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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点爷     绝境长城上的王者txt下载     绝境长城上的王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25章 王权与真理

    他成功了。

    丹妮莉丝肩膀微微一抖,抬起头来瞪大眼睛,讶异地望向艾格。

    “你说什么疯话?”驳斥脱口而出,女王甚至连手臂被对方捏得生疼都没顾上,“‘国王不应该坐得舒服’,如果今日我只因被王座扎了一下便怒而熔之,与我父亲何异?传出去又叫七国人怎样看我?”

    “‘国王不应该坐得舒服’?”

    艾格晒然一笑,这句话的思路就和“科研工作者必须保持清贫”一样滑稽,属于那类典型的看起来很有道理其实狗屁不通毫无逻辑的玩意。

    “陛下,请扪心自问:您引用这句话,到底是真的以此为信条,还是单纯因为它是‘征服者’伊耿所说?坐得舒不舒服,和统治好坏有何必然联系?”艾格放松握住丹妮莉丝小臂的力道,同时扔掉残余纱布,用右掌温柔托起她受伤的左手,看似检查包扎完好与否,实则在享受女王纤纤玉手的柔滑,“如果非得有,我会说,带来的弊端大大多过好处!无论国王还是首相,若坐在上面都得时时忍受臀下的不适,刻刻提防被铁刺剑尖划伤……如何能保持精力集中、仔细倾听臣民诉求?这样毫无缘由地为自己增加压力,将大量情绪控制和理性消耗在和一件死物较劲上,又如何能长久地保持理智和与人为善,并冷静地进行思考和治理?”

    “好了,你说的有道理。”女王开口打断道,反正这家伙总是有道理,丹妮莉丝甚至都没妄想去和他争辩,“但铁王座毕竟不只是一张坐得不舒服的椅子,它还是权力的象征,而这正是我眼下最需要的东西!”

    “同意,但铁王座为什么是权力的象征?”艾格先是点头肯定,然后自问自答,“因为它乃坦格利安王朝创始人‘征服者’伊耿所铸,上面有您十七位曾经坐过它的君王先祖的威望背书,整个已知世界,但凡一提到‘铁王座’,都会在第一时间便联想到是‘维斯特洛的最高统治者’。您想要的,是这个效果,没错吧?”

    没错啊。

    所以呢?

    丹妮莉丝的神情变为疑惑,静待他的下文。

    “但陛下是谁?或者问,陛下想当谁?”艾格眼中渐渐浮现起一丝微弱却可以察觉的狂热,“是‘征服者第二’,还是‘丹妮莉丝·坦格利安一世’——首位、同时也是最伟大的女王?”

    他停顿几秒,给后一句细思极有煽动力的话足够的发酵时间,才接下去继续说。

    “一件东西的意义并非与生俱来,而是由人赋予的。您已经完成、马上要做以及未来将会取得的成就,都远超您那位被称为‘征服者’的祖先。作为龙之母,您不需要这坨烂铁来证明血脉和合法性……”

    艾格又停顿了下,嘴角忍不住流露出笑意:他回想起了穿越前的自己,曾经还梦想过要去坐一坐权游剧组拼起来的那个低配版的铁王座,谁想时过境迁,如今即使是真的铁王座,在他眼里也不过只是一坨烂铁了。

    “甚至狂妄点说,一旦我们已经制定的宏伟蓝图得以实现完成,您那十七位先王绑起来都没有您更伟大。在这种情况下,抱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王座不放……明明自己才是参天巨树,却不拔地而起反倒生活在这些较您更弱者的阴影下,岂不很奇怪?”

    这也太狂妄了吧?

    被守夜人总司令这样的非凡人物戴高帽固然叫人心中暗喜,但丹妮莉丝再怎么豪迈自信,也没狂到认为自己能比十七位先王加起来都更伟大的程度,大王领计划确实宏伟惊人,但这不是还没成呢吗?

    怎么办?老实承认自己对大王领计划没有必定能成的信心?当然不行。可若从其它方面来进行反驳,丹妮一时间竟找不到切入点。

    “您将要干出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惊天功业,就算依旧喜欢铁椅子,也该用您亲手击败敌人的刀剑重铸另一座才对,坐在三百年前一位祖先所征服对手的武器上统治焕然一新的坦格利安第二王朝,这算什么事?别说这张铁椅子划伤了您,就算没有,您也该主动销毁于它,以示与已经遗入历史尘埃的旧秩序划清界限!”

    “您记住了‘国王不应该坐得舒服’这句话,却不明白:不是因为坐得舒服有助于治国,而恰恰因为——胜者,随便放个屁都有道理!待陛下做出一番空前绝后、惊天动地只属于自己的伟业,谁还会记得某堆曾名为‘伊耿’的冢中枯骨曾规定过‘国王不应该坐得舒服’?善变的人们只会交口称赞你毁掉铁王座以示迎来新时代的无匹勇气,将其传为千古佳话。待到那时,又有谁还会再记起这坨已经被铸成它物的烂铁,并为之感到惋惜,甚至觉得它依旧能象征所谓权力?”

    ……

    艾格口若悬河的劝说告一段落,王座厅内重归寂静。灰虫子静立一旁不敢插话,而丹妮莉丝——虽尚未被说服,却已经被艾格说那最后一通话时所展现出来的意气风发和魄力十足所慑,竟一时愣怔,回想起了在后冠镇湖心塔内,第一次从他口中听闻大王领计划时的热血沸腾来。

    熔掉铁王座!这话寻常人说出口绝对是妥妥的嚣张和狂妄,但艾格……

    丹妮莉丝可不会忘了,面前这男人在赠地时曾将一柄不知名瓦钢剑熔化铸造成的七十七支“光明使者”,在射杀夜王后已然成为维斯特洛最具传奇色彩的武器没有之一,风头完全压过了任意一柄瓦钢剑!

    作为女王,她不喜欢下属喧宾夺主随意干扰自己的认知和决定;但作为一个女子,她实在很难抗拒面前守夜人在放大话时所表现出的意气方遒、霸道和无所顾忌来,尤其当他还是在为自己着想时。

    干大事,不就需要这种气魄?

    而在女王怦然心动、思绪万千的同时,艾格也同样心潮澎湃、情绪难以抑制。

    他吗的,怎么回事?

    本只是想口嗨一下将女王从魂不守舍里拽出来,谁想一通胡说八道下来,竟快把自己都要说服了?

    几息过去,他渐渐意识到自己的激动从何而来。

    这段时间,他憋得实在有点厉害。

    揭竿而起,原本单纯的长城守卫者加入逐鹿七国导致职责、任务量级暴涨带来的工作量骤增,他很忙;

    痛下杀手,干掉瓦里斯和培提尔后要设法瞒天过海、摆脱嫌疑所带来的精神压力,他很紧张;

    肩负重担,接连组织、指挥和参与大战所消耗的巨量体力和精神……他累得要死。

    以上种种因素导致累计起的天量压力,全通过刚才一顿豪言壮语发泄了出来。

    吹牛逼,实在是男人最佳的消遣泄压方式之一。

    除开感情上的一阵短暂舒爽,理智中也忽然开窍般意识到了一点:以君-臣的固有思维模式与丹妮莉丝相处,实在是远不如保持好“亲密战友和同志”这层身份和感觉来得妙。这些日子,大业未成先开始变得畏缩和官僚的自己,属实是踏在一条难走的歪路上。

    吹牛逼很爽,而若是吹完还能将它们一一变为现实,那才叫爽上加爽,翻倍的快乐!

    “即便甩开那些虚无缥缈的豪言壮语,纯从现实来考虑,铁王座也不能再留。”艾格扬眉、吐气,准备再来最后一击便停止劝说,以免一不小心真把女王给说服了,“陛下刚才踩在阶梯上时,可有听到脚下钢铁传来不堪重负的呻吟?王座早已腐朽不堪,只因是实心才没有顷刻土崩瓦解,正如簒夺者劳勃治下时曾看似繁荣的七国——再怎么貌似永固,损坏和坍塌也只是时间问题。陛下是想将这一不稳定因素留给未来的自己和子孙后代,还是雷厉风行,即刻便将其处理消弭于未然?”

    “您放心,属下绝对能将王座上最后残留的丁点权力象征也全压榨出来——熔毁铁王座所得的钢,将会被铸成两门大炮,一曰‘王权’,一曰‘真理’。昔日,天下臣民只能赶来红堡王座厅,才能瞻仰铁王座的雄姿,感受它所象征的权势;王后,您却可以带着‘王权’巡游四海,用‘真理’说服一切敢于反抗的敌人!”

    ——

第626章 雄狮之暮

    小雨过后,太阳从云层后冒出头来,将明亮却不灼人的光芒洒向大地,晒得迎面而来夹杂水汽的微风都带上了一丝温暖。热量、湿润,能让万物复苏的条件已经足备,而这种好天气近来越发频繁,就算是瞎子也能感受得出:春天已经不远。

    这场长夏之后的凛冬一如预言的漫长和寒冷,它能在人们耗尽存粮开始吃种子前结束,对无论天南海北哪里的人而言都绝对是个大好消息,但站在河堤上沐浴着日光和暖风,泰温·兰尼斯特的脸色却比塞北永冬之地的不化冻土还冰冷僵硬。

    好天气,却坏了大事。

    ***

    两周前收到金牙城回报,知晓女王向西境提出的和平条件时,泰温的第一反应是:派提利昂去谈判是个错误的决定。

    兰尼斯特家的“朋友”遍布七国,女王在骑龙北上赠地后:既没有找詹姆报杀父之仇,也没有去清算和迫害披上黑衣的乔弗里、托曼和弥赛菈,降服北境后更是宽恕了史塔克家曾经的背叛行径将他们吸纳入阵营中……

    这一条又一条的消息,让泰温得以逐渐在脑中对丹妮莉丝构建起了一个全方位立体的印象:一位并不疯、目标明确头脑清醒的小女王。只要自己愿意递上橄榄枝,她大概率会一把接过,并加倍积极地拉拢自己,以借西境之力完成复辟。

    正是基于这样的判断,他在凯岩城收到来自艾格代女王发出的“征服宣言”和谈判秘约后,才会立刻同意让提利昂前去赴会,彼时心里想的是:利用自己那侏儒儿子与艾格的友谊和交情,说不准能为西境争取来最好的入伙条件。

    谁想,他们最终谈出来的条件竟是:自己退位披上黑衣,由提利昂来接任兰尼斯特家的族长?

    奇耻大辱。

    对从来都将家族荣誉置于首位的泰温而言,这条件分明就是在告诉他:女王不仅不要西境的支持,甚至还要狠狠打兰尼斯特家的脸!

    最糟糕的是,泰温甚至不知道:这到底真是女王或艾格棋高一着,想到了以地位相诱来离间他们父子,还是自己那残废儿子野心膨胀下主动提出,以出卖家族利益为代价争取来了守夜人和丹妮莉丝这两股外力的支持,想借机挤走自己上位凯岩城主,取得他一直念叨着的……那该死的“与生俱来的权利”?

    恼怒和猜疑叠加,泰温决定亲提大军杀出西境,到君临城外去——要么与女王再谈出个合理的价码,要么就与斯坦尼斯、河湾和黄金团等势力夹击之,消灭疯王最后的余孽,为家族杀出个未来!

    ……

    然而,正在调集粮草整备军队即将出发,凯冯和提利昂就双双从金牙城前线赶回了兰尼斯港,不仅制止了他杀往河间的安排,还将金牙城谈判期间所发生的一切细细禀告,郑重而严肃地向他保证:守夜人拥有一样远比龙更恐怖的新武器,西境绝无法在与女王的战争中占到便宜。

    这下,局势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从情感上来看,弟弟从小就是他的亲密伙伴和忠实跟班,绝不可能与提利昂狼狈为奸欺骗自己;

    从理智上来讲,凯冯才是仅次于自己的西境第二把手,他没必要也没可能去帮提利昂这个能否称得上“三号人物”都存疑的后辈谋权篡位;

    从时间上来算,自己虽有心去金牙城一游,看看艾格究竟如何用一块石头把凯冯和提利昂都吓破胆,奈何守夜人正马不停蹄地往君临进军,他来不及先跑一趟再回来做决定……

    如果他们不是在联手骗自己,那结论便很明显只有一个了。

    自己的弟弟和儿子,两位高贵的兰尼斯特,竟被个卑鄙的守夜人,用一招小把戏就吓成了坚定的反战派。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又何其可恶!

    如果只是提利昂一人持不同意见,泰温大可以视而不理,但现在的情形是“凯冯和提利昂两人都不支持……其实是坚决反对参战”。这下,高度集权的弊端便体现出来:在把中层领主们的势力和话语权拔除后,一旦核心圈出现不同意见,反对方的权重便可以瞬间拔高到极大——眼下凯冯和提利昂虽只两人,却把情况硬生生变成了:兰尼斯特家顶层决策圈内,三分之二的人反对他与女王为敌。

    自詹姆被迫披上黑衣前往长城后,凯冯和提利昂便成了泰温军事、政治和经济上的副手,说是左膀右臂都不为过,若他们二人皆坚决反对行动,自己就算可以凭最高统治者的权威强行推动计划,以一己之力也很难顺畅调动西境的所有资源,将其战争潜力全部发挥;

    更别提,原先的开战预案就是:自己领一路从南方深穴城出西境,沿黄金大道直扑君临——威胁女王攻城包围圈的后背,凯冯领另一路从金牙城出西境,杀穿河间占据赫伦堡,扼住这个南北的关键交通枢纽,阻止北境、河间和谷地对王领前线可能的后续人力、物力支持。如今弟弟撂了挑子,在软禁和圈养了大部分西境诸侯的情况下,泰温一时间连找到第二个能力和威望足够独当一面的人物都办不到。

    以一对二的激烈争辩和说服未成,最终,泰温还是无可奈何地向自己最亲近的家人们作出了妥协:放弃原先计划,做两手准备。

    原先作战预案中的北路军取消,自己亲率部队从黄金大道单路出兵,借道河湾前往君临,以避开艾格“西境人踏入河间便视作敌对”的威胁;在接近君临前线后,再亲自与女王和伊耿六世的代表进行谈判,视结果决定下一步安排。

    两位坦格利安联姻,那自己就痛痛快快认栽,披上黑衣滚去长城;

    和小伊耿谈成,则与黄金团成掎角之势,助前者对抗野心勃勃的姑姑;

    和丹妮莉丝谈成,西境军就从侧翼牵制河湾军,掩护女王陛下对君临的进攻;

    而若是这两位坦格利安都不接受西境入伙嘛,那他还可以高举雄鹿大旗变成最坚定的保王派,谁敢进攻君临,谁就是敌人。

    当骑墙派固然为人不齿,却能保证成为赢家……有西境的无穷财富为后盾和投名状,无论最后取胜的是哪一方,都只能咬碎了牙接受兰尼斯特站在身旁,分享胜利果实。

    万无一失的算盘打得虽妙,最终却不可思议地翻了车。

    因为高层内部未迅速达成一致,西境大军从兰尼斯港开拔出发的时间晚了一天——这本不是无法补救的严重问题,但偏偏就在军队出发的那几日,连续回升的气温到达了冰点附近,黄金大道上的冰雪白天在日晒和踩踏下融化形成泥水,夜里时又重新冻上锁住湿润,导致西境军这一路向东几乎都是涉着泥泞而行,行军速度受到了极大拖累。

    出发晚一点、行军慢半分、出关后需要防伏击速度更是愈发拉胯……这一个个微小的误差累加起来,原本几天功夫就能赶完的路程实际耗时便蹭蹭猛涨直奔两位数而去。

    花一周功夫离开西境进入河湾后,泰温从探报口中获得了王领近况:黄金团和河湾军,这支无论数量还是军备上都占据领先的头号种子选手,竟在玛格丽和小伊耿举办战场婚礼时遭受攻击,在严密防御的情况下蒙受大败,仓皇地从战场退了出来。

    好消息是,两位坦格利安没有联姻结盟;坏消息是,泰温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发生的。

    女王如何在一面包围君临的情况下一面攻击了处于黑水河南岸的伊耿军?五万多粮草充足、装备精良的大军又如何能在一天内便溃败到连留在战场外围都不敢而是直接逃回了河湾地的程度?

    这些细节光凭线报无从得知,但泰温至少得知君临仍未陷落……抱着“女王军击败伊耿军必然也伤了元气需要休整”的猜测,他率军继续奔向战场,期望能赶在王都沦陷前抵达,顶替河湾成为平衡战场态势的第三方,阻止女王太快结束战争而令其失去了谈判的筹码。

    又两天的艰难泥泞行军后,西境军越过已经解冻的神眼湖支流进入到王领地界,在这里获得了早已安插于三地交界处的眼线回报,得知了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战场动态:女王的海军与来自铁群岛的攸伦舰队和斯坦尼斯的王家舰队在黑水河口进行了激烈的大海战,并将后两者悉数击败——其中,铁群岛之王战死,舰队溃逃撤离战场,王家舰队全军覆没!

    更多问号在泰温那已经半秃了的脑袋里咕咚咕咚冒出。

    攸伦是怎么跨越半个维斯特洛准时抵达黑水湾来送死的?女王那支拼凑而成的杂牌舰队又如何能将数倍于己的精锐敌手大败甚至歼灭?

    自继任凯岩城主以来,头一回——他对敌人产生了一丝名为“畏惧”的感觉。守夜人毕竟击败了死人和异鬼,他完全可以接受“敌人很能打”这一设定,但眼下女王和她军队所正在谱写的战绩,显然完全超出了“很能打”所能描述的范畴。

    提利昂和凯冯两人所说的那种神秘新武器,莫非真有神挡杀神的惊天威力,足以彻底扭转战争形态和平衡?!

    作为一代枭雄,泰温都已经踏入了王领地界,自然没有闻风而逃的道理。带着最后一丝侥幸和“就算情形不对也还可以谎称是来帮忙”的念头,泰温率军继续向君临挺进,终于在昨日来到距君临咫尺之遥的此地,碰上了效忠女王的自由民巡逻兵,以及很快闻讯赶来阻拦的多恩军。

    传信的多恩人拦在了西境军队的行军路线前,勒令他们立刻停止向七国之都的继续行军,说明来意并等待女王回复……常规操作之余,却带来了惊人的最新消息:女王已经拿下君临和红堡,泰温所能挑拣选项之一的拜拉席恩王朝,已经随着斯坦尼斯的突围失败和身死而轰然崩塌、灰飞烟灭!

    这怎么可能?

    但它偏偏就是发生了!

    在派遣斥候渗透防线抵近侦查,确认对方所言非虚后,泰温浑身僵冷之余,忽然想到了“降服王”的故事。

    三百年前,当伊耿在黑水湾边站稳脚跟并开始征服七国,才取得一两场胜利,包括北境之王在内的几位国王便开始迅速地集结大军,准备联合绞杀这一威胁……但当托伦·史塔克率领三万北境精锐雄赳赳气昂昂地穿越颈泽,准备在南方这片广阔的土地上与来自狭海彼端的龙王大干一场时,却惊讶地发现:就在自己赶路的这不到一个月里,伊耿·坦格利安已经神速般征服了七国中的四国,提前锁定胜局,让战争再无悬念!

