朱雀道:“我当然不够资格去对付雪隐门,难道再加上一个剑神还不够么?就算再不够,不还有你红缨公子在此么?”

    伏缨苦着脸道:“你可别将我也算在内,雪隐门之所以称霸草原的人都谈之色变,绝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人数众多,也不是因为他们善于运用各种杀人毒药暗器技巧等等,而是因为他们的神秘,他们就像是一个影子,一个看不见的幽灵,潜藏于各处,不到他们主动出现,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他们的势力不亚于中土的少林派,可是人却散落在百姓当中,你们怎么对付他们?就算你们能抓到一个两个雪隐门的刺客,也动不了他们的筋骨,而他们偿若发觉了你们的企图,而全力对付你们的话,我想你们虽然厉害,恐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朱雀和慕容寒山当然知道雪隐门的神秘,也知道想要找到他们是难上加难,但此刻他们已经有了一些苗头,所以他们绝不会因为伏缨的几句话而放弃,朱雀更是转过话头问道:“你难道不知大汗的血印已经被人偷走了么?”

    伏缨见两人不以为意,又苦口婆心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忽然心血来潮地想要对付雪隐门,你们更知道我伏缨的为人,绝不会危言耸听,而我对剑神更是尊重,所以也不会低估你们二人的能力,只不过他们实在太狡猾,太阴险,我实在不愿看到你们在这里出现什么意外……”

    朱雀愕然道:“看来你已经知道大汗的血印被盗一事,难得你能不漏丝毫口风。”朱雀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伏缨来到这里的目的毕竟是大汗的血印,而伏缨听到大汗的血印被偷后,却丝毫没有流露出惊讶的神色,因此他推断伏缨已经知道了大汗的血印失窃一事。

    伏缨叹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我奉劝你们速速离开这里,趁雪隐门的人还没有发现你们的企图,而我来此偷大汗的血印,此事虽然难为,但比起你们的打算来说,我的事真是小菜一碟,不值一哂了。”

    慕容寒山道:“看来我们不知道你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你也不知道我们为何要对付雪隐门了,大家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不来管你伏缨的事,你也别插手我们的事情,如何?”

    伏缨看着朱雀道:“那你们先给我说说你们为何要对付雪隐门吧。”

    朱雀将雪隐门派出刺客去中原,准备对付丐帮和慕容寒山的事简要地告诉了他,朱雀接着说道:“雪隐门据说是受到女真人的所托,来中土制造混乱,我们被人欺到头上,难道就听之任之?难道剑神是这么好脾气,任雪隐门的人想杀就杀,杀不成也能好好回西域去的么?”

    伏缨说不出话来,因为雪隐门如果真是胆大到中原去惹是生非,那么慕容寒山绝没有不给他们一个教训的道理。

    朱雀道:“既然你觉得此事非常危险,那么对付雪隐门的事你就不用插手,咱们就当在这里没有见过面吧。”

    伏缨怒道:“这算什么话?你当我伏缨是什么人了?难道是畏手畏脚的懦夫么?对付雪隐门就对付好了,我伏缨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难道见到朋友身在险境,却假做不知?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这个道理我伏缨还是明白的!”

    朱雀道:“我想你是误会了,我绝不是说你伏缨是这种人,只不过你伏缨有了家室孩子,我有个三长两短,伊雪还能自己过,你偿若……唐轩儿和小伏缨又由谁来照顾?”

    伏缨道:“你别说了,雪隐门的人竟敢欺负到咱们头上,咱们也不能客气,大不了一起死吧,我为中原苍生而死,唐轩儿和我孩儿偿若知道,定然也只会为我感到骄傲,我近几年搜罗到的宝贝都在他们娘俩那里放着,就算没有我,他们也能生活得很好。”

    慕容寒山有些想不明白地问道:“区区一个雪隐门而已,你怎么总是认为咱们会死呢?”

    伏缨沉思了一会后,断然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瞒你们了,我来这里偷大汗的血印只不过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我千里迢迢来此,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雪隐门的宝藏,你们可能不知道,雪隐门这么多年来,通过杀人敛财,后来更是制造出了血印这种不用花费什么本钱,却让很多人乖乖出钱来买的奇物,因此雪隐门积累了惊人的财富,这笔财富之巨,足以够养活一支数万人的大军几年的开销,而这个藏宝之地的所在,才是我伏缨来此的主要目的。”

    朱雀释然道:“算你吧,只不过照你这么说,这比宝藏就算全是金子,也足足有几十大车的分量,你就算找到了,又怎么带走呢?”

    伏缨道:“我自然有办法。”他看着朱雀和慕容寒山全都盯着他的怀疑的眼神,老脸一红,接着说道:“这笔财富的存在还是义军首领单勤王告诉我的,他说只要我能帮他找到这批宝藏,他取了之后,一半用作义军的军资,另一半用于赈灾,我想这是好事,便答应下来,否则我伏缨又不是傻子,怎肯为了什么区区血印,抛下家中老婆孩子热炕头,来到这鸟不拉屎之地?”

    朱雀怀疑地问道:“此事又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为何你刚才不说呢?”

    伏缨叹道:“你知道关心我的死活,我伏缨难道是木头人,就不怕伊雪嫂子守寡么?雪隐门的藏宝之地,自然是危险万分的地方,我伏缨一个人去寻找就行了,又何必拉上你们两人做垫背?”

    朱雀感动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伏缨不会这么没良心,好了,如今两件事其实可以说是混而为一,若是能够重创雪隐门,那么他们看守他们藏宝库的力量自然大大减弱,于你于我们都一样有利。”

    伏缨道:“看来你们对雪隐门已经有了些线索,何不说来参详参详?”

    朱雀将这两日寻访的结果告诉了他,同时也毫不隐瞒地将那个戏班子很有可能是雪隐门掩饰身份的幌子都告诉了他。

    伏缨道:“雪隐门的门人身上不是都有证明他们身份的木牌么?今天晚上我去他们借宿的营帐探探,若是能在他们身上发现木牌,就能证明他们的身份!”

第一百零五章 夜探虚实

    所谓能者多劳,虽然朱雀和慕容寒山的轻功也并不比伏缨差,但若论落地无声,闪转腾挪,斗室之内见功夫,伏缨的轻功可说宇内无双,因此打探那帮戏班子的人是不是雪隐门的人之事就交给他去做,朱雀和慕容寒山也都十分放心。

    晚饭时伏缨只吃了一点东西,也没有饮酒,他怕酒味会暴露他的行藏,之后便换上一身深黑色的衣服出了门,他按照朱雀指点的西面行去,三人估计戏班子就算投宿牧民的营帐,也不会距离太远,因此伏缨来到部落西首附近,就开始探听营帐中的动静。

    牧民们收留这些戏班子的人,自然是不会收钱的,他们对这些行走草原卖艺的人十分好奇,请他们吃饭的同时,不断问起他们卖艺的经过,因此凡是喧嚣一些的营帐,差不多就有戏班子的人在内,伏缨很快找到了其中五个卖艺人留居之地,只不过此刻这些人还没有入睡,他不好前去打扰。

    伏缨来到部落外的草地上,他躺在草丛里,看着满天星斗,不禁想起了陷入天灾**混乱不堪的中土,百姓们大都流离失所,伏缨从京城展仓里展公公哪里劫夺的钱财送到灾区,希望赈济灾民,却不过杯水车薪,受灾之地的粮价飞涨,他带过去的古玩玉器金票银票,没有多便花了个精光,到最后自己还饿着肚子,若不是被单勤王收留,自己怕是和那些灾民差不多的狼狈。

    这单勤王在朝廷大军的逼迫下苦苦支撑,这支义军能否活下来的关键就在于粮草,为了一口吃的,甘愿上战场厮杀的人有的是,前提是必须要让他们填饱肚子,因此单勤王四处打听哪里有钱财作为大军维持之资,他甚至考虑过掘墓挖出古董来换取粮食,只不过他们所在的陕北,目的都是义军的老祖宗,挖之不免会惹出士兵们的反感,因此没有成行,而后来他们打听到雪隐门会有一笔极大的财富,这才来了兴趣。

    单勤王许诺大家一起起出这些财宝,一半用作军需,一半用作赈灾,伏缨觉得此事可为,因此带着单勤王派给他的一支忠心耿耿,人数大约千人的队伍出发,来到瓦剌的准噶尔部后,一行人在草原上行军实在太过招摇,伏缨便让这支千人队留在一片山林里,他自己过来打探藏宝位置,一旦确定了位置,再让着上千人将藏宝运走。

    可是雪隐门的藏宝之地哪是这么容易找到的?旬日过去了,伏缨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再拖下去,要不了多久,那支千人队便会因为没有粮食而闹出乱子,所以伏缨必须尽快找出宝藏的位置。

    恐怕想破伏缨的脑袋都想不到,会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遇到朱雀和慕容寒山,天幸这二人来此的目的也是雪隐门,正好可以一起出力,有了这两人的参与,雪隐门恐怕是捅了马蜂窝了,哦不,不是马蜂窝,是捅了虎穴,那是自寻死路了。

    看着星辰闪烁夜云变幻,伏缨想着这一路的辛苦,软软的草地躺上去是如此舒服,不知不觉间,伏缨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伏缨依旧感到迷迷糊糊的,是一只脱离了羊群的小羊过来舔醒的他,伏缨和小羊对视了一眼,猛然想起自己今晚的任务,吓得从地上一跃而起,那只小羊受了惊,转身跑开了。

    伏缨看看天上的月亮,暗骂自己糊涂,自己怎能在这种情况下没心没肺地睡觉,幸而现在还是晚上,假如没有这只小羊叫醒自己,自己要一觉睡到天光大亮,那什么事都会给耽误了,回去还不得被朱雀和慕容寒山埋怨得无颜以对?月亮在偏西的地方,伏缨推测此刻挡在二更和三更之间,不过也不能太确定。

    他记起那五名戏班子人投宿的营地,悄悄潜伏过去,草原上除了偶然传来的马嘶狗吠,营地中一片寂静,伏缨展开绝顶轻功,悄无声息地来到其中一个营帐旁,草原上牧民的营帐都是用数层羊毡围裹在一个叫做“哈那”的木架子上,异常结实,足以抵御风雨,想要割开营帐进去而不被发觉,根本不可能,不是伏缨的刀子不够锋利,而是想要划开这么厚的毡子,而不使毡子晃动且不发出一丝声音是不可能的,这可不是划开一层薄薄的布。

    不过这点困难自然难不住伏缨,除了从营帐正门进去以及划开羊毡进去外,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从营帐的顶部进去,普通牧民营帐的顶部都有类似中土房屋的天窗似的开孔,开孔上又用一块名为“乌日何”的四方毡子虚盖住,用之通风和采光,因为方毡是在营帐的顶部,而帐篷又是柔软之物,普通人绝技不会选择这个地方进入偷东西。

    但伏缨不是普通人。

    他是偷王之王,人称红缨公子的伏缨。

    伏缨倒吸一口气,并运气于四肢,然后以绝顶轻功,“躺”在营帐上,然后双手双脚轻轻用力,展开更胜壁虎游墙功的游龙功,他以整个身子贴在营帐上来分散压力,使得帐篷的毡布几乎没有下陷,伏缨身子极轻,轻功施展起来,就像一片羽毛,达到了落地不盈尘的地步,因此人悄悄地来到帐篷顶上,也没有人发觉,接着伏缨通过帐顶的乌日何下钻进了帐子当中,然后他攀住哈那,慢慢溜了下来。

    营帐中的主人和戏班子的人都已经睡了,贫苦的牧民都是一家人睡在一个营帐当中,伏缨提起真气布在双眼,眼前黑漆漆的一片逐渐变得明亮起来,伏缨经常出没于黑暗当中,早就练就了一双能在昏暗的光线下视物的本领,他分辨出睡在一旁的是戏班子的人,此人睡得很沉,脱下的衣服以及包袱就在他旁边,伏缨自然毫不客气,使出妙手空空之术,在他的衣服中查探,很快,他就摸到了一块木牌,伏缨不用去看,只用手摸,就摸出了木牌上所刻的字:戊寅。

    伏缨听朱雀说过,这块木牌就是雪隐门刺客的记认,他心中暗喜,总算抓到了这个虚无缥缈的门派的狐狸尾巴,伏缨不动声色,将木牌放回原处,然后顺着哈那向上攀爬,轻轻地原路溜了出去,伏缨潜入的功夫天下无双,进入营帐后又屏息静气,因此这一出一进,就算此人是雪隐门的刺客,竟然也是丝毫没有察觉。

    离开这个营帐后,伏缨又以同样的手段查看了两个营帐中有戏班子人的行李包袱,都从他们的衣服中摸到了木牌,其余的人不用去看,伏缨也能推测出整个戏班子,就是雪隐门的刺客在草原上行走的掩饰,这次出动的戏班子里共有二十多人,也就是说,雪隐门此次派出至少二十多人准备对付一个目标。

    谁有这么大的面子,值得这么多雪隐门的刺客一同出手呢?

    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伏缨慢慢走回了客栈,见到了朱雀和慕容寒山,两人久等他不回,已经先睡下了,但是听到他回来的动静,两人同时惊醒,见到是伏缨,朱雀问道:“看你满面春风的样子,定是有了结果了。”

    伏缨点了点头:“这个自然,我伏缨出手,何时曾空手而回过?”

    朱雀道:“废话少说,这些人是不是雪隐门的人?”

    若是没有慕容寒山在场,伏缨定然要开个玩笑,让朱雀猜上一猜,但剑神威严下,伏缨不敢胡闹,连忙点头:“不错,我分别找了三个人的行李衣服,从他们身上分别找到了戊寅,坤丑和己未三块木牌,其余人不用去看,也知道他们都是雪隐门的人了。”

    朱雀道:“不错,这三块木牌的确代表着他们的身份,看来他们以此出动这么多人,目标多半就是去听活佛说法的大汗,大汗只要不离开部落,他周围屯有重兵,想要刺杀他极为困难,但大汗离开这里前去落花台,那自然是另一种情形,这种情况也极为少见,对他们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因此为了保证一击成功,所以派出这么多的刺客。”

    慕容寒山想起雪隐门的人在中土阻击自己,却被自己反杀得一个不留,那是他们轻视了自己,也是雪隐门极为罕见的出手无功的遭遇,他们下手的目标若是大汗,定然早做足了完全的准备,他想起一事,问伏缨:“你不是准备去偷大汗的血印么,大汗的血印被人提前偷走了,你还怎么偷?”

    伏缨道:“大汗的血印被谁偷走,自然是有迹可循,大汗有四个兄弟,如果这是个兄弟觊觎大汗之位,那么偷走大汗血印的,多半就在他四位兄弟当中,今晚我刚到这里,又去验证了戏班子人的身份,又累又困,不宜再去找血印,明天晚上我再出手去探探,说不定能将血印找出来。”

    朱雀道:“要偷血印,重午节之前的两天是最后的机会,若是大汗真的被刺身亡,那么他的血印就再也不会重见天日了。”

    伏缨道:“我明白,不跟你们说了,我困得眼睛都开始打架了,一切等明天再说……”

    说着,伏缨也不理会两人一副谈兴正浓的神情,三下五除二脱下了衣服,钻进被窝里睡了。

    朱雀见状怒道:“那是我的床,你的床在那边!”

    但伏缨已经传来打鼾声,那是不准备将他的铺子还给他了。

    朱雀见状只能向慕容寒山露出苦笑的神色,两人也不再说什么,分别去睡下了。

第一百零六章 无功而返

    翌日,伏缨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时方才起床,他本就有晚睡晚起的习惯,这次更是睡了个饱。

    朱雀和慕容寒山都知道他的习性,所以都没有喊他,伏缨起床后,只觉得精力全都恢复过来,他走到营帐外面,见到牧民们都在生火做饭,而显然现在已经过了早饭的时间,若说是午饭,则又显得太早了,他一脸纳闷,问朱雀:“这些人做的是什么饭?”周围都是人,伏缨便用西域的语言跟他说话。

    朱雀道:“这是他们再准备重午过节时的食物,叫做肉蛤饼,一来他们前去落花台听佛法,晚上通常都要留在那里过夜,这些肉蛤饼就是他们出门时吃的。”朱雀也用西域人的话回答他,若是他们用汉语说话,定会惹起这些牧民的疑心,慕容寒山也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些人做出馕放在一边高高堆起,显得很有兴趣。

    伏缨愕然:“重午节不是两日后才开始么?他们何用这么早地准备?”

