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大唐日报(中秋佳节,愿各位安康!)
李牧回到家中,自然又是一番骚乱。白巧巧查验过李牧的伤势,泪水涟涟,道:“要不咱们别做官了吧,得罪了人还要来杀你,咱们就守着酒坊,一年分润些,省的与人争斗,再不行,咱们就回定襄去吧……”
李知恩却道:“夫人,咱们不能就这么认输呀,他们已经欺负到家门口了,咱们得与他们斗!”
“对!”李牧也道:“这回小丫头说得没错,不能碰到点事儿就往后缩,我这不是没死么?这回老子没死,老子就不会死。谁想让我死,谁就得死!哪怕一时半会斗不倒他们,老子早晚也能弄死他们,山高水长,咱们走着瞧!”
白巧巧被李牧的狠劲儿吓着了,眼泪也止住了,握住他的手,道:“我不懂什么,但只要你决定了,我就陪着你。”
“这就很好了。”李牧趴在白巧巧的腿上,想了一会儿,道:“知恩,去拿笔墨,老爷我说,你来写。”
“好!”李知恩不知道李牧要做什么,但还是听话地把笔墨拿来了。
“你这样写,朝堂之上,门阀世家仗势欺人颠倒黑白,逐鹿侯据理力争舌战三御史……”
“逐鹿侯心系百姓发明新式耕犁,吾皇英明设农器监推行天下……”
“动了谁家利益,逐鹿侯通善坊遇刺……”
李牧口述了三篇通稿,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然后又道:“再写一件事,注明,刊印之时,用花边圈好,就写芙蓉园北马场三日后开业……”
一共四篇通稿,刚好用了两页纸。李知恩写完了,李牧又让她拿过来检查了一遍,然后在纸的背面注明了如何刊印,如何排版等等,都注明之后,让李知恩拿到前院去给那些雕刻活字的匠人。
“按我的吩咐,排好版后,今夜全府的人,换班刊印。咱们府中有多少纸张,就给我刊印多少,做好有赏。明日天明,让李重义领着府内的侍卫,把开印出来的东西,免费送给东西两市的各大商铺,各坊都给我贴上,我要满长安的人全都看到。”
李知恩小声提醒道:“主人,私贴告示可是犯法的。”
“犯什么法,本侯署理印务监事务,此为本侯分内之事。另,告知那些匠人,设计一款龙纹图案出来,中间围绕四个飞白体字,曰,大唐日报。本侯不但今日要发,明日还要发,条件允许,日日都发,不逼得他们登门道歉,老子就发个没完!”
“好。”看李牧发狠,李知恩不知怎地只想笑,也不敢惹他,拿着写好的通稿,转身出去办事了。李知恩这一走,李牧发狠的表情登时变了。
“哎呦,娘子,屁股疼……快抱抱、”李牧说着就往白巧巧的怀里拱,白巧巧本来正哭呢,被李牧这样一闹,也掉不下眼泪了,气得捶了他一拳,但又心疼,根本就没使劲儿。
李牧赖进了白巧巧的怀里,道:“娘子,你说这些歹人多坏,伤哪里不好,非得伤屁股……耽误了我娘子的大事,我岂能容他?”
“耽误了我的大事?”白巧巧皱眉道:“耽误我什么事了?”
“自然是……”李牧凑到白巧巧耳边嘀咕了两句,白巧巧羞得满脸通红,道:“呀,这种时候,你还想着那事……羞也羞死了,我才不着急呢!”
“那我着急。”李牧嘿嘿笑道:“为夫一定尽快好起来,不会耽搁太久的。”
“你呀、”白巧巧无奈地瞪了李牧一眼,轻轻搂着他,道:“明天娘来了,你可不许跟娘瞎说。”
“嗯,都听娘子的。”
白巧巧低头奖励了一个香吻,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今日救你的那个妇人,长得美么?”
“罩着纱呢,哪里看得清。不过声音倒是挺好听的,个子也很高,怕是得有你那个好姐妹那么高。”
“哦、”白巧巧问了一句,便不做声了。李牧看了看她,道:“娘子,你问这干嘛?你该不会以为我……不会吧?”