    当时,面对“征服者”伊耿的托伦·史塔克,心情大概也和今天面对丹妮莉丝的自己一样,震惊和畏惧交加吧?

    “泰温大人!对面有增援抵达!”

    不用士兵报信他也感觉到了。地面传来细微绵密的震动,泰温的目光从奔涌的黑水河上收回转向东方,借着居高临下的地势,在明亮的晨光照耀下,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数千身着深色服装、举着黑红两色旗帜的士兵军容整齐气势如虹地从远方如浪潮般涌来,汇合原本就拦在他们面前的多恩军,让西境军面对的敌军数量瞬间从两三千暴涨到近万。

    光从数量和盔甲鲜亮程度上来看,西境军依旧占据较大优势,但无论直觉还是理智都告诉泰温:他根本打不赢这一仗。

    大概,属于老家伙的时代真的结束了吧。

    “唤传令兵来!”泰温叹息一声,一边摘掉手套一边向河堤下走去,“我要与女王,进行谈判。”

    ——

    【确实是主板烧了,没有修的价值。在这个节骨眼上坏电脑真的是恶心——原计划是准备等年终奖发了,30系显卡的笔记本也发售后一步到位的……但向老妈吐槽了这件事后,她老人家神奇地掏出了我上大学时用的那台破本,一开机,嘿,能用!】

第627章 杀鸡儆猴

    沐浴在明媚暖阳下,艾格骑马登上一块略微高起的土坡,俯瞰自己指挥下精神抖擞军容壮盛,就连移动布阵都仿佛比往常快了几分的部队,从未有如此切身地体会到过……什么叫“春风得意”。

    心情如此之好,除了天气晴朗外,还有一小一大两个原因。

    小的是——龙钢甲穿在身上不仅安全感爆棚,还出乎预料的舒适。

    铠甲大体上被龙钢鳞片覆盖,手肘和腋下等关节部位使用龙钢环链取代,鳞-链之间以一种令人叹为观止的巧妙工艺实现无缝衔接,最终让盔甲整体上在防护和灵活间取得了完美平衡。不仅如此,甲片和环链所铆接的内衬也有名堂:那显然是某种生物的皮,有着绝佳的柔软和强韧……这并不稀奇,厉害的是:即使经过了四百年的岁月洗礼,它依旧完好无损,没有出现任何氧化、变质和腐朽迹象!

    几天前,艾格还曾为龙钢甲的主人选择了“鳞甲”这种耗料甚巨防御力却一般的防具形态而颇感遗憾,但待到真穿了它几天,便渐渐开始明白这一设计的妙处。

    锁甲,柔软贴身,对行动影响最小但防御力不足,没有形状支撑的自然下坠会导致重量集中在肩头,穿久了关节很不舒服;

    板甲,防御力高,同等覆盖下最省材料却硬邦邦影响行动,不仅不能久穿,还毫无可塑性,需要量体裁衣才能确保妥帖合身。

    鳞甲恰好介于这两者间。

    它有形状、框架,能让重量均匀分摊到肩膀和躯干各处;它有可塑性,能靠收紧或放松来确保合身,却不会对动作造成太大限制;至于同等防御面积需要比板甲更多材料这一缺陷……

    考虑这个,简直就是“皇帝一定用金锄头耕地”式的想当然。

    马太效应广泛存在于一切领域,两极分化的通俗概括就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自己根本不该以常理来推断一位龙钢甲拥有者昔日的生活状态和内心想法——能拿这种不可思议的材料做一整套护具的人物,一定是某位即使在瓦雷利亚自由堡垒中也拥有惊天财富、崇高地位和恐怖权势的大佬,这家伙只怕根本不在乎用料的多少。反正瓦钢那么轻,五六斤还是七八斤,又能有多大差别?用得多了,才更有炫耀的效果嘛。

    好像很合理,但梅丽珊卓推翻了他的“炫富”猜想,并揭晓了其中的真正原因:龙钢甲制作者之所以选择鳞甲而非板甲,其真正目的很可能是为了增加盔甲的整体表面积,好能在其上铭刻和附加更多的防护魔法——在末日浩劫前魔力尚未枯竭的时代,瓦雷利亚的龙王们骑着有翼巨兽翱翔天空与其它同样庞大的魔法帝国进行战争时,遭遇法术攻击的机会和概率,可远远超过有勇士跳上龙背来与其进行贴身肉搏!

    emmm……

    龙钢甲再怎么稀罕神奇,也只是件外物,更加……或者说真正让艾格得意且满足的,还是佩戴于胸前铠甲外的那枚——闪闪发亮的手形徽章。

    不知是顺利拿下君临所以心情大好,还是艾格在她被王座割伤时吮血、清伤和妥帖善后的一大通关心和维护之举让她感觉受用,丹妮莉丝那日在王座厅内从铁疙瘩上下地后,对艾格的态度一下重回自然和亲近——不但毫无芥蒂地首肯了他“留史坦尼斯妻女性命”的建议,同意将她们流放长城;也没有使劲追问他调查“投毒真凶”的进度,只要求他将此事提上日程;随后更是在出门回到红堡庭院内后,沐着夕阳余光,当着两条龙、无数无垢者、赠地军和俘虏人质的面,郑重地授予他这枚新打造的徽章,并公开宣布:指定他为女王之手!

    徽章为银制,手工锻造、并无附魔,完完全全就是件凡物,若论成本,怕连龙钢甲上崩下来半块鳞片都不及。它珍贵的地方,在于它所代表的含义:尽管从一开始就是丹妮莉丝最强力最器重的支持和追随者,虽然在瓦里斯和培提尔两人暴毙后事实上已经肩负起了首相的工作和职责……但直到获赠这枚徽章,他才终于被正式认可为了阵营的二把手。

    这前后的区别,就好比“情人”和“丈夫”:同样是睡一块,但他现在有了名分。

    从佩戴上首相纹章这一刻起,他才真正代表坦格利安王朝,才可以随时随地以丹妮莉丝的名义行使司法、接见诸侯、调动军队资源乃至制定国策……这层授权和任命一日不被收回,见他便如见女王!

    培提尔是丹妮莉丝的第一位首相,这点就如卓戈·卡奥是她的第一位丈夫般,成为历史无法再改变,但他艾格·威斯特成为了坦格利安第二王朝的首任国王之手。无论未来他提出的“大王领计划”能否完成,“将霸权伸张到已知世界的每个角落”的野望有未实现,至少他在这个世界留下的“一代开国元勋”痕迹,任何人都再无法抹灭!

    ***

    刀枪如林,荆旗蔽空,两支部队面对面展开了战线。

    人口不多但财富充足,这个特点让西境历来都选择走精兵路线。两万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兰尼斯特军对阵不满一万的女王军前锋,乍一看似乎碾压,但与表象形成鲜明对比的:咄咄逼人、主动前压的却是女王军。

    赠地军和少量多恩长矛兵气势汹汹地踏步而来,将彼此距离逼近至一箭之地,直到对方连扭头撤退的机会都失去,才停下来脚步开始遥遥对峙。

    灭异鬼、降北境、慑服河间后还击退了不可一世的河湾,再加上一战覆灭了拜拉席恩王朝……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大胜下来,就连赠地军士兵本身都产生了自己“不败”的感觉,拿下君临后的简短休整和犒赏全军更是让已经士气高涨的部队生理上也调整到位。光鲜亮丽的西境军此刻面对的,是一支无论状态还是组织力都处在巅峰的军队,黑衣士兵们身上散发出的杀气,甚至隔着百余米都让泰温麾下的前排士兵感到腿软。

    炮兵、无垢者、女王的龙都在赶来的路上,今日之局势,哪怕叫十个泰温过来,十个泰温也都会选择服软。但即使这仗十有**打不起来,艾格依旧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以假设敌人下一秒就会发起冲锋的方式调兵遣将,完成了迎击的准备。

    尚未及派人下达最后通牒,西境军阵中率先骑出一小支人马,高举着代表谈判的旗帜,向女王军前锋方向赶来。

    片刻后,谈判队的首领被带到他面前。

    “总司令大人。”来者身着金红相间的铠甲,向站在小丘顶上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艾格恭敬地一躬到底,“听闻女王向君临进军,泰温大人特率兵前来助战,只因冰雪融化道路泥泞,才无奈失期,没赶上陛下大破叛军和伪王的场面……”

    看身上纹章,这人应是兰尼斯特家一员,但时至今日,艾格甚至连对方姓甚名谁都懒得知道。

    “泰温大人,是想抢‘迟到’这个外号不成?”他毫不客气地打断对方的开场白,讥讽之意溢于言表,“陛下早已明确警告,禁止西境出兵,泰温大人充耳不闻,真当一句误会就能蒙混过关?”

    “您言重啦,总司令。”察觉艾格语气不善,又顶着四周杀气腾腾的赠地军士兵们注视,狮家使者似乎也有点心慌气短起来,“泰温大人为避免误会,可是特意选了条不经过河间的路线以示无敌意,这份诚心,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来意么?”

    玩文字游戏?

    艾格不屑地撇撇嘴,这就是思维方式不一样了。

    在封建体制下,世袭诸侯的地位和权力不来自上级授予,而来自本身的属民、土地和军队,彼此间不存在无条件的效忠和天然的站队。联盟条件没谈拢所以当骑墙派——这件从现代人视角看卑鄙又可耻的事情,在这个时代简直就像吃饭睡觉一样天经地义。当年簒夺者战争时,“迟到的”佛雷侯爵明明是故意没及时赶到战场,劳勃阵营为什么没有给予大力惩戒?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没有确实的证据能证明人家故意迟到只是表象,更深沉的原因其实还是:彼时几乎半个七国骑在墙上观望,河间地更是有一半诸侯明确站在红龙旗下,若因佛雷家阳奉阴违摇摆不定就下死手,必然会引起更多中立势力的不安将他们赶向对立阵营,甚至逼得本打算归顺的西境、本可以投降的河湾和多恩都死战到底,让大局已定的簒夺者战争再添变数。

    正因如此,即使劳勃、艾德和霍斯特·徒利等人再不耻瓦德大人的行为,也只能嘴上给他按个“迟到的”外号出口恶气,手底下却绝不能对佛雷家族开刀。

    但今天,泰温·兰尼斯特自以为稳妥的基本操作,选错了对象。

    艾格不是旧贵族,他早已打定主意:要抓住这世上暂时只有自己一方拥有火器的短暂时间差,极尽可能地利用这种碾压优势,狠狠掀翻看似牢不可破的阶级固化,打破历史车轮,替以自己为代表的新贵军功阶级消灭尽可能多的既得利益者,抢出蛋糕份额来!

    这可能看起来有点狂,但事实就是:在成功拉拢北境、河间和多恩三国后,女王阵营内的空位已经接近饱和。艾格现在不仅不怕骑墙派倒向对面,反而怕敌人不跳出来,不给他下死手的机会!

    若让什么阿猫阿狗都挤上船活到战争结束,胜利的果实可是不够分的。他,不需要更多盟友了。

    泰温是詹姆和提利昂的父亲,弥赛菈的爷爷兼外公,若非迫不得已不能杀。

    但**不能杀,不代表人设也不能杀。艾格今天就是要干掉那个铁血、冷酷且不可一世的老狮子,为“卡斯特梅的雨季”奏响终章,踩在他的“尸体”上向外界传达这个信息:我在孪河城送出的“征服宣言”,可不是放屁。骑墙派绝不会有出路,各位大人,时代变了!

    “罢了,我相信泰温大人的诚意。”不想再扯皮,艾格翻了个白眼后转移话题:“想必他已经穿好黑衣,并安排好北上长城去的行程了?”

    什么玩意?狮家使者咽了口唾沫,迷迷糊糊地答话:“这个……泰温大人此行派我前来,是因认为——提利昂并非他最合适的继承人选,欲与女王陛下最后协商一番……”

    这老头,还没有搞清楚情况?

    “我已被陛下选定为女王之手,回去告诉公爵大人:若他想寻人商量,来找我便可以了!”艾格偏头过去,朝自己的侍卫高声下令,“来人,把我为泰温大人准备好的礼物拿来!”

    片刻之后,在狮家使者和在场无数士兵们的注视下,跑去取“礼物”的卫兵排开人群重新挤了进来,平举的双手上,赫然托着一套用料考究制作精美的黑衣。

    “你,把我的礼物带回去呈给泰温公爵。”

    艾格用丝毫不带感情的平淡语气指了指黑衣,转头看了看军阵的后方——短暂的等待后,一支人数极少所带东西却一大堆的部队也抵达战场,炮兵到了。

    “告诉他老人家,半小时之内,穿好黑衣来见我。他不过来,我就过去!”

    ——

第628章 国家机器(上)

    对付狠角色,就得比他更狠。

    若泰温抱着兰尼斯特家的金子固守凯岩城这块天然巨石不出,在龙焰熔不化石头、大型火炮也尚未问世的情况下,女王说不好真奈他不何。可惜,在对局势做出错误判断后,老狮子偏偏跋山涉水、不远千里地把自己送到了艾格面前的这片无险可倚的平原上来,拱手放弃了“空间距离”这块最后的护身符。

    他将家族荣誉看得比什么都重,不假。

    但在荣誉之上,毕竟还有“延续”这件超然一切、更重要的事存在。

    异鬼杀手和他所支持的小女王刚新鲜宰掉两个国王,正是杀红了眼的时刻,手上根本不差多沾一个公爵的血。而与前者们的杀气腾腾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泰温的大儿子身处长城,小儿子也胳膊肘外拐,底气和筹码根本寥寥无几。

    效仿史坦尼斯那样死战到底固然可歌可泣,但他是知道拜拉席恩延续无望才做出的抉择,兰尼斯特家现在可还有活路可走,一旦踏错半步再送掉这两万精兵……别说立于七国之巅的地位,就仅在西境内部的统治稳固性,都要大受威胁。

    泰温·兰尼斯特,这位昂首挺胸了近七十载的骄傲领主,在巨龙于头顶盘旋、雷鸣般的单声炮响催促声里,终究还是选择了当识时务的俊杰,低下了他那颗高贵的头颅。

    ……

    两万精锐护送、总司令亲自接人、当众宣誓成为长城守卫的一员……自打守夜人军团成立以来,在“加入时排场”的榜单上,泰温·兰尼斯特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这件发生在君临城外的爆炸性新闻,与黑水河畔和海湾内的两场大战、以及君临的陷落一样,因目睹和亲历者甚众而迅速向七国传播开来。在普通人只将这当作茶余饭后的闲谈之资时,嗅觉敏感的诸侯们却已经率先意识到了,女王阵营想借此举传达的政治信号。

    龙女王,不接受中立!

    谷地、河湾、风暴领……无数已经为敌或仍未站队的贵族们,不信邪的全力备战、看清局势的派人和谈、尚无阵营的则开始寻找出路。就在所有人皆屏息等待女王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后者却没有立刻发起对河湾地的追击征服,而是在君临城停下了脚步。

    艾格说服了丹妮莉丝,沉住气。

    在占据君临获得正统性优势的情况下,该急的是敌人才对。前狼后虎、众矢之的,成为此刻整个已知世界目光焦点的己方,这时候要做的就是稳住阵脚,消化已经取得的胜利,将它们转化为力量!

    ***

    除钦点艾格为女王之手外,丹妮莉丝也进行了其它一系列奖惩。

    对无垢者和弥林自由民军团的赏赐自不消说,作为女王直属,忠心耿耿的他们是丹妮最核心的嫡系。“灰虫子”被任命为坦格利安王朝军队最高统帅兼君临守备队总司令,而士兵军官们除获升职加薪外,还广泛受赐了君临周边的大片肥沃土地……将来他们中选择定居维斯特洛的部分,会在凭这些土地养老的同时,以近似“府兵”的方式拱卫七国之都,取代挤满了来自王领各家人员的金袍子。

    在围绕君临发生的连续三场重要战斗中,功劳仅次于艾格的是个没什么知名度的角色:维克塔利昂·葛雷乔伊昔日的副手,铁民战士——“理发师”纽特。此人在铁船长葬身龙焰后继任了前往弥林救驾那支袖珍铁舰队的指挥官,在前些时日的黑水湾海战里,正是他率领女王舰队的前锋缠住史坦尼斯的王家舰队死战不退,才给了后方的弥林舰队从容按计划行事的时间,让他们成功用火炮逼攸伦参战,最终利用无敌铁种号上的陷阱干掉了嚣张的鸦眼攸伦。

    丹妮莉丝慷慨地册封他为“铁群岛守护”以示恩宠,但由于铁岛尚未归降,所以这个荣衔暂时只是个空名头,领地和居城什么的还得日后打出来。

    阿莎大义灭亲干掉了亲叔叔,被女王特赦免除了守夜人身份,并被正式认可为“葛雷乔伊女爵”,海怪家族族长。算起来,她从披上黑衣再到脱下只隔了一周时间,宣誓加入守夜人此举看起来顿时显得像是场画蛇添足的闹剧,其实不然:在披上黑衣前,她的身份依然是进犯北境兵败被俘的囚犯,只是交由守夜人代管而已。无论是艾格还是女王,本身都没有资格越俎代庖“替北境原谅她”。只有先披上黑衣与过去所犯罪行一刀两断,再以忠于女王的守夜人身份,才可以名正言顺地向丹妮莉丝献策并请求出战,并依靠所立下的大功顺利洗白上岸……

    这套程序一走,便顺利堵上史塔克家的嘴,让北境人没了借机发难的理由。

    说起来,阿莎和纽特的功劳谁大谁小还真没法一言判定,只是前者是“艾格的人”,后者是“女王的人”,任何人当然都得优先照顾嫡系,这才有了铁群岛统治家族第一次从葛雷乔伊家向外转移了的情况发生。至于艾格怎么奖赏海怪之女献上龙钢甲的举动嘛,那是他赠地派系内部的事情了。

    然后,女王又赐予了徒利和马泰尔两家“河间地守护”和“南境守护”的荣誉封号,并重新确认了史塔克和兰尼斯特家“北境守护”和“西境守护”的地位;赦免曾经向拜拉席恩王朝效忠的王领贵族,维持他们的头衔与领地大致不变;在此基础上,再将恐怖堡和河渡口两块领地从北境和河间割出,使它们成为王家直辖,化身王领实际上的飞地;最后,提前将多恩边疆地一带……河湾和多恩一直有争议的部分土地预先划分给了后者,让马泰尔家从此也有了肥沃的粮产地。

    这些都是战前预先允诺好的条件,自然不能反悔,但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冲突。多恩人固然心满意足,佛雷和波顿两家也基本安心,但北境和河间自然会对女王抢夺自身臣属的行为表示抗议,更别提西境和王领的贵族们也会为没受到任何实际上的惩罚而暗喜。

    为平衡这种“不公”状态,女王顺理成章地推出了一件新产品:“坦格利安国债”。

    之前当了骑墙派的西境,以及侍奉过簒夺者的王领贵族们,必须掏家底购买“国债”,以出钱支持坦格利安王朝后续征服的形式赎罪;而北境和河间地,那些已经出兵拥戴了女王却没得到实际好处的贵族们,则会收到大量国债券作奖赏。简单点说就是——丹妮莉丝以“打白条”的形式,给予支持的贵族经济上的补偿,以安抚他们出了力却没讨到任何好处的不平衡心理。

    新王朝的财政状况一眼就望得到底,所以自然而然地……掏钱买国债的贵族们,必须得在三年后方可赎回,而拿到白条的北境、河间等地贵族,也必须得在三年后才能将券兑换成现金。

    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这分明就是“守夜人债券”换汤不换药的抄作业产物,想用前者良好的既往信用撑起坦格利安王朝空手套白狼的如意算盘,但两者间的区别在于——“坦格利安国债”数以十万计的量级更高,却没有实体产业的支撑,完全就是在卖政权信用和未来。这所谓的“国债券”,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是废纸一张!