    朱雀道:“一来肉蛤饼放久了也放不坏,二来他们明日过了子夜就出发,要提前过去恭候活佛,因此他们明天白天睡觉,晚上行动,明日没有了准备食物的时间。”

    伏缨点了点头,冒失地说道:“这活佛好大的面子,他……”

    朱雀见状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即便如此,还是有几人听到了伏缨的话,不无向他怒视。

    伏缨这才想起这里的人十分尊重活佛,为了不惹起众怒,伏缨只得改口接着说道:“……活佛好大的面子,却也只有活佛才配得上这么大的面子和排场,我如果有幸见到活佛,定然五体投地以求活佛赐福。”

    其他人见伏缨服了软,这才收回凌厉的目光。

    伏缨脸皮厚,虽然刚刚经历了一番险被众人追责的危险,却还是腆着脸到正在做肉蛤饼的地方要了一张来吃,那人本来不想给他吃,架不住伏缨的恳求,这才捡了一张饼给他吃,这饼看起来平平无奇,伏缨也不明白为何叫做肉蛤饼这么古怪的名字,但一口咬下,差点让他练舌头都要吃进肚子里,这饼原来就是中土的肉馅饼,只不过这肉乃是煮得稀烂又十分入味的羊肉,加上外面烤得焦脆的面饼包裹下,真个外酥里嫩,面饼的酥脆混以羊肉流出汁液的滑嫩鲜香,让伏缨吃了一口后,立刻狼吞虎咽地吃个精光,其中的肉又是用秘制的佐料调制,吃得那是让他连老爹姓什么都忘了。

    他伸手去抓下一个饼吃,却被那人拿出一根擀面杖打了一下:“小子,别得寸进尺啊,刚才你得罪活佛的话我们还没跟你计较,你还有脸吃我们的饼?”

    伏缨立刻掏出一块金子递给那人:“这位老哥,行行好,再给我几块饼,这饼真的太好吃了,我,我此生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饼……”

    尽管伏缨说得可怜,可是那人还是不肯给他,伏缨身为盗王之王,又岂能这么甘心,他忽然指着远处故作惊愕:“咦,那是什么?”

    正在做饼的单纯的牧民不疑有诈,扭头去看时,伏缨早丢下金子,抽走三张饼,以他绝顶的轻功立刻逃之夭夭,还边逃边吃,很快便不见了人影。

    那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过伏缨给的金子足够买他所有的饼了,那人收了金子,摇了摇头,也没有真正生气,骂了几句后,又埋头做起饼来。

    一旁的朱雀和慕容寒山见到伏缨下作的样子,真是恨不能远远离开此地,表示和他毫无瓜葛。

    准噶尔部因为重午节就要到来,除了出去放牧的人之外,大人孩子全都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中,那群戏班子又找了片空地进行表演,依旧惹来无数人的围观,他们越是卖力表演杂耍等节目,大家越是不容易怀疑他们其他的身份。

    热热闹闹的一日很快过去了,夜幕降临后,伏缨不知从哪里赶了回来,只见他神色凝重,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朱雀问道:“难道你丢了荷包?怎么一副别人欠了你钱不还的衰样?”

    伏缨白了他一眼,进了营帐,朱雀和慕容寒山只能跟他进去,伏缨问道:“班阑珊那小子哪儿去了?”

    朱雀道:“我们帮他看着钱财,他带着一点金子出去快活去了,再不让他出去走走,我看他就要憋出毛病了,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伏缨道:“戏班子共有二十六人,看身手虽然平平,却是各有绝技,他们每个人的表演我都看了一遍,自忖有你们在此对付他们怕是不成问题,但是我发觉还有一部分人在暗中和他们练习,看来雪隐门的人不止这一个戏班子。”

    慕容寒山沉声道:“他们在这里的人越多越好,省得咱们四处去找。”

    伏缨摇了摇头:“你是不知道这些人的狠辣,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对付不了他们,我是怕他们不会在我的逼迫下说出藏宝地的所在,那么我来此的大事也就无法完成,伏缨的一世英明就要蒙尘了。”

    慕容寒山无言以对,朱雀说道:“若是天下间有你我联手还解决不了的事,也绝不是这件事,更何况有剑神在此,咱们总能找到藏宝之地的……”

    伏缨颓丧道:“你别安慰我了,咱们若是有的是时间,自然能够找出藏宝之地,可是现在时日无多,若是在几日内再没有个结果,恐怕单勤王派来的那队士兵就要出问题了。”

    三人讨论了一番都不得要领,就在这时,客栈主人给送晚饭过来,几人知机地闭了嘴。

    吃过饭,伏缨抹了抹嘴,对朱雀道:“我想睡一会,等到了子夜你喊我起来,我还要出去找血印呢。”

    朱雀连忙喊住他:“你找血印就找血印,为何让我到子夜喊你起床?难道我就不要睡觉了?”

    伏缨道:“你就算睡着,我猜你也能半夜起来叫醒我,你不是有起夜的习惯么?”

    朱雀笑骂道:“去你奶奶的起夜习惯,你自己把握好,别让老子喊你。”

    话是这么说,朱雀到了子夜时分,还是准时将伏缨喊起。

    伏缨起了床,一言不发,换上夜行人的衣服便出去,伏缨走后,班阑珊踉踉跄跄,似是喝多了酒,红光满面地回来,倒头就睡。

    朱雀一摸他的口袋,果然身上所带的金子全都花光了,看来若是让他带多了钱出去,也是这个结果。

    不知是否因为担心伏缨,朱雀翻翻覆覆地睡不着,只好起来盘腿打坐,慢慢修炼内力,不知不觉中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不知过了多久,朱雀被一阵轻若无物的脚步声惊醒,他看到外面天色发蓝,原来已经快天亮了,伏缨此时方回,那轻若无物的脚步声自然就是他发出来的,朱雀正要问他此行的结果,结果这小子二话不说,倒头就睡,看来他今晚的行动耗费了不少精力,朱雀也不忍喊他起来说话,只得听之任之,不过他心中好奇心起,伏缨到底有没有偷到大汗的血印呢?

    想到血印,朱雀虽然对其不齿,却也佩服发明血印之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为雪隐门敛来大笔的财富,有很多人也许终身都用不到血印去杀人或者保命,因为血印只能针对拥有血印的本人,所以等到这些人因病去世或者无疾而终,他们便白白得到一笔财富。

    而且用了血印之人,还会希望再买到一块血印,这么算下来,雪隐门可以永无止境地坐收巨额的财富。

    难怪就连义军首领单勤王都对他们的藏宝库垂涎三尺,只不过单勤王又是怎么知道藏宝库的存在呢?难道他也受到了雪隐门的刺杀,因此才能从刺杀他的刺客口中得知此事?看来此事若非单勤王亲自回答,那是谁也不知道真相究竟如何了。

    百无聊赖之际,朱雀经过打坐,精神变得饱满,更是睡不着,他只得又打坐修炼其内力来。

    这次伏缨起得更晚,一觉睡到将近晌午才起床,起床后大呼肚子饿,出去买了不少肉蛤饼来吃,吃得腻了,这才以一种满足的口吻道:“这玩意就算再好吃,一连吃上四顿,也会吃得腻歪……”

    朱雀皱着眉头问他:“好小子,学会了卖关子?昨晚你一夜未归,收获如何?”

    伏缨将他拉到一旁,悄悄地说道:“我看事情有点不对。”

    朱雀问道:“怎么不对?”

    伏缨道:“咱们推测大汗的血印是被他四个兄弟偷走的,这个部落里,除了大汗的金帐最大外,其他四个次一点的大帐就是大汗师兄弟的营帐,我昨晚一一潜进去搜寻,却一无所获,那么就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偷走的,却被他们销毁了,二是不是他们偷的,偷血印的乃是别人。”

    朱雀道:“是否你没有找遍他们的营帐?毕竟三更半夜的不得眼力,你又是鬼鬼祟祟的行动,难免会有所疏漏。”

    伏缨忿然道:“你这是在怀疑我么?大汗兄弟的营帐不像普通人的营帐,他们的营帐里一直都点着灯火,我是吹了迷香,将他们都迷倒后才进去搜索的,我找遍了他们四人的营帐,什么都没有发现,像这么重要的东西,又是能给他们带来作反证据的东西,他们肯定不放心交给别人,而是自己随身携带,或者是藏在什么要紧之地,我连四人的营帐夹层都找遍了,都没有,若非营帐下的泥土没什么异样,我都要掘地三尺去找了,我说他们营帐中没有就是没有。”

    朱雀想了想,然后说道:“对了,我知道了,有可能这个偷走血印的大汗的兄弟已经将血印交给了雪隐门的人,然后又付足了钱财,这才使唤得了他们向大汗动手,否则大汗若有血印在身,他们碍于血印的保命功能,岂非白忙活一场?说不定这四人之中,企图刺杀大汗的人早就和雪隐门的人谈好了条件,比如说如果他当上了大汗,此后如何如何。”

    伏缨道:“谁知道呢?大家今夜就要出发去落花台了,今晚看来是没有机会去找出血印的所在,等重午节过后,我一定要再找上一找,不能偷走大汗血印,对我来说,将是一件永远都弥补不了的遗憾。”

第一百零七章 铁笔判官

    三人因为要用汉语说话,因此留在了营帐里,班阑珊因为昨晚出去快活一宿,此刻还在酩酊大醉地睡着,几人虽不说鬼鬼祟祟,也总是在掩人耳目,慕容寒山正打算和朱雀以及伏缨计较如何对付雪隐门的刺客时,营帐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慕容寒山立刻做出让大家住嘴的手势。

    慕容寒山武功最高,因此最先发觉这异于常人的脚步声,这里牧民的脚步声大都沉重,而此人的脚步声虽谈不上落地无声,也称得上轻功十分高明之辈,而且显然这脚步声是冲着他们的营帐而来,接着朱雀和伏缨两人也听到了脚步声,三人愕然收声,看着营帐外面。

    朱雀等人来到准噶尔部之事,中原武林中可说无人知晓,他本就是从大雪山四季峰而来,慕容寒山的目的也是去找北斗先生,他来草原也只不过是为了对付雪隐门,为自己,为中原武林出一口气而已,至于伏缨,为了雪隐门藏宝库前来,更是小心翼翼,不会露出行迹,那么会是谁于此时来找他们呢?

    不过他们仅仅是感到愕然而非警惕,因为来人的脚步声中并没有带着敌意。

    营帐帘子掀开,一个老头走了进来,朱雀和慕容寒山都不认得这老头,却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错,这老者精神矍铄,虽然头发胡子都花白了,但腰杆挺直,眼睛有神,手中拿着一根旱烟袋,眉目间一副慈祥的神色,朱雀脱口而出:“老烟枪!”

    那老头微微一笑:“难得你们能够认得出老夫,只不过老烟枪是老夫在这里所用的化名之一,老夫曲三斗,见过慕容先生,朱雀大侠和红缨公子。”

    三人闻言巨震,也不说这名叫曲三斗的老头如何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朱雀和慕容寒山两人都戴着西域人的人皮面具,且眼珠子用内功逼成了蓝色,单单这曲三斗三个字,就足以让他们感到震撼。

    曲三斗的名字,近年来的武林中已无人提起,可是在三十多年前,他的大名名震西陲,人称铁笔判官曲三爷,威名一时无两,只不过后来得罪了人,被人下阴手,趁他外出时将他妻儿老小一股脑都给杀死,曲三斗回家后得知这件泼天惨事,当天夜里就将他怀疑过的几户仇家全都一个不留地宰了,这其中当然也有无辜受累之人。

    那天晚上过后,曲三斗身上发生的惨案和他下辣手复仇伤及无辜之人的事便哄传江湖,有曲三斗的好友听说此事的,纷纷从各处赶往他家,希望和他一起对付仇家,有和他有过节的,以及他杀死的几乎人家的亲朋好友前来报仇的,在曲三斗所在的县城汇聚,大家纷纷嚷着要找到曲三斗讨要个说法,以至于曲三斗的朋友和曲三斗的仇家话不投机先打了几场,听说还死了几个人。

    可是奇怪的是,身为争执中心的曲三斗却不见了踪影,整个县城都被找他的人掘地三尺也没见到他的影子。

    坊间流传出了各种关于他的传说,有人说他复仇之后便纵声大笑,接着大哭,哭笑交替几次之后人便疯了,疯子要去哪里,谁能知道?有人说他因家人惨死伤心欲绝,去了家乡旁边的山崖上跳崖而死,可是很多人在崖下寻找多日,都没有发现半点痕迹,也有人说他因此看破了世情出家为僧,结果以他家为中心,方圆五百里内的寺院道观全都寻了个遍,也没有曲三斗这么一个出家人。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曲三斗从那事之后起,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头几年还有人在断断续续地找他,到后来他终于为中原武林所遗忘,既然江湖上没有了这号人,亲友也好仇家也罢,逐渐也就将他忘却了。

    有些人经过多年忽然想起曲三斗来,也不过以为他已经死了。

    想不到此人非但没死,而且没疯,竟然来到了西域隐姓埋名起来,看他红光满面的样子,这几年说不定过得还不错。

    朱雀三十多年前还没出生,却也听北斗先生偶然提起过,知道得不甚了了,但慕容寒山却在剑法初成后听说过曲三斗的大名,据说他一手判官笔使得出神入化,鬼神莫测,因此博得了铁笔判官的称号,博得了曲三爷的称呼,只不过江湖诡谲,任你武功通天名声盖地,也防不了小人暗算,以至于当年不可一世的曲三斗,成了如今的老烟枪,或者别的身份。

    慕容寒山肃然道:“久仰曲三爷大名,想不到竟会在这里相见,幸会幸会。”

    曲三斗神色变得黯然起来:“曲三爷这个称呼,我已经数十年没有听人提起了,此刻听来不是追捧,而是讥讽,江湖后浪推前浪,曲三爷已死,活着的只是一个苟且偷生的老爷子罢了。”言罢不胜唏嘘。

    朱雀很多疑问要问他,只不过要问的事情太多,反而无从提起,他撇开这些疑问,先问道:“不知道曲老爷子是怎么看出我们三人的身份的?我们没有见过面不说,我们也没有表露过身份……”

    曲三斗道:“我在草原上苟且偷生几十年,再也没有回到中原过,但前几年来草原上经商的汉人不少,我陆陆续续也听说过几位的大名,前几日我听说有人在找我,我还疑心是当年的仇家,因此躲避起来暗中查看,夜里见到这位红缨公子大展身手,推测出他就是伏缨,知道他是伏缨后,能和伏缨联手而为的多半少不了朱雀,至于剑神么,他虽然神气内敛,但剑神的气度还是会在有意无意间流露出来,如同美玉,想要遮住自己的光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慕容寒山笑道:“当年我剑法初成,四处游历,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我贸然挑战各路用剑好手,差幸赢了几场,正在不可一世之际,我听到了曲三爷的大名,尽管曲三爷不是用剑,我却也动了想要比试之心,后来听说了曲三爷的不幸经历,此事只好作罢,当年我若是早一步找上门去,极有可能已经在铁笔判官手下吃了瘪,此后心灰意冷,说不定也没有现在的我了。”

    曲三斗眼神变得黯然道:“剑神四处挑战没有一次落败,就算是找上了我,也不过多胜一场罢了,往事如烟不堪提,老夫想问问几位来到这里的目的,当然,若是不方便说也无妨。”

    他问得直接,倒让朱雀等人显得有些尴尬,他们要做的事自然是几位隐秘的,曲三斗虽然是一位只得尊重的武林前辈,然则初次相见,又不知道他现在的底细,如何能够对他直言不讳?朱雀道:“且不说我们来此做什么,我们想先知道曲三爷在此地的因由,不知道曲三爷能否坦诚相告?”

    曲三斗道:“草原上能够值得几位一起出手的,恐怕只有雪隐门,你们不愿相告,怕也是和此有关,老夫也不妨直言,我在土尔扈特部待过几年,在那里经营圣龛和一些小玩意,这么多年来,老夫也认得几名忘年交,其中一位更是在暗中跟我学过几年功夫,此人是万夫长的儿子,土尔扈特部的万夫长遭人刺杀,他儿子也就是我徒儿跑过来向我哭求,希望老夫能帮他父亲报仇,我竟不知他的苦苦哀求,便答应替他打听打听是谁下的手,你们为何来到这里,也是老夫为何来到这里的原因。”

    伏缨前两晚在夜里打探消息,本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想不到一切都落入曲三斗的眼中,他说道:“不知曲三爷可曾打听出什么眉目来?”

