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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剑     江湖尘事txt下载     江湖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章 真假镖物

    三人说笑着,丐帮弟子陆续回来禀告,他们所负责的范围内并无大都镖行的钱总镖头下榻。

    前面赶回来的丐帮弟子都是负责就近客栈的搜索,附近没有钱总镖头的消息,朱雀等人也不气馁,留在丐帮分堂继续等候。

    过了三更后,终于有弟子赶来汇报:“我们在深巷子找到了一位和大都镖行姓钱的总镖头差不多的人,因为不敢惊扰了他,所以并没有详细盘查,还请堂主和朱大侠前去一趟,以验明真身。”

    朱雀和鲍寒霜等闻言精神一振,连忙站起身来,朱雀问道:“那深巷子是在什么地方?是客栈还是旅店?”

    这名丐帮弟子摇了摇头道:“都不是,是一家瓦窑。”

    朱雀立刻明白,瓦窑就是窑子,走镖的人不舍得去青楼花大价钱,便去逛窑子取乐。

    刘一手问道:“不知你们可知那钱总镖头的长相?”

    两人都摇了摇头,前来汇报的丐帮弟子道:“我们找了负责为深巷子拉皮条的小辫子,据他所说,此人姓钱,且是个走镖的,至于是不是大都镖行过来的,他就说不清了,我们推测八成就是他。”

    朱雀断然道:“我看十成是他,哪有那么凑巧的,应天府城中还有两个姓钱的镖头?这位朋友辛苦了,若不是你们想到去找瓦窑打听,说不定就此错过了。”

    得朱雀称赞,那名丐帮弟子欢喜地说道:“不辛苦,能为朱大侠效力乃是我们的荣幸。”

    当下几人由这名弟子带领着,一起向深巷子赶去。

    那深巷子位于应天府西城墙清凉门附近,这里是石头城的旧址,唐朝诗人刘禹锡曾赋诗一首: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可见石头城甚至比应天府比金陵还要知名。

    石头城附近修建着一些寺庙,想不到淫秽的瓦窑也在这附近,真是令人心生异样之感。

    来到深巷子巷子口,朱雀想不到深巷子真的是一条挺深的巷子,因为巷子狭窄,所以显得尤其深邃。

    这次前来,刘一手带着几名身手不错的弟子,他安排几人把守在深巷子附近,以防那钱总镖头受惊吓后逃遁,接着由刘一手亲自上前拍门。

    拍门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非常刺耳,声音传出很远。

    很快,一位老妇人的声音从门内传了出来:“谁呀,三更半夜地敲门?还让不让人睡了?”

    刘一手道:“是我刘大官人,鸨母请开下门,我有要事要说。”

    朱雀听刘一手喊门声,心中就感到有些发噱,显然刘一手是想诈开门,说什么自己是刘大官人,若是等到那老妇人开门,看到刘一手这位身穿破破烂烂乞丐服的刘大官人,还不知道会不会惊掉下巴。

    那老妇人虽有些疑心,却还是一边嘟囔着“哪个刘大官人”,一边走过来准备开门,朱雀被刘一手扯到门口,让他来应付老妇人,显然就形象来说,他们一行人中,唯有朱雀形象较为像什么刘大官人些。

    门开,一位肥矮的老妇人出现在门后,她不耐烦地问道:“你就是刘大官人?我怎么没见过你?你半夜三更的,擅自敲我房门,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朱雀只好心口胡诌道:“我和钱总镖头是至交,他送我的这十两银子我是万万不能收,相烦鸨母让我还给他,我明早等城门一开就要离去。”一边说着,朱雀一边从身上掏出一块银元宝。

    鸨母一把夺过银元宝,一脸谄笑着说道:“那由我来交给他好了,不用刘大官人……”

    她话未说完,刘一手带着鲍寒霜以及一干丐帮弟子直冲进门,哪里还管什么鸨母怎么说。

    这肥矮老妇如何见过这等场面,她刚要呼喊,朱雀随手点了她的昏睡穴,口中说道:“你在此睡一觉得十两银子,恐怕还是赚了的。”

    几人进门的声音惊动了屋内的人,朱雀等人刚冲进院子,就看到西房一扇窗户内亮起了灯,显然是里面的人听到了动静,起来查看究竟。

    刘一手吩咐丐帮弟子道:“你们两人守在门口,其他人跟我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搜!”

    深巷子里这处院落共有七八间屋子,除了老鸨所住和厨房等屋子外,还有四间屋子是瓦窑姑娘接客所居,朱雀和刘一手直奔那燃灯的房间,这间屋子最早亮起灯光,显然里面的人对外面的动静极为警觉,这是走镖之人的习性,多半就是钱总镖头所住的屋子。

    果不其然,屋内的人还没等他们来到房门口,一个穿着衣衫不整的男子就穿窗窜出,准备逃走,屋内传来女子惊叫的声音,显然他们受到了惊吓,不知道是来了强人还是官兵,总之逃走之人甚是惊慌,他慌不择路,准备越过墙头逃走,但朱雀已经先他一步赶上将他拦了下来。

    这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粗壮男子,见到朱雀阻拦,他厉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这是何意?”

    朱雀问道:“阁下可是钱总镖头?”

    那人身子一震,显然他想不到对方竟然知道他的身份,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此人正是钱总镖头,否则若是朱雀认错了人,他何以会如此震惊?他说道:“不错,我就是钱总镖头,你们是什么人?”

    刘一手此刻走了过来,他说道:“我是丐帮应天分堂的堂主刘一手,钱总镖头,我问你,你这次所押的镖物在什么地方?”

    钱总镖头对刘一手的身份并不如何相信,他说道:“我听说过丐帮一向行侠仗义,帮规严明,既然你自称是丐帮分堂堂主,那我问你,你们这算什么?夜闯私宅,准备劫镖么?”

    朱雀道:“托你押镖之人已经死了,我们是想将镖物取回,钱总镖头,你乖乖地将东西交出来最好,也省得我们永强,至于镖金么,你大可以留着,我们也不让你退回。”

    钱总镖头看了看周围这些人,他知道自己如今已经走不脱了,他说道:“我见不到物主,就这么将东西交给你们,没的坏了我大都镖行的规矩,你们要抢我的东西,也得露上两手,好让我钱某知道非是我被你们虚言恫吓就怕了的。”他刷的一声抽出刀子,显然不肯轻易就范。

    朱雀道:“那好,钱总镖头,得罪了!”

    说着,朱雀怀中陵光剑像活了一般从剑鞘中自己钻了出来,朱雀猿臂轻舒,抓住剑柄,一剑刺向钱总镖头,钱总镖头只觉手中一轻,手中的兵器如何被对方的剑给挑走却连看都没看清,刀子脱手而飞,向几人头顶飞去,朱雀伸剑在空中左右连划数剑,一柄精钢打就的刀子竟被朱雀劈为几段掉落下来。

    钱总镖头何曾见过这等高明的武功剑法,一时被吓得呆住了。

    陵光剑何以能从剑鞘中自己钻出来?那自然是朱雀左手抓住剑鞘,暗运内力,将剑从剑鞘中激发出来,他很少做这种虚有其表的花俏招数,这次为了震慑钱总镖头才略施小技。

    刘一手道:“若是钱总镖头看不懂这等高明的武功,我刘某还可以奉陪你玩上两手。”

    钱总镖头依旧有些不愿就范,他说道:“不用了,你们武功比我高我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只不过我想提醒你们一句,我这次押送的镖,可是要送到威武卫朝廷大军那里。”

    刘一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就是送到天王老子那里,现在也要交给我们,难道你还看不清形势,非要我们用强不可?”

    钱总镖头见刘一手不像是在说笑,只得乖乖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交给朱雀道:“就在这里,你们拿去吧。”

    朱雀抽出信纸打开,借着门廊下的灯光看了几眼,上面所写的果然是一些药材的名目,但不出他所料,这份药方是假的,因为上面并没有龙爪草的药名在内。

    他不动声色,来到钱总镖头身旁,忽然出手,连点了钱总镖头身上六处大穴,然后问道:“那份真正恶镖物究竟在什么地方?”

    钱总镖头想不到朱雀一眼就能分辨出真伪,他硬着头皮道:“这就是那物主交给我们的镖物,怎么不是了?”

    朱雀道:“我们自然能够分辨出真假,咱们都是武林中人,难道你非要我们搜你的身子不可?”

    刘一手也想不到这钱总镖头会拿假的药方来糊弄他们,他说道:“看来你是不吃敬酒吃罚酒了,非要我们自己来搜你身上么?”

    钱总镖头道:“你们无凭无据,硬说这个不是,我也没有别的镖物了,你们要搜尽管搜便是,只不过要是搜不到,我定要找你们丐帮讨个说法,难道丐帮就是这么蛮横行事的么?”

    刘一手勃然大怒,想要扇钱总镖头几巴掌,却又觉得对付一个不能还手之人不算好汉,便对两名丐帮弟子说道:“给我好好搜他身上,就算脱光他的衣服,也绝不能有遗漏的地方!”

第七章 得闻大名

    两名丐帮弟子答应着就要上来搜身。

    朱雀看到钱总镖头笃定的神色,心道他定是将药方放在了旁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所以才会如此有恃无恐,他伸手拦住这两名丐帮弟子道:“慢着,还是让我来搜的好。”

    刘一手愕然道:“这不识时务的蠢货身上定然肮脏污秽,美的玷污了朱大侠的手,还是让我们丐帮弟子来搜吧。”

    朱雀直言不讳:“钱总镖头心神宁定,无惧咱们搜身,显然他是认定了他将东西藏得很好,咱们恐怕就是将他脱光了,恐怕也未必能够找得到。”

    钱总镖头道:“哪里还有什么别的镖物,你们信口雌黄,这般侮辱于我,须知这世上总有公道!”

    刘一手道:“去你奶奶的,公道,你这狗东西若是知道什么事公道,就不该欺瞒我们!”

    朱雀不理会他们的话,口中喃喃地说道:“一个人的身上若是想要藏下一张纸,通常会藏在什么地方才会觉得安全呢?”

    他虽是喃喃自语,却又故意让钱总镖头听到,朱雀暗中观察他的神色,见他目不转睛,显然是担心眼神所向,泄露了机密。

    朱雀指着钱总镖头的鞋子道:“将他的鞋脱下来看看。”

    两名丐帮弟子依言过去将钱总镖头的鞋除下,钱总镖头因为没有配合好,一跤坐倒在地,气得他破口大骂,一名丐帮弟子冷冷地说道:“你再敢出言不逊,我们就要在你嘴里抹上污秽之物,莫说我们没有提前警告。”

    钱总镖头看着眼前肮脏的叫花子,知道他们说得出做的到,只得立刻闭嘴。

    两名丐帮弟子将他的一双鞋里里外外找了个遍,抽出鞋垫,拆开鞋底,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夹层。

    朱雀略感失望,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钱总镖头,看他头上戴着一根发簪,上去拔了下来,他听人说过,有的人的发簪中空,可以藏得下一张纸条,可是他用剑将发簪劈开,却发现里面是实心的,并没有能藏药方的地方。

    钱总镖头说道:“你看,根本就没什么别的镖物,你们为何不相信我呢?”

    鲍寒霜在一旁耐不住性子,上去给了他两巴掌,恶狠狠地问道:“老实交代,你到底将真的信件藏到了什么地方?”

    不愧是金陵一剑,手下力道不弱,这一巴掌打得钱总镖头脑袋发晕,嘴角溢血,他嘴硬道:“我都说了,并无别的镖物,你们不信,这般折磨人,算什么英雄?算什么好汉?有种的一刀将老子杀了,我们大都镖行和少林寺有些渊源,他们觉不会坐视不管!”此人嘴硬心软,企图抬出少林寺来威胁对方,只可惜对方这些人是朱雀和丐帮的人,自然不会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朱雀心下也觉得奇怪,按照常理来说,他不可能将真的药方放在衣服内,现在鞋子里也没有,发簪里也没有,还有何处能够藏物?

    上下打量了几番钱总镖头后,朱雀将目光落在了他腰间的刀鞘上。

    刀鞘和剑鞘相当于刀剑的衣服,带着鞘一来容易携带,而来不容易伤着自己,平常刀鞘和剑鞘为了防止兵器在里面晃动,往往都制作得严丝合缝,中间难以藏物,可是现在除了这把刀鞘外,钱总镖头身上已无其他可疑之处。

    朱雀突然拔剑向钱总镖头刺去。

    在其他人以为朱雀恼羞成怒,准备宰了钱总镖头时,朱雀一剑将钱总镖头刀鞘的带子削断,伸手将刀鞘拿在手中,同时朱雀斜眼查看钱总镖头的神情,见他眼睛中略有一丝慌乱之情,却又故作镇定,口中说道:“你们尽管去搜,搜不到的话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朱雀问道:“真正的镖物可是藏在这刀鞘中?”

    钱总镖头到了此刻依然不肯承认:“可笑,荒唐,刀鞘是用来放刀的,怎能藏下什么镖物?”他话是这么说,任谁都能听得出他语调中十分心虚,不像是在骗别人,反倒像是在安慰自己。

    朱雀冷笑一声,将刀鞘向天上一扔,一剑总刀鞘一端劈开到尾端,整个刀鞘一分为二,成为两爿,钱总镖头见到朱雀如此身手,脸色变成了死灰色。

    分成两爿的刀鞘落了下来,朱雀随手借助,果然在其中一爿刀鞘上,粘着一张纸条,朱雀看都不看钱总镖头的脸色,将纸条扯下,上面果然有十多味药草的名称和用药的分量,其中一味赫然正是龙爪草,显然这张药方才是真正的镖物药方。

    鲍寒霜问朱雀:“怎样?”

    朱雀点了点头表示找到了。

    鲍寒霜上去就给了钱总镖头一把掌,然后问道:“奶奶的,你不是说没有别的镖物了么?这是什么?”

    钱总镖头一言不发,一副认打认骂的态度。

    鲍寒霜怒气上冲,抽剑就要结果了他,朱雀出剑见其拦住道:“鲍兄,此人虽然诓骗了咱们,却罪不至死,饶了他吧。”

    听到朱雀为他求情,鲍寒霜这才恨恨地收了剑。

    刘一手道:“事情既然已经解决,留在这淫秽之地也没什么好的,咱们回去再和两坛酒庆祝庆祝。”

    鲍寒霜道:“疫情紧急,我这边将药方送去义军那边,就叨扰刘堂主了,咱们有机会再坐在一起痛痛快快喝一顿。”

    刘一手笑道:“好啊,下次鲍兄带酒来,我亲自做几只叫花鸡,煮一锅滚水狗肉,咱们一起吃个痛快。”

    鲍寒霜揶揄道:“你们丐帮就是小气,酒还要我来带,行,只要能吃上刘堂主做的美食,酒我挑最好的带来。”接着他扭头对朱雀道,“多谢朱大侠出手相助,请将药方给我,让我带回去吧。”

    朱雀摇了摇头道:“药方不能给你。”

    听到朱雀的回答,非但鲍寒霜不知所措,就连刘一手也不知他是何意,难道朱雀要用这张药方要挟义军做什么事么?

    看着两人愕然地神色,朱雀解释道:“这张药方你拿去送给义军,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做,这药方是救人之物,不是拿来和敌方争斗之物,这样吧,你拿去也可以,我先誊抄一份,这一份我会广为传播,让豫皖一带的百姓知道这份药方的内容,不必再辛辛苦苦地去找郎中诊治了。”

    鲍寒霜先是一愣,接着干笑道:“使得使得,这药方既然是朱大侠找到的,自然由朱大侠来处置。”

    朱雀在屋里找来笔墨,将这张药方抄了三份,一份交给鲍寒霜,一份交给刘一手,自己拿了一份,超好后他笑道:“就算其中一张药方再出现什么变故,咱们手中还有两张,这两张我回去后便会变为四张,八张,一百张一千张,然后在疫情严重之地广为传播。”

    鲍寒霜点了点头,接过其中一张药方后拱手道:“朱大侠所言甚是,若是义军拿着这张药方反过来威胁朝廷,倒也是一条妙计,只不过却苦了染上疫病的百姓。”

    朱雀道:“不错,百姓的性命不能成为他们打仗的价码,我们不能只给药方,回去后我还要筹措钱物,将这上面的药采买一部分,派人到疫情最严重的地方将药熬好,分发给他们喝。”

    这时鲍寒霜的四个朋友也赶到了深巷子,这几人来得如此迟缓,自然是轻功跟不上,到了这里又四处打听朱雀和鲍寒霜的下落,找到丐帮分堂后,才知道几人去了深巷子,这才匆匆赶来。

    鲍寒霜和这四人一起跟朱雀以及刘一手辞别,等他们五人走后,朱雀解开了钱总镖头的穴道。

    钱总镖头挨了鲍寒霜两巴掌,一边脸颊肿胀得如同馒头,他虽然被封了四肢要穴,但听力不失,前前后后所听的话汇总起来,他自然也能明白个大概,穴道解开后,他惭愧地对朱雀和刘一手道:“那镖物主人姓胡,只告诉我这是重要的药方,却没告诉我这药方是干什么的,若是我知道药方乃是治疗瘟疫,不用你们逼迫,我自会主动献出来。”

    朱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知者无罪,更何况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原本没什么不对的。”

    钱总镖头羞惭地摇了摇头,早知道如此,他何必枉做小人?