    为避免各种流言破坏女王的威名和荣誉,防止拿到“白条”的功臣们心生不满而忠诚动摇,国家信用尚未建立起来就崩盘。艾格也在同一天宣布了个重磅消息:正在产业园内日夜建设的守夜人兵工厂,将来会对外出售火炮、爆弹以及配套的人员训练和后续维护服务。不接受真金白银,只接受“点券”——即坦格利安国债券的购买!

    ……

    他当然不是脑子抽了决定要放弃独家拥有热武器这一碾压优势,关键在于:交易的最终解释权归我方所有。

    守夜人兵工厂是他说了算,而这个“说了算”里,操作空间可太大了。

    首先是交付。

    由于兵工厂仍在建设,建成后的新产品也还要优先供给女王打征服战争用,所以很自然的——你尽管下订单,什么时候到货得看我心情。“三年后拿现金”和“现在就立马买到大杀器”间看起来没什么可比性,但兴冲冲地拿着国债券来买火炮的客户们会失望但无可奈何地发现:他们中了女王的缓兵之计——即使第一时间下订单,拿到货也要到两三年后,和第一批坦格利安国债的兑付时间根本相差无几!

    然后是价格。

    因为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垄断的结果自然就是:完全的定价权。爆弹的成本以银鹿计,但我按金龙标价;一门铁炮的成本堪堪达到两位数,我偏偏要卖瓦雷利亚钢剑的价格;再加上火药、炮兵训练课程、后续维护……什么,嫌贵?那阁下就继续拿刀剑打仗呗,期望你的仇家也是穷鬼就好了嘛!

    最后是产品。

    艾格当然不可能把最新产品拿出来卖给潜在对手,甚至次新产品都不行。穿越前那两个叫“老大哥”和“漂亮国”的老师教会了他一个阴间策略——隔代领先。艾格现在手里正用的是第一代火炮,第二代已经在赠地试验完成转化为了成熟图纸,即将在产业园批量投产,马上就要用来对付重整旗鼓的河湾地……待到第三代也可以生产,第四代也进入实测阶段,他才会从容地开始将第一代拿出来卖。

    恶心之处在于:即使是陈旧的第一代,依然可以有阉割成“猴版”的空间——只要他想!

    这样,无论军火最终通过什么样的途径流到谁手中去,他都会拥有全方位的代差压制。而他脑子里超前了近千年的知识,足以让这种压制一直持续到生命尽头,也用不完!

    有他这个传说中英雄的站台和热武器的恐怖威力作背书,初生的坦格利安第二王朝稚嫩而脆弱的财政状态将顷刻稳定下来,而再进一步……

    于公,以“坦格利安国债”为基础,艾格长远规划中“将霸权推向已知世界”的步伐已经悄然迈开;

    于私,守夜人产业和军团在多年运作中已经培养了各行业的巨量人才:热武器的专利属于他,兵工厂的老板是他,就连负责运行“国债”的班子也几乎就是当年搞“守夜人债券”的那票人马……通过这种种方式,他将能在未来的维斯特洛掌握无可比拟的分量和话语权。

    御前的大半位置还空着,新任命的“财政大臣”仍在从西境赶来君临赴任的路上,新王朝这台机器,便已经迫不及待开始开始了轰隆运转!

    ——

第629章 国家机器(中)

    打江山易,守江山难。

    发行“坦格利安国债”、监督指导兵工厂的建设和投产占去了艾格大半精力,但等着他这个女王之手处理的事情可远不止这两件。

    破城那天女王被铁刺划伤,自己顺势建议熔掉王座,本意是想顺势表一下忠心和关爱,谁想说顺嘴后一通乱侃后竟把对方说服……小女王倒是轻飘飘扔下一句“全交给你了”转身离去,他却一下给自己找了好几件事。

    安排人手把铁王座切割拆分、运输到城外产业园去投进高炉熔掉简单,困难在于如何向公众解释“女王打下红堡反手就毁掉了七国权力象征”这一反常举动。从理智上来讲,做这种事情最好的时机应该在七国一统、海内清明之后……至于现在嘛,艾格也只能自己吹的逼硬着头皮也得堵,亲自下场指导舆论工作,编排一个“女王毁掉铁王座以展示建设和平决心”的戏码,来尽可能挽回此举造成的负面影响了。

    熔王座得到的铁好歹能用来铸炮,但红堡地下那错综复杂的密道系统、君临城中拥挤且臭气哄哄的街道,就连他也着实不知该怎么利用了。

    在与丹妮莉丝一番商讨过后,两人难得地迅速达成一致:在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哪扇墙后就会钻出刺客来的情况下,朝廷不能设在红堡内,未来七国的经济、政治和文化中心,更不该是这么座脏乱差的城市。

    红堡需要重修,对君临进行大刀阔斧的卫生环境治理更是势在必行,虽然这些都应该等到战争结束后再腾出资源来做,但规划和设计,却是无论如何都应该现在就开始了。

    ……

    比“要做的事”更多的,是消化和回复讯息——它们五花八门、从各地传来,如雪片般往艾格桌上飞,让他忙得甚至连去产业园视察新火炮生产进度的空都抽不出来,但这天下午,某封来自北面的信件却让他一下来了精神。

    这封信由妮娜而非无垢者送来,戳着黑色的印泥,并未先由女王拆开过目——也就是说,这是一封来自长城,寄给“守夜人总司令”而非“女王之手”的信。

    熟练地揭开抽出信纸扫读完毕,他略有些惊讶地发现:是守夜人在向他进行工作汇报。

    ***

    开头部分是“塞外远征”的情况。

    在迈出南征的第一步前,为麻痹七国尤其北境的神经,他进行了一系列的战略欺骗,其中就包括谎称“残余异鬼逃向塞外,守夜人准备远征追剿”这最广为人知的一条。此举不仅让罗柏等北境贵族误判断还有时间应对变故,也创造了把军团内部反对派支去长城北面的理由。

    骗归骗,他这个当司令的肯定不可能因为属下有不听话的可能就把他们饿死在墙北,所以对塞北远征军的后续,他也是做了一些安排的。

    按公开放出的“原计划”,三路远征军先锋在建立前进基地后会稍作停顿,等到艾格亲率的主力到达后才继续北上,去追击并不存在的残余异鬼。但他们永远等不来艾格,来的只会是一支规模不算小但绝称不上“主力”的老弱——给他们送来够在塞外支撑几个月用的后勤给养,以及总司令的新指令。

    指令的大意如下:我艾格·威斯特,你们的老大,经过深思熟虑后判断——对人类的最大威胁在南而非北方。为了全人类的利益,特此决定攘外之前先安内,替女王一统七国重建坦格利安王朝后再来收拾寒神。在我南征期间,你们乖乖地在塞北待着不要乱跑,但也别太闲,除了永冬之地别去外,利用这段时间逛逛鬼影森林,绘制塞外地图,勘探可用资源……为王国向北的扩张出点力,到时候不会亏待你们的。

    已经到了塞外的远征军先锋将面临一个没有选择的选择:要么接受现实,服从命令干活;要么拒绝执行,公然冒险反叛然后被留守长城的誓言弟兄们……永远关在塞外。

    艾格欣慰地得知:三路远征军先锋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这场名为“远征”实为“探索”的行动进行得相当顺利,整个塞北——霜雪之牙以东、瑟恩峡谷以南的森林粗略地形图已经绘制出来,并被简单描摹到了信纸的反面:山川、河流和原塞外民聚居地一一在目,甚至还标注了已经被原住民们发现并粗糙开采过的浅层铜矿。

    一块遍地是资源的沃土,只待移民和开发!

    哪个君王会不喜欢开疆扩土之功?待艾格将地图完整精细版要来,裱好精装完向女王呈上,告诉丹妮莉丝自己为她完成了一件她无数祖先都未曾实现的壮举——将塞外纳入七国版图,那该是怎样一份惊喜大礼?最妙的是,有长城的存在,塞北的广阔土地将完全由他实控,送给别人别人也拿不走……女王得为一桩明明是他获益最大的事,记他一个大功!

    接下来的消息就有点让人惊叹了:人类真是一种小强般坚韧不拔的存在,即使经历了异鬼们的数年扫荡,远征军在该是死地一片的塞外,依旧发现了活人的踪影,还不是一个两个!

    首先是守夜人的“老朋友”卡斯特——不知道是该夸寒神也有契约精神,还是赞叹哪怕妖魔也懂得可持续发展:这个冰火世界第一大“人奸”、专门献祭儿子为天敌生产新单位的野人,和他十九个女儿兼老婆们,竟还好好地活在原来那个袖珍堡垒中,毫发无伤,甚至家中又添了一个女婴。

    然后是某个愣头青:异鬼来袭时身处冰峡港而未能参与人鬼大战的詹姆·兰尼斯特,不知是不是因为没能砍到念叨了许久的异鬼而耿耿于怀,竟率领自己那路远征军先锋在塞外横冲直撞到处找根本不存在的残敌——异鬼自然没找到,倒是把许多躲在山洞和犄角旮旯里才躲过一劫,好不容易熬过凛冬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的野人给痛殴一顿。

    结局便是:女王还在向南尝试征服七国,她的杀父仇人倒先一步向北征服了塞外,虽然对象只是几十上百个老弱病残。

    ……

    汇报完长城北面的消息,下半部分是墙南的近况。

    东部,海豹湾内被魔法冻结出的冰层已经随着温度回升和海波的涌动破碎开来;西面,冰峡港守军也努力地恢复起了大峡谷沿线的巡逻……在提前把刺头和潜在敌手都赶去塞外,青壮都带往南方后,整个赠地可以用秩序井然来形容,唯一的外来干扰,反倒成了个来自南面的女孩。

    艾莉亚·史塔克,在他宣布允许女性加入军团后,如愿以偿地成为了第一位女性守夜人并被任命为首席。艾格本以为她一个熊孩子掀不起什么大浪,谁想她在前往后冠镇赴任的时候,除了家当还带了鲁温学士作副手!

    这小妮子作弊,情况一下变得复杂起来。

    有这么位老学士的指点和协助,外加上自己作为总司令的承认和许诺,艾莉亚开始在整个北境以管吃管住为亮点大肆吸收女性加入,在尝试组建和训练听命于自己的纯女性武装力量的同时,渐渐开始把手伸向后冠镇乃至全赠地,竟想以女主人的身份,插手和干涉北境之北的军事、行政乃至经济等方方面面!

    艾莉亚的想法当然没法那么快实现,艾格留下在后冠镇的心腹也有的是办法压制和对付一个小女孩,但碍于尚未摸清艾格的立场故不敢贸然动手,这才匆匆在信里汇报了情况,以期得到进一步的指示和命令。

    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讲武德。如果只是艾莉亚凭着一腔热血想在赠地捣鼓点事情,好弥补她为家族引狼入室了的罪过,那自己于心有愧之下,绝对会要什么给什么,由着她闹,但现在她竟把鲁温学士也拉到了赠地去?这事情性质一下就变了好么!

    这事到底是那小丫头一人所为,还是史塔克家蓄谋?

    鲁温学士到底是放心不下自家小姐所以去照顾一阵,还是打算长期驻扎赠地?

    自己是该下令让留守官员和那小母狼明争暗斗保持对线,还是把罗柏·史塔克叫来敲打一番,让他停止对自己大本营的渗透?

    不了解实际情况就不能胡乱采取对策,但偏偏南北隔了千里远,而他这会又是绝没时间抽空回北方一趟的。

    正头疼地揉着眉头,屋门却被推开,弥赛菈提着一个小小的热水壶灵巧地钻进房间,来到桌前,熟门熟路地给艾格面前的杯子续上了雾气腾腾的开水,又绕到他身边来想给他揉肩。

    “来得正好,北方的消息,瞧瞧吧。”艾格朝女孩点头致谢,随意地将手中信纸递给了她。

    弥赛菈翠绿的眸中露出意外神情,但还是飞快接过信纸。

    趁着这短暂空闲,男人拿起水杯,一边暖手并小口啜饮,一边轻松地注视小公主垂眼读信的娇俏模样,也算给酸涩疲劳的眼睛短暂放个假。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片刻之后,弥赛菈抬起头来,将信纸小心翼翼放回到艾格桌上,“大人您安排塞外远征军探索和记录鬼影森林地形,想必是动了要将七国疆域向北扩张的想法吧?”

    嗯?艾格点了点头,却忍俊不禁:他将信给弥赛菈看,本意是想让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在长城外还活得好好的,怎么她倒一言不合就开始分析起来了。

    迷归迷,但他还是顺水推舟地问道:“不错,你有什么想法?”

    “光扩大疆域没用,有人口才算国土,而这正是北方眼下最缺的。赠地眼下的居民住满长城沿线都稍显不足,再分到塞外去更是万万不够,南方却恰恰相反。大人和女王既已决定要对河湾地下手,在未来战争中必然还会有大量叛军方的降兵和俘虏,与其绞尽脑汁寻理由借口杀掉,不如举家发配到长城北面去管理塞外民,如此既填充人口,又避免了嗜杀污名,岂不一举两得!”

    哦吼。

    艾格扬了扬眉毛:这小姑娘,是不是当谋士献计献上瘾了,我就随便给你看看来信,你就一顿劈头盖脸支招,也真是有趣。

    但玩味不过一秒,他忽地悚然。

    弥赛菈刚刚是不是说了……“与其绞尽脑汁寻理由借口杀掉”?

    这话,不像是以她的出身背景和所学所知该有的前瞻性判断啊。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贵族骑士们在战争中投降或被俘后,一般都是会交赎金以求重获自由的。正常情况下,是没人会把俘虏绞尽脑汁地寻理由借口杀掉的……弥赛菈以前朝公主和本世界土著的身份,是绝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犯下如此低级错误的。

    但偏偏,她说对了!

    艾格正推着丹妮莉丝进行的这场战争,是已经立志要打破车轮,重挫一番封建领主这整个阶层的。所以君臣二人早已暗暗约定好:不抵抗的就拉来君临软禁,抵抗的则尽量消灭不留活口,不但给己方功臣腾出位置,也为大王领计划的顺利推进铺平道路的。

    可这一点,仅在自己和女王两人的私密交谈中提到过,弥赛菈又是怎么猜到自己的计划,进而在自己尚未举起屠刀之时,就提前劝说自己不要嗜杀?

    她是随口一说,还是凭所见所闻,便隐约察觉到了大王领计划的存在?

    “好主意,可以考虑!”

    艾格神色无异地朝小公主微笑点头,内心却暗暗嘀咕起来:这小姑娘实在聪明过头,在说不定她内心到底自认为是“弥赛菈·兰尼斯特”还是“梅芙·雪诺”的情况下,保不准就是个潜伏到“董卓”身边的貂蝉。自己因她乖巧可人看起来赏心悦目,就认为她人畜无害放心留在身边,实在甚是不妥。也许,是时候决定一下——到底是告诉她自己和女王真正所想,将她屁股摆正拉进新时代来,还是尽早将她处理走,以免成为埋在身旁的隐患了。

    他倒是神经兮兮地进行着警惕的揣测和盘算,弥赛菈却还没说完。

    “除此以外,移民填充塞外还有另一个好处,能顺势应对这信里的第二个坏消息。”女孩有些犹疑地皱皱眉头,似是也因在支招对付自己曾经的小姐妹而感到了压力,“北境很可能是在以‘加入守夜人’的合法方式、利用您与艾莉亚的亲密关系,以阳谋的形式重新夺取对赠地和守夜人军团的影响和控制力。就像过去守夜人军团的总司令或三巨头中必有一位是史塔克一样,他们此举于手段上完全挑不出毛病,在目的上也很可能并非恶意。您贵为总司令和女王之手,若只想着怎么亲自下场接招对抗,固然有碾压优势,却不仅落了下乘,还浪费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更好的做法是:借他人之手,利用制衡的手段解决此困局。”

    如果说发配罪人到塞外去填充无人的国土,还是艾格早就考虑过的选项,那怎么解决艾莉亚大闹赠地的麻烦,他可就真有点兴趣了。

    收起乱七八糟的猜疑,他摆了摆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给自己也倒杯水,慢慢说。”

    ——

第630章 国家机器(下)

    弥赛菈快步绕回桌子对面、依言在空杯子里倒上水、把客椅往前拉近了一把,坐下来后又观察了一眼艾格的表情,才舔舔嘴唇,组织一番想法后继续说话。

    “大人先前在赠地采取的是战时管理模式。在要应对野人进犯和异鬼来袭的情况下,将所有权力集中一身以最大化发挥力量的高效体制是最优解无疑。但现在人鬼战争已经结束,在北境也向女王称臣的情况下,赠地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需要大规模的资源和人力调动,而您又肯定是要长驻南方……既没了敌人,又失去您作为总司令的制约和监管,依旧将所有权力集中于后冠镇的指挥部,本就会导致许多问题。”

    “嗯?”

    艾格配合地作疑惑状,他先前满脑子干大事,所有心思都放在筹备南征上,压根就没时间细细规划赠地的未来,眼下亡羊补牢赶紧听取一下旁人观点看法,还来得及。

    “一是管理质量难以保证——打异鬼需要集中指挥,但生活却并非如此,普通赠地居民的家长里短、邻里纠纷,根本就不需要多么上头的大人物来裁决,而种地放羊、养鸡养牛更不是士兵军官的强项,非让后冠镇来管,闹笑话事小,出篓子引发争端才是真的麻烦;二是贪腐的威胁,人心难测,您的下属在大人面前时自然是乖巧又听话,面对异鬼威胁也肯定是尽忠职守,但在迎来和平后又是怎样一副模样,谁能保证?在您之位,却没有您的觉悟和境界,十有**会动歪心思!”