    曲三斗摇了摇头:“雪隐门的人善于隐藏身份,我虽然有几个怀疑的对象,却没敢贸然出手,不过雪隐门的事先不说,我倒先听到了一件怪事。”

    朱雀问道:“什么怪事?”

    曲三斗道:“是关于准噶尔部大汗的血印的怪事,大汗的血印据说被人盗走,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听说此事?”

    朱雀点了点头:“大汗血印被盗虽然奇怪,但也称不上是什么怪事吧?”

    曲三斗向伏缨看了一眼道:“血印丢失本身就是一件怪事,更怪的事在于这血印很有可能并没有被盗。”

    听到这个消息,除了慕容寒山还算镇定外,朱雀和伏缨二人同时惊呼:“什么?”

    曲三斗道:“大汗的血印可能根本就没有被盗,通过这一点,你们能够推断出什么来?”

    朱雀道:“难道……难道这一切都是大汗自己布的局?他是为了引出是谁向杀了他并篡夺他大汗之位?”

    曲三斗道:“这个不就不清楚了,只不过大汗既然有血印在手,那么那些雪隐门的人就不可能将他刺杀,毕竟雪隐门的人不在大汗的管辖范围内,超然独立,是否有什么阴谋在其中,老夫也不想多问,老夫想知道的就是,你们为何来找我?可是为了活佛的事?”

    这下轮到朱雀和慕容寒山发懵了,朱雀问道:“什么活佛的事?”

    曲三斗讶然:“看来你们还不知道活佛的事,活佛此次前来说法是虚,要和大汗谈谈四大部落统一的事是实……”

    这次轮到朱雀感到惊讶了:“活佛要统一四大部落?”

第一百零八章 子夜朝圣

    曲三斗道:“不错,中土常言‘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在草原上也是如此,当年成吉思汗一统天下,鞑靼人不但统领中土也统治了瓦剌等国,后来鞑靼人势力减弱,汉人重新掌管了中原,而瓦剌人也不满鞑靼人的统治,奋起反抗,才有了现在瓦剌四大部落的崛起,但如今对于这四大部落来说,鞑靼人始终是他们最大的威胁。所以活佛借助此次说法之名,想要将四大部落混而为一,成为一个足以匹敌鞑靼的广阔疆土,让鞑靼人对瓦剌不敢再生轻视之心,这样一来,对瓦剌人和鞑靼人都有好处,不轻易开启战端,更利于两国百姓。”

    朱雀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做到呢?历史上早就有了结果,春秋战国时期,当年最强大的晋国被赵魏韩瓜分为三,三个国家在一起时是当时最强大的国家,分家后则每个国家都变得羸弱,分家简单,再想合在一起可就难上加难,因为最大的难点还在于统一之后由谁来持政的问题,难道他们心甘情愿地放弃如今部落大汗的地位而成为统一后的一名臣子么?”

    曲三斗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他强辩道:“可是我们也不能排除活佛对草原上百姓的影响力,活佛超然物外,就连大汗也十分敬重他,说不定活佛有统一草原的影响力。”

    朱雀叹道:“比之虚无缥缈的信仰,权力和财富才是更实在的东西,我敢拿性命做赌注,草原如果统一,所依仗的必定是武力,而不是谁能通过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大家混而为一,现在不会,将来也永远都不会。”

    曲三斗见朱雀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倒不好反驳他,他忽然想起一事,对朱雀说道:“你这么说倒提醒了我,土尔扈特部的万夫长被刺杀,说不定就和此事有关,活佛出面说服众人或者只是个幌子,背地里还是靠阴谋诡计来实现,如果四个部落中的三个部落的首领以及他们的得力干将被诛,只能临时找来他们的子息取代,那么会发生什么事呢?”

    朱雀想了想道:“首领身亡,部落必然陷入动荡,其中一个部落偿若于此时蠢蠢欲动,说不定能趁机将其他部落吞并也说不定,不过这些事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就由得他们去自相残杀好了。”

    曲三斗叹道:“草原偿若一统,汉室岂非就要遭殃了?朝廷对这些部落采取的向来都是分化策略,一旦他们统一,受难的不还是中土的百姓?”

    朱雀冷冷地说道:“想不到曲三爷吃着草原上的饭,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还能想着汉人百姓的福祸,真正了不起。”

    曲三斗老脸一红,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朱雀接着说道:“只可惜现在咱们朝廷是内忧外患,灾变横生,咱们能做的或许真如曲三爷所说,拖延他们统一的时间,给中土百姓争取一线喘息之机,只不过这些事说来容易做起来难。”

    慕容寒山此时忽道:“也许也并不怎么困难,现在他们计划这些事,所依仗的既不是大军出动,又不是口舌争辩,而是依靠雪隐门暗中刺杀,只要咱们解决了雪隐门,那他们岂非就无所施其技了么?”

    曲三斗骇然看着慕容寒山,不能置信地说道:“难道诸位想靠着一己之力,欲将扎根草原上百年的神秘门派雪隐门铲除?”

    慕容寒山淡淡地道:“事在人为,雪隐门也并非牢不可摧,总有将他们铲除的力量出现,这个力量为什么不是我呢?”

    曲三斗脸上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恐怕若不是碍着剑神的名声在外,恐怕早就指责他为疯子了。

    朱雀在此事上反而支持慕容寒山,他道:“雪隐门的势力虽深,可是就算在此地,他们似乎也不得人心,不得人心,就会成为他们灭亡的基础,咱们因势导利,一举将这个在草原上也算作祸患的门派连根拔出。”

    曲三斗叹了口气道:“你们似乎不知道雪隐门有多少人吧?”

    朱雀问道:“你知道他们有多少人?”

    曲三斗道:“我也不大清楚,总之绝不是少数,唉,我总觉得你们在人数上实在是太少了点。”曲三斗说得已经很委婉了,没有用螳臂当车或者夜郎自大来形容他们,已经很客气了,而且夜郎国所离也不远,除此之外曲三斗话中还包含了一个含义,那就是“你们”人数少,所以对付雪隐门一事,也就不包含他自己了。

    伏缨最是精于算计,他问道:“你不是还要帮你徒儿报仇么?”

    曲三斗道:“我只要找出是谁下的手就够了,也不用我来出手,我那徒儿身为人子,自然要亲自为父报仇。”

    伏缨明明记得他说过他徒儿哭求他为其报仇,现在转脸就不认账,想来是因为自己这几人企图颠覆雪隐门,对他来说是件自寻死路之事,他也不想参与其中。

    朱雀道:“既然如此,曲三爷子,咱们青山不改流水长流,请了!”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曲三斗欲言又止,看着三人坚定的神色,终于只是叹了口气,然后怏怏而去。

    伏缨在后面看着曲三斗离去后说道:“你们看他会不会坏咱们的事?”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他连对付雪隐门都不敢,又怎有胆子对付咱们?唉,想当年曲三斗以一手判官笔震慑西北群雄,想不到如今他连兵器都丢了,人也再没了往年的锐气。”

    朱雀则摇了摇头:“我看他没有丢下武功,只不过将判官笔换成了一杆铁烟枪,用以掩藏身份,这杆铁烟枪我看大小长短都和判官笔差不多,说不定更加凌厉。”

    慕容寒山道:“且不去管他,既然伏缨查探大汗的几个兄弟的营帐中并无大汗血印,而曲三斗也说大汗是故意放出血印被偷的消息,看来他不像是在说谎。”

    朱雀点了点头:“我还有许多问题想要问他,看他对咱们讳莫如深的样子,是不肯再说了,今天晚上咱们就随牧民大队前去落花台么?”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今夜就出发,今日营地上这么安静,多半就是牧民们都在休息,争取夜里有赶路的精神,咱们也趁机好好休息休息,夜里若有机会,就对雪隐门的人下手诛除。”

    伏缨连忙道:“别忘了帮我逼问雪隐门藏宝库的下落。”

    朱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吧,单勤王也不是个讨人厌的人,更何况他答应将一半的财物用来赈济灾民,我自然会竭力相帮。”

    当日三人吃了饭后就开始强迫自己入睡,入睡不得便打坐修炼内力,总之要尽量放松自己,维持精力。

    到了晌午时,班阑珊醒酒起床,到外面自己吃了些东西,回来见到几人有的在呼呼大睡,有的在打坐练功,他想起自己昨晚的荒唐事,禁不住有些脸红,想起今夜可能要随着牧民们一起前去落花台迎接活佛,他也赶紧接着睡去。

    这一觉几人一直睡到了傍晚,尽管离子夜前去落花台的时间还早,伏缨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打坐也不想打坐,早早地起来准备东西,他准备了不少肉蛤饼,美酒,清水,等到朱雀和慕容寒山起床后,他已经将东西都放在了马车。

    班阑珊也要跟着一块去,朱雀怕他跟着还要分心照顾他,便跟他说道:“你身上带着这么多钱财,出去跟着数万人,十多万人一起挤着走,难保钱财不会丢,你跟着去也没有,还是留在这里看着行李的好。”

    看着班阑珊一脸失望的神色,慕容寒山道:“我们是去杀人,又不是去玩耍,你跟着干什么?让人宰吗?”

    这句话比什么劝说都管用,班阑珊立刻表示自己不愿跟着去。

    子夜过后,准噶尔部几乎全体出动,夜幕下,浩浩荡荡的人群向西南行去,慑于这肃穆的气氛,谁都没有大声说话,数万人行走在草原的夜色下,也是难得的奇观。

    伏缨见大家都没有骑马,如果他骑马前去,不免显得太过突兀,只得将他准备好的食物全都包在包袱里,扛在肩上前行。

    朱雀和慕容寒山则追随着众人一起前去,路上无数人影,犹如无数的鬼魂,无声无息,只懂向前走,这么多人在一起,也分辨不出那些戏班子的人在何处。

    伏缨压低声音道:“我听人说,平时的重午节也不会这么大阵仗,全都是那个什么活佛的缘故。”

    朱雀道:“那还用你说?”

    伏缨道:“因为活佛,我听说不止是准噶尔部的人,据说一百多里外的大小部落也都赶了过来,希望能瞻仰活佛的容貌,得到活佛的祝福。”

    朱雀道:“这点也能够推测得出,此次活佛说法据说会有十多万人参加,而准噶尔部的人除去留守放牧的人外,其他人不过七八万人,哪里来的十多万?自然是有其他部落的人过来了。”

    伏缨道:“这密密麻麻的,比蚂蚁还多的人,咱们去哪里找雪隐门的人呢?”

    朱雀道:“自然不是咱们去找他们,而是让他们来找咱们,咱们只要看好大汗,他们还不乖乖地主动送上门么?”

    伏缨说道:“我总觉得此事哪里有些不对劲,你说大汗为何要这么做,难道他不怕雪隐门真个得手么?”

    朱雀道:“瞎猜有什么用?天亮后咱们只要守株待兔,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估计到时候就有答案了。”

第一百零九章 活佛说法

    十多万人赶到圣莲峰下的时候是三更十分,中间很多人都停下来吃了饭,这么多人来到山峰下就找一块地方静坐下来,十多万人竟然没有发出什么喧哗声,足见前来聆听佛法的人都十分虔诚。

    在这么安静的情况下,一向话多的伏缨也变得安静下来,非要说话不可,也都是凑在朱雀耳边说。

    慕容寒山则是一言不发,想要在黑夜下十万多人中找出雪隐门的人,那只会是笑话奇谈了。

    这些人看起来都差不多,所以三人推断大汗还没有前来,因为以大汗的阵仗,少不了前呼后拥,以及大军的保护,自然会有一个大的排场,所以就算要从大汗身上着落找出刺客,现在也做不到。

    因此慕容寒山也盘腿打坐,耐心等候。

    不知不觉中,晨曦从东方展露,草原上一马平川,朝阳似乎是从地底升起,绚丽的朝霞也在不断变换着色彩,伴随着第一缕阳光的出现,草原上的人众变得清晰起来。

    朱雀见到眼前这座圣莲峰并不甚高,却给人一种敦厚肃穆之感,在山腰上,有一块三面悬空的石台,这块石头应该就是落花台了,此刻的落花台上空荡荡的,说明活佛还没有前来。

    一阵马蹄声从众人身后的极远处传来,平民百姓前来都是徒步而来,马蹄声的出现,预示着大汗的驾临,朱雀等人回过头来,果然看到满天飞扬的尘土中,两队骑兵开道,中间一辆华丽的马车就是大汗的座驾,大汗的座驾之后,又是左右两支大军的陪同,大汗出场,气势果然不同。

    见到大汗如同出征时的架势,朱雀和慕容寒山两人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以大汗这种由大军环伺的保护,雪隐门何来下手之机呢?

    他们此刻尚不明白大汗的血印到底有没有丢失,如果丢了,他又知道雪隐门的人下手目标是他,这种排场绝不为过,如果没丢,那么等到雪隐门有出手的机会时,大汗只要亮出血印,他们便只能退走,也不需要这么多人的守护,若是他的血印没有丢,却做出这种阵仗,那么事情就变得疑惑难明起来。

    无论如何,就算大汗自己守护得再周全,也未必能做到万无一失,万一雪隐门的人隐藏在百姓当中或者守卫他的士兵当中,到时候利用暗器或者毒药刺杀了大汗,必然会造成巨大的混乱,到时候再想找雪隐门的人就困难了,所以他们必须未雨绸缪,同样在大汗身旁仔细观察企图靠近他的人。

    最重要的目标自然还是那些戏班子的人,只不过戏班子的人在进行表演时虽然穿得不伦不类,但此刻已经换成了寻常的牧民服饰,隐藏在十多万人中间,想要将他们找出来,也并非容易的事。

    见到大汗前来,原本聚集在落花台下的百姓主动向两旁退开,给中间留出一条足够八匹马畅行的通道,大军拥护着大汗的马车穿过这条通道,向落花台行去。

    来到落花台下,骑兵们驱赶百姓,给大汗的马车留下了足够大的地方,大汗这才施施然下了马车,由三百名近卫簇拥着向落花台行去。

    朱雀、伏缨以及慕容寒山三人不断地靠近落花台,尽管被士兵们拦在外面,但三人还是能够在这么短的距离内应付任何异常,如果真有人想要刺杀大汗,定然逃不过他们的阻拦,伏缨不断地在周围寻找着戏班子里的人,希望从中找出蠢蠢欲动之辈,但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了,每个人的表情看起来都差不多,伏缨暗中叹了口气,看来不到他们出手的时候,是看不出谁是刺客了。

    在大汗到达落花台附近的山腰上时,太阳已经冉冉升起,从一轮红日变得耀眼起来,而活佛也适时地突然出现在落花台上,十多万人一直看着落花台,竟看不出活佛是从何处到达落花台的,这种近乎凭空而来的经过让活佛显得更加神秘,朱雀推断石台上必有藏身之处,否则如何进行这种众目睽睽下的大变活人?