    朱雀对刘一手道:“走吧,我的妻儿还在城外荒郊野地等我,我还得赶去跟他们报个平安。”

    刘一手点了点头,喊过一起前来的丐帮弟子就要陪同朱雀一起离去。

    钱总镖头在后面问道:“这位是丐帮的刘堂主,那么这位英雄究竟是谁,还请告知,好让我知道是哪位英雄好汉这般为民着想,竟将自己妻儿抛弃不顾?”

    朱雀正要说话,刘一手抢着说道:“你给记好了,这位就是以侠义名闻江湖,正气盟的盟主朱雀朱大侠!”

    钱总镖头愣在当场,偿若他知道对方是朱雀,是否从刚一开始就会交代药方的所在?

    朱雀微微一笑,和刘一手一起离开院子,他忽然扭过头来到:“这鸨母不过被我点了昏睡穴,还请钱总镖头将她扶进屋子,深秋夜凉,她若是得了风寒,恐怕就不能照顾你逍遥快活了。”

    刘一手听朱雀语出讽刺,哈哈大笑,和朱雀一起走了出去。

第八章 句容之友

    离开深巷子,朱雀对刘一手道:“刘堂主知道我有事要走,客气话就不用多说了,我身上有三千多两银票,零头我留着做盘缠,这三千两银票刘堂主拿去搜购药方上的草药,派人到疫灾严重之地熬成草药给百姓治疗。”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数了三千两交给了他。

    刘一手欲拒无从,只得接过,他说道:“我知道朱大侠有要事去做,否则我定留你住下几日不可,你说得对,咱们客气话不用多说,我尽力去办就是。”

    两人又相互祝愿了几句,这才隐隐惜别。

    离开应天府,天色还没亮,朱雀拖着疲倦地身子向回疾驰,来到停放马车之处,伊雪和朱重阳在车厢中睡得正酣,朱雀赶回来时的动静惊醒了她,她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一切都办妥当了马?”

    朱雀点了点头:“一切顺利,你再睡会吧,我在外面生个火堆,在火堆旁眯一会。”

    伊雪让朱雀在车厢里睡,朱雀看着熟睡中的朱重阳,摇了摇头道:“别惹醒了孩子,你们睡吧,等到了前面不远处的句容县,咱们再好好休息一日。”

    朱雀生了个火堆,找了块皮子铺在地上,然后困极睡去。

    天亮后朱雀被一阵香味惊醒,醒来后看到伊雪正在火堆上烤着青蛙,他这才想起昨夜和朱重阳两人捉到的青蛙还放在河边,想不到伊雪早起后就过去接着洗剥干净,拿过来用竹枝串着炙烤起来,一旁的朱重阳蹲在一旁,嘴角流下口水来。

    烤好了一串两只,伊雪拿着问朱重阳:“这一串给谁吃?”

    朱重阳不假思索地说道:“给重阳吃。”

    伊雪在他脑门上弹了个爆栗道:“给重阳吃?你爹昨夜辛苦了一夜,烤鱼都没给他吃,你还要先吃?”

    朱重阳委屈地说道:“那就先给爹爹吃。”

    伊雪将烤熟的青蛙让他送给朱雀,朱重阳心不甘情不愿地将烤青蛙给朱雀递了过去,朱雀正要拒绝,让他先吃,伊雪看到后立刻说道:“你拿着,这不是疼孩子的时候,是时候让他知道孝顺爹娘了。”

    朱雀无奈,只能接过来吃了,看着朱重阳委屈到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心中明白伊雪这么做是对的,但毕竟于心不忍,而昨夜他在丐帮分堂吃过叫花鸡的事,那更是不用去提了。

    吃过早饭,洗漱过后,朱雀套上马车继续前行。

    伊雪原本是陪着朱重阳待在车厢中的,因为她想知道朱雀昨夜的经过,便坐在朱雀赶车位置的旁边,问他昨夜的经过。

    朱雀一一跟他说了,伊雪听到江北百姓不仅受到洪灾,还遭受了瘟疫,心中也感到担忧。朱雀见她愁眉不展,便安慰她,自己已经给疫情最重之地捐了三千两银子,让她不用担心,三千两银子所采买的草药,不知道会救助多少百姓。

    伊雪听说他捐助了三千两银子,先是愕然,接着愤然道:“咱们此去西域万里之遥,一共就带了三千五百两银子,你倒大方,一下就捐出去大半,我和重阳此后盘缠怎么办?”

    朱雀笑道:“咱们事小,百姓事大,你说是不是?”

    伊雪一副理屈的样子道:“可是眼下四处闹灾,咱们一家三口身上没有一点银子,怎么行路?你我和还好说,就算没有银钱,咱们也都能忍了,大不了风餐露宿,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罢了,可是重阳还是个孩子,我不能让他受这样的苦。”

    朱雀道:“这不还有四百两银子么?你不想孩子受苦,我也不想孩子受苦,这样吧,你和我过亡命鸳鸯的生涯,这些钱嘛,都花在孩子身上便是。”

    伊雪无话可说,过了一会,她才说道:“我也不是不知道受灾百姓的苦楚,就算我舍了命相助我也愿意,可是因此牵扯到孩子,我总是……总是觉得孩子受了屈。”

    朱雀对伊雪向来温言细语,可是这次他却带些无情的口吻说道:“咱们的孩子时孩子,那些受灾百姓的孩子何尝不是孩子?咱们的孩子重阳还有咱们这两位英雄夫妻照应,可是灾民的孩子父母却染了瘟疫,对自己的孩子无能为力,咱们没有了钱,不过让孩子过得艰苦些罢了,他们的孩子可是牵扯生死,伊雪,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我知道怎么做事对的,怎么做才能顾全所有。”

    伊雪长叹了一口气,并不赞同男人的说法,也不反驳男人的说法,只不过叫停了马车,从朱雀身旁下来,回到了车厢中去陪朱重阳。

    朱雀知道每当这个时候,伊雪总是最纠结的时候,此事再劝她只会起到反效果,何况他平时称呼她为雪儿,如今直呼其名,已经带着责备的含义,伊雪为了孩子好,何尝有错?

    马车飞奔在荒郊野岭,朱雀满心烦闷,却无从发泄。

    来到句容,一家三口原本可以住上舒服的客栈,如今盘缠只剩下四百多两银子,他们不得不考虑现实的问题,如何节省着花,才能顺利到达西域,朱雀以前从未为钱发愁,他觉得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以后也不会,哪怕自己舍下脸来,也不能苦了妻儿。

    三人寻了一家简陋些的客栈住下,客栈包食宿,食物自然是粗陋的青菜白饭,一家三口端回屋里去吃,朱重阳惯了锦衣玉食,对客栈里这种白饭上铺陈青菜的饭是食不下咽。

    伊雪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看朱雀眼神中却充满了不满。

    朱雀对朱重阳道:“现在天下到处闹饥荒,很多人连饭都吃不饱,有的人饿得没有办法,甚至去吃观音土,去吃树皮,重阳,咱们能吃到这些东西,就不要闹情绪了,快点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

    朱重阳道:“我不吃我不吃,难吃死了,爹地,什么事观音土?你也给我买一点来尝尝,想必那观音土都比这臭饭臭菜好吃。”

    朱雀一时无言,看来这小子被宠溺惯了,竟然不知道观音土和树皮是那些饥民在没有办法时才吃的东西,他还道这是什么好吃的么?

    看到朱重阳倔强不吃的样子,朱雀怒道:“不吃便不吃,反正是饿的你的肚子,又不是爹娘的肚子!”

    伊雪埋怨道:“孩子吃不惯,好生劝劝他就是,你发什么火?你吃得倒是快活,孩子饿坏了饿病了,你能置之不理么?”

    朱雀不愿同她争论,只说道:“不想吃就去睡一会吧,有道是饿了吃糠甜入蜜,不饿吃蜜都不甜,还是不饿才没有的胃口。”

    伊雪不愿同他争论,只因朱重阳不吃,她也没有胃口,没吃两口就带着朱重阳去休息了,朱重阳又嫌这间屋子里有股怪味,睡觉的被子臭,朱雀也都没有搭理他。

    原定的在句容耽搁一日他们就要启程,朱雀感到就此下去,伊雪和朱重阳这么不愿吃糟糠之食,四百多两银子想要行万里路,特别是他们还要经过上千里的受灾之地,听说那里米价飞涨,这些钱能支撑道什么时候还不可知,所以他决定去找朋友借些盘缠。

    翌日一早,朱雀到街上买了只烧鸡让伊雪和朱重阳先吃着,他则摔门而去,告诉伊雪去找人资助些西行的盘缠,总不成回头到家中去取。

    有道是开口求人难,朱雀首先去找的就是句容县的一位武林世家,说是世家,其实不过是有一套家传的武艺,且传男不传女罢了,这家人家丁并不如何兴旺,却在武林中小有名气,朱雀去找他,实在是心中没底。

    这户人家姓董,老爷子名叫董开山,如今已经不大过问世事,算是在颐养天年,家中事物都是由长子董遐龄负责,朱雀前去时就在希望,董家老爷子董开山是位明事理之人,若是能见到他,这件事就好办多了,若是遇到董遐龄,则未必能够得偿所愿。

    毕竟是去借钱,朱雀以前从未经历过,不知道借钱的难处。

    来到董府,朱雀开门见山地通报了自己的姓名,让家丁进去汇报,就说自己路过此地,要拜见老爷子董开山。

    家丁进去没多久,董开山没出来,那董遐龄道亲自出来迎接。

    朱雀站在董家大门外,看着董家气派的宅院以及董家长子董遐龄热情的邀约,感到此次不虚此行,若是他为了自己之事,万万不会前来求人,可是为了孩子,他不得不降低身份。

    董遐龄热情地邀请朱雀进了家,口中热情洋溢,甚至显得有些惶恐,他说道:“朱大侠前来看望家父,那是我董家的荣幸,快请进来。”

    朱雀首先放下了一半的心,看董遐龄的样子,至少还是将自己朱雀这个虚名放在心上的,那事情至少成了一半。

    董遐龄领朱雀来到厅堂,命人奉上新采摘的好茶,朱雀坐定后,问道:“不知董老爷子最近身体怎样?”

    董遐龄笑道:“家父身体状况不错,有劳朱大侠挂念,不知朱大侠这次前来,可有什么需要董某需要效劳的?”

第九章 求人之难

    听到董遐龄如此相询,朱雀对于借盘缠一事忽然不知道如何措辞,他沉吟了一会,这才厚着脸皮说道:“我朱雀这次离家西行,是准备到西苑天山一趟,处理些家事,可是途中却遇到一场灾祸,据说豫皖一带的百姓不仅因为黄河决堤受了洪涝之灾,而且还爆发了疫情,我随身携带了三千多两盘缠,原本足够到西域来回的用度,结果我朱某不忍百姓遭受疫情之苦,给疫情严重的地方捐出去了三千两,结果现在手中只剩下四百多两银子……”

    董遐龄听着朱雀的解释,看着朱雀的神色逐渐发生了变化,不过此人为了显示自己涵养很高,还是耐着性子听朱雀把话说完。

    只听朱雀继续说道:“偿若路途中只有我一个人也就罢了,可我还带着妻儿,唉,有道是开口求人难,我朱雀为了他们,也只好舍下脸来,找江湖同道相借一点盘缠,等我回来后,自会遣人奉还。”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以朱雀的名头,肯如此折节找一个并不相熟的人借钱,也的确是为难了他。

    朱雀以为董遐龄听过之后,定会大大方方地答应借下银子,然后热情招待自己吃喝一顿,自己记着他的情分,那就皆大欢喜了。

    结果董遐龄眼中射出异样的神采,他静候朱雀说完后,忽然问道:“朱大侠和家父相熟,这我也听家父提起过,可是我和朱大侠却是初次见面,还不知朱大侠原来是这副尊容。”

    听到董遐龄的话,朱雀的心中凉了一半,他淡淡地问道:“什么意思?”

    董遐龄道:“没有什么意思,朱大侠千万不要多心,不瞒你说,真是巧得很了,前日上,有一位自称多臂刀刘神通的人,趁着家父不在家,自称家父相熟好友,前来相借银钱,说是为了他儿子做一场风光的彩礼,我本着武林一脉的想法,借给了他一百两银子,当天晚上家父回来后,身旁陪同的你道是谁?”

    朱雀逐渐咂摸出董遐龄的意思,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道:“是谁?”

    董遐龄道:“陪着家父回家的人也是多臂刀刘神通,你说这世上怎会有两个多臂刀刘神通呢?我这才醒悟,原来中午过来借钱的那位仁兄是假冒了多臂刀的名头,又打听了家父不在家,这才打着胆子前来借钱,嘿,我董家在句容县名头响亮,知道我家财产雄厚的人多了,朱大侠,这个,我可不是疑心你,只不过……”

    朱雀闻言大怒,他心道,好家伙,我自降身份,来你董家借钱,已经对我朱雀名头有损,你竟然含沙射影,暗指我是过来打秋风骗钱来了,他冷笑道:“原来如此,董兄,不知道董老爷子何时回来,我还是和他说话,这样就不用惹得董兄疑心了。”

    董遐龄淡淡地笑道:“偿若你要是不知道家父今日不回来了,阁下怎会这么理直气壮?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前来我董家借点钱救急的,只要好好说话,又确有其事,我董家也不是不近人情,可是偿若冒充江湖名家,我董家损失点银钱是小,丢了面子可就干系大了。”

    朱雀越听他说越不像话,心中暗叹是自己来得鲁莽了,此人口舌伶俐,虽然没有一个字指责自己是假冒的,可是言语中却处处透露出自己是假冒的无疑,甚至连对自己的称呼都由朱大侠变成了阁下,显然是认定了自己是假冒朱雀名头前来骗钱的,到了这个地步,朱雀哪里还能坐得住,他蓦地站起身来道:“这么说来,是我来的鲁莽了,既然董兄有见疑之意,我也不好久留,告辞了。”

    董遐龄也跟着笑吟吟地假意起身相送,他心中暗暗得意,幸得自己精明,否则真要被此人骗走了钱财,如今自己旁敲侧击,令此人自己醒悟董家人可不是好骗的,赶走了骗子还不得罪人,真是做得妙极,董遐龄心中钦佩自己,恨不能此刻有名观众在旁看着,握着自己的手或者拍拍自己的肩膀,说一声:“董大少真是做事圆滑老练!”

    朱雀回头摆手道:“不用客气,我自己走就行。”

    董遐龄是做戏做全套,他说道:“咦,那怎么行?朱雀大侠来到我家,我照顾不周已是怠慢,偿若连送客都不亲自送客,那不是让人说我们董家不懂礼数么?您说是不是,朱雀大侠?”

    最后朱雀大侠四个字音拖得很长,那是他在暗暗讥讽朱雀竟然敢冒充,却被他火眼金睛看了出来。

    朱雀名满天下,董遐龄不是没有听说过他,只不过他道听旁说,一来不知道朱雀的长相,二来朱雀成名已久,他想不到朱雀看起来年纪不大,他暗道,若是冒充朱雀,该找个年纪大些的人来才是。

    朱雀怒气冲冲地来到院子里,心中又感腌臜,又是愤慨,那董遐龄送他到院子里,看到朱雀也不反驳的样子,忽然觉得没必要让自己屈尊降卑将一名骗子亲自送出去,因此他对院子里几名家丁说道:“人来,送客!帮我送送这位名满天下的朱雀大侠!”

    这次朱雀大侠四个字依然拖得很长。

    那几名家丁闻言知意,笑嘻嘻地走过来,其中一人说道:“原来阁下竟然是朱雀朱大侠,我们乡野人家没见过这么大名头的人,听说朱大侠武功盖世,小的斗胆,请朱大侠露上两手,让我们开开眼界如何?”

    董遐龄原本打算将朱雀送走便算,没想着节外生枝,这时听到家丁这么说,他心中一动,觉得此人既然敢斗胆假冒朱雀来自己家骗钱,何不让他受点教训,好让他知道句容董家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因此他并没有阻止家丁的挑衅。

    朱雀看着董家八名跃跃欲试的家丁,对董家真是失望透顶,如今这些家丁狗腿子还想折辱自己,他受了董遐龄的屈辱也就罢了,难道真会让这些猫狗虾蟹也来凑热闹么?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道:“好啊,我就露两手让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看看高明一点的武功是什么样子,下次你们好知道做奴才的礼数。”

    这八名家丁听到朱雀出口不逊,先是看了看董遐龄的眼色,看到董遐龄微微点头,知道是要他们教训教训此人,其中一人大怒道:“好,我倒要看看,我们这些练过董家武艺的人,见识见识比董家棍更要高明的武功!”

    朱雀正感到一肚子火没地方撒,闻言心道正合老子之意,他淡淡地说道:“要我朱某出手,你们几人須得一起上才行,否则,你们哪个人配我给你们露上一手?”