“是你说的,喜欢比你大的女人啊。”
“这哪儿跟哪儿啊,人家是清河崔氏的长媳,又身出名门。再说了,她比我大十多岁呢。我就算再喜欢比我年纪大的女人,总不能娶一个年纪大这么多的寡妇吧……你到底在想什么呀。”
“原来大十多岁……”白巧巧放下了心,脸上又浮现出笑容,道:“其实我也没担心,就是随口一问,随口一说。”
“嘿、刚刚的样子可不像。”
白巧巧羞恼道:“再说,我不抱你了。”
“抱抱……我错了错了、”李牧赶紧认怂,又往白巧巧的怀里挤了挤。
前院,整座侯府的下人都调动了起来。这些雕刻活字的工匠,近些日子没少得到李牧的指点,对雕刻活字这一项技艺已经很熟稔了。李牧的吩咐又很细致地注明了,所以排版工作没用多少时间便完成了。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裁纸,刷墨,拓印,然后放到一旁等待墨干。在李知恩的安排下,形成了一跳流水线作业。等到天明的时候,侯府的纸张全部刊印成了“大唐日报”,足有千张之多。
李重义带着轮换休息了半夜的家丁出府,分别奔向东西两市,张贴,送报,等日上三竿,他们回来的时候,整个长安城差不多都已经知道了“大唐日报”这个东西,也都知道了这首期“大唐日报”上面刊印的四件事。
四件事中,三件与逐鹿侯有关。逐鹿侯这个名字,也瞬间成为了长安百姓茶余饭后谈论的焦点。而赵庆,江道源等人,则变成了百姓痛斥的对象,往日在百姓心中高高在上的门阀世家,也第一次卸去了光环,让百姓们看到了他们斯文有礼之外的另一面。
对于贞观犁,百姓们的看法大多还是保持怀疑。毕竟提升一倍这种描述,一时间很难让人相信。但对于李世民设置农器监打算推行天下的做法,百姓们还是非常支持的。
引起争议最大的,便是逐鹿侯遇刺的事情了。有前面两件事作为铺垫,看到第三件事的时候,凶手是谁几乎立刻浮现在了百姓们的脑海中,博陵崔家!在逐鹿侯手底下吃了亏,便要报复!刹时间,博陵崔家成了众矢之的。
至于马场开业的花边新闻,也同样引起了长安百姓的关注。不少人还特意去芙蓉园北,看到底有没有这个马场。
大唐日报一日之间,风靡长安。
第一百五十一章 登门
永宁郡公府。
王为侍中,乃是一个实权宰相。但他的爵位却比照秦王府旧人低了一等,只是郡公。虽然李世民没有刻意提及过,但谁都清楚,这与王曾是李建成的肱股之臣,以及他太原王氏的出身,都有一定的关系。
王心知肚明,所以从不曾抱怨过爵位之事。现门阀世家的嫡系子弟,于朝中任职者,唯王位置最高。他担任的角色,对于门阀世家来说非常重要。李世民对此也心知肚明,君臣都有默契,各有目的,谁也不曾挑破。
今日,王在府中草拟奏折,为的就是再上奏一本,让李世民答应他当日在殿上的请求。忽然门房来报,崔文生携重礼前来求见。王听后有些纳闷,门阀世家虽然同气连枝,但互相之间也有远近。太原王氏与清河崔氏互有婚约,一向交好,但与博陵崔氏,却鲜少有来往。而崔文生作为博陵崔氏嫡长子,在朝中的官职要比他小太多了,平素里也没有什么联系,今日他登门,还带了重礼,会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忽然一个人出现在了王脑海里,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那件事不是刚过去么?难道又有事了?
王放下毛笔,随着门房来到大堂,崔文生见他来了,赶紧过来行礼,道:“王伯父,晚辈文生有礼了,今日前来叨扰,还请伯父看在五姓七望同气连枝的份上,施以援手吧!”