    活佛云丹嘉措穿着一身喇嘛服饰,看起来比他实际年龄要成熟些,牧民们说他年龄不过十六岁,但是他皮肤偏黑,老成持重,看起来差不多二十多岁的样子,活佛一出场,原本还有些低声说话之人都安静了下来,十万多人一起起立,望着活佛,等候他的祝福。

    云丹嘉措用西域话说了几句,然后停顿下来,十万多人立刻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欢呼的时间很久,等到云丹嘉措两手在空中虚按,大家方逐渐安静下来,慕容寒山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应当是祝福大家的好话,否则不会惹得大家这么兴奋。

    朱雀和伏缨却知道他在恭祝草原上所有生灵都会受到天神的庇护,草地上的草会永无止境地生长下去,受到众神祝福的牲畜也会越来越多等等,这种好话人人爱听,是以大家听后一通欢呼。

    接着云丹嘉措开始说法,他所说的不过是佛教中让人持身正,讲究佛在心中,要保持本心向佛,这是《甘珠尔》中关于佛与我的解释,有点类似中土的有相和无相,要求信徒保持无我之境,活佛云,人的本性即佛,除了本性别无佛,除了本性别无法,要保持本性永不变化,无论外力如何摧残或者诱惑,都要如大山一般不能动摇。

    慕容寒山由于根本听不懂云丹嘉措在说什么,他的心思都放在这十万多人身上,以及已经站在落花台上,活佛身后的大汗,大汗的侍卫们全都留在山腰上,警惕着有人接近,如今落花台只有大汗和活佛云丹嘉措两人,所以也不用担心大汗的安危,慕容寒山和朱雀讨论过,认为总要在大汗听完活佛的说法,回程时才会动手。

    一众信徒听到活佛的说法,深奥的佛理,在活佛的口中变得浅显易懂,人人听得如痴如醉,更有不少人听到精妙处,向活佛磕长头,表示对佛的信仰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

    活佛云丹嘉措年纪不大,却在佛法上有着很高的见识,据说活佛乃是转世灵童,至今已经是第四世了,转世灵童拥有前生佛法的记忆,也就是说活佛已经拥有四代高僧对佛法的理解,自然是近乎神一般的人。

    就连站在落花台上的大汗听活佛的妙语也不敢上前打扰,活佛的声音并不大,然而十多万人寂寂无声,他的声音还是远远地传了开去。

    向活佛跪拜的人越来越多,黑压压地跪倒一大片,逐渐所有的人都开始跪倒,最后几个跪倒的人中除了朱雀、伏缨和慕容寒山外,还有几名显然不是前来听法的,只不过和朱雀等人一样,是看到别人跪下,为了不让自己显得特殊,所以才顺势跟着跪下,只不过真正的信徒跪下后磕头点地不再抬头,别有目的之人虽然跪下,但却时时刻刻观察着周遭的形势。

    伏缨低声道:“那最后几个跪下来的人似乎就是戏班子里的人。”

    慕容寒山记得了这些人的方位,这些人全都在靠近落花台的东南角,那里出于十万多信徒的外围,既容易下手,又容易逃走,的确是个好地方,他用肩头碰了碰朱雀,三人慢慢地向那些人挪去。

    说到一个段落后,活佛让大家起身,十万多人站起身来,朱雀等人趁机来到东南角那群可能是雪隐门人的附近。

    直到此刻,大汗才来到活佛身旁,两人互相施了礼,大汗和活佛说了几句话,然后来到落花台台前,他双手高举,示意众人听他说话。

    不禁是这些牧民,就连朱雀等人也好奇大汗要问什么问题,而且能够回答大汗问题的人重重有赏,大家屏声静气,似乎连大气都不敢出,一起看着大汗,希望他赶紧问出问题,就算自己不能回答,他们也想知道问题是什么,答案是什么,谁才是那个能为大汗解惑之人。

    大汗首先表示了对活佛云丹嘉措前来说法的感谢,对重午节的祝福,对众人的祝福,之后他才转到正题上,只听大汗说道:“咱们的草原上原本有许许多多的部落,许许多多的氏族,只不过当时大家相互提防,防止其他部落的人来抢自己的牛马,来抢自己的女人,有的是先下手为强,让自己变得强大,有的是部落相互通婚融合,变成大的部落,以抵抗其他部落的侵袭,不知经过多少年,才有了如今这个局面,草原曾被鞑靼人统一过,但由于鞑靼人的贪婪,导致如今草原又分成了几块,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大家又开始过起提心吊胆的生活,唯恐哪一天战争来临,自己辛辛苦苦养育的牛群马群羊群成为别人的财产,因此大家有一统草原之心,可是草原这么大,大汗却有十多个,谁都不服谁,草原的首领却只能有一个,因此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

    听到这里,伏缨和朱雀同时一震,隐隐想到了大汗要问什么问题,两人你眼望我眼,伏缨的眼中充满了佩服,因为两人同时想到,大汗肯定是事先得知了活佛企图帮主其中一名大汗一统草原的野心,前来说法之余,准备说服准噶尔部,而大汗显然不想放弃自己的地位,不想答应,但活佛威望甚高,他必须让众人明白他不愿听从活佛建议的理由,否则一个部落很有可能因为想法的不同而变得从内部开始分裂。

    大家都静静地等待大汗问出他的问题,很多自认为聪明的人已经开始跃跃欲试,准备回答大汗的问题。

    大汗等候了一会,见到众人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这才缓缓地说道:“我的问题就是,如果草原统一,如何让别的氏族的人对待我们如同我们对待自己的亲人?我们又如何能够做到将自己辛辛苦苦创造出来的财富无私地和别人分享?如何将那些曾经杀害过我们的仇人视为亲人?”

    听到大汗带着嘶吼的问话,莲花台下寂静无声。

第一百一十章 奇诡转变

    大汗原本说的是一个问题,现在虽然问出了三个问题,其实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将陌生人甚至是仇人视作自己的亲人,这不仅要求自己能够做到,还要保证别人也能够做到。

    中土有一位儒家圣人孟子,他就曾提出过一个理想的境界,那就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么“天下可运乎掌。”只可惜这只是圣人才能到达的境界,这是孟子对梁惠王提出的一个不切实际的建议,梁惠王当然做不到这一点,所以也无法运天下于掌中。

    如今大汗将这个问题问出来,自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得出,他抛出问题,想要的并非一个答案,而是想让大家明白,自己就算能够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财富拿出来和别人分享,而别人却未必肯和自己分享,大汗的目的是让人有了这种想法,就绝不可能再赞同部落的融合,那么他大汗之位也就不会失去了。

    有了民心的支持,部落也不会陷入分裂之中。

    这是大汗为了维持自己权利,而运用的一个手段,也是他不得已而为之,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因此谁都得不到大汗重重的赏赐了。

    然而让人想不到的是,朱雀此时忽然高举双手,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伏缨和慕容寒山都用诧异的眼光看着他。

    大汗也看到了朱雀,很多人都看到了他,大汗不能视而不见,只能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说,其实大汗问完话后,就想立刻回去,他的本意就是让这些问题在大家心中生根,他的目的已达,且不愿生出其他乱子。

    然而朱雀的出现,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迫于形势,他又不能不让朱雀回答。

    朱雀朗声说道:“有一个办法能够做到,那就是用残酷的律法,迫使大家不得不这么做,否则便施以酷刑,让有异心之人受到鞭笞甚至伤残身体的酷刑,大家心生畏惧之下,便能做到大汗所提出的问题!”

    此语一出,众人无不哗然,纷纷指责朱雀违背人性的方案,有脾气暴躁的人都已经开始喝骂他的胡言乱语。

    大汗原本以为朱雀是在拆他的台,等他听到朱雀的回答后,神情放松了下来,原来朱雀是在帮助他说话,他等到十多万人表达出对朱雀的不满之后,这才示意众人安静,然后神情轻松地说道:“这位朋友给出了一个答案,只可惜这个答案让大家都不满意,谁愿意生活在残酷的统治之下,过着担惊受怕的生活呢?大家可以放心,咱们准噶尔部的子民永远不会受到这种统治!”

    十万多人中大部分人欢呼起来,为大汗送上赞美之词,因为这十多万人中大部分都是准噶尔部的人,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支持他们的大汗。

    大汗又说了几句祝福的言语,这才准备离去,离去之前,他又隔空向朱雀说道:“虽然朋友给出的答案不尽人意,但是也是一种提议,我说过的有赏也是言而有信,等朋友回去以后,可以到准噶尔部来找我领赏!”

    台下的人听到朱雀的回答虽然算不上答案,但依旧有赏赐,很多人露出羡慕的神色,更有人议论他不该获得赏赐,总之说什么的都有,知道活佛云丹嘉措上台继续说法,众人才安静下来。

    伏缨和慕容寒山都不明白朱雀此举何意,为何要强出头,惹人注意呢?

    其实朱雀是有自己的主意的,他要借此机会接近大汗,查探发生在大汗身上各种古怪的事。

    在活佛继续说法的声音中,大汗来到山腰间的近卫当中,却只是低声吩咐着近卫什么,一时并没有下山离去的打算。

    慕容寒山和伏缨也在时时刻刻注意着那些怀疑是雪隐门的人的动静,或者因为大汗相距太远,又或者大汗身旁守卫太多,所以这些人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朱雀低声对二人道:“大汗是在等和活佛谈话的机会,他这么做,虽然保住了自己的地位,却不免和活佛产生嫌隙。”

    伏缨却不管这么多,只是问道:“你是不是疯了,刚才那么多人都不说话,你说你凑个什么热闹?”

    朱雀摇了摇头,又朝他眨了眨眼,伏缨虽然不明所以,但总算不再追问。

    云丹嘉措在台上讲得天花乱坠,朱雀和伏缨却充耳不闻,两人的注意力都和慕容寒山一样,不是放在大汗身上,就是放在那些疑是雪隐门刺客的身上,然而大汗显然没有立刻离去的打算。

    等到活佛说法又告一段落时,太阳已经正午,活佛让众人吃些食物喝些水,他自己也到落花台后,也终于和大汗一起进行了讨论。

    圣莲峰下和落花台后相隔颇远,也看不清大汗和活佛再说什么,但像朱雀这等武功高强之人目力远过常人,他们看到了活佛显得十分愤怒,似乎是对大汗方才在台上的提问有关,两人争吵了一番,似乎并没有什么结果。

    终于,活佛拂袖走开,大汗也怒气冲冲地率领着侍卫下山,三百名近卫拥着大汗,而山峰下又有两万名士兵迎接大汗回来,大汗的保护似乎令雪隐门没有一点下手的时机。

    而那些在朱雀等人眼中就是雪隐门的刺客似乎正准备动手,不知道这些人哪里来的自信,就算他们能够侥幸得手,也决计逃脱不了。

    更何况他们似乎连得手的可能也没有。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一声闷哼从三人附近传来,朱雀寻声望去,似乎看到了曲三斗的身影,一名看似雪隐门的刺客,手中拿着一把利刃,身上流出鲜血,此人捂着自己受伤的位置,缓缓地倒下,周围的人见到发生了惨案,纷纷惊呼着后退。

    山峰下,大汗已经和前来护卫他的士兵接上了头。

    人群中雪隐门的刺客似乎被同门的死打乱了计划,十多人向被刺杀的那人围了过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朱雀和伏缨以及慕容寒山三人都认为曲三斗是找到了刺杀万夫长的凶手,因此不惜在此刻危机关头忽然下手,为万夫长报仇。

    曲三斗的鲁莽之举,不但令雪隐门的人计划落空,也令朱雀等人一时下不定决心。

    大汗也看到了这里有些混乱,派出一支百人队来这边查看。

    因为前来听活佛说法的人实在太多,这支百人队一边驱赶着诸人,一边向混乱之处走来查看。

    也就在这时,朱雀忽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因为这些事情发生地太过巧合,他们都无法确定十多万人中那些人是雪隐门的人,曲三斗凭什么能够准确地找到凶手并痛下杀手的呢?

    这件事多半是个陷阱,只不过朱雀一时想不明白这个陷阱究竟是针对谁而来,是大汗针对雪隐门设下的陷阱,还是雪隐门针对大汗设下的陷阱。

    朱雀等人为了不惹人瞩目怀疑,三人也向一旁退去,只不过他们是想接近大汗的地方退去,这样就算要对付准备刺杀大汗的刺客,也方便得多。

    这支百人队来到倒地的人身旁喝问:“发生了什么事?”

    周围的人躲避唯恐不及,又有谁会告诉这些士兵眼见之事,而给自己惹来麻烦呢?

    这队士兵的首领是名百夫长,百夫长见无人回答,来到朱雀身前问道:“你可曾看到了什么?”

    朱雀见这名百夫长职位虽然不高,但无论走路的姿势,还是流露出的气度,都给人一种精力充沛蓄势待发的感觉。

    还没等他回答,伏缨已经抢着说道:“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百夫长道:“是么?你们有没有看到,跟我到大汗身前去说吧。”

    伏缨说道:“凭什么让我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异变陡生,围在三人周围的人忽然抽出各种兵器向三人身上刺去,这些人的武功虽然不怎么高明,但因为距离朱雀等人很近,出手又毫无征兆,几乎就要得手。

    只可惜他们遇到的,是中原武林中的佼佼者,其中一位更是剑法天下无双的慕容寒山。

    他们虽一时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何出手对付他们,却还是在一瞬间反应过来,并拔剑相向。

    慕容寒山一剑揽下了大部分的袭击,剩下的由朱雀和伏缨接下,三人的小楼剑、陵光剑以及流萤剑同时出手,天下又有谁人能当?

    令三人意想不到的是,除了这些看起来相貌平平的假冒信徒的雪隐门的刺客外,前来查探的百人队也同时向三人攻来。

    直到此刻,朱雀等人才想明白,原来落入陷阱中的,上当中计的不是别人,而是他们三人。

    他们一直以为雪隐门下手的对象是大汗,或者说是大汗设计对付雪隐门的此刻,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大汗的人和雪隐门的人联手对付他们。

    三人临危不乱,慕容寒山更是出手毫不留情,他本意就是要对付雪隐门,难得这些人主动送上门来,他自然也不会客气,一出手就是至敌死命,这样既能节省自己的体力,又能让周围的人无法形成合围之势。

    一场混战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朱雀带着满肚子疑问,一边在想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落入圈套的,一边在埋头苦战,他一心两用,差点中了招,幸而由慕容寒山替他接过了这险至毫发的一招,慕容寒山不再隐藏身份,对他说道:“此刻绝非胡思乱想的时候,打起精神来!”

    朱雀忽然脑中灵光闪现,他想起了能让自己落入此地的关键人物,那就是曲三斗!他一瞥之间,看到那位已经被刺伤到底的人又毫发无伤地站起身来,更加验证了自己的想法,只不过他此刻无暇去究及其中的细节,他想通了此事,心中再无挂碍,和伏缨联手一起杀敌,立刻杀的对方叫苦不堪。

    在他们周围的人不断倒下,却又有人不断补充,围在三人周围的袭击者似乎源源不绝,杀不胜杀。

    伏缨四处查看形势,同时口中喊道:“风紧,扯呼!”他看缠斗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动了溜走的打算。

    三人都是轻功高绝之辈,想要脱身当然没有问题,只不过慕容寒山暂时不想离去而已。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快人心

    重午节的西域,昆仑山北圣莲峰落花台下的平原上,数百人在围着三人厮杀不休,旁边十多万前来听活佛说法的百姓见到这场惨烈的厮杀,善良的他们吓得向西边退却,和这些厮杀之人拉开了距离。

    奇怪的是,明明是数百人围攻三个人,但占了上风的,却似乎是被围攻的人。

    三个人,三把剑,似乎完全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他们的宝剑寒光闪过之处,必定出现淋漓的鲜血,以及伴随着有人倒下。

    倒下的当然不是三人,否则这场围攻早就结束了。

    一旁观战的大汗也上了马,一副随时都能避开逃走的样子,他身旁的谋士说道:“似乎不是他们。”

    大汗有些茫然若失,他计议良久,不惜谎称血印丢失,暗地里却和雪隐门的人相勾结,并且出动大军,就是想给几位觊觎他大汗之位的兄弟们一次机会,一次再也不能打他权位的机会,他认定他的兄弟里必定有人夹杂在百姓中准备刺杀他,只不过绝不像这三个人。

    不是说这三个人武功不足以刺杀他,恰恰相反,这三人武功之高,已经到了没有在这种场合才出手的必要,以三人的惊世武功,任何时候都可以前去刺杀他,如今这种情况下,反而不是对付他的良机。

    难道是他估计错了?

    有一名部将说道:“这三人好厉害的身手,大汗,要不要让大军攻上去?”

    他所指的大军自然是他们身后的两万铁骑。

    大汗反问道:“攻上去?他们三人?”

    历史上从无出动数万人对付三人的前例,可是若不出动大军,也似乎拿不下这三人。

    谋士眼利,他用疑惑的口吻说道:“以这三人高明的身法,似乎随时可以离去,为何他们不走呢?”

    为何他们不走呢?不仅是谋士有这种想法,就连身在战局中的伏缨也感到困惑,三人联手,固然能够威风一时,但等到三人精疲力尽时,大汗大军涌上,三人又非神仙,再想走恐怕也走不掉了,慕容寒山再等什么呢?