    这八名家丁原本对于朱雀还有些顾忌,认为他既然胆敢出手,说不定真有两下子,自己一个人和他相对,说不定真不是他的对手,那就丢人了,如今听说他胆敢一个人对付他们八人,正所谓人多胆子大,他们八人更有一套联手的棍法,就算他是真正的朱雀,也不至于输得狼狈,他们八人来到董遐龄身前拱手道:“请董少爷恳请我们几人出手,施展董家棍法。”

    看来董家家规甚严,家丁出手之前必须要征得家主的许可,董遐龄道:“好,不过远来是客,你们几人出手要注意好分寸,我们董家可是正道门派,享誉地方的武林世家,将人打伤了可说不过去,哪个若是将客人打伤了,我可要生气的。”

    这句话说的自然是反话,他们董家在句容权势熏天,哪里怕打伤一名骗子?恐怕打伤了还要威胁送官呢。

    八名家丁得了应允,心领神会,八人来到墙边的兵器架,各自取出一根齐眉镔铁棍,八人站成一圈,将朱雀围在其中,其中一人还说道:“若是阁下不敢和我们相斗,现在说句服软的话,再去跟我们董少爷磕头赔罪,也不是非要我们出手不可!”

    朱雀冷冷地说道:“董家的狗腿子难道只会动嘴皮子么?”

    家丁闻言大怒,八人一起出手向朱雀袭来。

    八人八根镔铁棍如同一张由铁棍组成的网,向朱雀当头罩下,朱雀见这些人下手好不容情,心中有气,他哪里能想得到自己前来找武林同道借点盘缠,竟然会遭遇到这种情况呢?况且就算自己真实冒充朱雀而来,这八根铁棍砸下,假冒之人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打残,骗子也罪不至死啊!

    陵光剑出鞘,朱雀一招大衍剑法中的三生万物,一剑化作漫天剑影,向头顶的八根镔铁棍迎去。

    只听一阵叮当作响,八人手中的齐眉镔铁棍全都只剩下手中一段两尺来长的短棍,这些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朱雀闹他们如此折辱自己,又是一招豹尾脚中的上下翻飞,人打横跃起,连续转了一圈,将周围八名家丁全都踢得向后倒飞出去。

    八人全都是腰协京门穴中脚,且朱雀脚尖暗含内力,中脚者无不被封了穴道,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见到八名家丁全都被打倒在地,董遐龄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纵身跃到兵器架旁,拿起一根熟铜齐眉棍,对朱雀比划着道:“哪里来的野种,敢来董家撒野?”

    朱雀的陵光剑反手入鞘道:“真是有其主就有其奴,有其奴就有其主,难道你我非要分出胜负不可么?”

第十章 父子有别

    董遐龄将一根熟铜齐眉棍舞得泼水不如,他恼怒此人在他家将他家丁打伤,恼怒之际,竟然脑子转不过弯来,想不到既然此人出手如此高明,他会不会真的就是朱雀本人。

    气愤和大感失了面子的董遐龄失去了理智,正要冲上前去和朱雀比拼,就在此时,董家的大门被人推开,当先走进来一位老者。

    与此同时,董遐龄的熟铜棍已经展开,向朱雀挥舞而至。

    朱雀扭头看去,进来的人正是董遐龄的父亲董开山,朱雀曾和他有数面之缘,那是一见便知,既然他回来了,那事情就好办了,此刻董遐龄状如疯虎,浑然没有主要到乃父回来,一根熟铜棍气势汹汹地向朱雀身上招呼。

    当着董开山的面,朱雀自然不好将董遐龄打倒,以令他失了面子,因此只轻轻巧巧地闪避开,并没有还手反击。

    那董开山进了家门,一眼看到躺在地上的八名家丁,还以为家中来了仇人,正警惕时,蓦然看到其子正全力向一人出手,而那人只躲避并不还手,他对此人的身手大感惊诧,等到他定睛看清此人是谁时,不禁雄躯一震,再环顾躺在地上的家丁们,他精于世故,哪里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

    董开山当即跃入两人之间,此时董遐龄正将熟铜棍使得虎虎生风,大有威势,董开山一把抓住熟铜棍,董遐龄还没看清是谁将他手中的熟铜棍给抓住,还以为对方来了帮手,正要喝问,眼前一花,脸上一痛,只听“啪”的一声,董遐龄的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

    董遐龄大怒,往回夺了一把熟铜棍没有夺动,撒了手正要扭头还击,亏得他立刻分辨出来人是他的父亲,一招恶虎掏心使到一半,硬生生止住,他嗫嚅道:“父亲,原来是你。”

    董开山骂道:“混账东西,你怎么跟人动起手来了?”

    董遐龄指着朱雀道:“此人冒充朱雀大侠的名头,想来咱们董家骗钱,被我识破,此人还仗着有两分本事,将家丁们都给打到在地……”

    话没说完,他的另一面脸颊又挨了一巴掌,董遐龄被父亲扇了耳光,不知是避不开,还是不敢闪避,他捂着脸,露出不明所以的眼神,似乎在说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当着外人的面打我。

    董开山丢掉手中的熟铜棍,来到朱雀面前道:“犬子无礼,兼之没见过什么世面,冒犯了朱大侠的虎威,还请朱大侠看在我这张老脸上,不要跟他计较。”

    董遐龄听到乃父这么说话,一时惊得呆住了,心中更是一时无法接受,此人原来竟真的是朱雀本人,他瞪大了眼睛,眼睛中却透露出茫然。

    朱雀微微一笑道:“不知者无罪,不怪不怪,多年不见,你老爷子身体倒还康健!”

    董开山拉着朱雀的手道:“来,咱们到厅堂说话,这小畜生不知好歹,回头我再责罚他,贵客光临,他不知好好替我招待,竟然还和你动起了手,真是将我这张老脸都丢尽了!”

    董开山为人豪爽,他的儿子董遐龄年纪已近四十,他竟然骂他小畜生,倒让朱雀心中哭笑不得。

    董遐龄站在一旁,脸颊红肿,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董开山怒道:“怎么,连句致歉的话都不会说了么?人常说子不教父之过,难道我没教你这些做人的礼仪么?”

    董遐龄这才来到朱雀身前拱手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朱大侠,还请朱大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的鲁莽,只不过在下之前并没有见过朱大侠金面,如今贸贸然地……”

    董开山怒道:“你还要为自己辩解?你……”

    朱雀打断董开山的话道:“董兄不知我的样貌,我又来得唐突,不怪他,咱们进去再说。”

    董开山这才白了儿子一眼,然后领着朱雀进了厅堂。

    早有下人封上热茶,朱雀和董开山寒暄了一阵后,朱雀问起董开山刚才的去向。

    董开山道:“还不是官府那帮人的应酬,如今天下狼烟密布,到处都是灾民早饭,朝廷虽说以招安为主,剿灭为辅,可是无论招安还是剿灭,都需要银钱,各地税收都催收到了极限,这些做官的就将目光放在了我们这种大户身上,邀我过去吃酒,其实是盯着我董家的钱。”

    朱雀跟着唏嘘道:“想不到官家竟然沦落至此,不过相比他们不痛不痒地感觉到世道败坏,百姓生活才是愈发艰难,想来朝廷现在自顾不暇,也没有精力理会那些受灾的百姓。”

    董开山叹道:“可不是嘛,明明受了天灾,可是只要没有弃家逃亡的,那些虎狼官差枉顾现状,依然逼迫百姓缴纳田税,只此一样,就不知道逼死了多少人,若不是他们催得紧,怎会有这么多人造反?”

    朱雀想不到一些官府竟然不通人情到了这等地步,他右拳打在左掌心道:“这些犬牙鹰爪,他们难道就没有受灾的亲人么?”

    董开山道:“倒也怪他们不得,还不是现在战事吃紧,朝廷为了大军粮饷,不得不问地方上所要钱财,这些人眼看着从百姓身上榨取不到什么钱了,便将主意打到我们这帮人身上。”

    朱雀无奈地说道:“他们榨取百姓良民的钱财再去镇压由百姓组成的义军,真是将百姓当成任人宰割蹂躏的羔羊了。”

    董开山点了点头道:“算了,不说这些了,朱大侠今趟来我董家,不单单是为了跟我说这些糟心事吧?”

    朱雀笑道:“我这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向你董英雄打秋风来啦。”

    董开山道:“取笑了,你还在惦记着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得罪了你么?”

    朱雀摇了摇头,将自己之前寻找疫病药方的经历告诉了他,接着说道:“我真是来找你借盘缠来了,若在平时,我也不会拉下脸来求人,现在天下不靖,没点盘缠傍身,内人和犬子不免要遭罪了,令郎之所以怀疑我是打着朱雀的名号骗钱来了,正是因为此事。”

    董开山想不到他真是来借钱的,他大笑道:“好好,我知道求人不易,想不到你会在我这受到犬子这么大的为难,你此去西域路途遥远,花费甚多,我董老儿多了不说,万把两银子还是拿的出手的。”

    朱雀受宠若惊:“哪里用得到这许多?两三千两银子便足够,我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所以带了三千多两银子,哪想到当我听到瘟疫严重时,一时情不自禁,将银钱都捐了出去。”

    董开山道:“好一个情不自禁,朱大侠也说了,路上带着妻儿,万里行路,有钱没钱可是两种境遇,宁可多带些用不到,总比再遇到什么事,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难为好。”

    可是任凭董开山怎么分说,朱雀还是坚持只借了三千两,还说其他的钱,不如由董开山捐给受灾的百姓云云,并言明回来后归还。

    董开山最后说道:“你只肯收三千两,我也由你,可是你要是说什么还不还的,那真是瞧不起我董老儿了。”

    朱雀笑道:“我若是不还,那真成令郎眼中打秋风之人了。”

    董开山尴尬地说道:“你还要提这个不上台面的东西……”

    这时,董遐龄来到厅堂,听到他爹对他的评价,脸上一红,就要退出去,董开山喝住了他问道:“什么事?怎么进来又出去的,这么没规矩?”

    董遐龄被他爹训斥得面子上挂不住,定了定神后,他说道:“朱……朱大侠刚才打倒的八名家丁,他们穴道被封,儿子解不开,过来是想请朱大侠高抬贵手,帮他们将穴道解了。”

    董开山看着朱雀,说道:“咱们说话,他们胆敢冒犯朱大侠虎威,合该受到些惩罚,好让他们长长记性,以后分得出个上下高低。”

    朱雀歉然道:“是我忘了此事,他们也是无心,我这就去帮他们解开穴道。”

    董开山劝阻不住,朱雀径直走了出去。

    来到院子里,八名家丁还躺在原地,朱雀手聚真气,在每人肩上一拍,力透家丁身体,一股真力在他们体内转上一圈,登时将他们被封闭的京门穴给解开了。

    看着朱雀轻描淡写地解穴,甚至封闭的明明是京门穴,朱雀却只在他们肩膀上一拍就将穴道给解了,刚才董遐龄尝试着竭尽所能,却丝毫没有效果,这才知道自己跟他差距之大,刚才若非他是看在父亲董开山的面子上,他董遐龄恐怕连三招都过不了就会被打趴在地。

    想起自己刚才还得意洋洋地认定朱雀是个骗子,不禁感到十分羞惭。

    董开山命他去取了三千两银票给朱雀,并言明尽量用小额的银票,同时拿一百两小金锭子,让朱雀在路上花销。

    朱雀道:“三千两银票足矣,何用再给上门金锭子?”

    董开山道:“这个你可不能拒绝,这钱不是给你的,而是给令郎路上买些吃的玩的所用。”

    两人回屋又谈论了些武林世道,江湖上的一些传闻趣事,朱雀怕伊雪等得交集,这才起身告辞,董开山非要留朱雀在家吃饭,朱雀表明了妻儿在外等候自己的苦衷,董开山这才依依不舍地同他作别,并亲自送他出门很远方回。

第十一章 江边客栈

    回到客栈住处,伊雪得知朱雀从朋友那里借到了盘缠,路上不用再紧紧巴巴地花销,也感到高兴。

    朱雀自然不会跟她说这趟借钱经历了什么人情冷暖,董开山和他儿子董遐龄就像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却养了一个纨绔的儿子,偿若不好好教育教育他,董开山的一世英名说不定还会败在他的手中。

    还要细想下去,朱雀一眼瞥见了自己熟睡的儿子,心中忍不住苦笑,自己担忧董开山父子之事,可算得上是读史记而流泪,替古人担忧了。自己的儿子还没教导好,却替别人瞎操心。

    而董遐龄能在四十多岁没有什么差行错失,已经说明董开山老爷子教导得不错了。

    伊雪看他神色忽喜忽忧,眼睛却停留在朱重阳身上,哪还不知道他的心思?原本一向都是朱雀在孩子方面安慰她,如今她反过来安慰朱雀道:“不要多想,你只要好好地把这趟远行安排好了,教导孩子的事自有师父负责。”

    朱雀道:“师父他老人家年纪这么大了,我这个做徒儿的也真是不孝,还要送给他一个孩子去折腾他,只要重阳一到,他老人家的清静生活算是彻底被打断了。”

    伊雪微微一笑道:“咱们又不是到了就走,将孩子甩手给他,咱们既然也在,孩子平时生活上的事自然是由咱们自己照顾,只不过托他老人家教导教导,老人寂寞久了,只会更喜欢孩子,你别在心中认为是连累了他。”

    朱雀看着伊雪的眼中充满了感激,他说道:“如今有了钱,等孩子醒来咱们去吃顿丰盛的,明早准备好路上吃的干粮,咱们继续出发。”

    翌日一切准备停当后,一家三口继续驾着马车起行,客栈的伙计得了朱雀的赏钱,将马搭理得十分精神。

    三人离开句容后,继续向西而去,准备在应天府周边寻个渡口,由那边过江。

    当天朱雀将马车赶得跟快,没到天黑就到了应天府,不过朱雀却过应天府而不入,应天府中到处都是丐帮弟子,他和丐帮应天分堂堂主刘一手,以及住在应天府中的金陵一剑鲍寒霜刚刚打过交道,不想带着妻儿去搅扰他们,因此他继续前行。

    过了应天府后西行,临近长江有数个渡口,朱雀来到一家渡口前时,太阳已经落了山。

    江水湍急,渡口的船家不愿意在天黑冒险过江,因此劝说朱雀一家在江边的客栈住上一夜,等天明再过江。

    朱雀不仅带着妻儿,还驾着马车,马车装满了行囊,三个人加上一架马车分量不轻,天黑渡江既然冒着风险,朱雀便听了船家的劝,来到江边的一家名为江畔客栈的旅店住下。

    因为这里所做的只是过江人的生意,因此客栈生意十分冷清,再加上适逢灾年,很多人都穷得饭也吃不上了,哪里还有闲钱住店?因此朱雀等人来到客栈后才发现,他们是这家客栈唯一的客人。

    掌柜的招呼得十分热情,不过房钱可不算便宜,房钱贵些也就罢了,房间却十分寒酸,朱雀道:“你这价钱在应天府都能住上上等房了,在你这里却只能住在这么简陋的屋子,怪不得生意有些清冷呢。”

    掌柜的赔笑道:“客人有所不知,我们这些沿江的客栈都是白天一个价,晚上一个价,遇到像您这样的,晚上过不了江,应天府又关了城门,除非露宿荒郊野外,否则只能住在我们这里,我们这里客人洗漱,若不趁这个机会多赚一点,哪里能够维持得住?”

    朱雀笑道:“你倒也坦白,将敲竹杠说得这般可怜,掐准了我们无可奈何,我那马车中也能住得人,若不是带着孩子,我也不会跟你啰嗦了,行了,给我们准备一间屋子,这马你得给我照看好了。”

    掌柜的连忙点头哈腰地答应,命伙计带他们去安顿了,他亲自去卸了马,牵去喂水喂草料。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而且并不宽,伊雪为难地说道:“三个人睡一张床,肯定够挤的。”

    伙计在一旁劝说道:“不然你们就开两间房,那就不挤了。”

    朱雀摇了摇头道:“你们房钱这么高,我们行路人还是算了,大不了我睡在凳子上就是。”

    伊雪一切听他做主,她说道:“那就有些委屈你了。”

    那伙计先进了屋子点亮了灯,回过头来,他看到伊雪容光照人,禁不住瞧得呆住了,直到朱雀喝道:“你小子干什么呢?竟敢如此无礼?”

    听到朱雀的训斥,伙计才唯唯诺诺地离开了屋子,朱雀在后面接着说道:“给我们烧盆热水洗脚。”

    店伙计像丢了魂似的,回过头来问道:“几位还没吃饭吧,要不要小人去给你们端上饭菜?”