    小嘴倒挺甜,马屁也拍得很高级,艾格抑住露出被奉承笑容的本能,示意她继续说。

    “三是适应性和变通能力不足,就比如说这回:艾莉亚只要仗着总司令亲口认可的首席女守夜人身份和与您关系亲密这两个倚仗,便能让您留下的官员手足无措头大不已,为什么?”女孩双手握着水杯却并不喝,侃侃而谈间依旧掩饰不住局促:“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每一步举动其实都代表了您。掌握了赠地全部权力的后冠镇指挥部,面对史塔克家的渗透,基本只有两种态度可选:要么压制,要么放任不管,没有中间状态——考虑到您的存在,想进行诸如‘阻挠艾莉亚扩大史塔克家影响力但又不伤害您与她感情’这样的复杂操作,根本不可能办到。”

    这不就是在说集权的弊端?绕得有点远吧,难不成是在影射“大王领计划”乃至进一步的君主集权的缺点?

    艾格忽意识到弥赛菈根本就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想了许多,只是在等合适的机会向自己开口罢了。

    “所以你的主意呢?”

    “您答应了支持艾莉亚组建‘女守夜人’势力的要求,不能出尔反尔必然束手束脚。但试想一下:如果是赠地内部的其它势力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要与其作对,遏制这股新生势力的扩张呢?这总怪不到您头上了吧。”弥赛菈又舔了舔嘴唇,实在是嘴干得不行才端起杯子小饮了一口,不敢多耽搁,润了润喉咙便赶紧放下来继续道,“小时候,给我讲七国历史的那位师傅对我说,一个繁盛的王国,权力必然有制衡。什么都一个人说了算,和谁说了也不算都不是健康的状态,早晚会糟。赠地就是一个小王国,总司令就是国王,您何不尝试将部分权力下放,扶植培养一些派系和团体?”

    “比如说,每个赠地民部落是一个小团体,卡特·派克这样的老派守夜人也自成派系,以我舅——詹姆和泰温大人这样的新守夜人又是一股新势力,还有塞北的开垦拓荒队……分开他们,再以职权范畴、预算分配等方式,让这些派系间矛盾和共同利益相平衡,因而不得不互相竞争较劲,这样,不就可以借其他人之手,来遏制艾莉亚和史塔克家对赠地的渗透和影响了么!”

    确实是个方法,艾格自己,不曾经就是守夜人军团内“后勤部一派”出身么,努力争取加机缘巧合下登上总司令之位,如今时过境迁,竟也要站在更高一层上把下面人当猴耍了?这感觉也真是有意思。

    弥赛菈毕竟只是个小女孩,很简单的理论,被她一通说顿时显得有点啰嗦。但话说回来,一个公主懂这么多,倒是她两个曾经是王子的兄弟反而屁也不会,也不知道是该夸劳勃给三个孩子进行的教育安排失败还是成功了。

    思路简单,也肯定可行,但还不是时候。只有等将最后的敌人河湾地也收拾得服服帖帖了,赠地和北境间的战争可能彻底消弭,他才能放放心心地解除赠地的战争状态,在这个小世界里进行把玩权术的练习。

    “不错不错……”

    正想赞许和鼓励一下小公主为自己分忧的好心,弥赛菈却急急忙忙地继续发言。

    “还有!分权制衡只是长远大方向的建议,解不了燃眉之急,所以还得配上些能顷刻见效的办法:大人有没有想过,女守夜人存在的目的是什么,它的职责又为何?”

    “解决北方连番战乱后女多男少的社会问题,减轻赠地人口尤其男性人口不足所带来的压力。职责嘛,自然就是和男性守夜人相辅相成,共同担起守卫长城的责任咯?”

    艾格知道这肯定不是正确答案,他只是需要抛砖引玉。

    “没有问题,但又很有问题!”弥赛菈提高了音调,尤带一丝婴儿肥的稚嫩脸庞和严肃表情形成奇妙的反差萌,“如果女性守夜人的职责和男性重叠,那该怎么分配任务?守夜人军团先前没有女性成员也打赢了人鬼之战,难道取胜后工作量反倒会增加?光想想都不可能,女守夜人现在,实际上是无事可干的……不,这帮女人现在唯一可干的事情就是,跟着她们的头头走,在毫无自觉的情况下,变成史塔克家攫取赠地话语权的棋子,您这个总司令的困扰来源!”

    艾格眼皮一跳,如果说弥赛菈的第一个建议还只是中规中矩,那这第二言,就让他生出被照亮了思维盲区的感觉了。

    他十指交叉握成一圈,身子也向前倾,认真起来。

    “说得好,怎么解决这个困扰?”

    “既然女守夜人建立起来这一事实已经无法阻止,那您作为直属上司,就有义务也有必要给它明确的职责和任务,给它套上笼头!我想想……”弥赛菈板着小脸认真思索片刻,忽然眉头舒张开来,“有了!仅供参考的建议——我在临冬城生活和在赠地做客期间发现了一点:北方的男性自认为是‘爷们’,对女性的态度普遍没有南方那么温柔和绅士,甚至还有丈夫会公然打妻子的现象出现,而周围人居然一副司空见惯的态度。您可以给女守夜人这个任务:让她们负责——维护女性受尊重和保护的权利,反对家庭暴力。再让女王颁一道指令,宣布她们活动的范围——包含北境乃至整个七国!”

    妇联?

    艾格脑中顿时浮起这个词汇,目瞪口呆间,忍不住怀疑弥赛菈是被哪个女频小说的主角给魂穿了。但再下一刻,他迅速意识到:这是个绝妙到甚至可以用“毒计”来形容的招数!

    丹妮莉丝也是女人,她肯定会同意甚至支持这一设想。但在这个男权还坚如磐石的旧社会里,女守夜人若像妇联般整日在主宰这个世界的雄性们耳边叽叽歪歪,吵嚷着什么男女平等、妇女权益这类在本世界土著们看来莫名其妙的“鬼话”,不就等于是在和整个世界作对!若真实施,只怕自己根本不用想该怎么压制它,反倒该思考下怎么扶持帮助“冰火世界妇联”组织开展行动,如何保护妇女同志们在工作时的人身安全了!

    “艾莉亚,或者说她身后的鲁温学士肯定没有那么笨,所以大人还得给她派副手,一个或一些您信得过的女人,名为帮助辅佐实为监督,确保女守夜人在把劲往这个方向使,进而没有余力去做其它事!”

    “很有趣的设想,回头你草拟一个章程,填充一下细节,呈给我。”

    “嗯。”弥赛菈用力点头,得到肯定后的脸上忽然放出光彩,但一闪而过,平静下来后又有些扭捏地继续补充:“但这些所有办法,都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手段。史塔克家并不是您的敌人,艾莉亚也只是肚子憋了火才做出如此举动……您肩挑女王之手的重担,负有对整个七国的责任,不该也不能将精力浪费在与老朋友和一个生闷气女孩的斗智斗勇之上。您在南方忙完之后,抽空还是得再往赠地去跑一趟,安排下先前没有布置妥当的工作,也设法和艾莉亚和好,疏导排空她腹中怨气,才是最根本的解决办法。到时候顺水推舟,让她将这个维护女性权益的组织总部搬到君临来,说不定还能成为您手中的一把武器。”

    女……女拳?

    艾格目瞪口呆。

    谁不听话,就暗箱操作指挥拳套给对面狠狠来上几下,在占据道德高点、背后有女王做靠山可以狐假虎威的情况下,打不疼也能恶心死人!

    这小公主,明明一副天真无邪的可人模样,怎么献起计来满肚子坏水?

    正讶异和忍俊不禁相混杂,不知该对弥赛菈的最后一番话发表点什么评论的当口,守卫敲响了门,有无垢者拜访。

    “首相大人,女王召您觐见。”

    “怎么了?”

    艾格不解,他早上才去拜见过的。

    “有来自潘托斯的船只抵达君临,上面有代表了亲王和总督们的使者。”

    ——

第631章 富商总督

    恍如梦境。

    坐在舒适而华丽的轿中,肥硕的身躯随着抬轿壮丁们的步伐而轻微地摇来晃去,伊利里欧·摩帕提斯的内心既惊诧又胆寒。

    他这趟横渡狭海赶来维斯特洛,原本目的可不是要来见丹妮……或者说不只是要来见丹妮莉丝·坦格利安。

    近一个月前,当他在潘托斯富商总督那宽敞豪华的巨宅内听闻瓦里斯的死讯,得知自己唯一的好友和最大合伙人,那个时间跨度达二十载的偷天大计的提出和规划者,居然在一个极北寒冷之地、甚至都不在计划里的城堡中莫名送了性命,凶手还是自己派给他的随从时……伊利里欧以为自己已经感受到了今生所能体验的最大震惊和惶恐。

    但他错了。

    还错得离谱。

    得知噩耗的他,第一反应不是悲伤或害怕,而是要让人窒息的紧迫感:瓦里斯的死,意味着他们二人布置谋划了近二十年的这场大戏,在即将落下帷幕的关键时刻,舞台的中心没了能控制剧情的导演!

    他们穷尽了半生心血、耗费甚至透支全部身家所推上赌桌的所有筹码,陷入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为他人作嫁衣裳的风险!

    这怎么能行!?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下令准备船只、安排行程,立马从潘托斯出发赶来维斯特洛,想的就是要在丹妮莉丝率领守夜人和北境大军南下抵达君临前先一步到,在计划出现不可逆转的巨大变故前抢过瓦里斯手中的接力棒,完成他未能完成的任务或者说使命:替两位坦格利安牵线搭桥,促成丹妮莉丝和小伊耿间的联姻和结盟,让黑、红两股真龙血脉完成历史性的融合。

    怀揣着这样的目的,也就可以想象,当伊利里欧的船队驶入黑水湾并被巡逻战舰拦下,然后从对面水手口中得知:丹妮莉丝不仅已经和小伊耿闹翻并将后者痛殴一顿后赶跑,还一战便拿下了君临城——中间还抽空击败铁舰队宰掉了铁群岛之王时,他有多懵逼和茫然了。

    那个曾经宏大却精妙到不可思议、让他叹为观止的偷天大计,已经被打乱到了接近……不,完全越过失控边缘,濒临破产的程度!

    这种糟糕的失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伊利里欧浑身冰冷浑浑噩噩地反思着。

    是瓦里斯以身犯险亲自前往北境去接女王?不,此行乃迫不得已,是为拨乱反正将事情发展拉回主线而采取的无奈之举,若贝里席去了瓦里斯却不跟,那女王将完全被小指头左右和控制。

    是女王忽然放了“侄儿”的鸽子,丢下本已安排好的双王会面骑龙跑去长城?不,那又是为了对付死人和异鬼,也是合情合理的选择,毕竟任谁也不会想统治一片充满了死人的亡灵国度。

    这般按时间顺序往前倒推着尝试理清思路找出问题的根源,他很快发现了更多实际偏离计划之处:

    如果韦赛里斯没有触怒卓戈卡奥进而引来“熔金加身”,如果后者没有紧接着莫名其妙毙命在一场愚蠢的伤口感染下,那他的庞大卡拉萨早就按照约定跨海入侵维斯特洛,成为小伊耿王者归来前的完美炮灰了;

    若狮家黄金姐弟间的女干情没有早早暴露,进而提前引发六国围攻西境,那小伊耿和他的黄金团也根本不用慌慌张张提前入场只为平衡局势,损失突然性和后发优势;

    又或者小女王没有在奴隶湾意外闯出了一片天,自己也完全可以派人把她接回身边,名正言顺地霸占她的三条小龙,并在她的野心随势力扩张和统治经验增加而膨胀前让她与小伊耿完婚,从而一步到位地榨取她的全部利用价值化为己用。

    再假设……

    不,不对!

    伊利里欧忽然抬起手来,狠狠掐了自己粗硕的大腿一下。

    厚厚的脂肪层让这一掐并不算疼,但还是成功让他从回忆和幻想中清醒过来——历史不容假设,这种怨天尤人式的懊恼最要不得,那个让计划破产的直接因素也许存在,但自己永远也没法靠分析猜出,而理智更是告诉他:导致眼下局势的绝非某个单一的突发意外,更贴近事实真相的可能——是一次又一次的差错和变故,最终积少成多累加出了巨大到即使瓦里斯这般神人也扭转不回原道的误差和偏移量,最终导致计划的破产。

    比起寻找原因,眼下更重要的,是止损和尽量挽回成本。

    ……

    和泰温·兰尼斯特还能干脆认栽,披上黑衣把摊子扔给家族不同,伊利里欧·摩帕提斯没有退路:他没有亲族,在挚爱的第二任妻子西拉死后也没有再娶,小伊耿是他唯一的子嗣。为了完成“将自己的血脉推上铁王座”这一宏伟计划,他其实已经竭尽所能地掏空了积蓄和家底……虽然明面上依旧是风光无比的“潘托斯富商总督”、整个自由贸易城邦体系里都排得上号的土豪,但他的财富早已在支持瓦里斯的各种游走串联、阴谋颠覆行动,以及雇佣、调动加养活黄金团这样的强大武装中消耗殆尽,为了避免资金链断裂,他早已将自己的一切资产、信用和人脉都抵押、透支和消耗得干干净净,所欠下的惊天债务堪比铁金库的整年营收。

    如此恐怖的负债,是无论如何也没法通过正常渠道还清的,如果不能将小伊耿送上铁王座完成夙愿,顺带换取琼恩·克林顿许诺给他的财政大臣一职,以整个维斯特洛的税收和王室资产为后盾让债主们信任并允许他延期偿还,他能顷刻间破产十五六遍,受无数疯狂的债主追杀,连简简单单地安度晚年都无法办到!

    坏消息是,铁王座居然被小女王给熔了,他就算再有天大本事,也没法再在物理上完成“送小伊耿上铁王座”这一操作。

    好消息是,他的孩子仍活着,还有强大的河湾地做盟友……而自己又对丹妮莉丝有过庇护之恩,利用这一层关系求见女王,她绝无法公然拒绝。只要能设法说服女王不对小伊耿赶尽杀绝,待局面稳定后再进行些许微操——比如通过红堡地下的密道派遣杀手、或是买通厨房人员在丹妮莉丝的食物里下毒……

    翻盘的机会虽然渺茫,但至少依旧存在!

    正飞速转动大脑,思考自己是否还拿得出什么说辞和筹码来劝女王回心转意,轿子忽然猛地停了下来。

    “伊利里欧大人,到了。”

    他费力地将头探出窗外,发现轿子停在伊耿高丘山脚下的某座宅院门前。

    该死,那小女王……居然没住在红堡里?!

    ——

第632章 第一次

    宅院的规模和结构与“维斯特洛统治者”的身份完全不匹,但里三层外三层的安保却做得相当紧密。在领路无垢者士兵的指引下经过身份验证和搜查后,伊利里欧得以进入大门,穿过还没自己总督府花园大的庭院,进入了略显寒酸的厅堂。

    没有花招和陷阱,女王确实就坐在首座上,面带微笑、光彩照人,丝毫不负“世上最美女人”之名。

    只站在门口望了丹妮莉丝半眼,又一股淡淡的哀愁便浮上心头——面前这小伊耿成王路上最大的障碍,可是从自己手掌心里飞出去的。

    伊利里欧绝不会忘了:多年之前,面前这位小女王刚随着她兄长来到自己身边寻求庇护时,仍稚气未脱的她就已经比自己见过的最美女子还诱人上几分,甚至引得当时的自己动起过“将她占为己有”的念头。

    但最终,强大的理智却还是战胜了谷欠望,明白丹妮莉丝“公主”身份含金量和“炮灰”价值远胜一张好皮囊的他艰难地控制住了下半身,强抑冲动,选择了按计划将她卖——不,介绍给了马王。

    理智能压过谷欠望一直都是伊利里欧引以为豪的特质之一,如今却很难说这到底是不是个英明的选择。

    ……

    当初寄于自己篱下那只害羞怯懦的小小鸟已在多斯拉克海上死去,又在血与火中重生,新生的龙女王是个真正的坦格利安,翅膀也已经硬到遮天蔽日,坐在前头主座上的她显得那么强大而自信,她有这个资格。

    如果自己当年听从身体的本能呼唤强占了她,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这一大堆烂摊子?

    收起又一个毫无意义的假设,伊利里欧换上了属于富商总督的面具,满面笑容地捧着圆滚滚的肚子,迈步向大厅中央走去。

    “陛下,数年不见,您越发美丽动人,光之王当真是将所有祝福都倾注在您身上啦。”

    “伊利里欧阁下,看到您依旧健康硬朗,也着实让我在这流血纷争的年代中感到一丝宽慰。”丹妮莉丝微笑着道,手臂抬起摇摇一指。“容我向您介绍我的女王之手:守夜人总司令,率领人类击败异鬼的英雄——艾格·威斯特。”

    “久闻大名,今日得见,荣幸之至。”伊利里欧脸上笑容丝毫不减,无缝衔接地转向女王的首相作了个揖,抬起头来与之对视,身子却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甫一进入大厅,伊利里欧就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威压,见多识广的他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不就是龙威嘛。

    自由堡垒的龙王们虽然在末日浩劫中陨落凋零,但他们的种却随着征服和四处留情广泛散播到了厄索斯大陆的每个角落。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娼妓奴隶,时不时就有些身怀瓦雷利亚血脉的人身上会觉醒或浓或淡的龙威……他的第二任妻子西拉就属于其中之一。情爱之时将她压在身下,经常能给人“自己在干一条人形母龙”的错觉,可着实大大满足了伊利里欧作为一个男人所有的征服欲。

    丹妮莉丝作为一名如假包换的坦格利安,身上会有龙威实在合情合理,可面前这个据说是从日落海对面来的男子,身上的威煞竟比女王还要浓烈了数倍,又是何解?难道,是瓦雷利亚自由堡垒的龙王余孽,绕了世界一大圈从另一个方向来到了维斯特洛?

    自由堡垒的统治者们喜欢自称“瓦雷利亚的女儿”,但要是真有个爹忽然冒出来想重新统治她们,一帮总督和亲王们却是会坚决地抵制的。

    “客气了,伊利里欧大人。”黑衣黑甲的守夜人甚至都没站起来,只是慵懒地一记假笑,“还得感谢总督您当年慷慨而勇敢地保护了陛下,才有今日这位值得我追随和为之而战的女王存在哪,请允许我表达敬意和感激。”

    伊利里欧当然知道艾格,早在这个守夜人刚刚在君临站稳脚跟建立起守夜人产业时,他就已经从小老鼠们口中了解过了这家伙的信息,闲来无事时,他甚至还命人将《守夜人的奇幻冒险之旅》这本小说读给了自己听。

    彼时,他和瓦里斯等大部分聪明人一样,只认为艾格是个擅长营销和编故事的人才,谁能想得到,这是个能对付异鬼和帮女王打天下的狠角色?

    “好了好了,请坐吧,伊利里欧大人。”丹妮莉丝笑得更灿烂了,“我军刚刚拿下君临,这七国控制得尚不算稳,所以没有太多时间招待或与您叙旧,还得请您原谅啦。还不知总督大人此行而来,所为何事?”

    伊利里欧在弥桑黛的指引下入座,挪挪凑凑地才摆好肥大的屁股,深深地凝视了眼坐在对面一脸好整以暇的黑衣首相,心渐渐沉到谷底。

    丹妮莉丝亲自接见是个好消息,但特意喊来守夜人总司令这么个角色旁听,这其中的潜台词就很明显了:女王承认自己对她有恩,但并不把他当成自己人!