    围攻他们的人共有三百多人,除了一百名士兵外,其余两百多人都是雪隐门的人,他们出动这么多人,就是想将慕容寒山等人置于死地,慕容寒山等人来到草原上的事,他们早就从查巴海手下逃得性命的马贼口中得知,所以雪隐门此次表面上是帮助大汗巩固王权,当然也有置慕容寒山死地的打算。

    他们之前因为错估了慕容寒山的实力,导致损兵折将,这次他们吸取教训,一次出动两百多人,誓要将他以及他的同伴一举歼灭。

    而此次围攻,也是他们最接近成功的一次。

    朱雀、伏缨和慕容寒山三人身上都是围攻他的人从伤口飞溅出来的血,真正是浴血奋战,而一旁的大汗带着两万骑兵,虽然对三人虎视眈眈,却也没有立刻加入战局的意思。

    慕容寒山接连出手杀死了十多名雪隐门的刺客,情绪不带半分波动。

    而朱雀虽然有种打得糊里糊涂的感觉,手底下也没有闲着,死在陵光剑下的雪隐门刺客也不在少数,伏缨左冲右突,希望这些人能够主动退出战端,他心中惦念的还是雪隐门的藏宝之地,最好他们能够边打边退,将这些人引到人少之地,随便掳走几个雪隐门的人然后拷问。只可惜朱雀和慕容寒山此时完全没有这种打算。

    就在双方打得不可开交时,大汗在旁边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旁边的属下倒是看得心焦不已,不断劝说大汗加入战场,尽快解决这三人。

    大汗冷静地观察着周遭的形势,对部属的提议似乎充耳不闻,他说道:“众人做好御敌准备!”

    军令一层层地传递下去,大汗身后的两万骑兵全都保持了开战前的警惕神色,只不过他们全都稀里糊涂的,看不出谁会来攻打他们。

    忽然,漫天箭雨从圣莲峰一侧射来,无数箭雨洒向朱雀等人的战场以及大汗方向,由于大汗这边做好了防备,很多人挥刀将来箭挡开,所以中箭的士兵不多,但朱雀这边,雪隐门的人以及联手围攻朱雀等人的士兵们则伤亡惨重,三百多人中箭死伤的近乎一半的人,三人周围的压力大大减轻。

    于此同时,大汗抽出军刀,率领着骑兵向射箭之处冲杀过去,完全不去理会朱雀这边的情况,十多万牧民见到大汗和偷袭者厮杀起来,人人开始向相反的方向奔逃,就连落花台上的活佛他们也无暇去关心,十多万人四散逃开,在草原上就像是一场灾难,受惊的牲畜们不明所以,也跟着四处乱跑。

    围攻朱雀的人中还有几十名是大汗麾下的士兵,这些人见到大汗领兵向偷袭他们的人杀去,他们也无心再和朱雀等人对阵,齐声发喊,向大汗赶去的方向追随而去。

    剩下围攻朱雀等人的雪隐门刺客还有七八十人,慕容寒山自然不会放过这次重创雪隐门的机会,汇同朱雀等人,杀得他们人仰马翻,叫苦不迭,三人武功之高强,简直让他们做梦都想不到,七八十人转瞬之间还剩四五十人,剩下的人都不想再继续围攻下去,因为他们似乎除了送命之外,在没有别的可能。

    他们原本以为对付的只不过是慕容寒山一人,想不到与慕容寒山同行的两人武功也高得离奇,原本以为大汗手握重兵,会和他们并肩相斗,可是大汗却将兵力全都用在了别处,这些雪隐门的刺客门虽然悍不畏死,那只是他们没有真正面临死亡的威胁,如今的他们只想逃离,只不过碍于同门相互监督,如果临阵脱逃,回去恐怕会受到更生不如死的惩罚,所以只能留下,只是这些人的渐渐以防守为主,只不过他们无论是以进攻为主还是以防守为主,在慕容寒山眼里都没什么却别。

    四五十人很快又被朱雀等人解决了一半。

    最后还剩二十多人时,这些人再也掩饰不住自己心中的恐惧,看着同门在自己眼前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终于有了第一个逃走的人,剩下的人见状全都一哄而散,但慕容寒山又岂是易于?他展开轻功,追上几人一一刺死,直到被伏缨挡下一剑,救出一人,至此,两百多名雪隐门的刺客,只有十多人逃出生天。

    伏缨带着哀求的口吻道:“剑神就当是为了我,饶了他一命吧。”

    慕容寒山想起伏缨还要逼问雪隐门的藏宝之地,便施施然收了剑,远处十万多名信徒早跑得不见了踪影,圣莲峰后则传来阵阵厮杀,山峰吹过,落花台上也不见了活佛的踪影。

    一场欢闹的重午节,变成了杀戮的现场。

    看着满地的尸首,慕容寒山只觉一阵意兴萧索之感,他对朱雀道:“这一战,恐怕足够让雪隐门知道,中原人绝非是他们想杀就能杀,杀了后还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朱雀将陵光剑上的血抹拭干净,然后还剑入鞘,他听到慕容寒山的话,微微一笑道:“我看他们受到这个教训后,是再也不敢踏入中原一步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伏缨已经拎着那名死里逃生的雪隐门的刺客向圣莲峰处走去,此人任其摆布,看来是被伏缨封了穴道,最后活下来的十多名刺客,都是吓破了胆子的人,再也凶悍不起来。

    伏缨是打算带着此人到僻静之处好好拷问,慕容寒山对朱雀道:“今日的厮杀真是痛快,出了我胸中一口闷气,只不过此事当然不能就此了结,我还要找出剩下的雪隐门刺客的所在,再杀一番,让他们此后就算被人拿刀逼着,也不敢再打中原人的主意才行……咱们先回去吧。”

    朱雀看着伏缨离去的方向道:“你先回去,伏缨未必能从那人口中问出什么来,他既然帮了咱们杀了这么多雪隐门的人,我也不能放人他一个人去找雪隐门的藏宝地,等我问出个雪隐门其他人的下落,便回客栈通知你。”

    慕容寒山沉吟一会,断然道:“既然如此,我先回去也是清闲,就和你们两人一起便是,若是第一时间问清了雪隐门的下落,我也能尽早赶去,让他们再得到些教训。”

    朱雀知道他是想帮二人的忙,只不过又不想表现出来,因此口中只说是为自己,朱雀也不说破,两人跟着伏缨向圣莲峰赶去。

    圣莲峰后的厮杀声渐渐小了,看来打仗的双方,一方落败,另一方追赶去了,也不知准噶尔部的大汗是胜是败,三人都没兴趣去理会。

    伏缨提着这名雪隐门的人来到一块山石之后,这里还算隐秘,不易被外人察觉,伏缨拍开此人的穴道,用西域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此人扭过头去不理会伏缨,伏缨冷冷地说道:“看来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头,我劝你主动说出来比较好,偿若非要我用刑,恐怕等你主动答应回答我的话的时候,就算是你爹娘都认不出你来,哦不,不是你爹娘,我是怕别人认不出这团肉到底是人还是别的脱了皮的野兽。”

    伏缨故意说得十分凶残,这人听到伏缨的话,忍不住打了个机灵,此人故作强硬地说道:“你杀了我吧,若是我将门内隐秘之事告诉你,回去不但我死得惨不堪言,就连我的家人也要受到连累。”

    朱雀忽然从一旁走了过来,伸手托起此人的下巴,拇指食指在他颊车穴上一捏,让他嘴巴无法合拢,然后用另一只手从他口中掏出一颗馕出来,伏缨立刻醒悟这颗馕就是这人最后的手段,若是他撑不过伏缨的酷刑,咬破毒馕,便能服毒自尽,此人定然是在刚才的厮杀中吓破了胆,所以虽然被掳走,但至今没有勇气去死。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兵贵神速

    没有勇气去死的人,自然更熬不过苦刑,此人见自己口中的毒馕被掏出,最后的凭藉也没有了,脸色变得苍白,人也跟着委顿下来,等到伏缨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异常的匕首,在他眼前毫厘处,准备去挖他的眼睛时,他彻底崩溃了,将所知尽数吐露出来,只求伏缨给他一个痛快。

    此人也看得出自己没有活着的希望了,可是伏缨却道:“对你们雪隐门,我们已经知道不少,否则怎会准确地把握到你们在这里,从而对付你们呢?你们以为假扮成戏班子,我就看不出来么?只要你老老实实尽吐所知,我以性命保证你可以活着回去。”

    伏缨这招欲擒故纵的手段果然起到奇效,此人不知道伏缨等人到底知道多少关于他们雪隐门的事,而且又有了生的希望,所以接下来伏缨所问的每一个问题,他都老老实实地回答出来。

    长话短说,经过伏缨的一番问询,他们得知此人乃是雪隐门中的丙十三,雪隐门共有多少人,丙十三并不甚清楚,因为他们在进入雪隐门后,都是按照天干分为十处进行训练,训练完毕之前,这些人相互之间见不了几次面,艺成之后,也只有等到有任务需要他们出手时才会派人告知他们,尽管如此,丙十三因为加入雪隐门快十年了,所以对雪隐门所知总归不少。

    按照丙十三的推断,雪隐门约么有五六百人之众,这次为了对付慕容寒山,出动了一半的实力,原本他们以为是绰绰有余,想不到却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对于雪隐门派出一百多人前去中土对付丐帮和慕容寒山之事,丙十三并不清楚。

    雪隐门的门规极严,入门之后,终身不得叛离雪隐门,他们平时以普通人的身份混迹在牧民当中,他们不主动亮明身份,谁也不知道他们是雪隐门的弟子,因此雪隐门哪怕是在西域,都显得极为神秘。

    而他们所接的活大多都是部落之间,氏族之内王公贵族之间的争斗,所以他们的酬劳很高,普通百姓就算想要对付仇人,又能拿出多少钱财呢?后来雪隐门的一位掌门发明了血印,他们接起刺杀的活也逐渐多了起来。

    丙十三告诉三人雪隐门几处联络点,相比较其他地方,这些联络点中的雪隐门门人占据了很重要的作用,因为每次接到活后,都是由联络点的人负责联络某个刺客前去行动,慕容寒山详细问明了这些联络点的位置和人数,并认真地记了下来。

    看着三人并不罢休的态度,丙十三惨然一笑道:“我跟你们说了这些,你们就算放我回去,我也无法在雪隐门立足了,若是被人得知是我告诉你们这些事的,我的处境会更加凄惨,不过幸而你们今日杀死了我们太多门人,所以其他人暂时还不知道我的死活,我只能假装被你们杀死,然后远走他乡,隐姓埋名,说不定还能保住我家人的性命。”

    关于伏缨要问的有关他们藏宝地的事,丙十三道:“我虽然不知道门中的财富都藏在什么地方,但是我知道谁知道藏宝地的所在,你们可以去找他。”

    伏缨问道:“谁知道藏宝地?”

    丙十三道:“藏宝地是我们门中禁地,就算对我们雪隐门中普通的弟子,也是不允许知道,出了门主外,知道藏宝地的还有两批人,一是守护藏宝地的三十六名身手高明的弟子,而是每处联络点的负责人,此人出了派遣雪隐门的刺客任务外,还有将每次刺杀的酬劳都送到藏宝处的工作,只不过这些联络点的负责人都是雪隐门的骨干,轻易不会说出藏宝地的所在。”

    朱雀问道:“你们雪隐门的门主是谁?叫什么名字?”

    丙十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伏缨不信:“这怎么可能?你身为雪隐门的人,竟然连门主是谁都不知道?”

    丙十三道:“别说门主叫什么名字,就连门主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我们普通弟子都不清楚,更何况我们也没有见到门主的必要。”

    伏缨几乎已经无话可问,他见到此人还算配合,便有饶他一命的打算,他正要让此人滚蛋,朱雀却忽然问道:“你们此次前来对付我们,是大汗的要求,还是你们门主的要求?”

    丙十三道:“是大汗的要求,我们原本以为他会挥动大军和我们并肩作战,哪知道他竟只派出一百人,否则我们又怎会败得如此狼狈?”

    朱雀心道,偿若大汗不是按兵不动,而是和雪隐门一起围攻他们,他们三人虽然难以幸免,但大汗恐怕也会在混战中受到来人的偷袭,这两万骑兵还能剩下多少还不好说。

    伏缨道:“你走吧,此后别再让我们见到你,否则下次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丙十三连忙谢过不杀之恩,连滚带爬地下了圣莲峰。

    三人看着丙十三落荒而逃的背影,感到他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都振奋起精神,要让雪隐门的人知道他们的厉害,丙十三已经逃到了山脚,就在这时,一支冷箭从旁射出,箭羽去势极快,再加上丙十三刚刚死里逃生,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人偷袭他,这支箭矢穿透了丙十三的脖子,将他带得向一旁斜飞出去,当场毙命。

    伏缨已经决定饶了此人,没想到此人却死在别人手中,伏缨感到一股怒气勃然而起,他立刻向山下冲去,准备看看是谁射出的冷箭。

    朱雀和慕容寒山两人怕他有失,连忙跟了过去。

    三人来到山下,还没等伏缨的怒气发作,眼前的情形让三人立刻冷静下来。

    原来在山下等候他们的,并不只是射出冷箭的人,而是带着一万多骑兵的大汗,有两名护卫骑着马跟在大汗身后,其中一人刚刚把一把长弓放回背上,显然刚才那支冷箭就是他射出来的。

    只听锵地一声,慕容寒山抽出小楼剑,刚才和那些人厮杀时,慕容寒山不愿离去,除了他慕容寒山从不会逃走外,更重要的是他看出大汗并没有全力对付他们的意思,如今,面对一万多人,他们需要便杀便走,否则若是陷入被围住的局面,他们只有力战而亡的结果,再没有别的选择。

    可是大汗却丝毫没有准备出手的打算。

    朱雀走上前去,像是向骑在马上的大汗抱拳施礼,然后问道:“不知大汗此举何意?”

    大汗原本带着两万骑兵而来,如今在他身后还有一万多人,足见刚才他们和偷袭者之间厮杀的惨烈。

    大汗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知道你们的来历,我也无意和你们为敌,不仅不是敌人,还可能交个朋友。”

    朱雀冷笑道:“咱们成为朋友?大汗不是把我们当成傻子来看吧?”

    大汗下了马,向朱雀走来,大汗的几名侍卫要跟上来,被大汗挥手止住,朱雀一时摸不清他的意图,不过大汗孤身来到他身前,自己偿若要取他的命,恐怕那一万多骑兵也都来不及做出反应,从此处也能看出大汗毫无敌意。

    只听大汗说道:“我说的朋友和你们口中的朋友可能不太一样,我们草原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敌人,一种就是朋友,没有第三种情况,而且你们中原也有句话,叫做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咱们至少可以做这种朋友。”

    朱雀愕然问道:“什么敌人的敌人?”

    大汗道:“你们前来的目的,据我所知,不过是为了对付雪隐门,在这一点上,咱们可以携手合作。”

    朱雀更加不明白了:“刚才雪隐门的人围攻我们,大汗的人也参与其中,你们和雪隐门的人沆瀣一气,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大汗道:“我和雪隐门的合作乃是不得已而为之,雪隐门乃是我们草原上的一颗毒瘤,威胁着所有人的生死,让这种人留在草原上,用你们中原的话来说,那就是伴虎而眠,谁能睡得踏实?”

    朱雀道:“你们不是拥有血印么?难道有了血印,他们还会对你们下手么?”

    大汗道:“血印?这种东西是对我的羞辱,更何况血印不过是一块破石头罢了,等到他们翻脸不认账的时候,谁又能去跟他们说理去?今日我派出一支百人队和他们联手,阁下如是聪明人,当知道我的苦衷,我已经尽力不留把柄给他们,我以大汗之尊,却受到他们的威胁,这大汗当得索然无味,如果你们能够帮我除去这颗毒瘤,我愿意竭力配合你们,需要什么条件,你们都可以提出来,只要我能够接受的,我都会给。”

    这条件十分诱人,更何况朱雀和慕容寒山以及伏缨等人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雪隐门,但朱雀偏偏摇头拒绝了大汗的提议:“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对付雪隐门的人。”

    大汗脸色变了:“为什么?难道你们和雪隐门之间……”

    朱雀忽然笑道:“大汗不用瞎猜了,我们和雪隐门之间只有仇恨,只不过我们不会和大汗联手对付雪隐门,是因为偿若雪隐门知道大汗在对付他们,说不定会狗急跳墙,全力对大汗出手,不免造成无谓的变数,所以我们三人去对付雪隐门已经足够,只要大汗不要拖我们的后腿便够了。”

    大汗听到朱雀的话先是愕然,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一个像大汗这样的男人,竟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感激地说道:“好好好,你放心,我会通知整个准噶尔部的人予以你们方便。偿若你们帮我们解决了这个隐患,整个大草原的人都会感激你们的。”

    看着大汗率军离去的背影,伏缨在一旁叹道:“这么好的敲竹杠的机会,让你白白放弃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朱雀淡淡地说道:“如果咱们和他合作,他派出一支骑兵跟着咱们,你想雪隐门的宝库他们愿意白白留给咱们么?”