    朱雀摇了摇头道:“不用了,你只给我们烧盆热水来就行了。”

    店伙计似乎感到有些失望,怏怏地去了。

    伊雪说道:“他们的房钱这么贵,吃他们的饭菜肯定又要被坑一顿。”

    朱雀解释道:“我并不是担心饭菜贵贱的事,而是怕他们做的饭不干净,咱们既然自己带着干粮,还是别吃他们给的为是。”

    其实朱雀从刚才那店伙计看伊雪的眼光中,感到这家客栈不像平常的客栈,倒像是家黑店,不过他也没什么证据,总不能因为店伙计多看了伊雪两眼而指责他们吧。

    等到店伙计端热水过来时,他的行为已变得正常许多,不再去看伊雪。

    朱重阳倒是挺乖,并没觉得这里有什么苦的,三人一起吃了自己携带的干粮清水,然后由两个大人帮他洗好脚,先让他去睡了。

    晚上伊雪和孩子睡在床上,朱雀将两张凳子并在一起,睡在凳子上,伊雪说道:“咱们挤一挤睡了便是,板凳这么硬,怎么睡得着?”

    朱雀笑道:“我以前行走江湖,什么苦没吃过,现如今又你们两人相陪,我现在已经很知足了。”

    伊雪闻言感到心中一阵甜蜜,她对着朱雀甜甜一笑,搂着朱重阳睡了。

    朱雀也吹熄了灯,赶了一天的路,大人孩子都感到疲倦,很快就睡着了。

    因为怀疑这家客栈很有可能是家黑店,朱雀睡得很浅,半夜里被一阵雨声惊醒,客栈简陋,雨水打在用木板做成的房顶上啪啪作响,这雨下得还不小,除此之外,一夜过去,并无别的事情发生。

    次日一早起了床,朱雀来到门外,看着那雨还在下个不停,此时已过中秋,像这么大的雨倒也少见,他也不用去问渡口,雨下这么大,渡船肯定都停了。

    洗漱过后,店家招呼他们过去吃早饭,朱雀想要拒绝,继续吃自己带的干粮,但店家招呼殷勤,又提到孩子,并说道,早饭不用另算钱,是包含在房钱里面的。朱雀想着朱重阳不能总吃冷食,便答应下来,他久历江湖,若是饭中有什么古怪,他当可发现。

    好在早饭并无什么不妥,不过是一锅稀粥和几个热包子。

    秋雨本寒,吃了一顿热腾腾的早饭后,几人都感到浑身暖烘烘的。

    朱雀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掌柜闲谈,什么过江的人多不多,白天的房钱又怎么算。

    掌柜的笑道:“下了这么大的雨,你们又走不成了,秋雨连绵,不知什么时候才停,我看你们今晚还住在我这里的可能性大些,这样吧,白天原本房钱就没多少,偿若你住了两晚,白天的房钱就免了。”

    朱雀道了谢,他看了看天色,阴云低垂,雨水如注,秋天下这么大的雨的确少有,看天色阴暗的样子,多半如同掌柜所说,这雨不知何时方停,雨水汇集,将四周的地面浸成泥泞,一些雨水在地面上冲出了一条条沟壑,如同一条条小溪,从高向低地流去。

    朱重阳吃饱饭后来到屋檐下,看着雨水顺着屋檐流成了一道道水柱,他伸手去接雨水,将袖子也弄湿了,伊雪责怪了他两句,带着他去炉子边烤干。

    就在这时,两个身穿蓑衣之人向客栈这边走来,雨幕下,宽大的蓑衣遮住了这两人的身形,看不出两人是什么样的人,是男还是女。

    大雨之下,竟然还有人前来住店,朱雀推测两人也是想要渡江,却因渡口没有船愿意冒雨载客,所以便来客栈这里避雨,若是雨下到晚上,这两人多半还要住店。

    等这两人进了客栈的院子,掌柜的连忙招呼两人进屋,虽有蓑衣,但因为雨下得大,这两人衣服都湿了不少,不会武功之人,在这深秋季节淋了雨,最是容易染上风寒。

    这两人进屋后脱下蓑衣斗笠,朱雀一见之下不禁愕然,原来冒雨前来的两人都是妇人女子。

    客栈掌柜也感到奇怪,因为冒着这么大的雨赶路的,不是行商就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还有可能是有公干在身的差役,否则谁肯冒雨出门?而这两人穿着蓑衣,显然是对这场大雨有所准备,她们此时不在家中待着,这么着急着过江又是为何?

第十二章 失踪之谜

    看着这两名妇人瑟瑟发抖的样子,伊雪连忙拉着朱重阳招呼她们到炉子边烤烤火。

    这两人冻得牙齿打战,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们将蓑衣放在门边,先去炉子边去烤火,朱雀注意到她们的裤子已经湿到了膝盖,身上也是湿了几处,脸上布满雨水,显然蓑衣只能遮住一部分雨。

    烤了一会火之后,两人身上暖和起来,这才对伊雪道谢。

    客栈掌柜见两人能说话了,便问道:“下这么大的雨,你们这是有什么急事要赶路么?”他心道,若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丧事,谁会冒着大雨行路?

    这两名妇人一人三十多岁,手粗脚大,相貌平平,像是干惯了农活的妇人,另一名女子二十多岁,看不出有没有出阁,人显得有些害羞。

    朱雀对这两人身份感到有些好奇,等她自己说是什么事,在和心中猜测加以印证,他也料想是这两人家中出了什么急事。

    哪知道那名妇人张口就问道:“我们不是赶路,我们是来寻人的。”

    掌柜的一愣,问道:“寻人?寻什么人?你男人?”

    他这么问不过胡乱猜测,想不到那妇人闻言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不错,我就是来寻我男人的,他叫满贵,四十岁上下,贩羊为生,不知道你们可曾见过他没有?”

    掌柜的笑道:“你只说他的名字,连他的样貌都没说,我怎么知道见没见过?”

    那名年轻些的女子说道:“我大哥他因为常年贩羊,身上有一股气味,偿若你们见过他,一定会知道的,他穿着葛布衫,个子比我高一头,长相和我差不多,脸上长着短須……”她絮絮叨叨地将她兄长的相貌说了出来。

    掌柜的耐着性子听完之后,对她说道:“没有见过,而且你们也知道,我们客栈房钱可不便宜,你大哥既然是个贩羊的,哪里舍得花钱住在我们这里?天气好的时候,那漫地里草堆中,哪里不能凑合一宿?”

    朱雀感到掌柜说得有理,这两名女子一位是他妻子,一位是他妹子,若不是出来寻人,怎会冒着这么大的雨来这里询问?他柔声问道:“你大哥满贵是什么时候走的?又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你细细跟我说来,说不定我能想象办法帮你找找。”

    年轻些的女子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听了朱雀的好言好语,眼泪一下落了下来,她说道:“我大哥在半个月前出门收羊,我家住在江北,他说江南沿岸的羊价钱便宜些,他买几头回去宰了卖羊肉,他经常做这买卖,我们也没有疑心,可是他自从出了门,至今没有回去,我和嫂嫂担心他的安危,便一起出来寻找,结果找到现在,连一点音信都没有。”

    朱雀问道:“先别哭,你兄长既然失踪了这么久,你们可曾报了官没有?”

    年轻女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们在江北托人跟当差的提起过,可是他们都混不当回事,还有的人说我大哥是……是去找什么想好的,自己现如今在什么温柔乡里,自然不肯回家了。可是我大哥绝不是这样的人,他们不管,我们只能自己出来寻找。”

    伊雪在一旁问道:“你们出来多久了?怎么去到附近村子里找羊倌打听,却来了这里?”

    年轻女子抹了抹眼泪道:“五天前我们出来找的人,江南这些村子我们都去过了,他经常贩羊,很多羊倌都认得他,我们打听了,他们都没有见到我大哥到过他们村子,而一处渡口的人倒是记得我大哥渡了江,却没有回去过,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到处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人见过他。”

    朱雀想起一事,问道:“你大哥出门贩羊时,不知身上带了多少银两?”

    听到朱雀这么问,任谁都能猜到朱雀言下之意是满贵身上带了不少钱财,找来匪徒觊觎,说不定将他谋财害命了。

    年轻女子看了看那位妇人,这才说道:“他走的时候带了十多两银子,我们也想过是不是有人为了钱,害了他,可是我大哥之前经历过这种事,他将银钱给了歹人后,歹人就放过了他的性命,他向来惜命,绝不会为了钱触怒了强人。”

    朱雀一时也想不通满贵会去什么地方,除去他被匪徒杀害,难道真如那官差所言,满贵带着钱去逛窑子找窑姐快活去了?可是十多两银子,也不够花到现在的啊,再加上他看着妇人以及满贵的妹子两人的模样,那满贵绝不是一个不顾家的人,难道是他和那个卖羊的羊倌起了冲突,被羊倌杀害了?

    这样也能说得通为何村子里的羊倌不承认见过满贵,因为毕竟村子里的人都是亲连亲,他们包庇自己亲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看着朱雀也想不通的神色,满贵的妹子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不过她还是像抓住了一根救命草似的问朱雀:“好人,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找找我大哥,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要是找不到,我嫂子一家就连生活都难以维系。”

    朱雀道:“我只能尽量帮你,能不能找到,我现在可不好说。”

    听到朱雀的话,满贵的妹妹立刻跪了下来,朱雀连忙将她扶起:“快别如此,我尽力去找就是,不过现在雨这么大,总得等雨停了才好去找。”

    伊雪拉着满贵的妹妹,看她衣服还没干,又让她在炉子前烤着。

    朱雀见掌柜的脸色有些苍白,以为他想到这两人不是来住店的,所以脸色不虞,可是过了一会,他脸色还是如此,他忍不住问道:“不知道掌柜的可是知道些什么?”

    客栈向来都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这里住着南来北往的客人,闲着没事时总会说些路上的见闻,因此消息十分灵通,就连丐帮弟子寻人,也少不到要到各处客栈去打听。

    掌柜的看了看这满贵的家眷,对朱雀说道:“可能是我想多了吧,这两位可不是近日唯一过来寻人的人。”

    朱雀讶然道:“难道还有别人失踪了不成?”

    掌柜的点了点头。

    朱雀问道:“那人是谁?”

    掌柜的沉声道:“你不该问那人是谁,而是应该问他们是谁。”

    朱雀闻言顿感不寒而栗,他问道:“难道失踪的不只两人,还有别的人?”

    掌柜的道:“若我记得没错,这两个月来,来这里寻人的算上这两位,共有六起。”

    两个月来有六起,那就是一个月三起,每旬日就有一桩前来寻人之事,何况这还是找到这里的,偿若没有找到这家客栈打听,那失踪的人恐怕更多。

    朱雀感到这件事本后恐怕别有内情,他问道:“那其他五起前来寻找的失踪之人,都是什么样的人?”

    掌柜的道:“什么人都有,有像这位贩羊的,还有开杂货铺子过江来进货的,有走街串巷卖铁器的,有沿江给来往人卖饭的,简直可说什么人都有,来头最大的,是锦鲤帮的一名香主,他们过来找人时,带了十多个人,凶神恶煞的,我还记得锦鲤帮的这名香主的确在我家客栈住过,只是看到那帮人的样子,我没敢多说罢了。”

    朱雀想不到两名女子前来寻人,竟然是最近一段时间失踪的人中的一位,而且这些人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经常在长江两岸活动,若是这中间有什么阴谋,为何被找上的偏偏是他们?若是以长江左近为线索,为何这些开客栈的,在渡口谋生的船家等人却又安然无恙?

    两名女子听到了掌柜的话,可能猜到满贵多半已遭到不幸,所以两人又哭哭啼啼起来,伊雪在一旁好言安慰,问明了这两名女子的姓名。

    三十多岁的妇人是满贵的媳妇,叫刘金枝,年轻的女子是满贵的妹妹叫满红彩,两人寻找满贵多日,看来连饭都没有好生吃上几顿,这次淋了雨,又没吃饭,两人都显得十分虚弱,伊雪让掌柜的去热了饭,饭钱算在朱雀头上。

    掌柜的客气地说道:“几个包子两碗粥,又值得什么?”话是这么说,却也没有推辞算在朱雀头上的账。

    朱重阳湿了的袖子早就烤干了,他懂事地将炉子让给刘金枝和满红彩烤衣服,朱雀心中思绪不断,偿若这件事里牵扯到什么害人之事,他朱雀自然不能袖手不问。

    而他刚一开始就答应满红彩帮她寻找满贵,也不是一句空口白话,若说寻人,天下再无过于丐帮之能的了,满贵如今生死不知,虽然他并不认得满贵,但总关系到满贵一家的兴衰,绝非小事,满贵只要活着,他将他找到让他回家,若是满贵不幸遇害,他便要想办法帮助这一家度过难关。

    虽然他不愿去搅扰丐帮的人,但这次事情不止关乎满贵一人,而是短时间内多人失踪,背后说不定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他若是要查探清楚,必须要依靠丐帮援手才行。

    朱重阳问伊雪:“阿姨怎么又哭了?”

    伊雪解释道:“阿姨是因为家人不见了,所以难过,若是妈妈不见了,你会不会哭?”

    朱重阳点了点头,似乎理解了满红彩两人为何哭泣。

    伊雪问刘金枝:“你和满贵有了孩子没有?”

    刘金枝点了点头:“有孩子,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我和小姑子一起出来找我家男人,孩子便托亲戚暂时照看着,唉,这可怜的孩子。”

    说到这里,她又难过起来,只不过她是为了孩子可怜感到难过,还是为自己感到难过,一时也说不清楚。

    朱雀看了看天边,铅云低垂,雨水不绝,看来是一时半会都停不了了。

第十三章 雨夜暗影

    到了傍晚,这两名女子看着天色,雨水还没有要停的意思,她们为难地跟客栈掌柜商量,要在马厩内凑合一晚,看样子她们出来寻人,身上也没带多少钱。

    伊雪见状对掌柜的说道:“给她们两人也开一间房,房钱饭钱也都算在我们账上。”

    两名女子感激不已,满红彩更是百感交集,结结巴巴地连说遇到好人了。

    伊雪道:“这也不值得什么,你们晚上在这里住一夜,明天等雨停了,我让孩子他爹带着你们去找人,他朋友多,四处打听,多半会有些结果。”

    这姑嫂二人红着眼睛,又对两人道谢不已,还说什么偿若找到了满贵,就让他将贩羊的钱拿出来还给伊雪,伊雪自然是拒绝了。

    朱重阳向来顽劣,今日出门在外,却表现得十分乖巧,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无礼的取闹,伊雪指着外面的雨,教了他一句诗文: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这是白居易所做《长恨歌》中的一句,秋雨梧桐落叶倒也贴合现在的场景。

    而朱雀心中想到的关于雨的诗文是另一句: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诗中清明和现在秋后虽不贴切,但他之所以会想到这句诗,是因为此事的心境和诗句中相仿佛,两名女子寻找家人而不得,可说真是令人欲断魂了。

    晚饭时朱雀等人也没有在房间里吃干粮,而是由掌柜提供的晚饭,由一直都不怎么露面的掌柜的媳妇送来的饭菜,主食是白米饭,菜则是炖了一只鸡,加了两个茄子,用大碗装了几大碗,众人分着吃。

    吃过饭,朱雀看着刘金枝和满红彩两人先回了屋,这才和伊雪带着朱重阳回屋去了,刘金枝和满红彩所住的房间就在他们隔壁,整个客栈可说只有他们两路客人,足见客栈生意的凄凉。

    在屋内,伊雪先安顿了朱重阳上床,然后给他一个鲁班锁让他玩,她到了此刻才找到一个跟朱雀单独说话的机会,她问朱雀:“这么多人失踪,你怎么看?”

    朱雀摇了摇头:“现在我也不能确定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干的,这些人若是有钱人也好说些,至少会有杀人劫财的可能,可是这些人却都不是有钱人,甚至可说是穷人,会有什么人打他们的主意呢?”

    伊雪小声推断道:“会不会有什么邪魔歪教的人,将他们蛊惑了去,用来行什么邪法?”

    朱雀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道:“这里距离无锡并没有多远,最近未曾听说过左近有什么邪门的教派啊,何况就算是邪教,也未曾听说掳了人去的。”

    就连朱雀都想不出这么多人失踪的原因,伊雪更是想不出什么缘故,她叹了口气道:“若是找不到这些失踪的人,他们的家人可真不知道怎么面对呢,你准备去找丐帮的人帮忙么?”

    朱雀点了点头:“在找人方面,没有比丐帮更在行的了,我只不过在想,这些人在江畔失踪的,丐帮弟子是否知情,难说得很。”

    伊雪问道:“你这么说,是认为他们的失踪有可能被人抛入了江,或者被人用船运走?”

    朱雀道:“我也不知道,只不过这些人在江畔失踪绝非偶然,定然有什么事咱们现在想不到的,雪儿,你说这些失踪的人都有哪些共同点?”

    伊雪道:“他们都活动在江岸左近,他们都是男人,他们都没有多少钱财,也没有多大权势,那名锦鲤帮的香主倒是个例外。”

    朱雀道:“不错,而且这些人想必都是处在精壮年,他们既非妇人又非孩子,为何会有人对他们下手呢?”

    伊雪忽然说道:“会不会是朝廷打仗,将他们拉去充军了?”