    正因为不当自己人,所以不信任,所以需要一个可靠的人陪同和把关——艾格·威斯特此人能以守夜人身份在君临闯出一片天,又能在激烈的内部斗争中脱颖而出上位总司令,还带领守夜人击败异鬼甚至助女王降服北境河间拿下君临,绝非易与之辈。

    有他在这间屋子里,自己想忽悠女王放小伊耿一马,只怕是千难万难。

    深吸一口气后,伊利里欧咬了咬牙。

    都已经到了女王面前,自然没有再打退堂鼓的理由,就算千难万难,他也得试上一试!

    “尊贵的女王陛下,请先容我为您能夺回属于您的王座而道一声恭喜。”伊利里欧收起笑容,天然带着喜气的圆滚面庞上浮起了一丝肃穆,“但您切不可被胜利冲昏头脑,新生的坦格利安王朝此刻正处于四面是敌的危险境地。”

    “您在七国内已经占据了绝对上风,剩下的敌人不足为惧,不假。但绝不能忘了,维斯特洛从来就不是一个悬在世界海中央的孤岛,它与厄索斯大陆间频繁到常态化的往来和贸易,让狭海两岸已事实上融为一体,利益相关……陛下和总司令大人在君临城内秣马厉兵准备对仅剩的河湾开刀之时,可有关注过狭海对面——那诸多贸易城邦的立场和态度?”

    我在属于坦格利安的土地上对付自家的背叛臣属,还要考虑狭海对面人的立场和态度?笑话!

    心中虽这么嘀咕,但丹妮莉丝可不是当初幼稚而天真的小女王,受过小指头、瓦里斯和艾格这些人物轮番辅佐和教导的她,早已学会了情绪管理,伊利里欧来的时机不错,她这一阵心情尚佳,不至于因一句话就被“真龙之怒”压过理性。

    “确实不曾关注过,还请您指教。”

    “陛下可知,厄索斯大陆上,有多少个城邦不奉行奴隶制?”

    “一个也没有。”丹妮莉丝很干脆地给出回答,幼年时长期在各城邦间辗转躲藏、逃避传说中簒夺者派来杀手的她,曾经还担心过自己会不会有哪天也沦为奴隶被送进青木娄,是以对这个话题还当真做过思考,“布拉佛斯和潘托斯名义上废除了奴隶制,但握有财富和实权的人们永远都能够逾越体例。所以答案是没有。”

    “女王英明。”伊利里欧赞许道,至少这句夸是真心的,“在您横空出世降临到奴隶湾前,整个厄索斯的经济循环是这样的——多斯拉克人四处打家劫舍,将战争中俘虏的人口卖到奴隶湾;弥林、渊凯和阿斯塔波把他们训练成角斗士、床奴和无垢者;其它城邦再用各种产品与奴隶湾三城换取奴隶。当然了,这只是一个相当粗略的描述,人口来源不只有多斯拉克人的俘虏,奴隶湾也还卖铜矿和橄榄……但无论如何,这个贸易三角确实是厄索斯大陆经济运转的主要形式。”

    “已经不是了。”丹妮莉丝收起了微笑,淡淡地说了一句没什么语气却杀意十足的话。

    “确实,但解释这些只是想提醒陛下一点:您在奴隶湾尤其弥林所做的一切,得罪了几乎半个厄索斯。”

    “谢谢您的提醒,这‘半个厄索斯’,已经用一场战争表明了这点了。”丹妮莉丝嘴角弯起,面露自得,“想必不用我提醒总督大人——是我赢了。”

    “全天下都知道是陛下赢了,老实讲,即使搜罗了多少信息,我依旧未能搞明白陛下到底是如何赢下那场战斗的。”富商总督叹息道,至少这句话也是真的,“当然了,过程不重要,结局就是,这一战彻底击垮了‘反龙母联盟’与您对抗的信心,意识到无法击败您让奴隶湾恢复过往地位的诸贸易城邦已经承认失败,放弃了以奴隶湾为奴隶来源的念头,转而开始寻找替代品,甚至招募训练师自行训练。”

    “这很好。”才怪,丹妮莉丝眼中闪过一道怒芒,“所以呢?”

    “如果您安心留在奴隶湾,当奴隶湾三城……不,该说是弃奴湾三城的女王,那大概就会天下太平,已经吃过教训知道疼的奴隶主们绝没有勇气和谷欠望再组织一次联盟来对付您。”伊利里欧停顿一下后,抬头观察了一眼丹妮莉丝,才接着说下半句,“但您却选择了返回维斯特洛争夺铁王座,而且获胜在即……您知道这两天狭海对岸的奴隶主们在忙着干嘛吗?”

    “战争准备?”

    “是,也不是。他们正在研究,小半个世界的联军,到底是如何输掉‘第一次反龙母战争’的。”伊利里欧一脸担忧凝重地说道,“想必您应该可以理解,如果有人用了‘第一次’这个词汇,那他的潜意识里便是认定了——存在……或即将发生‘第二次’!”

    ——

第633章 “城邦联合体”

    丹妮莉丝感受到了来自“第二次反龙母战争”这个联想词汇的赤衤果威胁,妙目微眯,掩饰住自己的怒火。

    艾格双唇抿紧,瞬间猜透了富商总督的游说思路,勾勒好了反驳和推翻之的草稿,两颊肌肉组合出几不可察的冷笑。

    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短暂的沉默被发言者打破。

    “陛下在弥林取得的大胜打垮了第一次奴隶主联盟,迫使奴隶湾周边的新吉斯、脱罗斯、魁尔斯等城邦与您和谈并放弃奴隶制,但千里之外的瓦兰提斯却只是损失了一支舰队,本身既没有投降、也没有与您签订停战条约,更没有伤筋动骨失去自保能力。而这也就导致:在您返回维斯特洛后的这一年多时光里,瓦兰提斯实际上依旧与您处在战争状态,只是由于一场失利后虎象两党内部扯皮、推卸责任以及权力调整,才没有实际投入作战罢了。”面对着两股威煞的压迫,伊利里欧·摩帕提斯迅速衔接后续内容,“但现在,随着内部权力斗争落下帷幕,您又统一七国在即,马上就要成为已知世界最有权势的统治者,这条漏网之鱼终于再不甘于寂寞,开始组织第二次对抗您的同盟。”

    富商总督侃侃而谈,很快就将自己的身份从奴隶主阵营摘出来,转而化身成丹妮莉丝的忠实朋友,千里迢迢赶来向新生的坦格利安王朝提供情报和警告……成功将女王的“真龙之怒”引向了其它方向。

    从他口中,女王和艾格了解到了狭海对面此刻正在发生的隐秘变故,很快得知了为何伊利里欧称他们此刻正处于“四面是敌的危险境地”。

    虽然在一次大败后暂时陷入内部纷争,但在除军事以外的其它方面,瓦兰提斯这两年来可丝毫没停歇。

    舆论上:捡起渊凯手中掉落的接力棒,继续散播关于丹妮莉丝暴虐嗜杀的谣言,到处宣传她马上要终结奴隶制,消灭世上所有奴隶主阶层,引起了广泛的恐慌和敌意;

    外交上:打着‘瓦雷利亚长女’的旗帜,利用在诸多城邦中靠前的实力积极拉拢盟友——佣兵和海盗自不消说,有钱就能收买,糟糕的是通常会站中立的布拉佛斯不知为何也表示出了对加入反对丹妮莉丝的极大兴趣。经伊利里欧多方调查了解,原来是女王在不久前铁金库使者的拜访中表现出了不愿继承拜拉席恩家族债务的倾向,让布拉佛斯高层统治者经过评估后判断——她成为维斯特洛统治者对其不利。

    经济上:瓦兰提斯尝试建立一个商业联盟,对维斯特洛进行特定商品的禁运施压,九大城邦并非一体,这种需要统一步调的手段原本很难实现,但在商品丰富度第一(瓦兰提斯本身)、金融命脉(布拉佛斯)这城邦体系中两大公认最强势力的支持和筹备下,竟神奇地展开了进程。

    ……

    “这个暂未浮出水面的组织自命为城邦联合体,存在的宗旨便是,在万一陛下成功夺取维斯特洛统治权后,抱团与您对抗,捍卫他们践行了千百年的奴隶制传统。”好半天的徐徐叙述后,伊利里欧状若无奈地摊手:“到时候,陛下您是打算公开宣布放弃自己‘消灭奴隶制’的最初理想呢,还是咬牙坚持,两面同时开战?”

    富商总督的发言徐徐结束,并不宽敞的女王接待厅内重归安静,丹妮莉丝认真地消化了一番对方所说后,才起唇从容道:“多谢总督大人您远道而来,送上讯息和警示。但兵来将挡,我征战东西面对过各种各样的敌人,麾下又有精兵强将和善战之才……”她看了艾格一眼,“才不相信一帮奴隶主,能整合出什么我难以战胜的军队来。”

    “陛下误会了,我并不质疑您在战场上的所向披靡,而是指——您没办法对付那么多并不想与您争夺王位、所以不聚集起来与您决战的对手。城邦联合体的目的不是要侵略维斯特洛,而是要阻止您坐稳王位,调动整个维斯特洛的力量来威胁他们的制度和统治根基,所以他们根本不需要与您正面作战,只需要切断两岸通商、遏住某些关键资源商品的流动,再以袭扰扫荡的方式阻挠七国开春后农业生产的恢复,就能轻松在陛下的王国内部制造不满和抱怨……于此同时再扶持甚至制造反对派,就能轻松达到引起分裂和内乱,让您应接不暇无力应对的目的。”

    “到时候,您王国的西面是河湾和黄金团的抵抗势力,东方要遭遇各大城邦联合舰队、乘船而来的无数佣兵、甚至被收买的整个已知世界海盗们的袭扰,内部还有心怀鬼胎的异见人士……乱局就如劳勃当年召集六国围攻西境时东部沿岸遭受的袭击一般。唯一不同的就是,九大自由贸易城邦联合起来的财富军力远比只有金矿的西境要强,七国也不比弥林单一城邦的简单,漫长的海岸线和辽阔的幅员会吞没您龙和军队战斗力惊人的优势,您会顾此失彼、应接不暇,很快被无穷无尽的骚扰耗干精力,最终出现疏漏失误被敌方抓住,连怎么失败的都很难分析出来。”

    在又片刻的寂静过后,伊利里欧叹息一声,一副苦口婆心模样地自接自话:“经历连番大战创伤,维斯特洛早已不复簒夺者王朝后期的实力,时节又值凛冬即将终结,正是该休养生息、播种入土的时刻。在这万物复苏的美好季节,您又何苦穷兵黩武,非要对一位血亲和您父亲时代的忠贞臣属们赶尽杀绝?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在七国内部达成停战,迅速恢复生产,以完整的维斯特洛王国为后盾与城邦联合体进行对峙和谈判,才是出路!我得知陛下尚未任命正式的外交大臣,首相大人想必也日理万机抽不出空,若不嫌弃,在下愿意担任调停人身份前往河湾,与伊耿王子和提利尔家进行沟通接洽,争取说服他们向陛下投降称臣,在接受惩罚后,重新取得陛下的原谅和接纳。”

    “您的好意我们领会了,总督阁下。”在静静倾听了十几分钟后,艾格终于逮到破绽,像条毒蛇般瞬间弹起,“但我很奇怪,您作为潘托斯的富商总督,能与河湾地和伊耿王子有何交情,才有这个自信敢担任这调停人?”

    “提利尔家与我有香料宝石生意上的往来,是以打过交道,而小伊耿王子……”

    伊利里欧不知道艾格是不是随口一问,却知道这是个危险的问题。

    这是个艰难的选择:像过去十几年一般仿佛不知情似地彻底隐瞒自己与小伊耿的联系固然是最简单最安全的做法,但他亦意识到:无论女王还是她的首相,都不是吓大的。自己只用一个仅存在于纸上、现实中尚未成形的“城邦联合体”来吓唬他们的打算很有可能会泡汤……后果是不但自己孩子的自由和生命受到威胁,他前期一切投入也打水漂化为泡影。

    也许,是时候做出点改变,冒些该冒的风险了?

    事发突然,来不及进行深思熟虑,瞬息之间,富商总督做出了他的选择。

    “伊耿王子我不认识,但辅佐他的琼恩·克林顿在发兵登陆维斯特洛前可曾秘密联系过在下,取得过我的人脉和消息支持。”伊利里欧满脸惋惜道,“正因为与陛下您和您的侄儿都有所牵扯,我才在见到最后两位坦格利安间兵戈相向、自相残杀时更加痛心和遗憾哪。陛下,请您在犯下难以挽回的大错前,深思!”

    小伊耿竟还与伊利里欧搭上过线?

    这一消息可着实让丹妮莉丝感到意外,伊利里欧给过她的帮助实在太多,她一时间倒没有怀疑他通敌之类的可能……但做到潘托斯总督这个级别的人物,一言一行肯定都绝无随性而为,对方这番话其实是在以隐晦的方式表达自身观点和愿望。他对自己有恩这点倒还在其次,毕竟再大的恩情自己在君临七国后都有能力偿还,这番言论真正能起到影响效果之处的是:又多了一位重要人物为伊耿·坦格利安的身份真实性进行了背书担保。

    要知道,丹妮莉丝没有什么证据指向“小伊耿是假的”这个方向,也就是说——她之前其实是在“知道敌人可能是自己最后的血亲”的情况下,为更大的政治抱负硬着头皮选择了与之为敌。

    而在这种情况下,说小伊耿身份属实的重要人物越多,她心中的犹疑和顾虑也就越大。

    龙之母也是人,她也是有人之常情,也是要顾虑世人看法和观点的。

    不是什么人都像阿莎·葛雷乔伊一般有深入骨子里的大恨和坚定无比的意志来“弑亲”的,尤其还是“弑最后一个亲”!

    “伊利里欧大人,不管怎样,我都真心感谢您能亲自赶来提供如此重要的讯息和意见。”女王一番思索后,直起腰杆正色道,“但此事毕竟属于我王国内政,非同小可,请原谅我无法立即给出答复。您漂洋过海而来,想必舟车劳顿,还请容我先安排您的住宿饮食招待,待我与幕僚们商议讨论过后,再进行决断和回复,可好?”

    ——

第634章 女皇帝?

    看着伊利里欧肥硕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丹妮莉丝在首座上将头扭向她“幕僚们”中硕果仅存的一枚。

    “艾格,你怎么看?”

    “先说结论吧,这位总督大人所言有条有理,多半不是胡说,只是……其中有个陷阱。”受问者不紧不慢地答道,“他给了您两个选择——要么放弃大王领计划或反对奴隶制中的某条,要么东西两面开战,陛下不觉得有问题吗?”

    丹妮莉丝皱眉思索了会,疑惑不解:“难道还有第三个选项?”

    “不,思路错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凭什么别人给两个选择,我们就一定得在这两者间选一项?”艾格耸耸肩,“为什么不能都要,或都不要?”

    都要或都不要?有那么一瞬,丹妮莉丝觉得豁然开朗,但仔细思索一番后,却还是没能抓住那种感觉:“可只要我坚持反对奴隶制,九大城邦中的至少七个,是一定会抱团对抗我的呀?”

    “没错,但谁规定‘两场仗必须同时打’?别忘了,两块大陆间可隔了个狭海,河湾地和东海岸间也隔了风暴地,要让这两股遥远的势力间互相沟通,约定好协同作战,根本不可能。”艾格一脸笃定,“您在弥林时确实宣称过要废除全世界的奴隶制,奴隶主们因此而联合起来对抗您这在情理之中,说他们组织成了一个‘城联体’我也相信。但要说这个联合体能步调一致地对维斯特洛同时进行军事、经济和外交上的制裁和打压?他们也许是这样设想和期望的,但如此高组织度的行为,即使是统一后的维斯特洛王国都很难办到,遑论是九个相距甚远且独立自主的贸易城邦?”

    “你是说,伊利里欧是在吓唬我?”

    “这是一种可能,但我们作为决策者,面对危险信号得秉承‘宁可信其有’的原则,不能掉以轻心。就假设伊利里欧大人所言全都属实吧——面对城联体的对抗策略,我们有什么办法可解吗?”艾格把富商总督列出来的几条重新拉出来,“第一条,舆论战,敌人大肆宣扬您是个‘反奴隶制斗士’——这在引起奴隶主们广泛敌意的同时,其实也让世界各地的奴隶们都知晓了您的存在,因而对您这个解放者有所期待,瓦兰提斯舰队的投降反水就是最好的例子。从某些方面上来看,舆论和曝光度不仅为我们带来敌人,也会吸引潜在的盟友,利弊……其实不好说。”

    “至于贸易禁运,听起来吓人,但仔细一想——维斯特洛从诸城邦进口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丝绸、染色剂、珠宝、香料还有某些特产……这些东西质量上乘能提高生活水平不假,因而受中上阶层喜爱也是事实,但就算一年半载短缺,对社会也无根本性影响。反倒是七国向对岸会固定出口些粮食,虽然数量不大,却是实打实的重要资源,一旦贸易往来中断,说饿殍千里自然夸张,但一个粮价飞涨民不聊生却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么一合计,贸易禁运该是我们的手段才对,敌人脑子抽了会用这种伤我们一百自损一千的法子来打消耗战?这又不是吵架,谁先张嘴谁占上风!”

    “有道理。”丹妮点点头,“可这和你说的‘都要’或‘都不要’有什么关系?”

    “陛下您看,分析一番后我们便能发现:什么舆论战、经济打压都是浮云!”艾格伸出一根手指,“我们唯一怕的,还就是九大城邦真派遣军队对我们进行袭扰战——更准确地说是:九大城邦在我们进攻河湾的时候派兵来袭扰。”

    许多人以为九大城邦就是九座城市,其实这是个巨大的误区,它们说是城邦,其实都是以一座类似君临的繁荣核心城市为节点、包含了大量城镇、乡村和土地的小共和国——只不过在这几个小国家里,共和的不是“人民”,而是一群奴隶主和商贾罢了。其中每个城邦的大小都接近赠地,人口和实力不逊王领,瓦兰提斯更是一个顶好几个,九大城邦加起来的总国力,真不逊现阶段的维斯特洛太多。

    无论是艾格还是丹妮莉丝都心知肚明:与这九个小国同时为敌,就算能艰难取胜,也会严重影响生产的恢复。

    “都不要的意思是——‘反对奴隶制’和‘推行大王领计划’,您都不用放弃;而都要的意思则是——河湾和九大贸易城邦,我们都要!”艾格做了个虚抓空气的动作,揭晓了答案,“而具体办法就是,利用战略欺骗争取时间,将两场战争的时机分割开来,避免东西两线开战。我们可以派使者或托人送信去各城邦,表示‘愿意尊重各城邦的传统习俗’,或宣称‘债务继承问题仍有商议空间’,由此邀请各城邦再次派遣使者前来君临进行详谈,签订互不侵犯条约。”

    “九大城邦间的利益并不完全一致,这个信号放出,它们组成的那所谓‘城联体’,便会因为各怀心思而难以进行同步行动……狭海两岸间无法利用信鸦传讯,信息一来一去至少需要月余,我们要做的,就是抓住这信息来去的时间差,迅速解决对河湾战事,腾出手来应对两岸之争!”