    伏缨闻言一愣,接着流露出感激的神色:“好小子,你倒没有忘了我的事。”

    慕容寒山自后跟来,他说道:“兵贵神速,那些联络点上的雪隐门的人还不清楚咱们已经知道他们的下落,咱们正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追击千里

    距离他们最近的联络点就在准噶尔部,三人回去的路上,伏缨提起曲三斗,想知道他为何要陷害自己。

    朱雀解释道:“此人在草原上生活了三十多年,说不定早被雪隐门吸纳入门,那个万夫长也说不定就是他杀的,咱们都被他的言语迷惑了。”

    伏缨推断:“说不定此人根本不是什么曲三斗,只不过他不知道从哪儿得知这个名头,借以骗过咱们罢了。”

    慕容寒山却肯定地说道:“不,此人就是曲三斗,名字可以假冒得来,气势假冒不出,此人虽然改用一支铁铸的烟杆子做兵器,但举手投足间都是判官笔的架势。”

    慕容寒山的眼光,那自然是不用怀疑了,伏缨和朱雀听他这么说,便打消了这方面的疑虑,两人都认定他是被雪隐门的人收买或者他现在根本就是雪隐门的一份子。

    对于大汗今日的表现,朱雀感叹掌权之人的想法和普通人不同,他表面上和自己作对,与雪隐门联手,暗地里却希望借助三人的力量将之铲除,细细思之,不免令人胆寒。

    而活佛云丹嘉措虽然受到整个草原上人的推崇,但遇到掌握实权的大汗,似乎还是难以作为,这在大汗今日的一番提问就能看出来,活佛想要靠着自己的影响力,将几大部落统一起来,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是活佛越意识不到这一点,依然四处游说几个部落,最终受到几位大汗的仇视,十二年后被人刺杀在哲蚌寺,至死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因为很多人都有杀他的理由,故而始终没有定论,成为了历史上的一大迷案。

    三人回到准噶尔部,牧民们因为今日的事,怕殃及到自己身上,大部分人都留在自己营帐中没有出来,而大汗也派出了士兵在周围巡逻,以防出事,给人一种风雨欲来之感。

    而大汗对于三人的态度也十分奇怪,虽然他们答应了帮助大汗对付雪隐门的人,但大汗却还是对他们表现出了一种敬而远之的样子,朱雀推测这是大汗故意做出的态度,以防雪隐门的探子看出大汗对他们的铲除之心,防止他们在鱼死网破的情形下全力对付大汗。

    根据丙十三提供的线索,离他们最近的一个雪隐门的联络处就在他们下榻的客栈附近,三人出去直接去找,伏缨讶然发现,此处竟然就是前日他抢夺肉蛤饼的地方,只不过此人所在的营帐已经人去帐空,至于此人是不是今日参与围攻他们,而被他们随手宰了的人,他们一时也难以分辨。

    随后三人又去了戏班子投宿的几处牧民营帐,这些牧民还在奇怪,戏班子的人昨夜随他们去圣莲峰落花台听活佛说法,此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他们的道具以及表演时穿得衣服还放在他们家中,三人一连找了几家都是如此,伏缨心道,这些人已经死在草原上,恐怕是再也不会回来取回他们的行李了。

    准噶尔部**有三处雪隐门的联络点,无不是不见人影,三人知道原委,倒也并不如何失望。

    雪隐门在这场同他们的厮杀中,二百多人只活下来十多人,这十多人定然不敢再留在准噶尔部中,所以三人商量后决定,立刻离开此地,到雪隐门盘踞的另一个部落,土尔扈特部去,那里也有几处雪隐门的联络处,况且他们推断雪隐门的主力就在土尔扈特部。

    三人回到客栈,见过班阑珊,慕容寒山思忖班阑珊再跟着他们,除了冒险外,再没有别的帮助,而且朱雀和伏缨都会说西域人的语言,所以慕容寒山便让班阑珊自己回去。

    班阑珊这一路上,虽然经历了几次生死之险,但原本说好的一千两的酬劳,在经过和马贼的厮杀后,他意外地“分赃”到三千多两银子的巨资,早就想回西宁卫了,只是自己不好主动开口,他听到慕容寒山让他回去的提议,还是客气了两句:“此去土尔扈特部,你们人生地不熟……”

    慕容寒山道:“草原上并没有什么难以寻找的地方,你得了钱财,以后少到西域冒险,几个部落如今处在战事的边缘,一旦真的打了起来,你一个外人的性命被他们误伤可就冤枉了。”

    班阑珊本就是客气一句,听他这么说,只得答应回去,临别之际,自然少不了哭哭啼啼的,慕容寒山道:“马车给我留下,我还有用,你骑一匹马回去吧。”

    打发了班阑珊后,三人购买了足够的食物清水和酒,这便上路赶往土尔扈特部。

    伏缨赶着马车,拉着行李,朱雀和慕容寒山两人骑着马,三人启程时已是午后,草原上暖风吹来,让人感到懒洋洋的,正是出行的好天气,大汗自然知道三人离去的原因,并没有阻拦,却也没有送行。

    三人离开准噶尔部十多里地,后面两匹快马追了上来,三人听马蹄声甚急,都留上了神,朱雀回头看去,这两匹马上的人穿着普通牧民的服饰,但两人神色间却不像普通百姓,却带着一股颐指气使的官员气度,这两人匆匆赶来,并非为了别的,正是向着三人而来。

    朱雀见这两人没有敌意,勒马停住,两人从马上下来,从背上取下一个包裹递给朱雀道:“大汗知道三位英雄此去土尔扈特部,也知道三位英雄的目的,大汗需要避人耳目,因此没有亲自给三位英雄送行,这些薄礼大汗让小人拿来送给三位英雄,预祝英雄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伏缨轻舒猿臂,将包裹接了去,他解开包裹,看到里面放着一个玉盒,以及十多根金条,金条沉甸甸的,显然是十足赤金,伏缨打开玉盒,玉盒里面是白色的膏状事物,好像极浓的米糊,他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来人道:“这是我们部落中无上的疗伤圣药,雪莲白玉膏,若有什么刀伤剑疮,毒虫咬噬之类,外敷内服都极具神效,大汗怕三位英雄中了对方的暗算,有了这雪莲白玉膏就能药到病除。”

    伏缨点了点头,知道西域的雪莲被称之为圣药,而大汗所赐,那更是异常珍贵之物了,伏缨道了谢,收下了赠礼,这两人大喜,又恭祝一番,这才回去。

    朱雀叹道:“这大汗是让咱们出死力了,只不过他不知道咱们原来的目的也是为了对付雪隐门,否则就这么收了大汗的礼物,咱们若无对付雪隐门的打算,就显得很尴尬了。”

    尽管准噶尔部和土尔扈特部都是在当年瓦剌过的范围内,但土尔扈特部还在准噶尔部的西北部上千里外,和中土不同的是,在中原走上上千里,不知道要经过多少城池,但是在草原上,上千里的坦途,中间只有疏疏落落的几个部落而已,每日所见,都是茫茫草海,似乎和昨日和前日并无什么不同。

    三人中以朱雀对西域所知最多,这是因为他的师父北斗先生就是生活在西域雪山下,耳濡目染,道听途说,也对西域的历史知道了个大概。

    一百多年前,成祖皇帝亲自领兵西征,打得瓦剌人不得不臣服中土朝廷,后来随着在瓦剌和鞑靼人的征战中不断获胜,瓦剌人的野心也跟着膨胀起来。数十年后,瓦剌人的势力在也先当上大汗后达到了顶峰,当然他们的兵力也到了一个顶点,也先不甘心向上国臣服,更不甘心每年的朝贡,竟向中土发动了战争。

    当时朝廷**,军队的**尤甚,很多军营虚报士兵人数来冒领粮饷,结果在也先率兵侵入时,这些守边官兵不堪一击,节节败退,一度被也先攻打到了京城,甚至英宗皇帝也被掳走,成为汉人永远的耻辱,虽然瓦剌大军最终被于谦率兵击退,皇帝也给送回,但中土毕竟还是元气大伤。

    但是瓦剌人也并没有因此再做出什么更大的成就,也先攻打到上国京城,俘虏中土皇帝时是他一生也是瓦剌历史上最荣耀的时刻,此后的也先不可一世,自封为僭称“大元田盛大可汗”,并学着中土建国建立年号,只不过又有他并没有建立一个管控草原的制度,他的唯我独尊惹起了很多人的不满,最终被他的部署暗杀而死。

    也先一死,瓦剌国没有了这位极具军事才能之人的领导,立刻陷入分邦离析之地,瓦剌国统属下的四个最大的部落谁都不服谁,一个显赫的帝国就此陨落,若不是鞑靼人在旁虎视眈眈,瓦剌国早就陷入征战不休的局面中了。

    即使如此,四大部落企图打败其他人,再创也先统治时期的辉煌的野心也从未熄灭,只不过四大部落的实力都差不多,谁都没有能力一举击溃其他三个部落,反而还要担心自己和某一个部落发生争斗时,被其他两个部落有机可乘成,因此大家互相防范,竟维持了一百多年的虚假和平的景象。

    战争迟早不可避免,只是谁都不知道何时会发生罢了。

    伏缨听朱雀说完这一段历史,感慨道:“中原皇帝都被人掳走,也算是汉人之耻了,真不明白后来的皇帝怎么不去报仇雪恨?”

    朱雀道:“他们倒是想,只不过心有余而力不足,咱们劳师远征,已经占不了地利,而且边疆之外,除了瓦剌还有鞑靼人还有女真人,都对中土怀有觊觎之心,因此他们也都不敢轻举妄动,一旦吃了败仗,国中根本动摇,就会给其他人可乘之机。”

    伏缨郁闷地说道:“难道就此罢休了不成?想当年宋人有靖康之耻,却不料后世又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看呐,打铁还要自身硬,咱们羸弱,他们便趁机沾些便宜,咱们强大,他们便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朱雀跟着叹道:“中土如今因为天灾**,已经快成了一个烂摊子,你就别指望他们能在此时振兴起来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冰雪消融又岂能奢望一日之暖?”

第一百一十四章 落入重围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三人晓行夜宿,不一日来到了土尔扈特部所在。

    和靠近中土的准噶尔部不同,土尔扈特部的营帐更为粗狂,也显得更结实更耐风雪,这里的人也更为彪悍,见到三人前来,不似准噶尔部的牧民那般热情,反而打斗流露出警惕之心。

    三人毫不在意,寻了一个做为客栈的大营帐投宿,三人不欲在找到雪隐门弟子之前惹出麻烦,因此三人住下来没多久,就都换上了土尔扈特部的服饰,朱雀和慕容寒山两人也依然自称是辉特部的人,以释他们古怪的口音。

    到了土尔扈特部的当日,三人饱餐一顿后便留在营帐休息,以洗多日赶路的疲惫,到了晚上,伏缨按奈不住,对朱雀和慕容寒山道:“我去探探情况,丙十三所说的联络点就在这附近,我先打听打听。”

    朱雀道:“千万要小心,别打草惊蛇,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到来,否则他们刻意躲起来,咱们便难以找到他们了。”

    伏缨道:“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罢,伏缨掀开营帐的帘子走了出去。

    朱雀和慕容寒山则留在营帐中等候消息,慕容寒山道:“偿若雪隐门的营地就在这个部落,那么土尔扈特部的首领也不会懵然不知。”

    朱雀点了点头:“说不定他们和雪隐门之间还有着利益瓜葛,土尔扈特部距离中土和鞑靼人的距离都是最远,也最不容易受到威胁,所以他们平时所作所为,定然都是扩张领地,不想其他三个部落这么前后两面设防。”

    慕容寒山道:“无论雪隐门在这里地位如何,除了伏缨要寻找藏宝处外,其余的雪隐门的人,则是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他们既然敢到中原去找我的麻烦,想来也做足了我会前来寻仇的准备。”

    朱雀笑道:“我看未必,他们当初敢收钱去招惹你,就是错估了剑神的实力,他们若知道会落到今日这等田地,我想就算再给他们十倍的钱财,他们也不会接这个活,只不过对于伏缨,我倒有些担心。”

    慕容寒山问道:“你担心什么?”

    朱雀道:“我担心他就算找到了藏宝地,偿若雪隐门的藏宝地在这附近,而单勤王派来的一支千人队却远在准噶尔部,他们如何做到千里迢迢地赶来将财宝运走?”

    慕容寒山道:“咱们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就让伏缨去想办法吧,他只要尽快找到宝藏的位置,然后通知单勤王的手下,也就算了完成了任务……”

    两人正在说话,土尔扈特部的晚上十分热闹,到处都是出门走动的牧民,外面传来各种各样的喧哗,可是在这些喧哗中,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的琴声传来,让慕容寒山虎躯巨震,连日来他都在想着如何重创雪隐门的人,渐渐淡忘了魔音教那位让他难以忘却的伊琳娜。

    而这声琴音,却仿佛在告诉他,她就在附近,或者说是魔音教的人就在附近。

    朱雀看到慕容寒山脸色变了,忍不住问道:“你听到了什么?”

    慕容寒山倏然站起,对朱雀道:“你留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说着,慕容寒山提起小楼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营帐。

    来到营帐外,慕容寒山看到土尔扈特部的人来来往往,有的刚从草原上回来,有的正打算到草原上去玩耍,远处的草原上,星星点点的篝火,表明了此处的人更喜欢在晚上一起活动。

    慕容寒山看了一眼后,就向琴声传来的方向行去,那琴音一闪而过,但慕容寒山凭着记忆,还是准确地找到了方向,大踏步走去。

    然而土尔扈特部的大本营中也是密密麻麻布满了数万营帐,慕容寒山在营帐间穿梭,走了一里多路,感到琴声就是从这附近传来,至于哪一个营帐,他却不能肯定,他站立不动,希望琴声再次传来,给他指点迷津。

    不负慕容寒山所望,不久琴声又传来一声,只不过这次琴声传来之处和他预料之处相差很远,慕容寒山听这次琴声来得太过巧合,或者说是太过古怪,好像故意在引他前去,一般人定会想到这是个陷阱,但慕容寒山艺高人胆大,丝毫不惧,人向着第二次琴声传来的地方走去,这次他一个人出来,吸收上次在营帐中迷了路的教训,仔细记着自己走过的路途。

    等他到了琴声第二次发出的地方后,又等候了一会,这琴声第三次发出,又在很远的地方,慕容寒山此刻已经知道对方实在引诱他过去,但是他夷然不惧,继续向着琴声传来的方向赶去,他可以肯定,以琴声为他指路的,绝不止一人,他虽然没有施展轻功,但一次琴声和下一次琴声之间相隔很远,如果是同一个人,势必要抱着一把琴来回奔跑,早就惹起部落中人的注意了。

    因此,他认为,在他到来的时候,他们的行踪已经被人识破,至少是被魔音教的人识破,他想起伊琳娜已经被魔音教教众长老驱逐出教,所以他也不能肯定引诱他前去的人究竟是伊琳娜还是魔音教中的其他人。

    不管是谁,他都要过去看看。

    经过几次琴声的指引,慕容寒山来到土尔扈特部落的北面,他所居住的地方是在土尔扈特部的东南,现在却从部落的北部穿过,可说是经过了整个部落。

    部落的北面数里地外有一片树林,最后一丝琴声就是从树林中传出。

    慕容寒山略一犹豫,倒不是他害怕树林中有人埋伏他,而是他不知道如何直面伊琳娜,此刻明月当空,背后是土尔扈特部的欢声笑语,慕容寒山忽然感到一种孤单之感。

    他竭力忘掉这种感觉,下定决心向前行去。

    这片树林是由长柏和云杉等各种参天大树组成,在树林中有一处空地,空地边上的一棵树干上挂着一盏风灯,风灯照耀下,一名女子正坐在空地上的一把椅子上,在她身前有一张台桌,台桌上放着一把琴。

    看身影,正是尹琳娜。

    慕容寒山暗叹一声,慢慢走了过去。

    女子听到慕容寒山故意发出来的脚步声,转过身来,正是伊琳娜,慕容寒山虽不明白她为何要用这种方法约自己来到这里,但他又想到伊琳娜行事似乎也不依常规,爱由着性子行事,所以也并没有太在意,他信步走了过去,在逐渐接近伊琳娜时,他的心跳得很快,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一夜所发生的事。

    醉酒后的事,究竟当不当的真呢?