    朱雀道:“有这种可能,但可能性不大,若是真有朝廷军随意抓壮丁充军,早该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的了,怎么连客栈的掌柜都毫不知情?而且朝廷征兵乃是得官家许可的,有什么必要偷偷摸摸地呢?往常这样抓壮丁时,只要肯花些银子充当粮饷,也不是非给抓走不可,别人倒还有可能无钱赎身,那锦鲤帮的香主不至于一点关系没有,锦鲤帮这种帮派和官府都有来往,甚至连银钱都未必要花,只要托人说情,他就会被放了,如何就被无声无息的带走了?”

    伊雪听他说得有道理,也犯了难:“若不是抓壮丁充军,我可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了。”

    朱雀看着朱重阳坐在床上被窝里,将那个鲁班锁全都拆开却装不回去的焦急样子,他说道:“再怎么推想也是无用,明日等雨停了,咱们一起去应天府找丐帮的人打听清楚就知道了。”

    伊雪有些奇怪的问道:“我和重阳两人还要跟你去么?你一个人去不久行了?”

    朱雀道:“你们还是跟我一起走为是,我总觉得这客栈里有些古怪,你们娘俩留在这里,我不大放心。”

    伊雪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好歹我也是无影剑和峨嵋派的传人,怎有你说的这么无能,若是有人想打我们娘俩的主意,我还不会自保呢?”

    朱雀笑道:“你当然厉害,连我都不是你的对手,只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再加上你带着个孩子,我若不带着你们一起回应天府,我定然放心不下,而且找人这件事,也不是说一会半会就能解决的,偿若三五日都没有结果,难道你们就要在这里住上三五日么?这家客栈房钱这么贵,在应天府住上房也要不了这许多,何必留在这里吃苦?”

    伊雪道:“你怎么说都有理,好吧,咱们明日一起去应天府就是。”

    做好了决定,两人又跟朱重阳说了会话,帮他将那个鲁班锁又给拼上,朱重阳问道:“爹,你说那个阿姨的哥哥不见了,会不会是他去找朋友玩了?”

    伊雪说道:“孩子话,他是个大人了,就算是去找朋友玩,怎么会这么久不回去?大人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晚上天凉,早点睡吧。”

    他们睡觉之前,那雨还小了些,睡到半夜,随着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过后,窗户外面亮如白昼,没过多久,一串雷声在天际隆隆响起,雨又哗哗地下大了,朱重阳被电闪雷鸣吓得躲在被窝里不敢出来,伊雪帮他掩住了耳朵,他才慢慢睡了。

    朱雀也被雷声惊醒,他想起黄河泛滥,这场大雨下来,受到洪涝灾害的百姓可更有苦头吃了,想起天灾连绵,朱雀既感无奈又心生怜悯,他躺在长凳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正要起来打坐练练内力,不远处的房顶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倒像是屋顶木板被踩断了的声音,外面大雨倾盆,不可能有野猫冒雨来到房顶,即便是野猫最多也不过十多斤重,怎会踩断屋顶的木板?难道是夜行人在屋顶行动?

    外面漆黑一团,唯有大雨的哗哗声传来,此外再听不到别的声音,朱雀感到那声音古怪,穿上外衣起身,来到窗户旁仔细倾听外面的动静。

    伊雪被朱雀起身的动静惊醒,朱重阳睡得倒熟,伊雪问道:“怎么了?”

    朱雀推开一点窗户,雨水立刻随风而入,趁着这点缝隙,朱雀似乎看到房顶有一道黑影落下,外面实在是太黑了,朱雀也难保不是自己眼花,他对伊雪道:“看好孩子,我出去看看!”

    伊雪在后面说道:“这么大的雨……”

    朱雀没有理会伊雪的话,他提着剑来到门口,看到角落里放着一把破伞,拿着伞打开了房门。

    来到外面,大雨落到伞上,啪啪作响,一阵雨水随风而斜,将朱雀的外衣都打湿了,朱雀看着周围的房顶,房顶上更是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就在朱雀以为自己多心,准备回屋时,又是一道闪电亮起,随着这道闪电,朱雀忽然发现隔壁那两名女子的房门似乎被打开了一点,朱雀心道不妙,连忙走到隔壁推开了房门问道:“你们睡了么?”

    男子半夜推开女子所居的房门原本失礼,可是朱雀担心有人对她们不利,对这些礼法之防也顾不得了。

    屋内也是一片黑暗,过了一会传来满红彩的声音:“我们睡了,不知恩人有什么事?”

    朱雀问道:“刚才可有什么人进来过?”他一边问着,一边侧耳倾听屋里的动静,想看看屋内除了满红彩和刘金枝外还有没有别人,只可惜大雨的声音盖过了呼吸心跳等细微的声音。

    满红彩茫然地摇了摇头,她又立刻醒悟这么黑的屋子,她摇头朱雀也看不到,便说道:“什么人进来过?我不知道。”

    朱雀还是不放心,问道:“你们入睡前可曾上了门闩?”

    满红彩这才醒悟到了什么,她惊讶地说道:“啊,我们上了门闩的,你是怎么进来的?”

    就在朱雀想要打着火折子,查看一下情况时,刘金枝的尖叫声忽然传来,满红彩也惊叫道:“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黑暗中也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朱雀见事情紧急,立刻冲了进去喊道:“住手!”

    就在朱雀往屋里冲时,一阵劲风反向门口冲去,朱雀随手横剑问道:“什么人?”

    只听叮的一声,朱雀感到这阵劲风中有一把刀向他砍来,正好被朱雀横剑挡住。

    原来黑暗中还躲着一个人,这人来到这两名女子房间,显然是准备图谋不轨!

第十四章 客栈血案

    屋内已经听不到刘金枝的动静,满红彩却在惊叫不停,朱雀来不及去查看两人状况,和身前这人动起手来。

    两剑过后,那人显然志不在和朱雀拼斗,而是想要脱身离去,朱雀自然不会任他这么轻易离开,他将剑法使出,因为屋内太过黑暗,看不到对方的出手,他所使的都是防守的招数,将自己左右守护的泼水难入。

    对方显然想不到朱雀的剑法如此高明,他前去的道路被朱雀拦截,此人假意前冲两次不得,忽然向后一纵身,从旁边的窗户破窗而出。

    朱雀连忙紧随在后,也跟着穿窗而过,那人来到屋外,一个纵身上了房顶,接着踩着房顶向客栈的围墙跑去,显然此人是想通过围墙逃走。

    刚才刘金枝和满红彩的尖叫声已经惊动了客栈的掌柜,他在屋内燃起了灯,准备查看一下发生了什么事,灯光透过窗户,总算有了些亮光。

    借着这一点灯光,朱雀总算看到了那个人的身影,如同一条条水线的大雨下,那人已经来到围墙内最后一间房子的房顶,显然只要跳到围墙外,那人就认定自己能够逃出生天了。

    显然他不知道朱雀最擅长的就是轻功,他的腾云功甚至比他的剑法还要高明,朱雀自下面抢先冲到了围墙边上,趁那人准备跃下之际,朱雀反而纵身而上,将那人逼退。

    此人穿着一身黑衣,脸上也带着黑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睛中流露出残忍和恶毒。

    朱雀横剑问道:“你是谁?夜闯别人房间意欲何为?”

    那人用沙哑的声音缓缓地说道:“此事跟你没有关系,你少管闲事。”

    朱雀道:“你图谋不轨,这岂是闲事而已?下去吧!”

    随着下去吧三个字说完,朱雀展开大衍剑法,一柄剑幻出无数剑影,剑未到,剑身卷起的雨水已经向那人身上激射而去。

    那人知道自己挡不住这一剑,只得乖乖地从房顶跳了下来。

    朱雀也随即跃下,那人仍不死心,还想着逃走,可是朱雀任凭他左冲右突,始终挡在他面前。

    三次过后,此人终于知道自己在轻功上连给朱雀提鞋也不配,终于放弃了逃走的打算,大雨依旧在下着,两人身上都被淋得湿透。

    黑衣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放我走,我愿出五千两银子作为报答。”

    朱雀听他沙哑的声音并不自然,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话,好不让朱雀通过声音分辨出他的身份,难道对方是自己认识的人?朱雀从他刀法上也看不出端倪,更想不到自己会有那个朋友会在半夜做出这种事,而让他更为费解的是,满红彩和刘金枝乃是再寻常不过的农家妇人,他为何要对她们两人下手呢?

    黑衣人见朱雀不为所动,咬牙道:“阁下若是放我离去,我再加三千两,给你八千两银子作为报酬如何?”

    朱雀摇了摇头道:“我不要你的钱,我只要知道真相,你是谁?这么做究竟是为的什么?”

    那人道:“我是不会说的,你我又没什么深仇大恨,阁下何必非要拦着我不放?就为了那两个村姑?”

    朱雀道:“看来你是不想主动坦白了,那么只好由我来扯下你脸上那块遮羞布,让我看看你究竟是谁!”

    那人见朱雀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他说道:“既然如此,我可要拼命了!”说着此人状如疯虎,挥刀向朱雀劈来。

    此人武功不是朱雀的对手,只想逃走,眼下他也知道逃走不掉,如今已是进退不得,说什么拼命了,只不过是想给自己壮壮胆而已,又岂能吓得住朱雀?

    朱雀从容地挡下他所有的进攻,接着一招归奇于扐,人仗剑向黑衣人冲去,黑衣人连忙闪避这精妙的一招,朱雀从他身旁掠过,黑衣人只觉得脸上一凉,他戴着的黑面巾已经被朱雀扯了下来。

    看到此人的容貌,朱雀讶然道:“是你!”

    一旁打着灯笼站在屋檐下的掌柜看到黑衣人的脸庞,也失声道:“怎么会是你?”

    原来这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客栈的伙计!

    伙计见隐瞒不下去,只得长叹一声道:“我身份已经泄露,就算回去也是死,而且死得还凄惨,还不如就此了结的好。”

    说着,他一刀抹向自己的脖子,然后扑地倒下,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朱雀若想救下他的性命,自然也能做到,只不过他忽然见到店伙计的模样,心中震动,竟然忘了阻拦。

    就在此时,满红彩的屋子也亮起了灯,又传来满红彩的尖叫声。

    朱雀唯恐这伙计还有同伙,连忙冲进她们的房间,房间里,刘金枝的胸口一个血洞,鲜血不绝流出,她的人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了,受了惊的满红彩看着自己双手沾满的鲜血,又看了看床上的刘金枝,立刻扑上去大哭起来。

    而屋内除了她们两人外,也并无别人,看来店伙计并没有什么同伙在此,满红彩之所以惊叫,正是因为刚刚发觉刘金枝已经殒命。

    朱雀刚想过去安慰安慰她,他忽然想起一事,翻身冲出了屋子,来到客栈掌柜身旁,此时客栈掌柜见到出了人命,已经吓得呆住了。

    一阵风雨袭来,掌柜的打了激灵,手中灯笼拿捏不住掉了下来,朱雀伸手接住,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这里开的可是黑店不成?”

    掌柜的连连摆手:“客官,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伙计,谁知道他怎么竟会拿着刀子……”

    朱雀看他被吓得浑身发抖的样子,感到他也不像是在撒谎,他拉着掌柜进了屋子,问道:“这店伙计究竟是谁?你给我原原本本地老实交代!”

    他自始至终都感到客栈有古怪,看来自己的预感还是没错,只是想不到这店伙计竟然是一位杀人越货之辈,他为何要在半夜行险对刘金枝二人痛下杀手呢?这两人相貌寻常,店伙计自然不是为了劫色,而且店伙计自然是想连满红彩一块杀了的,若不是自己及时出现,恐怕两人都要遭到不测。

    掌柜的结结巴巴地说了起来,原来这店伙计是三个月前才来客栈干活的,客栈生意清冷,掌柜的自然舍不得花大价钱请人帮忙,平时都是他们夫妇二人经营客栈,这店伙计经过这里,自愿留下帮忙干活,所要工钱也不多,掌柜的便将他留了下来,平时看他干活也算勤快,哪里想得到他竟然是一名杀人凶手。

    朱雀反复问了他几个问题,确认了掌柜的没有说谎,这店伙计杀人一事以及他为什么杀人,掌柜的丝毫不知请。

    看着还在雨水中浸泡着的店伙计的尸体,朱雀走过去将他的尸身拖进了屋子,他脖子上自刎的伤口已经停止了流血,只不过伤口翻卷,看起来十分丑陋。

    朱雀在他身上四处翻找,找到了一个油布包裹,打开包裹,里面放着十多张银票,加在一起差不多有八千两左右,看来这店伙计想要逃走,准备拿八千两银子收买朱雀倒是真情实意的。

    掌柜的见到他身上有这么多银票,更是感到惊讶,此人身上这些银钱足够他吃喝逍遥一世,为何还要来他客栈做一个低三下四侍奉人的店伙计呢?

    朱雀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如今看来,这店伙计来路不明,在此做工绝非是为了每月那一星半点的工钱,背后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说不定他在此地,和周遭江畔失踪的人有关,只可惜现在他已经变成了一具死尸,死尸自然不能告诉他们事情的原委。

    在掌柜的惊吓中,朱雀将这些银票又用油纸包好,放在自己怀内,掌柜的说道:“这些钱……”

    朱雀看他还有企图贪下这些银票的意思,他说道:“这些银票来路不明,若是他害死的人所得,便由我来归还给那些人,你就不要有什么想法了。”

    掌柜的道:“是是是,不过阿才的尸体还请好汉挪到柴房去,放在我屋里我看着瘆得慌,我年纪大了,可拖不动他。”

    朱雀问道:“他的房间在哪里?等会你带我到他屋里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他杀人的原因。”

    掌柜的问道:“他还杀了人?杀了谁?”

    朱雀道:“今日冒雨前来的那两名女子,你可知道他为何要杀她们?”

    掌柜的慌忙摇了摇头道:“不清楚,我之前从没见过这两名女子,也不知道这阿才和她们有什么仇怨,我刚才不是还听到她们的声音么?这就……这就都被阿才杀死了?”

    朱雀道:“死了一个,满贵的媳妇死了,看来明日你不报官都不行了。”

    掌柜的担心地说道:“报官?不能报官,一报官,他们定然连我都给抓进去,客栈里出了两条人命,我定然脱不了干系,他们若是把我抓进牢房,我这把老骨头也熬不住,肯定会死在里面。”

    朱雀听他说得也有点道理,一时心中烦乱,他说道:“我先去看看满贵的亲人,你的事回头再说,唉,满贵的人还没找到,来找他的人倒先死了。”

    去满红彩那边时,路过朱雀下榻的房间,他走进去查看,看到朱重阳也醒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客栈中闹成一团,他不被惊醒才怪,伊雪搂着睡意朦胧的他好言安慰,她看到朱雀进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朱雀自然不能当着孩子的面提起外面的血案,他说道:“一言难尽,你先哄孩子睡觉吧,我出去处理,咱们回头再说。”

第十五章 料理后事

    来到满红彩屋内,满红彩还在刘金枝尸体旁痛哭,朱雀想要安慰,也是无从提起,但是让她一个人留在这个刘金枝尸体所在的屋子,也是不妥。

    他对满红彩道:“你先到掌柜的那边去,我回头让他给你换个房间,你嫂子的尸体先留在这,明日再找人收敛。”

    满红彩不愿离开这里,她哭着说道:“我们两人一起来找我大哥,嫂子被人害了,大哥若是得知,定然会责怪我,嫂子死得好惨,呜呜……”

    朱雀沉声道:“你去洗洗手上和身上的血,我有话要问你,那个杀害你嫂子的凶手如今也死了,算是给她报了仇了,你嫂子已经死了,你再哭也是无用,咱们还要商量找你大哥满贵的事。”

    最后一句话起到了作用,满红彩又哭了一会,这才站起身来,来到外面,大雨已经小了些,地上积了两寸深许的雨水,满红彩就着雨水将手上的血洗干净,这才冒雨走去了掌柜的屋子,她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张望。

    屋内刘金枝的血看起来触目惊心,朱雀吹熄了灯,也走了出来。

    回到掌柜的屋子,朱雀指着地上店伙计阿才的尸体对满红彩道:“这就是杀害你嫂子的凶手,现在他也遭了报应,已经横死。”

    满红彩扑到店伙计的尸体上又是捶打又是脚踢,口中骂个不休,朱雀好不容易才劝住了她,然后问明了掌柜的柴房所在的位置,就提着尸体送了过去。

    回来后,朱雀问满红彩:“你们原来可认识此人?”

    满红彩摇了摇头:“要不是我大哥不见了,我和嫂子平时除了走亲戚外很少出门,这江南面我们还是第一次来,想不到嫂子她……”说着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朱雀沉思,既然两人根本就不认识这个阿才,这阿才看来也不会认得满红彩和刘金枝,那么他为何非要杀她们不可?看来这个原因多半还是在满贵身上,难道满贵得罪了他或者他们,使得他们连满贵的家人也不放过?

    偿若满贵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说不定还有这种可能,可是满贵不过就是一个贩羊的,怎会找来武林中人的杀身之祸?