    这是个好主意,但丹妮莉丝仍然心有疑虑:“要我对一群奴隶主率先示好?在宣布尊重他们的传统习俗后,我将来再施压要求他们废奴,岂不成了背信弃义、出尔反尔?”

    “陛下还是心地太善良。”传说中专门用来撕毁的条约,有什么好在意的?艾格哈哈一笑,“要解决这个问题办法太多了——举个简单的例子:到需要翻脸的时候,我们只要一口咬定奴隶制乃历史糟粕,乃人神共愤的罪孽产物,不是值得尊重的传统习俗,不就够了?”他收起笑容,“还有一个更根本的手段,我不知道陛下或者陛下的历代先祖,是否有意识到过——九大贸易城邦里,有八个是自由堡垒向西扩张的前哨站,自称‘瓦雷利亚的女儿’,唯一例外布拉佛斯,也是您祖先们的奴隶逃脱所建。”

    这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吗?

    丹妮莉丝下意识地想道,但下一秒便猛然睁大眼睛:“河湾和九大贸易城邦我可以都要……这不是一个比喻?”

    “没错,坦格利安作为瓦雷利亚自由堡垒时代的统治家族:四十大龙王家族之一,在其它三十九大家族消亡后,天然便拥有整个自由堡垒古代疆域的宣称权。自由堡垒的重建者、瓦雷利亚帝国女皇帝——陛下想想,是否比‘维斯特洛女王’这个头衔好听得多?”艾格笑着肯定了丹妮莉丝的猜测,“将这个珍藏了三百年的隐形宣称翻出来可是件大事,一旦使用便你死我活,没有退路……而同样的,好处便是:一旦我们成功降服诸自由贸易城邦令它们称臣,那么它们是否再继续执行奴隶制,就只是重生的‘瓦雷利亚帝国’的内政了,到时您作为女皇帝下一道命令即可改变九大贸易城邦千百年来的制度,再也无需像奴隶湾那样非得作战流血,岂不美哉?”

    丹妮莉丝小口微张,目光呆滞中闪烁着一丝憧憬,迟迟没有说话——如果说大王领计划还只是有些豪迈和霸气,至少她在内心底里其实是琢磨、期待过它或类似的策略的,那恢复瓦雷利亚帝国……就是真正天方夜谭,她连在最疯狂的梦里都没有构思过它的哪怕一个边边角角了!

    “所以,我要先施计拖住狭海对岸,在建立起大王领后再回过头来对付九大城邦,尝试染指厄索斯?可这样连番作战,后勤和国库是否能撑得住,而且会不会真有穷兵黩武之嫌?”

    “肯定不可能和所有自由贸易城邦都开战,有拉有打才是正途,伤人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只要我们逮住带头的两个往死里揍,叫看戏的心有余悸自知不敌,再给他们优渥的臣服条件,以奴隶主们的性格和胆气,怎么可能抗争到底?”艾格用确信的语气道,准备转移话题,“此事可以日后再提,到时我会制定详细的可行计划呈给陛下过目,再由您定夺……而眼前我们要做的,就是集中注意力,打好即将到来的这场西征,将大王领计划的最后一块版图完成!”

    随着战争的节节胜利,“大王领计划”从昔日后冠镇湖心塔内某个画在纸上的遥远设想一步步变得近在眼前,随着临近实现、给人的吸引力和期待感反倒大降……为了解决这一问题,艾格不仅向丹妮莉丝奉上对付“城联体”的可行方案,还画出了一个更大的饼,目的就是为了吸引女王的注意力。

    用对更庞大的武功和霸业的向往和野心,压过她心中那丝对小伊耿若有若无的母性和亲情!

    完成了这一步,他才能顺理成章且从容地转入下个话题,向刚刚走出门外的某人泼一盆脏……不,血水。

    “对了,我忽然想到一个很微妙的时间细节。”艾格在给女王片刻时间消化那个硕大的圆饼后,才仿佛突然想起似地叫了出来,“陛下,您算算我们拿下君临几天了,而潘托斯到君临的航程是几天?无论怎么算,伊利里欧登船时我们都该仍在围城中,不,应该是还在南下途中,尚未抵达城外才对……既然如此,那他出发前来此地,是为了在陛下的营地内等您呢,还是……另有目的?”

    “嗯?”丹妮莉丝被这突然的话题切换弄得有些跟不上节奏,一脸茫然,“这个,好像没什么问题吧?我的无垢者和自由民兵团正在包围君临,他来我必然会至的地方等我,在情理之中啊。”

    “确实确实。”艾格连连点头,但眉宇间的深深疑惑却丝毫未减轻,“但您也听到了,方才他亲口承认,自己与小伊耿王子的首相也有过接触,我现在在想一个问题:他和琼恩·克林顿大人的往来到了何种程度?他是否两头下注,也为另一位坦格利安提供过海量的支持和帮助?是不是正因如此,他才不想看到自己支持的两方,彼此内耗,降低他最后的总收益?”

    丹妮莉丝没有说话,她忽然感觉一股诡异的发毛感从尾椎骨向上窜往后脑勺。

    伊利里欧给过她的帮助实在太多,所以她虽然知道此人只是个商贾和投资客,在潜意识里却从未怀疑过他的立场……但如果说,他确实不是敌人,但也并非只站在自己这一边呢?

    “罢,是我思虑不周了,陛下,请原谅我方才的一番随心之言,我不应该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用猜想来干扰您的思维。”艾格有些懊恼地甩甩头,一副将杂念扔出了脑袋的模样,“对伊利里欧大人和小伊耿方的牵扯,我随后会派人留心调查,在有确实结果和证据后再来亲自向您汇报,在那之前,还请陛下继续将精力……用在原先的计划上吧。”

    他话里没有任何地方有提到投毒案——有些东西,让人自己联想到才是最有效的,太过明显的提醒和暗示,反倒落了下乘。丹妮莉丝这些日子没有一直追问调查进度,但这种威胁到她统治和安危的恶劣事件,以她的性格是绝不可能释然和遗忘的。伊利里欧一定做梦也想不到,毒死他合伙人的真凶就在刚刚大厅内的寥寥数人之中,而他,亲口将把柄和突破口,说了出来。

    ……

    刚刚走出女王临时府邸大门正在仆人搀扶下努力上轿的富商总督忽然毫无来由地打了个喷嚏,隐约的不安随着一股莫名的寒意变得越发强烈,他忽然有预感,自己的一番临场发挥没能说服女王放小伊耿一马,自己恐怕得另想其它方案,来给自己的孩子提供亟需的支持和帮助了。

    ——

第635章 宗教事务(上)

    接待完来自潘托斯的富商总督数日后,艾格迎接了从瓦兰提斯跨海而来的第二批外宾——并非执政官或亲王所派的官方使者,而是大红神庙的僧侣团。

    使团乌泱泱的人堆里,除开那些一看就是奴仆和护卫的辅助人员,主要人物是三位红袍的高阶祭司。

    为首者是位又高又瘦、五官轮廓突出,松弛的白色肌肤上纹满火焰刺青的光头老者,他右手边跟着一位秀发深红、肤白如玉,美艳程度不在梅丽珊卓之下但多了半分优雅的“红袍女二号”,在女祭司的再身旁,才是艾格已经认识的黑大壮——数月前被他从东海望遣回瓦兰提斯传谕的马奇罗。

    “代行者阁下,请容我为您介绍。”作为随身祭司的梅丽珊卓理所应当地履行起她的引见义务,“前头这位是瓦兰提斯红神庙的至高牧师本内罗,拉赫洛的头号——呃,曾经的头号仆人,在世的高阶祭司中属他资历最老,法术造诣最为深厚;这位是金瓦拉,光之王的首席女祭司,古往今来最优秀的占卜和预言家,掌管红神教各庙间沟通和整体对外交涉事宜;马奇罗,龙之母的宗教顾问,您早已认识,就不多介绍了。”

    先为地位更尊者介绍完来客,她转向自己的同僚们:“而在各位祭司面前的,是守夜人军团总司令,击败异鬼的英雄,龙之母的女王之手,拉赫洛女士在人间的代言人——艾格·威斯特。”

    黑衣首相与红袍祭司们相对而视,并未率先发言。光头老者和优雅女巫深深地凝望了艾格片刻,确认过他与光之王在火焰中所展现一般无二的面容,感受到他身上如巨浪般澎湃汹涌且带着一丝熟悉的红神气息,不再有任何疑虑,缓缓俯低身躯,就地跪拜下来。

    “光之王最忠实的仆人,向代行者阁下问好。”

    双手、两膝和头一起着地,正宗无比的五体投地,虔诚信徒对所崇拜神祇的无上恭敬这一刻溢于言表。虽然见面就跪让艾格有些不太适应,但这至少比他先前担忧过的质疑和挑毛病要好得多,万一遇上刺头要他“证明自己是拉赫洛的选中者”,就算已有准备,也是着实会叫他头疼的。

    适当地保持架子比无脑打成一片要好办事得多,艾格叹一口气,没有亲切或慌忙地去搀扶,而是挺胸收腹大咧咧地受了这一拜,才背着手从容开口:“起来吧,几位祭司大人,我乃拉赫洛女士选中的人间代言,职责是为她的理想目标服务,论起来该与各位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如此大礼以后不必再行,如果红神教内部长期有此规矩存在,我的建议也是尽快废除……现在,进屋详谈吧。”

    四名红袍纷纷答应,依言跟随进屋,依次落座。

    高阶祭司是整个红神教生态内的最高层,但从他们的站位和自发的落座顺序来看,即使是理论平级的四人之间也依然存在高下之分:光头老者是毫无悬念的第一,红神教的“外交官”金瓦拉其后,梅丽珊卓和马奇罗这样没有特殊身份的高阶祭司最末,他们两者间则似乎并无先后。

    这样想来,大概“高阶祭司”是等级,而“至高牧师”和“首席女祭司”就是职位,四人都是高阶祭司只代表教会内行政等级相同,但在此基础上,高职位的前两者自然排在只是“一线办事员”的后两者之上。

    这是人家实施践行了千百年的体制,艾格当然不至于因为和梅丽珊卓有更亲密的关系就想挑战之,脑袋里转过这个弯弯后,他神色无常地率先挑起话题。

    “我十分明白诸位此行远来目的为何,但在开始光之王仆从间的对话前,请容我先履行凡俗职位的责任和义务——麻烦本内罗和金瓦拉两位祭司大人,为我简单讲述下狭海对面尤其瓦兰提斯这两年来的局势变化和对外政策动态吧。”

    本内罗点头,显然也理解艾格会关心这方面消息的原因:“这一点,我想由金瓦拉女士来为您解释,会更详尽和有的放矢。”

    “那就由我来为代行者介绍吧。”这确实是她的权责范围,红神教的总外交官坐直身躯,嘴角含笑地开了口,“大人没有说具体的时间段,但我草率地猜想您关心的应该是女王打赢弥林之战后瓦兰提斯发生的事……而要讲清来龙去脉,我觉得要从瓦兰提斯决定与龙之母开战讲起。”

    ……

    瓦兰提斯是瓦雷利亚向西扩张的头批军事前哨站之一,自古就是最强大的自由贸易城邦,末日浩劫后的那个流血世纪里,瓦兰提斯人自封为自由堡垒的继承人和世界的灯塔、人类的正统领袖。但关于怎么征服世界,城邦内部却先争论了数百年——虎党倾向于武力,而象党则支持贸易。最初,战争派占上风,但在连续劳民伤财的对外战争却未取得足够实际利益后,瓦兰提斯不仅没有成为世界的主人,就连原政府都被象党领导的厌战民众推翻。

    在那之后的数个世纪里,瓦兰提斯的多数统治权都握在鸽派——即象党手中,虎党最多只能掌握三大执政官席位中的一个,有时甚至一个也没有……直到丹妮莉丝在奴隶湾突然搞了个大新闻。

    作为“碎镣者”的她愤怒地发出废奴宣言,让无数奴隶制的受益人惶恐不安,蝴蝶效应之下,竟成功令小半个世界外某城邦内被压制了上百年的鹰派重新得回足够支持,顺利拿下两大执政官席位,并组织起了远征弥林的庞大舰队。

    崭新的气象里,虎党人士决定大显身手一展雄威,但等来的却是瓦兰提斯舰队一败涂地的消息:前往弥林进攻丹妮莉丝的三百条战船不仅没能完成任务,还摇身一变成了坦格利安海军,在接下来的两年里“助坦为虐”,为龙之母横行四海……这当头一棒让刚刚喘过一口气来的虎党颜面尽失,在随后的政局变动中毫无悬念地又失去一席,重新被打回原形。

    “如今瓦兰提斯是象党为主不假,但‘反战’并不意味着它就对女王陛下友善,虎、象皆是奴隶主,只是倾向于解决问题和敌人的思路不一致罢了……三位执政官一致地推进着某个被称为‘城邦联合体’的组织,仅有的那名虎党首脑自然是希望组织起这个军事同盟消灭龙之母,两位象党首脑则是希望以这个联盟作为倚仗,向女王施压迫使她放弃废奴并向瓦兰提斯进行合理的战争赔款……”

    战败方要求战胜方进行战争赔款,这帮奴隶主的脑回路也真是清奇无比,但这种近乎狂妄的思路其实也从侧面展现了瓦兰提斯的强大——这座城邦的元气和底蕴尚在,确实还仍有一战……不,与任何敌人大战几百回合之力,更别提它还有一大堆阶级属性相同、可拉拢的奴隶主盟友们分散在海对岸各地。

    如果不计女王的两条龙,赠地军和艾格正在建设的炮兵部队的存在,瓦兰提斯手里的牌确实是要比女王多上些许的。

    但问题来了,女王确实有的牌,凭什么不计?

    艾格微微一笑,没有多予置评,而是状若随意地问起他最关心的问题:“如果以十分为满来评估这个‘城联体’的组建进度,你会给几分?”

    “两分吧,最多三分。”大概是习惯,金瓦拉用她自带魅意的双眼微微电了艾格一下,“三位执政官早已开始着手筹备相关事务,也确实得到了诸城邦的响应和支持,但尚未有任何正式的九城全体高层会晤或协议契约的签订。与此同时,大红神庙也并未完全坐视旁观,而是在以力所能及的方式阻挠着一切会威胁到拉赫洛女士选中者的事情发生……实际上,九大城邦之间还有几个彼此间仍有领土纠纷,要让他们完全拧成一股一致对外,到世界末日也不可能发生。”

    大局势与艾格判断基本相差无几,伊利里欧确实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艾格放下略微提起的心,随意地欣赏了一下金瓦拉那与梅丽珊卓各有千秋的美貌:女巫们真是群妙人——既能沉淀岁月带来的成熟、知性和自信,身上又偏偏不留时光的任何痕迹,如果不是胸前也有仿佛标配的同款红宝石项链……

    同样是女祭司,面前这位不仅看上去更稳重优雅,说话条理和逻辑性也比另一位要强上许多,为什么她能坐镇大红神庙担任要职而梅丽珊卓却得漂洋过海外出公干,答案很明显了。

    “在此我得先向代行者大人道个歉。”隐身了片刻的至高牧师本内罗忽然重新上线,“按理说,光之王自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选出正式的人间代表,大红神庙内的全部高阶祭司都该前来觐见方合礼节,但眼下大红神庙正在与瓦兰提斯当局在各个领域进行斗争,依靠在奴隶和平民间的信众广泛优势才勉强撑住不崩溃,实在是无法抽离全部高阶祭司留下一个空虚的后方……”

    “哦?这是为何。”

    听老者的意思,大红神庙内竟还有更多高阶祭司,也不知到底是多少,男女比例如何?

    呵,待会要个名册便是,这可是神秘侧的一股强大势力,在某些方面的作用远非火炮可以替代。

    “龙之母在弥林之所以能近乎完整地降服瓦兰提斯舰队,龙的存在以及她的军队在陆战中取得大胜固然是最主要的原因,但瓦兰提斯舰队其实至少还是能逃跑的……之所以未一哄而散而是完整投诚,内部下层奴隶桨手和水兵中的光之王信徒起义功不可没。早在战争开始前,我教就始终在反对和抵制对弥林的用兵,为龙之母的天命所归造势,与此同时还利用传教和各种仪式的便利,向军队内部安插和培养人手,为日后可能里应外合的起义机会准备条件。”金瓦拉接过上司的话,竹筒倒豆般解释着,“此举是响应拉赫洛在火中给出的命令,当然不会要向女王陛下邀功和讨赏,但埋下的棋子在瓦兰提斯舰队起义中提前派上用场的事实,在让龙之母获得一支庞大船队的同时,也彻底暴露了红神教与奴隶主们的相对立场,使大红神庙在近来遭受了瓦兰提斯当局全方位的打压和进逼。虎象两党的三大执政官罕见地彼此合作,步调一致地努力净化瓦兰提斯军队内部的宗教属性,排除红神信徒,并在奉献和税收、物质补给等各方面动手脚……大神庙已然成了瓦兰提斯诺大城邦中的一座孤岛,岌岌可危。”

    “往常陷入困境,我们会通过火焰占卜向光之王寻求帮助和指引,但现在光之王不再回应我们的呼唤和请求……”本内罗神情沉痛地抱怨道,“此行我与首席女祭司特意赶来,除了觐见代行者大人见证神迹之外,其实也是来求救的,还请代行者大人能将教会困境转达拉赫洛冕下,请祂能念及我们多年来忠诚服务的份上,再次降下神谕和帮助!”

    七分真三分假,不过没什么恶意。

    瓦兰提斯执政当局想整垮红神教估计是真的,毕竟任谁也没法容忍内部有通敌势力的存在,但若大红神庙真毫无抵抗之力沦落到成为孤岛的地步,怎么可能还组织得出数十人的庞大使团公然外出?至于请自己转达消息给拉赫洛……多半只是在不敢质疑自己身份真实性的情况下,想用话术诈出点什么信息来罢了。

    艾格并没有生气,更不打算揭穿,在他面前的也许确实是几个活了几十上百年的人精,但在自己是正牌红神代行者的情况下,他们不是自己的敌人。

    “这点小事,哪用得着叨扰拉赫洛女士?她已为我指出明确的方向,布置下清晰的任务。而对于如何完成肩上的神圣使命,我也已有了个大胆的思路,接下来我们将要谈的便是此事……”艾格好整以暇地缓缓说道,“如若计划能顺利推进实施,无论是大红神庙的绝境,还是女王对七国的控制力不足困局,都将同步迎刃而解,再不成困扰我们的问题!”