    慕容寒山正想要问问伊琳娜为何这么做,忽然看到她脸上露出十分奇怪的神情,风灯光芒幽暗,看不甚清,但她一双眸子似乎在左右闪动,企图在告诉慕容寒山什么事,两人相隔不过十多步,伊琳娜若是有什么话,尽可以说出来,为何她却拼命地打眼色呢?

    慕容寒山的目光禁不住放低,他讶然发现伊琳娜的双脚是被绑在椅子腿上的。

    原来这到底还是针对他的一个陷阱,他推断出要对付他的人以伊琳娜为诱饵,准备让他进入埋伏的圈子,然后对他进行袭击。

    他虽然看破了这个陷阱,对方也暂时没有发动进攻,可是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他自己掉头就走,自然能够摆脱这个陷阱,保证自己的平安,但伊琳娜会遭遇什么情况,他却不得而知,何况他怎是那种能够抛弃对方自己离开的人?

    几种办法电光火石般在他脑海中闪现,他故作没有看破这是陷阱的神态慢慢向前走着。

    伊琳娜也以为他没有看出凶险,还在拼命暗示她,慕容寒山见她这副神情,推断她不仅被绑在椅子上,同时也被点了哑穴,只不过没有封住她上身的穴道而已,慕容寒山距离她越来越近,两人相距已不过七八步的距离时,慕容寒山忽然拔剑出手!

    小楼剑出鞘后就被他向前甩出,剑身旋转着向伊琳娜射去,此举必将出乎准备埋伏他的人的意料,不过这些人当然能够猜到慕容寒山已经看出这是陷阱,袭击也与此同时展开!

    慕容寒山两边传来十多道破空之声,慕容寒山也无暇去分辨是什么暗器产生的破空之声,他甩出手中的小楼剑后,同时展开捕风捉影的轻功,他的双脚在地上一点,人如同从强弓中射出去的一只箭矢,跟随者小楼剑向伊琳娜扑去。

    小楼剑旋转着来到伊琳娜身旁,只不过小楼剑的目标却不是她,而是她身下的椅子,慕容寒山使力十分巧妙,小楼剑将伊琳娜捆在椅子上的两根绳子斩断,同时椅子腿也被削断,椅子失去平衡,向一旁倒去,而小楼剑斩断了椅子后并没有停下,依然旋转着向前飞去,只不过划了一道弧线。

    与此同时,慕容寒山身后传来一阵密集的暗器落地之声,显然敌人错估了慕容寒山闪避的速度,偷袭他的暗器纷纷落空。

    慕容寒山知道这些人一击不中,第二轮的袭击马上到来,也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慕容寒山仅比小楼剑慢上一瞬的速度赶到伊琳娜身旁,伊琳娜因为椅子倾斜,人也跟着向一旁倒去,慕容寒山反手将她抄起抱在怀中,双足在椅子下又是一点,继续跟着小楼剑飞去。

    与此同时,头顶上一张网子跟着落下,而伊琳娜刚才所坐的地方周围的土地坍塌下去,只不过慕容寒山早就离去,小楼剑在空中飞舞一圈,又折了回来,慕容寒山一手抱着伊琳娜,一手接过小楼剑,潇洒地落到安全之地。

    在他做出决定时,他就看出伊琳娜周围必定会有陷阱,因此他一跃而出,直到伊琳娜所在之地才借力离开,因为他断定伊琳娜所在的地方必定是实地,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头顶还有陷阱网子,这个陷阱考虑的不可谓不周到,只可惜他们想将慕容寒山当成猎物对待的愿望落空了。

    慕容寒山刚刚站定,他周围的树上不断有人跳下,将他包围其中,这些人身穿黑衣,慕容寒山粗略一数,围在他周围的人差不多有二十七八人。

    二十七八人想要对付他慕容寒山,那自然是痴人说梦,就算慕容寒山手中还抱着伊琳娜,这些人也没有什么胜算。

第一百一十五章 徒遭暗算

    在中土的时候,慕容寒山一人一剑,过着简单而寂寞的生活,从没有这种为了护着某个人而被迫出手的情况,可是此次西域一行,他却经历了数起被人围攻的情况,有女尼尘缘,有向导班阑珊,还有现在怀中的魔音教原教主伊琳娜。

    他的生命中从没有遇到过的人,次第出现,和他紧紧纠缠在了一起,让他想不去理会都不可得。

    如今更是如此,怀中的魔音教教主伊琳娜,甚至成为了捕杀他的诱饵。

    这些人当他慕容寒山是什么了?

    慕容寒山慕容寒山感到一种深深的愤怒,怀中的美人儿如此虚弱无力,至于她是被点了什么穴道,慕容寒山一时无暇去看。

    围着他的这二十多名黑衣人并没有蒙面,从相貌上来看,这些人显然都是西域人,高鼻深目,发色呈棕色且有些蜷曲,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把剑,他们持剑的姿势很奇怪,和中土许多门派持剑的姿势都不同,可知这些人都是来自同一门派的剑徒。

    慕容寒山所知并非不渊博,西域的北斗先生,雪山剑派,昆仑派的剑法等等他都了解,但这些人的起手式,却和那些门派都不相同。

    怀中的伊琳娜似乎想说什么,慕容寒山正准备要帮她解开哑穴时,这些人开始发难,二十多人中有四人提剑向他冲来。

    慕容寒山挥剑向四人点去,他的出手比这些人快上许多倍,因此能做到后发先至,只听一阵密集的交击声,四人的剑联手挡住了慕容寒山的反击,这些人一击不中,立刻向后退开,避过了慕容寒山刺向他们要害的攻击,慕容寒山若非怀中抱着一个人,定然回追击过去,这些人怎都逃不过慕容寒山的追击。

    可是为了伊琳娜,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四人退了回去。

    虽然没有伤到对方,可是慕容寒山还是通过这一剑试探出了这四人的高地,如同他之前所预料的,这四人内力并不如何了得,只不过有一手联手的剑法而已,若是其中一人,或者两人向慕容寒山这么攻来,慕容寒山早将他们刺杀在他们出手的过程中。

    一股深厚的内力从慕容寒山左手透出,注入他左臂弯中怀抱的伊琳娜体内,真气在她体内游走一番,希望能够解开她的穴道,让她恢复活动,两人即便不能联手作战,至少也不用慕容寒山这么一直抱着她。

    出乎慕容寒山意料的,慕容寒山的内力注入伊琳娜的体内,却犹如石沉大海,引不起半点波澜,更别说查探她被封闭的穴道和为她解穴了。

    黑衣人第二轮的攻击又开始了,只不过这次却变成了六个人,慕容寒山只得提剑以攻代守,将这六人逼退,让他一时无暇细想伊琳娜身上发生了什么。

    或者是西域人练功的法门和中土不同吧,慕容寒山记得西域有一种功夫叫做梵我合一功,大致就是中土讲究的天人合一,只不过天人合一的武功是中土所有武功的最顶峰,而西域人的梵我合一功却是所有练功的基础,所以在慕容寒山看来,西域人的内功修练或者和中土不同,所以自己解不开伊琳娜的穴道。

    六名黑衣人被击退后,又是八名黑衣人持剑冲来。

    慕容寒山知道这次他们再被击退后,下一次就是十人,接着十二人等等,每次增加两人,慕容寒山先顾不得去看伊琳娜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一手揽着伊琳娜,一手提着小楼剑,不退反击,八人向他攻来,他不再原地不动地被动防守,而是抱着伊琳娜向对方冲去。

    八柄剑错估了慕容寒山的位置,因此有四柄剑落了空,慕容寒山迎将上去的四把剑还没有将招数使完,就看到慕容寒山疾冲而至,一名黑衣人大惊之下用西域话说了句什么,慕容寒山别说根本听不懂,就算能够听懂也绝不会理会。

    倏忽间,慕容寒山抱着伊琳娜来到他面前四人的身后。

    小楼剑一抖,上面的几滴血迹被甩得干干净净。

    身后四人发出临死前的呜咽,然后慢慢倒下,慕容寒山连头都没有回。

    这些黑衣人显然想不到慕容寒山怀抱一人,还能在一举手一投足间将他们四人反杀。

    这是何等高明的剑法?

    其余的黑衣人怔了怔,接着又有十人同时出剑,向慕容寒山刺去。

    慕容寒山若是怀中没有伊琳娜,对付这十人同时出剑围攻,自然会使出扶摇式,同时反攻十人,以这十人的功力,决计定挡不住,但慕容寒山此刻非但要估计自己不被刺中,还要顾及到伊琳娜,因此他不得不抱着伊琳娜远远纵开,同时手中小楼剑将挡在他身前的三四人劈开。

    背后风声响起,又有数人向他背后攻来,与此同时,左右也有人同时发难,慕容寒山暗叹一声,这些人的武功都不如何高绝,可是却有一套连环不绝地联手之法,同时他碍于要保护伊琳娜,所以不免施展不开,难道他一世高傲,如今却要为了一个女人而逃走么?

    慕容寒山心有不甘,他傲然之心大炽,决定行险主动出击,只要自己每一出手都能杀掉几人,周身的压力自然会减轻,他轻轻抱住伊琳娜,右手将小楼剑以极快的速度递出,挡住了左边和后边的攻击后,他左手放开伊琳娜,伊琳娜因为全身无力,在慕容寒山放开她之后,她旋转着顺着慕容寒山的左臂向外冲去,就在她要离开慕容寒山的手臂时,慕容寒山又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在将她拉回来的同时,慕容寒山松开了伊琳娜,这一松一拉之间,伊琳娜像是有人推着他,跟着慕容寒山的方向转去。

    慕容寒山全力向右边的几人反攻而去,这一切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他有把握刺死几人再回来将伊琳娜抱住。

    右边的人见他剑势忽然变得威不可当,他们也想不想地向后急速退开。

    但这次慕容寒山却不容他们就此避开自己的反攻,反而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向前冲去。

    这些人见慕容寒山似乎不顾怀中女人的性命,非要将他们置于死地不可,吓得魂飞魄散,不顾原来联手的阵势四散躲开,企图避开慕容寒山的雷霆一击。

    但慕容寒山剑出一往无前,谁又能躲得开?

    慕容寒山看似没将伊琳娜的性命放在心上,实则还是一直关注着她,以防自己背后有人出手暗算他。

    这一进一退,慕容寒山将右方的四人刺死,若是他不是顾及着身后的伊琳娜,他这一剑足以将他右首的七人全部杀掉。

    他不敢冒这个险,他回过身来,伊琳娜正好回到他的臂弯。

    慕容寒山正准备再放开伊琳娜去,以同样的方法去对付其他人时,让他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原本在他怀中没有丝毫动静的伊琳娜忽然向他出手,慕容寒山的全幅心神都放在黑衣人身上,怎都没想过怀中的伊琳娜会转而对付他。

    伊琳娜出手并不如何快极,只是和慕容寒山的距离在呼吸相闻的地步,她的纤纤玉手拿着几枚暗器拍在了慕容寒山四个大穴上,慕容寒山遭了她的暗算之后,立刻感到体内原本充沛的内力于刹那间消失于无形。

    仿佛感到四枚钉在慕容寒山穴道上的暗器还不足以将他制住,伊琳娜继续出手,又在他身上的两处要穴上钉入暗器,如果说刚才是伊琳娜恢复清醒后不知道自己是谁,那么后面跟着的这两枚暗器则是她有意为之,绝不是在她不清醒的时候出手的表现。

    慕容寒山带着不能置信的眼光看着伊琳娜,手中小楼剑跌落,他的人也跟着缓缓倒下。

    他败了,这是继三十多年前自己败于北斗先生手下第二次的败,但这次却不是败在武功不如对方,而是败在对方的阴谋诡计之下。

    至今他都想不明白,伊琳娜为何非要跟自己过不去。

    伊琳娜长叹一声,眼睛甚至不敢跟慕容寒山对视,她轻轻地说道:“这是跗骨钉,并非点穴,所以你也别想着能够将暗器逼出,我们对付其他人,通常用一枚跗骨钉就足够了,对付你,用六枚跗骨钉恐怕都未必保险。”

    慕容寒山心中甚至没有愤怒,要对付他慕容寒山,理由多到他自己都可以为她解释,他只是问道:“难道从一开始,你就做好了对付我的打算么?”

    伊琳娜缓缓地摇了摇头:“是后来事情发生了变化,我原本不想用这种手段的,我只希望你能明白,我也是被逼无奈。”

    这时候黑衣人纷纷围了过来,他们用西域话问伊琳娜的话,伊琳娜也用西域话和他们说,双方说了很多,然而慕容寒山半点也听不明白,只感到黑衣人对伊琳娜有怨言,似乎在怪她出手太迟,让他们死了八个人。

    伊琳娜解释了几句,最后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慕容寒山,她一掌击在慕容寒山百会穴上,慕容寒山此刻功力全失,如同普通人一样没有抵抗力,受到伊琳娜这一击,慕容寒山只觉眼前一黑,人登时晕了过去。

    昏迷前,慕容寒山似乎看到伊琳娜矛盾与痛苦交织的神色,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此,还是他昏迷前的幻觉。

第一百一十六章 相互勾结

    朱雀一个人留在这个还算宏伟的营帐客栈里百无聊赖,伏缨先去打探雪隐门的虚实,接着慕容寒山又算得上是不告而别,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在此,愈发显得营帐宽大,愈发显得自己孤独。

    伊雪此刻在四季峰上会不会想起他呢?自己随着慕容寒山千里迢迢来到此处,是为了中原武林的安宁,是否还有别的原因?

    从开始自己对伊雪的眷恋,到婚后平淡的生活,自己是否有种渴望小别胜新婚之感?两人都有缺陷,又都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两人都有着天生的优势,朱雀能拜得北斗先生为师,这难道不是上天的眷恋么?就算不是他朱雀,换做其他人,在北斗先生这位名师下,所调教出来的徒弟就未必不如自己。

    以前朱雀总认为自己的武功高强,是因为自己勤加苦练之故,现在想想,如果没有北斗先生悉心教导,换做一名寻常的武师来教导自己,自己就算不眠不休地苦练,又能有这番武功上的成就?

    那当然不会。

    这就是朱雀先天的优势了,伊雪则是生来就十分美丽,也算是她的优势,否则自己怎能被她牢牢困住内心?

    看似如此,细想下又未必尽然,朱雀多年来游历江湖,见惯了各种惊艳的女子,然而能让自己魂牵梦绕,还只是伊雪一人,所以自己喜欢伊雪,也不尽是她的美貌,还有她娴静矜持的气质。

    自己的行侠仗义,也不仅仅是北斗先生的谆谆教诲,也有自己天生扶弱逞强的天性。

    这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可是老天似乎又喜欢做天嫉英才天妒红颜之事,苏轼云,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世上似乎就没有完美之物,完美之事,自己在声名最盛,义气最风发之时却遭受小人暗算,全身被大火烧伤,从一名翩翩佳公子,变成了丑陋无比的伤残之人,若不是伊雪的姑丈金九灵施以妙手,自己的形貌恐怕再难以见人。

    而伊雪也是一样,并非完美无缺,她天生石女,不能生育,两人经历千辛万苦,终于总到一起,两颗心相互依偎,相互慰藉,本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但不知道是否因为年龄大了,原本不在乎有没有子嗣的朱雀,有时竟会忽然想到,偿若伊雪不是有这个缺陷,那么他们的孩子将会是一名多么可人的珍宝,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会继承伊雪的容貌和自己的武功,那将会是一件多么令人心动和遐想的事。

    只可惜……

    似乎仅仅这样想想,朱雀都有种对不起伊雪的感觉。

    朱雀掀开袖子,看着自己手臂上被烧伤后的丑陋的疤痕,心中隐隐作痛。

    一种无以抒发的抑郁拥塞心头。

    打开酒坛子,朱雀猛喝了一大口酒,自己是这么的幸运,有武功无敌的师父,有自己喜欢的美貌妻子,有这许许多多和自己肝胆相照的朋友,还有处处受人尊重的身份和地位,为何自己偏偏还有不满足之感,还有隐隐难过之感?

    人心苦不足啊。

    朱雀刚要喝第二口酒的时候,营帐的帘子掀开,是伏缨。

    伏缨见朱雀在喝酒,愕然问道:“剑神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

    朱雀道:“他有事出去了,你怎么样?打听到了什么?”