    想到杀身之祸,朱雀暗感不妙,由此看来,这满贵现今也是凶多吉少了。只不过满红彩如今伤心欲绝,实不宜将这个推测说出来。

    朱雀又问了一些关于满贵平日结识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像能惹下什么祸事的人,朱雀心中疑惑越来越甚,这件事看起来是越来越让人想不通了,想要查明此事,似乎缺了个关键的突破口,以至于到现在他一直是糊里糊涂的。

    掌柜的在一旁不合时宜地说道:“我这里死了两个人,怎么办才好,官府若是追究起来,我可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我若是被官府捉去问话,定然会死在里面,这位好汉,你可要帮我想想办法呀!”

    朱雀想了想后说道:“你这个杀人的伙计倒是好办,找个偏僻点的地方趁夜挖个坑埋了就是,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难道你还想给他准备口棺材,大张旗鼓的下葬么?”

    掌柜的问道:“可是别人要是问起来,我这伙计的去向……”

    朱雀道:“这还不好办?你就说这伙计自己走了,至于去了哪里,你就说你哪里知道,不就行了?依我看,未必会有人来找你询问。”

    掌柜的点了点头道:“只好这样了,可是那位被阿才杀死的满贵媳妇……”

    朱雀也感到有些难办,他问满红彩:“要不然你先带着你嫂子的尸体回去,先将她安葬了再说?”

    满红彩流着泪道:“可是我嫂子她死于非命,我怎么跟人说呢?若是官府的人问起来,还会认为是我害了她的,我不能走,再说了,我大哥还没找到,嫂子怎能下葬?”

    朱雀安慰道:“你大哥的事我来办,你住在什么地方,跟我说了,我找到你兄长后带他回去找你就是了,至于你嫂子,你就说她思念你大哥,想不开自尽了,瞒过别人就是,自杀的案子,官府一般不会过问的。”

    满红彩道:“可是那恶人为什么要杀死我嫂子,我也不知道,我这么回去,说不定路上还有危险,再说了,我一名弱女子,怎么带嫂子的尸身回去?”

    朱雀道:“这个自然不用你来费力,咱们明日去买一具棺木,将你嫂子的尸体收敛了,然后再雇架牛车,坐着渡船送回去,那店伙计之死,除了咱们几人别人还不知道,你尽快离开这里,路上应不会有什么事,何况还有人陪着你,光天化日,不会有什么危险,只要你到了家,自然不会有事了。”

    说着,他从怀中将那叠银票掏出来,找了张一百两的递给掌柜的道,“这去买棺材和雇牛车雇人力的事由你来办,你在这里人头熟,在外就说客人得了急症死了,现在要送回家去,一定要找口风严实的人,别让人在外乱说,这些事花不了三四十两银子,剩下的钱你自己留着吧。”

    掌柜的听他安排妥帖,他又凭空得了几十两银子,知道这件事不会拖累了他和他的客栈,哪还会有不答应的,自然是拍着胸脯担保:“放心吧,这件事若还办不好,那成什么话。”

    朱雀又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满红彩道:“这是一千两的银票,你回去将你嫂子安葬好后,就先用这笔钱生活,你大哥的两个孩子都由你先照顾着,就算你大哥一时找不到,这一千两银子也足够你和两个孩子生活十几年的了。”

    十几年后两个孩子长大成人,自然也就不需要满红彩的照顾了。

    满红彩接过银票,想着也没有别的办法,总不能丢下嫂子尸身不问,可是想起大哥满贵现在不知所踪,嫂子横死,家中两个孩子成了孤儿,想起这些伤心事,满红彩忍不住又痛哭了起来。

    朱雀对掌柜的说道:“你给她再找间干净的屋子住下,让她好好休息休息,明日还要很多事要做,没有精力怎么成?”

    客栈中唯一的伙计已经身死,这些事自然都由掌柜的自己亲力亲为,他说道:“使得使得,满姑娘,你跟我来。”

    满红彩踉踉跄跄地跟着他去了,外面的雨越来越小,已经细如发丝,朱雀浑身湿透,因为刚才事情太多,也顾不得想及这些,如今事情安排了一部分,夜风吹来,竟然觉得有些冷,朱雀来到掌柜屋内的炉子旁,一边烤着,一边潜运内力,不一会,他身上发烫,衣服周围蒸汽升腾,在掌柜的回来后,他的衣服已经差不多干透了。

    掌柜的对朱雀十分感激,他说道:“若没有你,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这一条老命,可全都靠好汉所救。”

    朱雀道:“先别说这么多没用的,刘金枝的屋内到处是血,她又是个妇人,这个样子恐怕就连来送棺木的人看着也知道发生了凶杀之事,你让令夫人过去将她尸身上的血擦干净,给她换身衣服,这样明日满姑娘看到,也不至于太过伤心。”

    掌柜的连连点头:“我这就让老婆子去办。”

    朱雀喊住他:“不会吓着她吧?”

    掌柜的道:“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什么事没经历过?她有什么好怕的?”

    朱雀点了点头道:“她不怕最好,我是说等令夫人将刘金枝那边收拾好,最好能去满姑娘屋中陪陪她,我怕她伤心过度。”

    掌柜的道:“使得使得,我去跟她说。”

    朱雀道:“先这么办,我也要回去休息了,买棺材和雇牛车的事宜早不宜迟,越快解决了越好。”

    安排好后,朱雀这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回到屋里,朱重阳又沉沉睡去。

    伊雪低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朱雀苦笑道:“说来你都不敢相信,客栈的店伙计杀了满贵的媳妇,若不是我去得及时,恐怕满贵的妹子也不能幸免。”

    伊雪失声道:“什么?”

    朱雀将事情详细告诉了她,伊雪断然道:“若是那店伙计不认识满红彩和刘金枝,他要杀死两人,定然是因为满贵的缘故,这满贵究竟做了什么事,惹来他家人遭到毒手呢?”

    朱雀道:“未必是满贵做了什么事,而是满贵遭遇了什么事,这中古怪诡异之事若是放在以前,我定会很感兴趣,怕是已经连夜赶去应天府,找丐帮的人帮助调查,如今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有了你和孩子,只觉得事情凄惨,我去调查,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伊雪道:“这是你好奇心越来越少了,各种事情经历得多了,人也累了,只想求个安稳,可是这世上哪有真正能够安稳的所在?”

    朱雀知道她言下之意说的是孩子,两人若没有朱重阳的顽劣,又怎会来到这里,又怎会遇到这件事?

    远处的屋子里隐隐约约传来满红彩的哭声,朱雀心生同情,却又没有办法,只得对伊雪说道:“先睡吧,明天还要忙活劳顿呢。”

第十六章 善恶难言

    翌日一早,雨过天晴,太阳出来,地上的积水也已经退去,只不过地上还是泥泞难行。

    朱雀起床后来找掌柜的,掌柜的已经联系好了棺材,说是很快就给送来,牛车已经提前来了,还有四五个做苦力的,在一旁候着。

    掌柜的媳妇做了一大锅饭给众人吃,满红彩红着眼睛站在刘金枝尸身所处的房门外。

    朱雀进去查看,看到刘金枝的尸身已经被收拾干净,而且换上了一件干净的外衣,从外面看都看不出她是死于凶杀。

    吃过饭后,朱雀问清了满红彩的住址,又安慰了她几句,偿若找到满贵后,第一时间就带着满贵回去找她云云,然后他跟掌柜的说道:“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去应天府找人帮忙,一旦有了消息后我会再过来。”

    掌柜的道:“不用担心,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去忙你的。”

    朱雀带着伊雪和朱重阳上了马车,然后驱车向应天府行去。

    来到丐帮分堂,朱雀将马车停在外面过,让伊雪和朱重阳在马车上等候,他自己进了院子,一进院子他就看到刘一手正在分堂院子里烧着一锅铁砂,刘一手正用手掌在这锅铁砂中翻炒着什么。

    朱雀笑问:“在炒栗子么?忙得这么起劲?”

    刘一手抬头看到朱雀,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又惊又喜地问道:“你没走?”

    朱雀道:“走了,不过路上遇到些事情,又折回来了,这次又要来请你帮忙来了,你可别嫌我烦。”

    刘一手笑道:“上次你让我帮忙,结果得到了一张治疗疫病救人无数的药方,还附送三千两银票,这次又来,你说我欢不欢迎呢?”

    朱雀苦笑道:“这次情况不同了。”

    他简要地将在长江渡口旁的江畔客栈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并说道:“如今失踪的人,只客栈掌柜所知道的就有五六人,我看人数还不止呢。”

    刘一手静静听完他的话,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沉声道:“像这样的事,我们丐帮偿若说不知情,那才是见了鬼,据我们打听所知,这几个月失踪的人已有二十多人。”

    朱雀讶然道:“竟然会有这么多,看来你们已经查到了些什么线索了?”

    刘一手搓了搓手上的铁砂,然后说道:“并没有多少有用的,咱们回屋里说。”

    朱雀看了看那口锅里的铁砂,里面只有铁砂,并没有什么栗子,他恍然道:“原来你是在练铁砂掌,我还以为你在翻炒什么板栗,我说呢,怎么也没见你用铲子,却用手去炒。”

    刘一手看了看自己的手道:“不是铁砂掌,是黑砂掌,我本名不叫刘一手你知道么?”

    朱雀摇了摇头道:“我说呢,你双手俱全,谁会起这么一个古怪的名字。”

    刘一手道:“我以黑砂掌出名,可惜左手掌力和右手掌力相差太多,和人动手,我基本上都是用右手伤人,久而久之,大家就称呼我为刘一手了,这个名字在别人看来,或者威风,什么杀敌只用一手足矣,对我来说却是耻辱,因此我闲暇时便勤加苦练我的左手,好给那些知道我底细的对头们一个惊喜。”

    朱雀啼笑皆非道:“到时候你左手练得和右手一般厉害,别人就会称呼腻味刘双手,依我看,还是刘一手听起来顺耳些。”

    刘一手失笑道:“刘一手就刘一手吧,不改字号了,你先进屋,我去洗洗手去。”

    回头两人在屋内坐定,朱雀先不谈失踪人的事,而是问起豫皖一带疫情的事,刘一手道:“我依你的打算,将药方抄了一百多张,然后派人到处散播,那三千两银子也全都拿来买了药了,其中那味龙爪草药铺里备得并不多,我正发愁呢,一名药店掌柜好心跟我说,那龙爪草原来就是野外十分常见的石蒜水麻,只因为这种草太过常见,所以一般药铺并不准备,这么一来,其他药材大都是不值钱的寻常药材,你给我的那三千两银子所买的药,就算救治上万人也够用的了。”

    朱雀放下了一点心事:“如此最好,义军和朝廷打仗,拿百姓的性命做赌注,就实在太不应该了。”

    刘一手道:“你觉得在这件事情里,朝廷定然是恶的一方,那义军就是好心人了?”

    朱雀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说道:“那还用说?朝廷既然准备用药方威胁义军,不将百姓的性命放在眼中,自然没安好心,难道还有什么善意了?那义军派人抢回药方,准备拿来救助自己的兵将和百姓,自然是一片好心了,难道还有什么问题么?”

    刘一手道:“是谁告诉你的,朝廷如果拿到药方,就会用来威胁义军士卒的性命?”

    朱雀道:“是金陵一剑鲍寒霜,难道他还能骗我不成?”

    刘一手淡淡地说道:“鲍寒霜现在已经是义军中的一名首领,他有没有骗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他的立场来说,自然是站在义军的角度,说朝廷的坏话,而百姓是朝廷的百姓,他们怎会看着自己的子民染上疫情而不问呢?我听说京城听说了豫皖一带的瘟疫后,曾派出了几名御医前去寻找治病之方,只不过他们对这场疫情也是束手无策罢了。”

    朱雀愕然道:“这么说来,朝廷倒是好心了,那鲍寒霜为何还要拼命去抢夺药方呢?”

    刘一手道:“这支义军的首领王昌顺是个枭雄人物,听说他为了一场战斗的胜利,不惜拼掉自己一半的兵力,手下提议和朝廷比拼消耗不上算,那场仗原本可以避免的,但王昌顺却坚决要打,因为一旦打赢了,他就能站住脚跟,你猜他跟手下之人是怎么说的?”

    朱雀问道:“他怎么说?”

    刘一手道:“他说兵打完了还能再募集,可是若是名声被打坏了,那就成不了大事了,不就是损失一些士兵么,等咱们打赢了这场仗,我的声望一隆,周围的百姓就会如蚁附膻,纷纷前来投靠我,还怕我没有人再去打下一场仗么?一将功成万骨枯,想要干大事,就不能不有所牺牲啊。”

    朱雀愤然道:“想不到义军首领王昌顺竟然是这样的人,那么他抢夺药方,以刘堂主所想,他是别有用心了?”

    刘一手道:“我不知道,说不定他是为了要挟四方百姓加入他的义军,以药方作为条件也说不定。”

    朱雀想起那晚从钱总镖头手中夺来药方后,自己说要将药方抄写几份分发出去,鲍寒霜眼神中流露出的异样,他说道:“你说得没错,这王昌顺看来多半真有此意。”

    刘一手叹道:“你可知这王昌顺为何这么猖狂?”

    朱雀问道:“为何?”

    刘一手道:“开朝刘伯温刘仙人所做的《烧饼歌》中有这么一句,树上挂曲尺,遇顺则止。这王昌顺以自己名中有个顺字,所以认定自己就是那个让本朝终止的人,此人简直可说有些有些疯癫,据他手下的人所言,这王昌顺熟读《三国志》,认定自己有曹操之才,所以模仿曹操那句,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只不过我看他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朱雀点了点头道:“若是让这样的人得了势,那才是没天理了,想要得天下,首先要得的就是民心,这王昌顺如此乖张,不拿百姓的人命部署的人命当回事,我看他的确会很快败亡。”

    两人唏嘘感慨了一番后,朱雀问道:“关于最近失踪的这些人,刘堂主打探出什么线索来?”

    刘一手听他将话题转到这件事上,他回思了一会方才说道:“我所知道的第一个人的失踪,是在应天府衙门外听到的,那天我从衙门经过,见到衙门外围了一群人,其中有几位老人和妇人跪在衙门口,希望衙门能帮他们找到他们家身为顶梁柱的兄弟两人,这兄弟二人据说是在江边打鱼为生,结果渔船还在,两人却没了踪影,可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衙门的役头说他们已经在全力查找,奈何找不到一点线索,这几名老人妇人都是那兄弟二人的家人,他们没了别的办法,只能在衙门前哭诉,希望衙门加派些人手去找。”

    朱雀道:“衙门都是些酒囊饭袋,他们才不会尽心尽力去办,这家人恐怕是找错了人。”

    刘一手却说道:“起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后来我遇到衙门相熟的官差打听,他们也是叫苦不迭,原来在衙门报官的失踪之人已经有七八人,应天府知府,以及附近的驻军都知道了此事,他们自然是十分重视,不但将所有的案子放在一旁,全力查办此事,而且还命威武卫的官兵一起寻找失踪之人,原本他们信誓旦旦,认为旬日就能找到其中几人,将这案子给破了,结果大话放出,过了一个多月都没有找到一点线索,这些失踪的人家人不断来衙门施压,然而那些人就如同凭空消失了,别说活人,就是死尸都没找到。”

    朱雀想不到应天府也早知道了此事,他问道:“那后来呢?”

第十七章 雁过无痕

    刘一手道:“后来失踪的人不断增加,衙门明察暗访,所有人都折腾得精疲力尽,竟然还是一无所获,听说衙门的人也渐渐寒了心,不愿再做徒劳无功的事,只留下几个人还在负责侦查此事,官兵也懒得再参与,对于失踪的那些人,他们有不少推断,什么被人害了以后活埋了,或者被人烧死了,骨灰撒入江中,什么落入江中为了大鱼,等等,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一点证据,只有推测,有的人更说他们是被水鬼拖入了江中,或者是被什么山魈给捉了去,总之还有人陆陆续续失踪,就是没有一点发现。”

    朱雀怔怔地说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这么多人失去踪影呢?若是有什么人在背后连犯这些答案,那么这些人看来是连官府和官兵都不怕。”

    刘一手道:“你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我也想到了这一点,若是有人在官兵协查时还敢犯案,此人就绝不会惧怕官府,所以我首先猜测这个幕后之人是不是王昌顺。”

    朱雀一怔道:“不可能是他吧。”

    刘一手道:“这些失踪之人都是身处壮年,既然不可能是朝廷军队抓壮丁,那为什么不可能是王昌顺的义军呢?他起兵作反,只担心人少,不怕人多,若是他派人四处抓人入伍,不也合情合理么?”