    ——

第636章 宗教事务(下)

    “拉赫洛女士要求我为她整合全人类力量,以更轻松地应对其宿敌的下一次来犯;女王陛下则希望借外力之手压制本土七神教,实现王权教权双双在握,对维斯特洛控制力更上一层楼……经过思考后我忽然发现:这两个目标可以通过同一件事来实现——助红神教扩张发展。”在屋内四位高阶祭司的集体注目礼下,艾格一字一句、清楚从容地揭晓了答案:“女王会将红神教定为坦格利安王朝的国教。我知道这条在各位意料之内,但我要告诉在座祭司们的是——成为国教只是个开始,我们的终极目标是:让光之王的信仰随着瓦雷利亚帝国的重生和崛起向全世界扩张,使其成为整个世界最大且唯一的官方宗教,我要使凡是人迹所至之处,火焰能腾起的地方,就要有拉赫洛的雕像图腾,和对火神冕下的赞颂和祈祷!”

    “为实现这一终极目标,我想好了手段和制敌之法,制定了一系列明确的时间表,这场伟大的圣战将从我们脚下这片土地开始——吞并七神教,将维斯特洛化为红神教的基盘和大本营,就是我们第一阶段的小目标。而要实现这一点,我需要足够数量的宗教人员尤其高阶祭司的帮助……”

    “请原谅我的打断,尊贵的代行者阁下。”至高牧师本内罗出声道,语带尊敬不卑不亢,“我丝毫不怀疑您彰显红神威名的决心和实现目标的能力,但……您似乎并没有说该如何解决大红神庙此刻正面临的困境哪。”

    嗯?艾格的思路被短暂打断,用了两秒才回过神来:在拉赫洛“下线隐身”去睡大觉后,高阶祭司们便失去了通过火焰与之进行沟通和观看各种景象的能力,而这也就意味着,面前的至高牧师并没有见过火药撕裂城墙和战舰的场面。所以,当自己的思维已经跳到第四第五层甚至更往上时,面前老者还仍在第一层往第二层的台阶上踌躇不前。

    他需要拉对方跟上自己的思路。

    是这样吗?

    心思微转,他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女王之手当真是要日理万机的,他没有富余的心思、精力去向一个神棍解释计划的方方面面,而本内罗、金瓦拉两人在进门前的那一跪,更是让这解释连必要都不再存在。

    那一跪毫无保留地认可了艾格拉赫洛代言人的身份,拱手让出了本内罗作为至高牧师的一切旧有地位和声望,捏着这至高无上的权柄,以他无所不用其极的性格和处事方式,怎么可能不将其最大化利用?

    他是神在人间的代言人——正牌的那种。红神教在凡世间的一切资源、信众和祭司,都只是那位并不是神却胜似是神的女士赏赐给他的工具罢了。

    代行者,只发号施令,不作解释!

    “拉赫洛女士在梦境中赐予了我借用自然之力的方法,那是一件名为‘火药’的武器,如果光之王没有向你们解释过它的存在,那就意味着祂认为你们并不需要知道那么多。诸位只需要记住一点便够了——它的威力毁天灭地,足以击败消灭我和女王在凡俗间的任何敌人。”艾格信口胡诌着——拿神当挡箭牌,可比向神棍解释火药的反应方程式和打炮的原理要简单得多,“所以,让我来告诉大家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女王军将会在下个月发起统一七国的最后之战,用一到两个月时间结束战争。然后再过差不多的时间,维斯特洛海军的战舰将会抵达瓦兰提斯的港口外海,向瓦兰提斯的执政官展示‘火药’的真实神迹。到那时,我需要大红神庙的武装‘圣火之手’里应外合,让我方海陆并进拿下城市。在消灭虎象两党的核心家族后,由红神庙及剩余归顺家族联合共治瓦兰提斯。”

    艾格耸耸肩,“这就是大红神庙危机的解除方式,不要质疑拉赫洛向我展示过的场景,坦格利安的龙旗此刻正飘扬在君临的城头就是最有力的证明。在大红神庙的危机解除之后,我要求教会上下有序布置,尽快开展培训并让见习牧师或祭司们毕业转正,准备出我所需要的人手,我会给你们六个月时间。”

    “在这六个月里,我将在维斯特洛通过双管齐下的操作,从顶部和底部同时动手,一劳永逸地瓦解摧毁七神教,具体做法就是:上层,我会率军拿下旧镇,让总主教和大主教们悉数换人,替上我可以控制的软蛋;底层,我会以捍卫七神教纯洁性为名,发动一场‘宗教大革命’,对遍布维斯特洛的基层神父们进行财产和品德的调查清算。我相信这世上没有圣人,就算有,也可以给他头上浇一桶粪水污了他……以虔诚性不足为借口,借助暴民的力量,‘宗革’将一举摧垮七神教的中坚,消弭其核心韧性和抵抗能力。当红神教的大批人员们结束培训乘船而来踏上维斯特洛的土地时,七神教将已经像河湾地的贵族阶级们一样,被痛殴到瘫软在地,任人宰割了,而你们要做的事情,便是捡起现成的战利品,入驻一片废墟的七国宗教领域,取七神教代之。”

    艾格毋庸置疑的确信语气听起来嚣张,但在诸高阶祭司眼里反倒有了点神祇代言人的模样,在一片仔细回味的寂静里,金瓦拉举手示意:“我有一个疑问,代行者阁下。拉赫洛女士在赐予您‘火药’这件武器的同时,也给了您改变和操控他人思维的能力吗?如果没有,那即使您能瓦解摧毁七神教的现有力量,也没法让我们轻松取而代之。人的观念惯性强大无比,光之王的信仰在维斯特洛又毫无根基,贸然强迫原七神信徒改信红神,没有三年五载绝无法见效……而这过程中必然会引发抵制、带来混乱,女王是否能容忍这种程度的社会动荡?是否会迫于现实向人民低头?您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问得好。”一下就直击要害,总外交官的政治敏感性和梅丽珊卓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艾格颇有些欣赏地看了金瓦拉一眼,“更换七神教高层人员,是为了使其教廷群龙无首没法集中起力量;发动‘宗革’,则是先下手为强,提前打断可能成为阻力那群人的骨头,以釜底抽薪的方式击垮教士阶层,扼杀吞并对象反扑的威胁……在进行完这一系列操作前,女王都将不会公开宣布定红神教为国教。”

    这个问题和解大红神庙之围完全不同,确实得向这群高阶祭司解释清楚,“在那六个月里,我将会和新任命的七神教教廷以及各位一起,重新编纂《七星圣经》。新出的版本将去掉‘七星’之称,直接命名为《圣书》,而其中最关键的一个变动就是——它将会声称,七神只是拉赫洛的七种不同形态,代表着那唯一真神所重视的七种不同领域和德行。这就是为什么——我之前说的第一阶段小目标,是‘吞并’,而非‘消灭’七神教!”

    七神只是唯一神祇的七种形态这一说法,其实在《七星圣经》本身内就有提及强调,现在忽然插入一条将其改为“七神只是拉赫洛的七种不同形态”,仅一细微改变,就从根本上颠覆了七神教的独立排他性,如此便能轻松地实现鸠占鹊巢,在不对观念和行为习惯进行重大改变的情况下将他的全部信徒和合法地位进行接收,甚至还从长远上消灭了被吞并宗教复活的可能——利用敌人的逻辑杀死了敌人,好一个绝户计!

    金瓦拉那原本就漂亮的深色眸中闪过一丝讶异神采,她意识到,这个计划虽然匪夷所思,需要王权和教权彼此间毫无猜疑地合作支持才有可能实现,但集“女王首相”和“拉赫洛代言人”两身份于一体的艾格,恰好就是实施者的最佳人选!

    首席女祭司心动不已,至高牧师却提出了反对意见:“计策是好计策,可如此一来,岂不是有大量对拉赫洛从无任何了解和信仰之心的异教徒顺势混入了我教内部?计划成功七神教固然是成为历史,可活下来的这个新宗教又能否称得上是红神教?说起来,到底是红神教吞并七神教,还是七神教吞并红神教,恐怕都很难给出一个确定结论吧!”

    老祭司的担忧是正确的,就和“江山易得难治”同一个道理,以这种“夺舍”的方式完成了对七国宗教的偷天换日,难度固然比强迫整个维斯特洛的人改信异教异神要低,却会导致红神教内部的纯洁和统一性受到巨大的玷污……

    但话说回来,艾格在乎红神教的纯洁性吗?

    他不接受河湾地的投降与和谈,希望保持受益集团一定程度上的纯洁性,是因为担心在新王朝内留下尾大不掉的势力阻碍女王的改革政令执行……但红神教和这不是一码事。

    他想用拉赫洛信仰取代七神教,不过是因为不想所处王国内的教权被自己以外的人暗中掌握,同时也需要一个更开明的、不会阻挠自己进行各种改革或是背地里暗搓搓地声称丹妮莉丝是“乱亻仑产物”的组织群体来控制基层,以加强社会稳定性罢了。

    这个即将融合红神和七神的新教,只是一件统治工具。团结、虔诚或纯净……这些特质对一个国家、文明或政权而言肯定是优点,但对一个宗教来说却恰恰相反——工具,好用和顺手就行了,太强大或有自己的立场和想法,反而是麻烦!

    ……

    “本内罗阁下,到底您是代行者,还是我是代行者?”

    艾格丝毫不留情面,身上的那股威煞仿佛也随着动怒而增强放大。

    “我尊重您作为一名老资历的虔诚信徒的信仰和坚持,但你想象中的‘红神教的纯洁性’,和红神本尊的命令比起来,到底哪个更重要?拉赫洛女士现在需要的是多多益善的仆从和服务者,而非一小撮狂信徒!你是想要以至高牧师的身份,来决定拉赫洛女士——应该需要什么和能得到什么吗?”

    光头老者被这两句赤衤果的斥责所慑,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对光之王的人间代言人对话,悚然之下,赶紧离开座位,作势就要跪拜请求宽恕,却被艾格一声断喝所阻。

    “坐好!”艾格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从来没有过另一位代行者能做示范,来告诉我代行者到底应该是什么样。但我背负着拉赫洛下放的使命和任务,肩膀被无上的责任压得生疼,实在没有力气和每一个有想法的人商讨前进的方向……所以我觉得,我们今天应该立下一点规矩。”

    他扫视一圈在场之人,忽然意识到,拉赫洛真实存在实在是件大好事。别的不提,至少他是绝不敢以这种口气和方式,来和贵族诸侯们说话的。

    “那就是——当我需要你们的建议和观点时,各位可以踊跃地发言,但当我下达明确的指令,分发肯定的任务时,以拉赫洛之名,我需要的是完全的服从,和百分百的执行,我想,这应该并不是多么过分的要求吧?”

    ——

    【本章内容纯属虚构,与现实没有任何关联,不牵扯任何影射和讽刺】

第637章 危险的赛跑

    气温终于回升到即使最迟钝的人也开始感觉暖和,君临狭窄拥挤的街巷间、下水道里,终日不见阳光的角落阴影中,蕴满脏污的凛冬积冰开始融化,伴随着满鞋潮湿泥泞而来的,是久违了年许的“君临之息”。

    弥漫而起的恶臭固然叫人心绪难宁,但摆在伊利里欧面前的其它麻烦可远比空气难闻要大且危险得多。

    首先是毒杀瓦里斯和培提尔的凶手身份依然处在迷雾中:除可以确认绝不是米泽丹外,伊利里欧对整件事的细节几乎全无所知……有动机下手的人实在太多:河湾、西境乃至诸城邦的奴隶主,光靠猜根本得不出任何头绪,而想查……那就更糟了:他没法查。

    一是不敢。

    米泽丹是名勇士,他在这场事件中毅然践行了约定:当发生可能会威胁到或暴露自己这幕后之人的情况时,不惜一切代价切断信息链,阻止事情恶化。虽然没有准确情报让伊利里欧得以了解临冬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逼得米泽丹不得不自杀背下凶手之名,但既然人已经死了,伊利里欧至少能确信那道“保险机制”发挥了作用,火没有烧到自己身上来的危险。

    至少暂时如此。

    无法为伙伴报仇雪恨固然憋屈,但放弃沉没成本至少能让损失变得确定。女王痛失两大幕僚,这会必然正全力追查凶手,自己作为潘托斯总督,一名有嫌疑的“外人”,若贸贸然插足调查、靠近漩涡中心,哪怕只是询问一下这件根本不该问的事情,也可能会引起丹妮莉丝的猜疑,惹祸上身,令事情的发展变得不可控!

    而不可控,在伊利里欧的处世哲学里,便等同于危险!

    二是不能。

    瓦里斯早就安排过发生意外时的兜底预案,确保同伴能在出事的情况下依旧接管他在维斯特洛的资源,尽可能止损。那无数线人和小小鸟儿,哪怕只追回来重组成功一半,也是个相当强大的情报组织。

    只是,比起为前任主人报仇来,它眼下有更重要的任务。

    面见女王却没得到预想中的结果,伊利里欧便意识到这场坦格利安王朝的西征已无可阻止。返回旅店后,他便立刻开始寻找能曲线救子的方法。

    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带来问题的人——这种普通人会认为是段子不会当真的思路,对能调动资源的上位者而言却确实是选项之一。作为一名老谋深算的杀伐果断之徒,他在忽悠失败后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一办法:刺杀丹妮莉丝是最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案,干掉她那位激进派的黑衣首相也能在很大程度上缓解小伊耿的危机。遗憾的是,在瓦里斯和培提尔遇刺身死后,这两个目标周围的安保戒严水准便双双拔高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在无垢者没法收买、赠地军内部也没能提前渗透的情况下,这一最容易想到的方案也最先被排除。

    第二方案是游说环绕女王周围的北境、河间和西境、多恩等势力,瓦解女王集团的军事后勤体系,使战争无以为继。政治手段是他作为潘托斯掌权者之一的拿手好戏,本应手到拈来,但经过短暂的调查拜访他却发现:北境和河间已经被艾格打破了胆,内部也被拆散成了若干小集团,不仅没了反抗的勇气更失去了作为单一势力同进共退的凝聚力;多恩被以细节未知但显然相当丰厚的好处和战胜许诺给牢牢绑在战车上,根本没有意愿与任何第三方势力再谈其它条件,他连奥柏伦亲王或亚莲恩公主的面都没能见着;至于西境,泰温公爵被灭了威风赶去长城,兰尼斯特军的指挥权被暂时掳夺握在女王手中,新任家主提利昂·兰尼斯特更是在赶来君临赴任财政大臣的路上,想见也见不着……

    虽说难以插手并不意味着目标就是铁板一块,用对方法即使是坚固的石头上也能开出缝来,然而,再精妙的权术把戏也是需要时间来酝酿和起效的,远水救不了近火,这场箭在弦上的西征,靠手腕是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

    接连碰壁遇挫,伊利里欧终于将视线投向最后一条路子:既然敌人暂时锐不可当难以削弱,那……设法加强友军,即黄金团、河湾地和九大贸易城邦的“反龙母”势力的战斗力不就好了?

    无论是北境和河间被彻底慑服,还是围绕君临几场大战的完胜,或是泰温·兰尼斯特的乖顺屈膝,乃至女王军队上下对西征河湾十足满满的信心,追根究底似乎全都来自赠地军已经掌握的一件名为“火炮”的新式远程武器。

    他自然是没法说服女王放弃这件好用而强大的新武器,但如果能将其原理机密盗出提供给友方,让反龙母势力仿制出同类来,不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丹妮莉丝军的绝对优势,利用对等威慑的方式,让和谈与休战重新变为可能,为前两条短期内无法实现的路子争取缓冲时间了?

    已经在大战场上拿出来用的武器没法再重新隐藏,通过小小鸟儿们的各方资讯,总结分析君临周边钢铁、木炭和人力的流动和集中,伊利里欧很容易便判断出来:刚刚进行完大规模扩建改造的守夜人产业园内,这种武器在进行新一轮的改进和增产。

    通过不吝投入的安保,女王或许能把自己和首相两人护得密不透风,但产业园内车来马往人多眼杂,能接触新武器建造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伊利里欧不信他们能把如此多的参与人员也一个个按最高规格保护监视起来。只要能在这个兵工厂上打开缺口,无论是盗得资料还是收买到技术人员,都能实现窃得新武器秘密的目标。

    策略确定,只欠执行,但甫一布置下任务,伊利里欧便迎回了大量坏消息:守夜人兵工厂实行封闭式管理,掌握机密的核心技术人员连同家属全数吃住在产业园内,无特殊情况根本不出门,眼线们能接触到的全是负责干粗活的外围工人;于此同时,君临全城也开始了收拢难民、登记流浪汉和抚育孤儿的市容整顿、管理行动,瓦里斯培训好的许多“小小鸟儿”们稀里糊涂就被逮起来送往福利院进行集中照顾和教育,这让特务行动变得越发举步维艰;此外,狭海两岸间的信息交换随着通航开始重新恢复,女王很快就将发现那个反对她的城邦联合体,根本没有自己说得那么强大和有力……

    以上坏消息还只能让富商总督略感困扰苦恼,那下面这个,就让他肥躯一震冷汗直冒了:据陪自己从潘托斯而来的属下和船员们反映,他们这些天普遍受到了女王士兵或工作人员的询问和调查。

    “问了什么?”

    “他们拿着一张很细腻的画像,询问我们是否认识或见过上面画着的人。听对话,似乎就是下毒杀害了女王两位大臣的凶手。”

    不用再追问细节他也能猜得出来,那些人调查的就是米泽丹!调查本身很正常,但怎么会查到作为客人的自己身边来?到底是女王的人在全城进行调查一个也不放过,所以必然之下找上了自己的人,还是……

    伊利里欧的自我保护意识从来都很强,寻常下属可不知道他和米泽丹的关系。让他害怕的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这件事背后所展现出的危险讯号:很可能有人在盯着自己,而且来者不善。

    更可怕的是,这一回,是自己在明,敌人在暗!

    没有人能比一个贼更明白“千日防贼”有多难,如果有人硬要找自己麻烦,哪怕米泽丹真和自己没关系,对手估计也能硬造出关联证据来。嗅到危险气息的伊利里欧全身汗毛直竖,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恨不得立刻登船返回潘托斯……但对自己孩子的关爱、对血本无归和谋划失败的厌恶,让他硬着头皮做出决定:留下来,与隐藏的敌人和时间,进行一场危险的赛跑!

    ——

第638章 千钧重担(上)

    泰温公爵“自愿”披上黑衣北去长城的近一个月后,女王钦点的新任狮家家主、西境守护——小恶魔提利昂·兰尼斯特乘着马车沿黄金大道赶至雄狮门外,时隔多年重返七国之都。

    他的挚友和举荐人,得到消息的女王之手亲自赶到城门口迎接。

    “艾……哦不对,首相大人!”从车夫口中听闻情况的提利昂第一时间跳下马车,一边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身子一边抢先开口,“惭愧哪,我这小个子人微言轻,能力有限,尽管极力反对,最终还是没能说服我那老子放弃出兵,还得请求您的原谅!”新任凯岩城公爵、即将赴任的准御前财政大臣直到这时依然有些仿若梦中的恍惚感,生怕这梦一不小心就会醒来,“但我知道你的赠地军神勇难当,所以一点都不替你担忧,只怕一不小心你就成了我的杀父仇人,我没法心安理得地给你干活咯。”

    “你这家伙,还油嘴滑舌。”艾格朝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战争岂是儿戏?作为这次西境出兵逼近君临对女王陛下造成惊吓的补偿,兰尼斯特家得多买一百万金龙的坦格利安国债,”

    “多一百万?”提利昂瞪大眼睛拔高声调,“七神在上,你们采拿人吃蛋都是把母鸡肚子剖开取的吗,我也别当什么财政大臣了,这就回家下井去挖金矿,告辞!”