    伏缨道:“丙十三那死鬼所说的都是真话,几处联络点都有雪隐门的人在,我没有打草惊蛇,却探听到一个有趣的消息。”

    朱雀问道:“什么有趣的消息?”

    伏缨卖了个关子,他避而不答,先问道:“你小子似乎在和闷酒?你有心事?”

    朱雀笑骂:“去你奶奶的心事,赶紧给老子说说你打听到了什么!”

    伏缨和朱雀在一起共事久了,他见朱雀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正是掩饰什么,他讶然道:“原来你是真有心事,以咱俩的关系,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朱雀嘴硬道:“我哪里有什么心事?你别瞎猜了。”

    伏缨摇了摇头:“咱们这些天都在一起,你不可能背着伊雪在外面有人了,快老实交代,否则我见到伊雪后,定会问问她,你是否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朱雀冷笑道:“学会告状了?你会跟伊雪瞎说,难道我不会跟唐轩儿瞎说么?”

    伏缨道:“我哪里瞎说了……好你个朱雀,你有心事不肯告诉我,那是不讲我当朋友了。”

    朱雀干脆给他来个不搭理。

    伏缨却不肯这么轻易饶过他,将他手里的酒坛子夺了过来,他也不和,将酒坛子盖上放在一边,一言不发地盯着朱雀看。

    朱雀被他看得心烦,说道:“我看你今晚是非要和我过不去了,好,好,好,我问你,你刚才问我有什么不满足的,你先说说我有什么好满足的?”

    伏缨细细推敲,也想不到朱雀为何这么问,他说道:“你小子武功比我高,轻功比我高,名气比我响亮,所做的事更是胜过我这个小毛贼百倍,你朋友多,又娶了一个漂亮的媳妇,你又不缺钱,偿若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看其他人都不要活了。”

    朱雀道:“原来如此,在你们眼中若这就是满足,那么穷人眼里有钱的人就不该有不满足的,在伤残之人眼里,只要没有病的人都是极为满足的,在傻子眼里,聪明人就不该有什么不满足的,是不是?”

    伏缨失笑道:“傻子眼里,绝不会觉得聪明人该怎么想,你这么说,果然有问题,让我红缨公子好好想想,你缺什么,你小子被火烧过,虽然人变丑了,但脑子没有被烧坏,更何况大丈夫少有以相貌为重的,你所想的自然不是怀念以前俊美的相貌,若是这么想,我看你八成就要做出对不起伊雪的事了。”

    朱雀笑骂:“去你的。”

    伏缨又道:“若说你和伊雪一起没有闹别扭的话……啊,我知道了,你们没有孩子,难道是因为这事?”

    伊雪不能生育之事,朱雀谁都没说,就连伏缨也不知道,此刻听他提起,他心中暗暗吃惊,表面上却故意说道:“我不喜欢孩子,不要孩子又如何?”

    伏缨道:“你这句话言不由衷,看来真是因为孩子的事,难道你那方面……”

    朱雀连忙打断他的话:“行了,别瞎猜了,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就连唐轩儿也不能说。”

    伏缨赌咒发誓一番后道:“我要是乱嚼嘴舌,就被你的陵光剑一剑杀了也不冤,你快说吧。”

    朱雀只得将伊雪不能生育一事跟他说了,伏缨听了后也跟着沉默起来,他说道:“你知道,我在有了孩子之前,也曾想过这一身功夫该传给谁,后来收了那个不争气的徒儿伏光,才放下了这件心事,后来唐轩儿有了孩子后,我更不用去考虑这方面的事,但这并不表明我不能理解,你本事比我还大,难道以后要将一身本领带入坟墓中么?”

    朱雀喟然道:“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伏缨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道:“我有个解决办法,只希望你别嫌弃就行。”

    朱雀道:“说来听听,若是偷偷地给我纳妾,我先声明,绝不可能。”

    伏缨道:“你想哪儿去了,我在想,如果唐轩儿再怀上了孩子,还是男孩的话,我过继一个孩子给你们就是。”

    朱雀喜道:“当真?只怕弟妹不舍得。”

    伏缨道:“自然当真!唐轩儿那边好说话,再说了,我们的孩子给你养,定会比我们自己养还要有出息,她有什么不乐意的?”

    朱雀的感激没过一会又变得黯然起来:“我怕收养了你的孩子,伊雪会心存芥蒂……”

    伏缨道:“绝不会的,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想要孩子,你都这么想,她又怎能例外?更何况唐轩儿还没怀第二胎呢,你就开始发愁,似乎想得有些多了吧?”

    朱雀本是豁达之人,由伏缨的开解心中郁闷早疏导了不少,他笑道:“不错,我刚才有些失态,估计是因为在这陌生之地,一个人胡思乱想罢了,对了,你刚才说你打听到了有趣的消息,是什么消息?”

    伏缨道:“土尔扈特部的大汗名叫忽突兀,原来活佛去游说其他三大部落,妄图一统草原,就是忽突兀的缘故。”

    朱雀道:“这件事猜也能猜得到,又有什么有趣的了?”

    伏缨笑道:“单是这件事,当然没什么有趣的,有趣的是,你知道活佛为何这么卖力为忽突兀去做这件事么?”

    朱雀道:“为什么?”

    伏缨道:“因为忽突兀答应活佛,若是他办成了此事,他就第一个拥戴活佛做大汗,叫做大汗**,而忽突兀这么做也不是为活佛做嫁衣,好事都给他,而是让活佛认自己为义子,等活佛当过了大汗的瘾后,就将大汗之位传给他这个儿子,活佛只不过十六岁,而忽突兀已经五十多岁了,五十多岁的人喊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为义父,这还不够有趣么?”

    朱雀也感到好笑,他道:“竟有这事?这么隐秘的事你又怎能探听到?”

    伏缨道:“我是从雪隐门的人那里打听到的……”

    朱雀脱口而出:“不好,忽突兀和雪隐门的人有勾结!”

    伏缨苦笑道:“不错,看来想要从雪隐门中拿走那座藏宝库,如同虎口夺食。”

    朱雀摇了摇头:“也未必尽然,雪隐门辛辛苦苦用性命换来的巨额财富,绝不会这么轻易地拱手送人,所以我猜雪隐门定会放着忽突兀一手,那藏宝地绝不可能在土尔扈特部附近,否则忽突兀焉有不打这笔钱财的主意的?”

    伏缨想了想,叹道:“希望如此吧,对了,剑神去做什么事去了,怎么至今都没有回来?”

    朱雀也感到有些不对劲,慕容寒山临走时的口气是他过不了多久就回来,可是现在已经到了下半夜,他去干什么了?

    两人虽然有些疑惑,却都没有担心,因为以慕容寒山的本事,还轮不到他们来担心,朱雀和伏缨又等了一会,不见慕容寒山回来,只能先睡下了。

    他们绝对想不到,慕容寒山如今会落到什么地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威逼利诱

    慕容寒山虽是剑神,但首先也是个人,只要是人,就会有人的感情,会有人的弱点。

    信任,本是人的优点之一,但在有的人眼里,信任,也是弱点。

    此刻的慕容寒山就是因为这个弱点而被捆住。

    迷迷糊糊,昏昏沉沉,浑浑噩噩,慕容寒山从昏迷中逐渐醒来,就像从虚无走回自己,昏迷中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就像死了,在醒来的那一刻,一些记忆和感受才逐渐装进自己的身体。

    如果死了就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感受不到,什么也不用去想,似乎让自己活着是所有的努力都变成笑话,让活着是感受到的痛苦都变成了白白承受,因为死,是人必将经历的过程,对他慕容寒山来说,有可能就在很快,也有可能在很远,那么自己被缚住,被封住了穴道,像一头被困住的老虎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呢?

    周围一片漆黑,慕容寒山怀疑自己是被关在地下洞穴或者是山洞中,可是相比于这些地方,也实在是太黑了些。

    穴道被封住,内力困在丹田,汲取不到一丝一毫,丹田中的真气就像井中的水,如今打水的桶被割断了绳子,自己空有深厚的内力,却一点都提取不出来。

    慕容寒山不禁感到有些自嘲,谁能想到昔日高傲自大的慕容寒山,会落到这等地步。

    若是在一日前,有人告诉他自己会有这种结果,恐怕自己也都不会相信。

    回忆就像小溪,逐渐汇入他空灵的身体,他渐渐回想起来一切,自己虽然被伊琳娜暗算,但自己还活着,这就不算太糟糕,何况还有朱雀和伏缨在外面,自己的困境想来不过是暂时的。

    然而四周一丝光都没有,慕容寒山感到有些不对劲了,他能体会到双手双脚被捆在两根柱子上,他眼中虽然看不到东西,然而耳中却能听到声音,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说的什么,他却听不清楚,就算能够听清楚,恐怕也听不懂,因为这些人说的都是西域语言。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女子的声音传来:“你醒了?”

    说的竟然是汉语,而且语调十分悦耳动听。

    慕容寒山没有搭理她。

    这名女子咯咯笑道:“以你剑神的身份落到这种地步,心中想来定是十分愤怒吧?”

    慕容寒山依然没有搭理她,他只是在奇怪,为何这女子前来,四周依旧如此漆黑。

    这自然是不合理的,就算是狱卒去看犯人,也没有在这么黑的地方相见,对方若是不想让自己看到她的容貌,完全可以带着面罩,或者将自己的眼睛蒙起来,完全没有不点灯的道理。

    这名女子见慕容寒山不发一言,收止了笑容,冷冷地说道:“现在你是否在奇怪自己什么都看不到?”

    慕容寒山听到这话,一股从脊梁传来的寒意弥漫到全身,他终于问道:“难道是我的眼睛瞎了?”

    这名女子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仅眼睛看不见,话也说不出来变成哑巴了呢。”

    慕容寒山轻轻叹了口气,一个高傲的人,见惯了生死的人,根本不怕死,然而得知自己瞎了时,总还是感到一种由衷的无奈和愤怒,原来自己看过去的一片漆黑,是自己瞎了,这是对他慕容寒山来说多么大的讽刺,又是多么悲哀的遭遇。

    而且原来瞎了是这种感受。

    这名女子道:“你不过是暂时看不见罢了,并非永远都瞎,只要你照我的话去做,我就还你一双完好无损的眼睛,如何?”

    一刹那间,慕容寒山思绪纷飞,原来对方是有事相求,将自己眼睛弄瞎,不过是在威胁自己,他当然不是受人威胁之人,因此他的回答就是一声冷笑。

    这名女子见状又走上前两步,她道:“我们要求你什么事,你连听都不肯听,其实,我们要求你的事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你也不用受眼盲之苦,大家方便罢了。”

    慕容寒山虽然懒得去问她要自己做什么事,这名女子在他意动之前也没有说是什么事,她来到慕容寒山身前,伸出双手轻轻抚摸上慕容寒山的脸。

    这是一双冰冷而柔腻的手,慕容寒山感到就像是一条蛇爬上了自己的脸颊,让他的肌肤感到一阵颤栗,他忽然醒悟,脱口而出道:“原来是你!”

    女子娇笑道:“你想到了?只可惜还是迟了一点。”

    慕容寒山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因为受到伊琳娜的暗算而身陷困境,可是自己在树林中遇到的并不是伊琳娜。

    当时乃是深夜,树林中仅有一战风灯照亮,而且她又在装模作样的抚琴,更重要的是,她长得和伊琳娜一模一样,自己才会上当。

    自己以为对伊琳娜的了解够深了,其实他对伊琳娜的认识不过停留在表面,所以才会上当。

    女子的手从慕容寒山的脸颊向上,来到他太阳穴附近,忽然从他两边的太阳穴附近慢慢抽出了两根银针。

    随着银针被抽离,慕容寒山逐渐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

    朦朦胧胧中,一名绝美的面容出现在自己眼前,这名女子双手中各拿着一根银针,正笑吟吟地看着他,慕容寒山将她虽然在笑,可是笑容里却带着冷冷地无情,当真称得上是艳若桃李,狠如蛇蝎。

    最重要的是她长得跟伊琳娜一点都不像,伊琳娜虽然也很美,但说实话,只论美艳的话,也完全比不上她。

    慕容寒山再往她身后看去,原来自己是在一个山洞里,外面一片明亮,刚才自己感到什么都看不到,原来只是她手中两根小小的银针所制,不知道银针刺中了自己的什么穴位,竟能让自己正眼如盲,他问道:“你究竟是谁?”

    女子叹道:“你杀了我门下这么多人,此刻却要来问我是谁?”

    慕容寒山讶然道:“雪隐门!原来你就是雪隐门的门主。”

    女子微微一笑道:“不错,你现在知道自己落入我手中不冤了吧,慕容寒山,想不到我们几次都低估了你的实力,以至于我们死伤惨重,如今就算要了你的命,也弥补不了我们的损失。”

    慕容寒山也跟着明白了一切,眼前这名女子原来是雪隐门的门主,那么她长相和伊琳娜毫不相同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雪隐门的人也擅长易容,这女子身为雪隐门的门主,自然更是精于此道,她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自己和伊琳娜之间的关系,因此设下这个陷阱,让自己主动往里钻,自己若真的被伊琳娜捉住,她恐怕也不会使出让自己眼瞎的这种手段。

    自己练伊琳娜和雪隐门的门主也分辨不出,对于他来说,那和眼瞎了也没什么区别。

    也许他不是眼瞎了,而是心眼盲了。

    女子接着说道:“我叫托雅,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就是光辉的意思,比起你那位伊琳娜,我比她强上不知多少倍,她区区一个魔音教……哦不,她已被魔音教驱逐出教,真是没出息,也不知道你是看上了她的哪一点,像你这么强壮的男人,草原上只有我才配得上你,如果你答应我的要求,我不但放了你,反而一身相许如何?”

    她看着慕容寒山冷冷的神情忽然又笑道:“昨天晚上你抱着我同人打斗时,竟让我生出心动的感觉呢。”

    慕容寒山想不到草原上的女子风气这么开朗,并不忌讳说出自己喜欢谁,如今自己如砧板上待宰的羔羊,他一时想不到脱身之策,过了一会,他忽然问道:“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事?”

    托雅将两根银针插入自己的头发中,向后退开几步:“我听说你的剑法乃是中原第一,所以我希望你能将你的剑法教给我,这样你也没什么损失,还会有很大的好处,而我学了你的剑法,咱们之前的仇怨便既往不咎,皆大欢喜,如何?”

    慕容寒山忽然笑了,他的武功到了如今这等地步,剑招的繁复高明只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他数十年来勤修苦练之功,以及在和无数人的比试中汲取到的实战经验,但这些经历,这些西域剑徒又如何能够明白?

    托雅见他一言不发,还以为他在犹豫,她又劝道:“就算你教了我们,我们也达不到你的剑法这种高度,何况,咱们咱们联手之后,草原上谁人不在我们的威逼之下?只要你愿意,我们雪隐门可以辅佐你坐上草原之王的位置,到时候无论哪个部落的大汗,都将会对你俯首称臣。”

    慕容寒山问道:“你自己怎么不去做什么草原之王?”

    托雅道:“只可惜我是女儿身,草原上毕竟还是男人的天下。”

    慕容寒山道:“我要是答应了你,你就放了我?”

    托雅笑道:“当然不会这么简单,我若放了你,你又翻脸不认人,那我们岂非倒霉?”

    慕容寒山道:“你不肯放我,我又怎么教你们剑法?”

    托雅道:“剑法相授自然不止身教,也可以言传口述,只要你将剑法的秘诀说给我听之后,我就给你喝下一种草药,让你内力暂时被压抑住,等到咱们互相信任后,我便给你解药,咱们到时候怕已经成为一家人了,自然不需你防我我防你了,你说这样好不好?”

    她看似在和慕容寒山商量,实则是在逼慕容寒山答应。

    如果不答应她,恐怕她头发里的两根银针又会让他双眼变瞎,甚至面临更加残酷的折磨。

    很多人都认为自己能够抵抗得住酷刑的折磨,那只不过是他们从没有经历过而已。

    面对这威逼利诱,慕容寒山将会作出什么抉择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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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秘的江湖,荒诞离奇的传说,刻画着武林中不为人知的一面。绝世剑客,名门闺秀,武林大豪,空门隐士,独行大盗,江湖浪子,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庙堂,在闹市,在深山,在沙漠,在怒海,上演了无数惊心动魄而又扣人心弦的精彩故事。江湖尘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尘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尘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