    朱雀摇了摇头道:“那王昌顺距离这里恐怕有点距离,若是他想要抓壮丁充军,在他盘踞之地,他还不是为所欲为?何必冒着风险来到应天府周围抓壮丁呢?况且后来案发,官府和官兵都在查探此事,他怎都该收敛些,可是失踪的人还在增加,无论如何,我想他不会做这种吃力又冒风险的事。”

    刘一手道:“我当时可没你想得这么多,我还是去调查了一番,可是我虽然没有他抓壮丁充军的证据,也没有他置身事外,不是他所为的证据,直到那一天,锦鲤帮的人找上了我。”

    朱雀记起那客栈的掌柜说起锦鲤帮的一名香主也失踪的消息,他点了点头道:“锦鲤帮也有人失踪,他们自己找不到人,便该想到你们。”

    刘一手道:“不错,他来找我们时,我还在差人调查王昌顺,他来之后,我曾跟他说起我的怀疑,锦鲤帮的帮主吴摆尾就跟我说了,绝不可能是王昌顺,因为他和王昌顺有点交情,王昌顺去抓壮丁也非是不可能,却绝不会连他锦鲤帮的人也抓了去,更不可能抓了锦鲤帮的香主。我一听大感有理,便去调查其他的方面,但除了王昌顺外,也没有了其他的人或者帮派有嫌疑。”

    朱雀不禁皱起了眉头,偿若连丐帮都查不出个眉目来,那么还有什么人能够查出这背后的真相呢?

    就在朱雀思之不通,刘一手正想说话时,门外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刘一手愕然问道:“什么人?”

    外面一名丐帮弟子说道:“是一位妇人带着一名孩子……”

    朱雀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连忙解释道:“是内人和犬子,我跟你说了这么久的话,忘了他两人还在马车上。”说着他站起身来,出门查看。

    刘一手也跟着起身道:“原来是朱大侠的家人,快请他们进来!”

    伊雪和朱重阳已经进了院子,伊雪知道这是丐帮分堂,见到和朱雀在一起的刘一手,推测出他就是这个分堂的堂主,连忙以江湖之礼相见,刘一手见她艳光照人,不敢正视,连忙还礼。

    朱重阳哪里管的这里是威名赫赫的丐帮,他皱着眉头道:“娘,干嘛来这种地方,又臭又脏的。”

    朱雀呵斥道:“别胡说八道,这里是你爹的丐帮朋友的家,不准你这么无礼,快来跟刘伯伯磕头行礼赔罪。”

    朱重阳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刘一手笑道:“不用多礼,你看着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真是虎父无犬子。”

    朱雀脸露笑容,心中却在苦笑,若真是虎父无犬子,他也不用从家中出来,准备到西域去找师父来教导他了,他谦逊了两句后对伊雪说道:“我和刘堂主正在谈论正事,要不然你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玩会?”

    伊雪道:“我答应了重阳去给他买些点心,过来跟你知会一声,你们谈你们的,等我带孩子玩够了,就回来找你。”

    朱雀点了点头,过去将马车牵到丐帮分堂的院子里,以防在外面无人照看,马儿乱走。

    伊雪又跟刘一手辞别,然后带着朱重阳走了。

    目送娘俩离去后,朱雀又和刘一手回到屋内,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

    刘一手道:“虽然我们对这些人的失踪没有查到半点线索,却找到了很多失踪之人的共同点。”

    朱雀问道:“什么共同点?”

    刘一手道:“首先,这些人都是男人,至今为止,我尚未听说有女子失踪的,其次,这些人不是在江上讨生活的,就是在江边行动之人,且这些人都是三四十岁的人,正值壮年,既没有老人,也没有年纪太小的人。”

    朱雀点了点头,他所知道的失踪之人都是这种情况,他问道:“还有呢?”

    刘一手道:“还有就是,这些人虽然都只是普通之人,但是据我所知,这些人虽大都没有习练过武功,却都体格强壮,很少生病。”

    朱雀问道:“很少生病什么意思?”

    刘一手道:“或者因为这些人常年劳作之故,他们极少得风寒或者其他的疾病,当然,我们调查到的这些人都是如此,至于其他的人是否都是如此,尚不清楚。”

    朱雀道:“经常生不生病和他们的失踪会有什么关系呢?”他想了一会,不得其解,便又问道,“还有呢?”

    刘一手道:“这些人失踪时,大都一个人,最多两个人,就像那两个同时失踪的兄弟俩,可说是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失踪的,一般都是意识到他们不见了时,往往都在几日之后。”

    朱雀愕然:“这个是怎么知道的?说不定有什么人见到这些人的去向,咱们没有打听到呢。”

    刘一手肯定地说道:“不会,除了官府和官兵的打探外,我们丐帮弟子也四处跟人打听,竟没有一个人见到过这些人失踪时的场景,这绝非巧合,若是有什么人将他们掳走,定然是挑周围没有人之时,否则事情发生了这么多次,多少都会有人知道究竟。”

    朱雀原以为失踪了这么多人,来到丐帮后肯定能查到个结果,想不到丐帮的人也是毫不知情,甚至束手无策,这是他之前所没有料到的,自己满口答应了满红彩一定能找到满贵,当时他想的是,由丐帮出马,无论满贵是死是活,终究能找出个结果来。

    如今却是这番场景,自己怎么跟满红彩交代呢?

    朱雀还是不死心,问刘一手:“这段时间除了少了人,有没有多了什么事情?”

    刘一手不明白他话中含义,问道:“多了什么事情?什么意思?”

    朱雀道:“比如红白之事什么的,江面上的来往船只等等,有没有异常地增加,或者别的什么不合情理的地方。”

    刘一手想了想道:“我们应天分堂对江面上的事关注的很少,不过红白之事,或者什么不合常理的事,倒没怎么听说,和平时都差不多。”

    朱雀问道:“江面上的事丐帮既然不怎么过问,都是由谁负责的?”

    刘一手道:“长江流域的帮派甚多,在应天府这一带自然是由锦鲤帮负责,无论是采沙还是捕鱼,亦或者江运,除了朝廷的船只过往可以不经他们盘查,往来自由外,凡是民间大小船只,无不要跟他们缴纳水头费,他们便保证过往船只的安全,甚至船只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也会邀人竭力应援,所以熟知锦鲤帮的人,都是心甘情愿缴纳的这笔费用。”

    朱雀点了点头道:“我差点忘了锦鲤帮,只不过既然他们帮中也有人失踪,事情自然不是他们暗中所为,但关于途经应天府行船的事,我还是得找他们问问,他们锦鲤帮的门户何在?”

    刘一手道:“这个我可以帮你牵线,既然他们也有人失踪,不是幕后捣鬼之人,你还找他们问什么?难道你是怀疑这些人是被过往的船只给掳走的?”

    朱雀点了点头道:“若是我相信你们和官家联手查探的能力,将这些人从陆路离去的可能排除,那么无论再怎么觉得不可能,他们也只有被人从船上带走这唯一的可能性。”

    刘一手道:“可是他们若是在江面上失踪的,锦鲤帮又怎会一点异常都查不出来?这可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而是几十人的失踪啊。”

    朱雀道:“或者锦鲤帮也未曾想过这方面的事吧,或者就是锦鲤帮上下知道点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又或者是他们撒了谎,我要见过吴摆尾,问过他才能知道究竟。”

    刘一手道:“好,我带你去见他便是,只不过现在他基本不在家,而是在江上,等到了傍晚,他回去后,我陪你一起出城去找他。”

第十八章 神秘老人

    朱雀和刘一手再丐帮分堂说了半天话,已经快到晌午,刘一手自然留朱雀在分堂吃饭,这次依旧是他亲自下厨,做了两只叫花鸡,又煮了一大锅的滚水狗肉。

    刘一手对朱雀道:“你真是有口福,这条大狗还是昨晚弟子在郊外打到的,他们孝敬了我两条狗腿,正让你给赶上了。”

    朱雀虽不是饕餮之徒,闻到烧鸡煮肉的香味,还是忍不住食指大动,他问道:“有酒没有?没有酒我到外面去买一坛,这么好吃的东西,没有酒搭配着,成什么样子?”

    刘一手笑道:“有酒,不用你操心了,你去洗洗手,等会就能开饭了。”

    浓浓的香气弥漫在丐帮分堂里,刚刚做好饭,伊雪就带着朱重阳从外面回来,一进丐帮分堂,朱重阳就大口吸了几下,说道:“好香啊,做了什么饭这么香?”

    刘一手笑道:“怎么,不嫌我这里又脏又臭了?”

    朱重阳手中拿着一串吃了一半的糖葫芦,不好意思地笑了。

    刘一手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过来一起吃吧。”

    吃着狗肉喝着烈酒,朱雀想起一事,他问道:“昨晚下着大雨,贵帮弟子怎能在野外捉到这条大狗呢?”他看着锅中的狗爪,看得出这是一条大狗。

    刘一手解释道:“你们不知道,平时想要在野外捉到野狗,一是看运气,二是看本事,运气就是你能不能遇到,本事就是看遇到以后能不能捉到,天气晴朗时,野狗随处歇宿,这些狗子见到我帮弟子穿着破破烂烂的样子,就夹着尾巴逃走了,随便在哪个草丛里一躲,就失去了踪迹,可是大雨天不同,特别是雷雨天,野狗不是躲在山洞里,就是藏在哪个土坑中,难得的是这深秋天气,昨日还能下这么一场大雨,我帮弟子为了这口心头好,对城外这些野狗大致会躲藏之处都了如指掌,而雷雨天野狗害怕,都趴伏着一动不敢动,正是捉狗的好时机,所以他们才能捉到这么大的狗,你道他们只捉了这么一条狗么?他们捉了几条,昨夜就吃了两条,还好他们还能记得我这个堂主,否则我也拿不出来招待你们了。”

    朱雀这才恍然,朱重阳更是听得乐不可支,他说道:“若是他们贪吃,不给你送些,我们也就吃不到了。”

    刘一手笑着给他夹了一块好肉道:“吃吧,多吃肉才能长得高,长大以后能成为像你爹这样的英雄人物。”

    朱雀听过刘一手讲述的捉狗的经过,心中若有所思,好像想到了什么,又好像空空落落的,仿佛什么都没有想到。

    吃晚饭,朱雀带着伊雪和朱重阳离开丐帮分堂,他将马车和两人找了一家客栈安顿好,跟伊雪说了要去找锦鲤帮的人问话,伊雪自然明白他是为了寻找满红彩的兄长满贵,嘱咐他要小心些。

    以前朱雀外出办事,伊雪极少这么嘱托他,这次忽然这么说,倒让朱雀感到有些奇怪,他问道:“以我的身手,还要你担心么?”

    伊雪道:“我感到这次事情和以前都不同,所以心中担忧,你知道这件事太过古怪,咱们又对这件事的原由一无所知,正是这一如所知才让我觉得害怕,总之,你千万不可自持武功高就大意了。”

    朱雀点了点头,接受了伊雪的建议,他又警告了朱重阳,一定要好好听娘的话,这才离开了客栈,返回丐帮分堂。

    到了傍晚,趁着城门还没关闭,朱雀和刘一手两人一起离开应天府,向江边行去。

    这次出来,刘一手是只身一人陪朱雀前去,并没有带着丐帮弟子,因为锦鲤帮的吴摆尾识得他,两次此去乃是为了打探消息,又不是去打架,不用摆什么架子,更何况就算是去打架,以他和朱雀两人还会怕了对方?就算对方人多势众,两人也是可打可逃。

    来到江边,刘一手道:“锦鲤帮的宅院是在江北,咱们坐船过江。”

    傍晚时很多船家都已经收了船,有的上岸返家,有的就住在船上,不过却驶离了江岸,那是因为对他们来说,在江上比在靠岸的地方更加安全。

    岸边上只有一条小船,船家是位上了岁数的老人,此刻这条小船被老人用绳子系在岸边的树上,他则悠闲地抽着一杆三尺来长的旱烟袋,这么长的旱烟袋朱雀很少见到,所以不免多看了两眼,这一看,才看清这整根旱烟袋都是由黄铜铸成,看来这根旱烟袋不仅沉重,而且价值不菲。

    刘一手上去跟老人沟通,让老人送两人渡江。

    老人道:“天快黑了,此事渡江,晚上可没有船回来。”

    刘一手道:“不妨,天黑了我们就不会来了。”

    老人点了点头道:“那好,一人十文钱,两人二十文。”

    朱雀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子,价钱远过二十文钱,他递给老人道:“不用找了。”

    老人随手接过道了谢,不过他坐在船板上,却并没有开船的意思。

    刘一手道:“钱都给你了,怎么还不开船?”

    老人举了举手中的旱烟袋道:“等我抽完这锅烟再走,不用着急,我定会将两位送过去就是。”

    朱雀见老人言行举止中透露着古怪,不仅暗暗生出了警惕之心,这老人须发皆白,年纪这么大了,少不得会有年老力衰的通病,可是这么沉重的一杆烟锅子拿在他手中,却又举重若轻,傍晚时分,很多渔船都升起了炊烟,那是船家在趁天黑前生活做饭,可是这老人却没有一点做饭的意思,难道抽旱烟就能抽饱么?

    总之老人身上处处透露着不同寻常之处。

    朱雀问道:“老人家,你旱烟袋这么长,你怎么点的烟锅子?”要知道想要点燃烟锅中的烟叶,一定要一边用火引燃烟叶,一边药用嘴巴在烟杆烟嘴处不停地吸,才能点燃一锅烟,这么长的烟杆,若是一手拿着火折子,一边用嘴巴吸着,显然一个人根本就办不到,因为人的手前伸,和嘴巴的距离不过两尺左右,这旱烟袋却有三尺多长,显然是够不着。

    老人笑道:“点这种烟锅有四种办法,你知道么?”

    朱雀道:“我能猜得到两种,不过一种现在不可能,一种太麻烦。”

    刘一手问道:“我只能想到一种,那就是让被人来点,现在老人家一个人在此,显然不会有旁人帮你点烟,别的我就想不到了。”

    朱雀接口道:“另外一种办法就是先点燃一根长一点的树枝,然后用点燃的树枝来点烟,只不过偿若每抽一锅烟就要点一根树枝,岂非太麻烦了么?”

    老人用力抽了一口烟,然后吞云吐雾地说道:“是啊,每次都要点燃一根树枝,自然相当麻烦,我老人家常年待在船上,若是烟瘾犯了,就要靠岸去找树枝,则更加麻烦,我自然也不会用这种笨法子。”

    朱雀虚心问道:“请问老丈,还有哪两种法子?”

    老人笑道:“不用这么客气,另外两种法子说破也是一文不值,只不过你们不吸旱烟,一时想不到罢了,其中一种办法就是现在烟锅中埋一根火媒,树枝也好,纸片也好,点燃后,我就不用去管烟锅的事,只在这边吸,烟锅里的烟叶自然会被点燃。”

    朱雀失笑道:“果然简单,哪另一种办法呢?”

    老人本着脸道:“你们这么聪明的人难道还看不出我这经常抽旱烟的人,定不会常用这三种办法么?船舱中昏暗,我常年点着一盏小油灯,一来用来照亮,二来方便点烟,连这你们都猜想不出来么?”

    刘一手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不过老人家原本可以用更简单的办法来解决,那就是换一根短一点的烟杆不就行了?”

    老人摇了摇头:“这根烟杆是我亡友之物,不能换,不能换。”

    朱雀问起老人如何点烟,并非仅仅出于好奇,而是想通过对老人的询问,来试探他真正的身份。

    看老人言行举止,朱雀推测出老人身负武功,而且武功还不低,向他这种人,怎会守着一条小渔船寂寞度日?

    然而听了老人的回答,朱雀又对自己的怀疑动摇起来。

    老人抽完了一锅烟,将烟灰反过来在船舷上敲了敲倒掉,然后将旱烟袋往腰带间一别,对两人说道:“烟抽完了,咱们可以开船啦。”

    他走过去将系在树上的绳子解开,向船板上一扔,然后跳上船,朱雀和刘一手两人也紧跟着跳到船上,老人来到船头,坐下来板起捆在一起的两根船桨,将小船缓缓驶离江岸,向江北划去。

    昨日下了一天的雨,江水上涨了不少,水面也变得更加开阔,水波粼粼,左右的江面上,只有他们一条小船在行进。

    朱雀和刘一手站在船尾,两人交换了个眼神,都对这老人起了疑心,朱雀用眼睛瞄了一眼老人又转了回来看刘一手,似乎在问他之前有没有见过这个老人。

    刘一手摇了摇头。

    两人的疑心更重了,朱雀决定去找这老人问问情况。

第十九章 坠入江底

    来到船头,朱雀问老人:“不知老人家在船上生活了多久了?”

    老人道:“怕得有七八年了吧,我老了,也记不太清楚啦。”

    朱雀又问道:“老人家做点别的什么不好,怎么会做摆渡长江的活儿?长江水流忽急忽缓的,这么大年纪做这个,可不容易。”

    老人沉默了一会,停下手中的船桨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呀,何不直接说?这么拐弯抹角的。”

    朱雀问道:“不知老丈最近几个月可在江上遇到过或者看到过什么不寻常的事?”

    老人道:“不寻常的事?你是指的什么?我看你们两人傍晚过江,又没带什么行李,看起来倒有些不寻常。”

    朱雀听他答非所问,越发认定他知道些什么,他直接了当地说道:“最近一段时间,沿江一带有不少人凭空失踪了,老人家既然是常年在江上讨生活的,不知道可曾看到些什么?”

    老人摇了摇头:“没见过什么不寻常的人或事,或者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见识过太多你们所说的不寻常,所以有的不寻常也看成了寻常。”

    朱雀听这老船家所说的话中隐含至理,可是他不是答非所问,就是避而不答,朱雀明明感到他知道些事,却得不到回应,心中感到有些不耐烦起来,他接着问道:“不知道像老丈这样年纪的人,是否还要向锦鲤帮缴纳水头费?”