    杀鸡取卵不至于,但割韭菜……倒是经常连根拔,艾格心里腹诽了一句,笑着摇头:“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你车里有女支女吗。”

    “没——等等,就算有又怎样?”提利昂一头雾水,耸肩回答,“我虽然和你要好,但也没好到想和你当‘同道中人’的程度。”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只是觉得,咱们现在都算个人物,不应该站在城门口聊国家大事罢了。”得到否定回答的艾格边说边向提利昂的马车走去,放心地掀开帘子,边往里面钻边说道,“既然里面没人,那上车吧,我们一边赶路一边谈。”

    车厢里有一股淡淡的酒味,提利昂显然是在路上喝过酒解闷,但看他居然没醉,也算自制力有所提高。待两人都进到车内坐稳当,马车在首相卫队的带领下重新启动,在轻微的摇晃和车轮碾过石板的规律声响中,艾格收起笑容,正起颜色:“好了,我们以后有的是一起扯淡的机会和时间,这会就先不多闲聊。女王稍晚会正式对你进行任命,而再过两日我又得领兵出征河湾,在那之前,我得抓紧一切有限的时间,来和你谈谈你将来的工作内容。

    “这么正式?财政大臣还能干什么,不就是‘数铜板’吗。”提利昂嬉笑着,故作轻松了两秒后忽醒悟到——用前朝国王、簒夺者劳勃·拜拉席恩对这职位的戏言来开本朝御前的玩笑不太合适,只好假装无事发生地严肃起来,“好吧,不耍机灵了——首相大人,请您交代工作吧。”

    “对你所认识或听说过的财政大臣们而言,他们的本职工作大概确实是‘数铜板’,但你不一样。阁下是坦格利安第二王朝的首位财政大臣,甚至有机会能当……继我之后的第二位首相。”轻车熟路地又顺手画了个饼,艾格缓缓继续道,“你面对的是一个接连经历战争和凛冬摧残、百废待兴的新王国。诺大的国土满目疮痍,急需休养生息,偏偏我们侍奉的还是位心思活络想法很多、日夜琢磨着该如何干一番大事流芳千古的女王。你知道,干大事需要钱,而国王的钱不可能自己挣而只能来自向国民收取,‘为人民谋福祉’和‘建立不世伟业’,这是两个很难调和的矛盾点,这一届御前肩上的千钧重担,就是将这个问题解决。”

    “你不是已经有解决方案了吗——坦格利安债券。”提利昂顺着艾格的话往下,“说起来,守夜人债券的第一位购买人就是兰尼斯特,坦格利安债券的第一位购买人还是兰尼斯特,你看我家多给你捧场。”

    兰尼斯特绝不是第一个拿到坦格利安国债券的家族,但和七国其它有功诸侯们不一样的是,后者们只是拿到了债券作为白条犒赏,只有狮家,是按照两人先前在金牙城外的秘密约定,首先拿出真金白银——购买了龙家债券。

    此举不仅是表忠心,将新王朝和维斯特洛首富进行了利益捆绑,还瞬间缓解了女王势力巨大的现金荒——毕竟,给中低层贵族和底层士兵们的小额犒赏和采买物资的零碎支出,是不可能样样都拿债券来进行的。那就不是推广债券,而是在制造恐慌了。

    “这份情我记着呢。”艾格轻笑着点头,在马车厢里摸索,很快找到了酒瓶和杯子,“但你若以为坦格利安债券和守夜人债券一样,仅仅是一个‘搞钱’的权宜之计、凑齐第一桶金的紧急手段,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还记得,我在金牙城外说过的金融霸权吗?什么叫金融霸权?”

    他倒出些许酒液,仰头一饮而尽,润爽了喉才从容继续:“在跨国的金融体系中占据绝对主导地位,肆意把自身意志和想法凌驾在他国之上,将有利于自己的规则强制在整个已知世界推行,无形之中让全世界给自己交铸币税……这才叫金融霸权!和这一终极目标相较,铁金库当全世界的债主,让全世界打工还它利息,只是小儿科罢了。而坦格利安国债券,就是实现这一终极目标的那把利剑!”

    又来了,熟悉的感觉。

    提利昂的汗毛和耳朵同时竖了起来。

    他知道,这个来自异国的男人又要开始装逼了,要命的是,他总能将吹出来的牛逼变为现实。

    当年艾格向他讲述金融原理和解释集资“骗局”的细节时,他只当是在听故事,但一晃眼,对方已一路混成女王之手,手握整个七国的政策方向决定权。如今,这家伙说的话纵然再晦涩费解,自己也得拼尽一切努力去记下每一个字!

    “只要坦格利安国债能像守夜人债券一样活下来并获得认可,我们便有了印张纸、盖个章便能换取货币甚至直接当钱使用的能力,而若更进一步,坦格利安国债券还能取代笨重的黄金,成为政权和势力间大宗交易的结算工具……你在西境管理兰尼斯特银行数年,七国上下,应该不会有人能比你更容易理解这一点意味着什么了吧。”

    纸面上的金龙,信用国际货币,交易结算工具?

    只是略微想了一想这几个词汇,触电般的悚然感便袭上后背,提利昂整个上半身都仿佛麻痹般动弹不得。当了几年银行行长的他,对这些想法不仅不陌生,甚至是不需要艾格提也曾自己想过……不同的地方在于:在自己的侏儒脑壳中,这些概念仅仅是做思维体操时从意识海中偶然冒出来翻个泡的设想,而在面前这位黑衣首相眼中,却是现实的目标和理想!

    “看得出你明白了。”望着自己侏儒朋友浑身僵硬的模样,艾格抿住笑意,“但我必须泼一盆冷水,刚刚所说,只是思路和大方向,能否在我们有生之年实现,都还得看我们的本事。细节和执行,就需要我们一起琢磨和携手进行了,毕竟,当年我们联手搞守夜人债券的时候,也不是把债券抄完往办事处柜台上一放,就有人送钱来的不是?”

    ——

第639章 千钧重担(下)

    听艾格语气提利昂便明白:高谈阔论结束,接下来要进入正题了。

    “当然没人会主动送钱,首先得宣传造势拉人来买,然后得捣鼓出产业,靠实体的繁荣和利润来为债券的信用和可靠性背书……”侏儒在马车厢内盘起两条小短腿,一边搜索着记忆一边分析起来,“现在,坦格利安债券和守夜人债券有着相同的名头和作用,不同点仅在于:后者的量级是前者的一千倍,名义发行方成了坦格利安王朝而非守夜人军团,目标流通区域也从君临周边及王领,扩大到了整个世界。弄成了守夜人债券的你我,拥有成熟的思路和经验——确实是为坦格利安债券保驾护航,助它渡过最危险诞生阶段的不二人选。所以,你才指名要我来担任这财政大臣!”

    “没错。”艾格坦然承认,“金融霸权需要另外两大霸权来支撑……不对,这么说会造成‘金融至高无上’的误解,准确的说法应该是:‘金融霸权’,是要和‘军事强大’以及‘经济繁荣’相辅相成,三者互相支撑的,它们彼此间没有轻重之分:没有金融以透支未来,就很难有资金足够发展国防和制造业;没有军事强大,已有的繁荣和坐拥的财富便得不到足够保护;而没有实体经济的价值支撑和利润,纯粹的金融霸权又会脆弱不堪一捅就破。”

    “依靠战无不胜为底气的强势外交和政治策略,我已让女王一方的诸侯们认可了国债券——哪怕他们不情不愿、勉为其难,但至少这至关重要的第一步确实迈了出去。将来,我还会以类似的方式让狭海对面的贸易城邦乃至更大的整个世界接受坦格利安国债券……然而,我们毕竟是御前重臣而非江湖骗子,借到钱只是开始,远非结束,债这东西——你要么还得出来,要么就让人相信你还得上所以不急着问你要,而这就牵扯到了经济。”

    “想让坦格利安债券最终控制世界,维斯特洛王国的财政收入至少得能稳定偿付债券的利息……在这条兜底的红线之上,再拥有多多益善的储备来应付天灾**,才能走得更远。”他加重语气强调,同时摊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更别提,我只会大笔搞钱,并没有细碎挣钱的经营经验。所以,我才需要一个有威望有影响力也有能力的财政大臣,来补齐我的短板,成为我最坚强的后盾。”

    “你直接这么说不就好了——我这债主得下场帮龙女王挣钱,好确保她能还得上欠我们兰尼斯特家的债。”提利昂苦笑着总结,“债主替欠债人打工还自己的钱……我简直想不出,还有什么做法能比这个更吃人不吐骨头了。你这家伙,到底是我兄弟,还是上辈子的仇人今生找我算账来了?”

    “不不不,你得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件事。”艾格伸出食指左右摆动,纠正好友的说法,他熟悉提利昂的性格,当侏儒以这种语气插科打诨的时候,就不是真的在恼火,“我转世投胎到采拿那么远的日落海彼岸,也要跨越大洋,千里迢迢跑来维斯特洛和你一起共谋大事,这绝对是真爱好么。”

    “去你的真爱,老子不喜欢男人。”提利昂啐了一口,但表情也确实轻松起来,“但扯了这么多,你依然没有给出具体工作内容啊。总不能轻飘飘一句‘想法搞钱’,就让我自由发挥吧。别到时候我打着女王的名号开青木娄和女支院,或是仿效史林特那死鬼公开卖官鬻爵了,你又跑来骂我败坏陛下的名声。”

    “别慌,马上。”艾格把手伸进衣领,从暗袋里淘弄起什么物什来,“事先说明,接下来的具体任务,重要程度不分先后,但紧迫性和优先级从前往后递减,也就是说,我先说的,你就要先着手开始去做。”

    感情还不是一件两件?

    “等等,我得拿纸笔记下来。”提利昂左右张望,搜寻起记录用品来。

    “不用麻烦了,我给你把摘要写好了。”艾格找到了他刚刚翻寻的东西——一本装订好的小薄册子,递给了侏儒。

    “这么好?”提利昂接过东西,心里却泛起不祥的预感:得有多少事,才会一张纸都写不下,还得弄个册子?

    随手打开,果然顷时头皮发麻。

    “第一件事,是筹建央行。”艾格没有理会好友下巴都快掉下来的惊讶神情,“女王需要一个机构来管理债券,运作现金流,维斯特洛中央银行的筹建必须立刻提上日程,优先级排第一。央行班底由兰尼斯特银行和守夜人产业金融部各出一半,前者的职工你熟悉,后者的员工名册我也会随后提供给你,你要哪个就点哪个,随便翻牌子,甚至行长是由你这财政大臣兼任还是举荐谁来当,我都可以听你的意见。”

    “需要格外注意的细节要求已经写在了册子里,但这上面没有、必须由我亲口告诉你的是:这个银行在短期任务之上的长远使命。”女王之手流畅无比,句与句间丝毫不带停顿迟疑,“还记得当年我们一起创业时,我给你讲过的货币的演变阶段吗?坦格利安债券就是纸币和钞票的雏形,由于社会发展尚没到它该登场的程度,所以暂时还不能化整为零真正取代金币银币,但,当时机终于成熟时,我希望维斯特洛银行能首先察觉出这一点,且早已做好准备。”

    “第二个任务是,改进、升级资源收集和分配体系,增加财政收入,确保债务总额不以恶性方式膨胀,以及……如有可能的话,让国库里累计起能偿还债务,或至少其中一部分的财富。”艾格竖起两根手指,旋即补充细节,“说白了就是多收税。我提前给你透个底吧,女王打算在征服河湾后,在一段时间内将其置于自己的直接管辖下,直到‘青手后裔’们无法也无力再捣鼓什么坏事,王室彻底完成对这片七国最肥沃土地的驯服为止。而在这段时间内,河湾都将等同于王领的一部分,会受到王室的直接管理和征税,而这就需要极大地扩充税务人员规模,并对税制进行合理化改革。”

    要让马儿跑,就不能不让马吃草。拉提利昂来干活,艾格不可能一点信息都不透露,但鉴于兰尼斯特的阶级背景终究也是贵族领主,他还是没告诉对方:自己口中的“一段时间”,其实是“永久”。

    “需要注意的是,这一任务得在‘轻徭薄赋’和‘休养生息’的前提下进行。女王的征服和改革将得罪半个七国的贵族,在这种时刻,民心尤其不能再失,更别提,女王希望降低底层人民负担的愿望也并非空口说说。而要在降低大部分人负担的情况下依旧提高收入,办法就只有两条:其一是完善税收的制度和实施,消灭偷税漏税现象,减少不必要的免税单位,收拢皇恩过广的普及面和受益集团,尤其包括教会和守夜人产业这两个大头。具体手段措施以及税率,你先研究和思考,后面有时间我们再邀请女王一起参与讨论和决定。其二就是,将整个七国的经济规模扩大,让国家变得更富有……经济总量大了,哪怕总税率在下降,财政收入也是会稳步提升的。而这,就又涉及到了你这财政大臣的第三和第四个任务。”

    疯起来自己都打?艾格这个总司令作为“守夜人产业免税”规定的最大受益人,主动要求整改自己,这还真是蛮出乎提利昂意料的……到底是这男人真的深明大义,还是他有什么更为长远的考虑和所图所求?

    暂时抛开对这个问题的好奇,提利昂重新集中起注意力。

    “任务三,建立农业部,将守夜人产业研究院内已经累计起的先进农业知识:包括耕作方式、工具革新和时节掌握等知识梳理整合起来,发扬光大,提高维斯特洛乃至全世界的粮食单位面积产量,减轻养活国民的压力,并提高‘可脱产人员’的比例。”

    “第四个任务建立在第三个任务进行顺利的基础上:大力发展工商制造,鼓励以贵族、富农和商人为主的有闲有钱阶层创业,将守夜人产业成功的经验传播、复制、分享,提高整个社会的经济活力。消化脱产农民,以生产项目多元化的办法,从根本上抵消减轻王室兼并河湾土地,让大量贵族没法再当土皇帝所带来的冲突和不稳定性……同时倒逼技术改革和进步,形成原材料加工成产品的能力,配合上金融霸权和军事实力,演化出以和平方式掠夺本土以外财富的手段。将蛋糕做大,彻底解决‘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和‘增加财政收入’的矛盾。”

    “第五是,重建红堡和再规划建设君临。前一项工作女王不可能放心交给外人,但后一项却谁都可以来做,君临的拥挤和肮脏已经配不上七国之都的地位,跳蚤窝这样的藏污纳垢之地更是为犯罪分子和敌对特务间谍提供了存在齐盛的土壤。我希望能将这座城市建设成世界的商业、文化和政治中心,一个完美舒适的金鸟笼,来留住和圈养被‘邀请’而来的河湾地贵族,慢慢驯化和调教他们的桀骜不驯。而你我都知道,它以前那副臭烘烘的样子,是绝对无法实现这个目标的。”

    “好了,就这样,更具体的指标和要求已经在册子里,你可以回去慢慢研究,有什么问题,还可以继续来问我。”

    “就这样?亏你特么的说得出口!”提利昂眼珠子都快瞪爆了,不知为何忽然产生了强烈的熟悉和既视感,回味了好一会才回想起来:当年自己在带艾格离开长城时,向他转述守夜人高层交给他这个‘后勤官’的任务的时候,不就是一模一样的场面?

    “喂,当年你离开黑城堡时,为难你的可是杰奥·莫尔蒙和班扬·史塔克他们那帮人,不是我哎!你不能这样公报私仇。”

    “这怎么是公报私仇?你误会了。”艾格也明白过来提利昂联想到了什么,“这五件事里,只有前两个是短期目标,必须完成,另外几个则完全是长远展望,需要结合实际来判断何时以及该怎么开展的。等我把河湾地收拾完,肯定不会让你一个人操持的。”

    “唔。”提利昂略微放下一点心来,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可三五秒后却又发现了不对,“等等,好像也只有前两个任务,才算得上是财务大臣的职责范围吧?后面几个,根本就不是我该干的活,而是你这个女王之手的工作好不好。”

    “没错,若非如此,又怎么匹得上‘千钧重担’这样的描述?咱们私下里说点不能让女王听见的话吧:我将你拉来君临,根本就不是让你来当财政大臣的。你实际上,是我的……”艾格想说你是我的首相,但旋即意识到这实在大逆不道,便改口道,“我的‘副首相’!只是女王对兰尼斯特家尚有提防和不满,而七国也从来没有副首相这个职位,才委屈你暂时顶着财政大臣的头衔罢了。我心理上的任务分工是:我主外,你主内,你我二人共同协助女王统治七国。待到干出点成绩来后得到女王信任,我便会向陛下申请,设立内、外相之分。能把这五件事全部或哪怕仅大半完成,都足以让你我青史留名,成为坦格利安王朝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人臣和御前成员了。”

    “內相?”提利昂眼前一亮。

    谁主外谁主内这个说法实在有点给里给气,但内相外相这个说法则完全克服了该缺点,侏儒刚刚还在心里嘀咕:论能力、威望、功劳和受女王的信任,自己有哪一点比得上你这个完美无瑕的守夜人总司令?就连年龄和个人魅力上都是你更占优势,除非干到不想再干了主动辞任,首相这个职位哪里轮得到自己?

    就算真接任首相一职,他的个人成就也会完全被前任的光芒给彻底笼罩,根本不可能在史书上留下什么浓墨重彩的记录。

    但现在,艾格这家伙,居然硬生生地——给自己创造出了原本不存在的上升空间和职业前景!

    提利昂心潮澎湃、默不作声地思索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像往常无数次一样,被面前这个黑衣的家伙给完全吊起胃口拿捏在手心里了,但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却出乎意料的不坏。现在,他考虑的已不是要不要接受这千钧重担,而是正式赴任后,该怎么烧新官上任的几把火了。

    马蹄踩踏石板和车轮滚过露面的规律声响里,车夫的话打破了片刻的沉默:“提利昂大人,首相大人,您手下带的路,怎么不是前往红堡啊?”

    “不去红堡。”艾格飞速接过话茬,“我们现在赶去参加出征河湾的最后一场军事会议。”他看了看提利昂,微笑着说道,“兰尼斯特家在这一战里也有任务,而且……作为未来的坦格利安帝国内相,我觉得你有资格见证这样历史性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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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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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境长城上的王者介绍:
穿越到《权力的游戏》或者说《冰与火之歌》的世界里,干点啥合适呢。后宫?争霸?种田?倒霉的艾格没得选择,因为他在一开始就被守夜人抓了壮丁。绝境长城上的王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绝境长城上的王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绝境长城上的王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