    老人问道:“什么水头费?”

    朱雀冷笑道:“你连什么事水头费都不知道,还敢说自己在江上行船了七八年?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他听到老人直言不知什么是水头费,心中不惊反喜,因为这恰恰说明了这老船家是假扮的。

    既然假扮船家,那肯定有鬼,他一直为寻找失踪之人找不到突破口而苦恼,如今他似乎看到了希望。

    老人装傻:“什么狐狸尾巴?我是人又不是狐狸精,哪里会有什么狐狸尾巴?”

    朱雀站在他身后,神情木然地说道:“人都说尊老爱幼是美德,但是对于你,我只能说为了那么多失踪的人,我只好暂时放下这个美德了,看剑!”

    听到看剑二字,原本老态龙钟的老人瞬间像变了个人,就像是一只蓄满了势道的豹子,突然弹射而起,人在空中转了半个身子,早将腰间别着的黄铜烟杆拿在手中,这根三尺多长的黄铜烟杆,用来抽旱烟略嫌有些长,用来做兵器,却长短就手。

    老人落下来时,只用一只脚站在船头,摆出白鹤亮翅的防守姿态,船身在江面上来回晃动,但老人的一只脚却像钉在了船头,纹丝不动,就连朱雀心中都喝了声彩,好高明的身法。

    等老人看清朱雀的样子,忍不住愕然,朱雀虽然口中说着看剑,可是他站在那里似乎一动未动,手中也并没有剑。

    朱雀道:“一个以载渡为生的老人,会有这般身手,也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老人此刻方知中了计,他反驳道:“谁说会点武功就不能掌船了?我好心送你们渡江,你们却喊打喊杀的,是何道理?”

    朱雀只知道这老头心虚现出原形,原本也没什么证据指责他和失踪之人有关,听了老人的话,他一时语塞,不过不管怎的,他都是要从老人口中打听出一点端倪,他说道:“你诓骗我们说你在江上行船七八年,又假扮船家在此等候我们,我问你,这又是何道理?”

    老人避重就轻地说道:“你二人主动找到我的船上,倒反而诬赖是我诓骗了你们,真是贼喊捉贼了。”

    朱雀见他不愿正面回答,正在犹豫要不要和他动手,逼迫他吐露所知,这时刘一手穿过简陋的船舱也来到船头,他看到老人的身形,脱口而出道:“云鹤道长?”

    老人身子一震,却又立刻恢复了平静道:“云鹤道长?嘿,你以为我是云鹤那老道?”

    听到刘一手提到云鹤道长几个字,朱雀也感到有些震惊,不过云鹤道长非但声名颇佳,而且据说他是用剑的,怎会出现在此假扮一个抽旱烟袋的船家?不过这老人听到云鹤道长几个字时感到震惊,自然逃不过朱雀和刘一手的眼睛,此人即便不是云鹤道长,也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刘一手叹道:“你当然不是云鹤道长,我和云鹤道长有过数面之缘,你和他乍一看有些相像,细瞧之下却差得远了,云鹤道长道风仙骨,气质过人,哪里似你这般猥琐?”

    老人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非要问个明白,你们想怎的?一起欺负我这把老骨头么?这里虽然没有别人瞧着,但头顶三尺有神明,你们敢对我动手,就不怕报应么?”

    朱雀道:“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欺负你,可是我们什么都没做,倒是你拿着一杆凶器,反倒倒打一耙,我问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船家?”

    老人道:“我是什么人?我只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罢了,我没有冒充船家,只是你们认为我冒充而已。”

    朱雀听他尽拣不沾边的事说,心中越来越烦躁,他一把抽出了陵光剑道:“小爷没有功夫陪你扯淡,偿若你再不说实话,就别怪我出手无情。”

    老人还在狡辩什么他是无辜的之类,朱雀一剑向他刺去。

    一旁的刘一手本来看着老人对两人并没有什么威胁,不肯跟朱雀说实话,说不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或者根本就是毫不知情,无凭无据,怎好向一位老人动手?哪怕这位老人会武功也是不应该,他正想前去阻拦,可是朱雀这一剑锋芒太盛,刘一手就连一只手都插不进去,只能退避三舍。

    老人手中的黄铜烟杆此刻变成了一根绝佳的兵器,烟锅可以当做铁钩来使,烟杆可以当做短鞭,当做长剑,当做短棍来使,他伫立船头,和朱雀练过三招,一阵叮叮当当地兵器交迸声传过后,老人大喝一声:“住手!”

    朱雀依言收剑退开两步,他问道:“怎么,准备老实交代了么?”

    老人大有深意地看了两人一眼后说道:“希望你们两人水性都不错。”

    朱雀闻言暗道不好,他连忙上前冲去,只可惜老人离船头太近,还没等朱雀冲到他身旁,他已经向后一纵,人从船上跳入江中,江面上泛起一蓬水花,接着就失去了老人的身影。

    刘一手对这一幕看得莫名其妙的,他对朱雀说道:“咱们有船,他跳入水中,却反而问起咱们水性好不好。”

    但朱雀却也问了一遍:“那你的水性到底如何?”

    刘一手道:“我会两下狗刨,在池塘中游过,至于这长江嘛,恐怕游不过去,咱们这不是有船么?”

    刚说到这,两人脚下的船就开始剧烈晃动,接着不知怎的,整条船四分五裂开来。

    刘一手脸色变得惨白,他说道:“不好,这船要散架了,奶奶的,这是什么鬼船?”

    朱雀向船下看去,只见一道黑影在江面下从船底迅速离去,朱雀知道是这老人跳入江中后搞得鬼,看来这船应是用鲁班锁的原理来打造的,整条船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却有一根关键的根木,只要将这根贯穿榫卯结构的根木抽掉,整条船就跟着散架了。

    只不过打造这么一条船极为费事,难道这老头费劲千辛万苦,就是为了讲他和刘一手诓骗上船,然后在江心将两人淹死么?

    情况危急,朱雀对刘一手道:“你抱着一根木头向岸上游去,不用管我,我去会会那老头!”

    刘一手原本还对这老人心生同情,如今才明白了老人心机深沉,手段歹毒,他心中暗骂两句,抱着散开的船中较粗的一根木头,江水流动,船散架得特别快,很快整条船就散成了一根根中间挖空的木头漂浮在水面上。

    混乱之中,刘一手看到朱雀跳入江水,向其中一个方向游去,刘一手知道朱雀的本事,所以也不担心他的安危,更何况他现在自顾不暇,哪里还能估计到别的?

    刘一手水性不佳,不去想及朱雀有没有追到那老头,他抱着那根木头,此刻身在江心,被江水冲着打了几个转后,也分辨不出南北了,他认准了一个方向,靠着木头的浮力,双腿乱踢,向岸边游去。

    此时天色已暗,天上开始露出点点繁星,刘一手再江水上拼命游动,江水晃动,也不知喝了几口水,此刻他只想赶紧游到岸上去,可是站在江边时并不觉得江水有多宽,此刻身在水中,只感到江岸遥遥无期。

    就在他奋力游动时,他感到江面下传来一阵暗流,这暗流仿佛是有一条大鱼在向他靠近,还没等刘一手回过神来,他就感到水下有一双手抱住了他的脚,将他向水下拖。

    刘一手知道这定是那老人潜藏在江水下,不知何时竟然来到他身旁,刘一手心中想着,难道朱雀已经遭了他的毒手?刘一手双脚乱蹬,希望能从老人手中逃脱,可是在陆上他能施展他的黑砂掌,在长江上,他和老人水性相差太大,似乎什么武功都使不出来。

    很快,刘一手的双脚就全被老人捉住,然后拉着他向江底坠去。

第二十章 黄河一叟

    刘一手被拉到水面下之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同时手中紧紧抱住那根木头,希望自己能够多撑些时候。

    原本在刘一手的心中,朱雀简直就是无敌的化身,区区一位不敢表明身份的老人如何会是他的对手?但此刻刘一手被拖入江水中,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之际,他的这种想法动摇了。

    他在想,或者朱雀也和他一样,在陆地上剑法高超,轻功过人,在水下却完全发挥不出来。

    容不得他多想,那老人还在拉着他向下沉,刘一手的鼻子里耳朵里全都灌满了江水,他死命抱着怀中的木头不敢撒手。此刻的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甚至连哪里是江面哪里是江底都分辨不清了,他仿佛陷入一个醒不过来的梦魇当中。

    就算是武林中人,内力过人,偿若没有特别训练过憋气的功夫,时间一长,也会渐渐感到胸腹中像是要炸开一般。

    刚才深吸的一口气逐渐浑浊,刘一手再也忍不住,将口中的这口气吐出,可是随着这口气吐出,又没有新的吸气,更是难以忍耐,刘一手一张口,一股江水灌进嘴里,刘一手只感到说不出的难受,他心想,我这是要死了,要死在这江水中,没有人再能救我了。

    就在刘一手感到绝望,几乎都要将手中木头放手之际,他感到脚上一松,人迅速向一个方向冲去,刘一手不明所以,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双脚脱了困,他立刻连蹬带踢,快速向上游去,原本他分不清哪里是江面,哪里是江底,可是他在脱困后,人随着木头上浮,福至心灵下,他立刻分辨出江面的所在。

    终于,刘一手的脑袋露出江面,他大口呼吸,对于此次的死里逃生不敢深想,接着像被鬼追赶似的,拼命向江边游去。

    在游向江边的过程中,刘一手一直在担心那老人再过来拖自己下水,还好,他担心的事并没有出现,游到江岸,他的双脚沾了实地,他连忙扔掉手中的木头,迅速向岸上跑去,一边跑他一边暗暗发誓,这次劫难过后,他一定要好好练习一下水性,决不能再次被人在水中威胁。

    来到岸上后,刘一手浑身湿透,秋风吹来十分寒冷,他也顾不得冷暖,想起刚才所喝的几口江水,肚腹内一阵翻腾,他张口就呕吐起来,一连吐了半天,就连中午吃的鸡肉狗肉都吐了出来,这才感到舒服些。

    感到舒服点后,刘一手蓦然想到了朱雀,他猛然想起,刚才自己差点被淹死的时候,那老人忽然放了手,多半不是什么巧合或者老人发了善心,而是朱雀在江中袭击了他。

    这么说来,朱雀并没有遭到老人的毒手。

    想到这里,刘一手振奋起精神,向江面看去,希望朱雀能将那老人宰了,然后平安归来。

    夜幕下的江面也是漆黑一片,远一点的地方什么东看不清,隐约视乎看到了些什么,仔细分辨,却又不能肯定那是人影还是岸旁树木的倒影。

    刘一手在岸边找了一堆干柴,想用火折子点燃,可是火折子已经湿透,怎么也打不着,刘一手再江岸焦急地等候了一炷香的功夫,终于,他看到水中一道涟漪向自己这边冲来。

    在涟漪的前端,是一个人的上半身和脑袋,此人正迅速地游水而来,只不过江面黑暗,刘一手分辨不出来人是那老人还是朱雀。

    身在岸上的刘一手信心大增,就算是那老人,他也有一拼的自信,不过他自然更希望是朱雀。

    来人渐渐靠近,终于来到水浅出,站起身子向岸上走来,刘一手此刻已经看出来人正是朱雀,刘一手又惊又喜,反向朱雀冲了过来,同时口中喊道:“你没事吧?”

    朱雀熟悉而又温暖的声音传来:“我没事,不过,让那老家伙逃走了。”

    刘一手连忙说道:“逃走就逃走,只要你没事就好。”

    朱雀上了岸后也感到有些寒冷,他在江水中待的时间更长,所以更被浸泡得更久,他说道:“先生堆火,烤烤火再说。”

    刘一手道:“火折子都湿了……”

    朱雀身上的火折子也湿了,不过的剑还悬在腰间没有被江水冲走,他抽剑而出,将剑刃擦干,然后将刘一手捡来的一些干柴切碎,接着他在岸边寻了一块燧石,最后用剑身击打燧石迸出火花,很快就点燃了碎干柴,接着刘一手不断向其中加树叶树枝等干柴,逐渐升起了一个大火堆。

    两人凑着火堆将身上的衣服烤干,朱雀又暗暗运转了一个大周天的内力,身子逐渐暖和,他说道:“这老家伙武功虽然平平,想不到水性这么高明。”

    刘一手跟着骂道:“奶奶的,我今日差点折在他手中。”

    朱雀道:“我刚开始追着他的方向而去,想不到他远远地绕了一圈,竟然像把你拖下水,若不是我及时回头,再往前追一会,恐怕救你就来不及了。”

    刘一手恨恨地说道:“迟早我要报此血仇。”

    朱雀想着这老人诡异的行径,忍不住问道:“你我都不认得此人,可是看来此人却非要置咱们于死地,看来此人多半和那些人的失踪有关,否则他如何会在我质问之后,忽然起了杀机呢?”

    刘一手再朱雀和那老人起了争执之后才从船尾去的船头,他问之前朱雀和他谈了些什么,朱雀跟他说了,刘一手有些埋怨地说道:“好歹你等他载咱们过了江再问也不迟,也省得咱俩受这洛江之苦了。”

    朱雀失笑道:“刘堂主教训的是,我该在咱们下了船之后再问他的,是我太心急了些。”

    刘一手见他这么爽快的道歉,反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说道:“谁也料想不到他会将船给拆散了,这是也不能都怪你。”

    朱雀问道:“此人一听你喊出云鹤道长后所流露出的震惊当不是假的,可是他偏偏又不是云鹤道长,所用的一根黄铜烟杆出手招数也非常古怪,绝不是什么剑法,此人到底会是谁呢?”

    刘一手道:“咱们在这里瞎猜也猜不出个接过来,锦鲤帮的人掌管这一带的水域,他或者能够知道。”

    朱雀想起此行的目的,两人又烤了一会火,然后将火堆灭了,以防引起林火灾祸,然后由刘一手领路,向锦鲤帮的所在赶去。

    锦鲤帮的门户坐落在一片果园中,开阔的庭院显得十分气派,虽然是在灾年,但靠江为生的他们,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俗语说得好,穷文富武,会些武功的门派,哪个不是过得十分富裕?

    刘一手过去拍门,很快,两名锦鲤帮的帮众过来开了门,这两人认得刘一手,也不同进去通报,直接邀请两人进去。

    一名帮众口中奉承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刘堂主大驾光临,不知道是什么风把您老给吹过来了?快请进来,我们帮主正在厅堂上和大伙一起喝酒,两位来得实在是太巧了。”

    刘一手笑骂:“你这狗崽子一张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会道,变得这么甜的?”

    那名帮众不好意思地笑笑,挠了挠头,没有回答。

    屋内的吴摆尾听到刘一手的声音,立刻亲自出来迎接,刘一手和他寒暄两句后说道:“我给你介绍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朱雀朱大侠!”

    吴摆尾连忙跟朱雀施礼道:“朱大侠的名头如雷贯耳,我吴某仰慕已久,只恨无缘拜会,如今朱大侠亲自来到寒舍,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朱雀连忙自谦,并说道:“你锦鲤帮在江上名头也不小啊,吴帮主也不用客气了。”

    吴摆尾道:“两位还没有吃饭吧,正好我和几名香主在里面把酒言欢,请两位一起上坐,咱们去喝个痛快,朱大侠远来为客,就当让吴某略尽一点地主之谊,两位里面请。”

    厅堂内十多个人围着一张大桌子正在吃饭,见到刘一手和朱雀两人,连忙起立迎接,吴摆尾让帮众在自己左右加了两把椅子,喧闹一番后,这才坐定。

    三杯酒下肚,刘一手表明来意:“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是来找你问些事情,还望你吴帮主能够指点迷津。”

    吴摆尾道:“你刘堂主何时学得说话这么客气了?咱们一个江南一个江北,可说是最亲近不过的邻居了,你有什么话尽管问就是,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一手道:“我们这次过来,还是为了最近这些人失踪一事,不过,在谈这件事之前,我想问问你,这一片的江面上,有一个摆渡的老人,你可知道他的身份?”说着他详细描述了那害得他们两人落江的老人的容貌,更着重说了他所抽的黄铜旱烟袋。

    吴摆尾道:“你说的定是黄河一叟谢家客了,此人原本在黄河上讨生活,没成想却来到了江上,不过他虽然在这里待了半年之久,却并没有和我们锦鲤帮起什么冲突,所以我们也没有说什么,只要大家相安无事就行,对了,你们为何提起他?难道他得罪了你们?”

    朱雀微微一笑道:“也没怎么得罪我们,只不过他将他的那条船拆散了,想将我们扔到江里喂鱼而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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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秘的江湖,荒诞离奇的传说,刻画着武林中不为人知的一面。绝世剑客,名门闺秀,武林大豪,空门隐士,独行大盗,江湖浪子,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庙堂,在闹市,在深山,在沙漠,在怒海,上演了无数惊心动魄而又扣人心弦的精彩故事。江湖尘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尘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尘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