听崔文生叫‘伯父’,王心中便有数了。一定是出了大事,否则崔文生不会不称‘下官’而称‘伯父’,王微微皱眉,问道:“发生了何事,如此惊慌?”
“伯父请看。”崔文生从怀里拿出一张‘大唐日报’,递给了王。王略带疑惑地拿在手里,眉头登时皱得更紧了,他抚摸了一下纸张,又仔细打量纸张上面的字,纳罕道:“这……是拓印出来的么?”
崔文生急道:“哎呀,伯父啊,您看上面的字!”
王赶紧去看,头两件事,看完之后,他尚且能够稳住。说得都是发生的事情,句句属实,也无什么添油加醋的。但第三件事看了之后,他便有些冒汗了,忙问道:“李牧当街遇刺?是你做的?”
“不是啊!”崔文生跺脚道:“要是我做的,我也不来求您了,但现在……真不是我做下的,可是您看这东西一发,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傻子都会往我博陵崔家身上想。伯父,实不相瞒,今日我来您这,都是走的后门,我的府邸正门已经被百姓堵了,什么肮脏之物都砸在了门上,已是臭不可闻了!李牧这招可是够毒啊!”
王听出了门道,问道:“你是说,现在全长安的百姓都看到这个东西了?怎么可能,难道一夜之间,能抄写出上千份不成?”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反正现在东西两市,各坊路口,基本上全都有这‘大唐日报’了。可恨我崔氏千年名声,毁在这小子手里了!”
王面沉似水,能被李世民称之为有宰相之才的人,听了崔文生的描述,岂会不知这‘大唐日报’的出现会带来什么后果。他看了看崔文生,问道:“你来找我,是想做什么?”
崔文生一躬到底:“我想请伯父与我一起上奏弹劾李牧,有了伯父的帮衬,就算是陛下,也无法再偏袒他了。”
“蠢材!”王还以为崔文生想到了什么主意,没想到竟然如此愚蠢,厉色道:“现在李牧已然遇刺,所有矛头都指向你博陵崔家,这时再上奏弹劾?谁会相信你的话?自取其辱!”
崔文生被骂蒙了,道:“那、那依伯父的意思呢?”
王叹了口气,道:“看在你父亲的面上,我再多说几句。眼下李牧遇刺已为事实,而你又说凶手不是你的人。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有人想除去李牧,欲嫁祸给博陵崔氏。这个人,可能与李牧有仇,也可能与你博陵崔氏有仇。二,若无嫁祸之事,那就更加可怕。你仔细的想一想,自博陵崔氏与李牧发生矛盾,陛下一直站在李牧一边,处处偏袒。很有可能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陛下,借李牧之手,欲拿你博陵崔氏开刀,打压门阀世家。李牧遇刺也可能是演的一出戏,就是要你百口莫辩。若真如此,不止是你博陵崔氏的危机,五姓七望,都将大祸临头!”
崔文生听得冷汗淋漓,颤声道:“天下、天下初定,陛下会这么快对门阀世家下手么?”
王深吸了口气,抿了抿嘴,道:“老夫也觉得不至于这么快,但帝王的心思,从来都是难以揣摩,也许就是要出其不意,也不一定。不敢赌,也不能赌。”
崔文生已然彻底没了主意,道:“伯父,还请教我。”
“为今之计,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要先找到幕后主使之人。我会入宫面见陛下,为你试探消息。而你,也要立刻发动所有关系,看能否寻到线索。对外则绝对不可松口,既然李牧没有点名道姓,你就当此事与你博陵崔氏毫无关系,不可露出半点异状。若找到了主使之人,立刻杀之,只有让此事变成了一桩无头案,才能慢慢平息下去。否则无论主使之人被谁找到,都可能被利用,到时祸水东引,倒霉得可就不止你一家了。”
崔文生用力点头,道:“那便劳烦伯父了,我这就去寻。”
“去吧、我这边一旦有了消息,也会立刻派人告知你的。”
崔文生告辞而去,王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崔阀主何等人物,怎么后代尽是这种货色,都是些扶不上墙的烂泥。
王转身正要回到后院重写奏折,忽然一个声音传入耳中。
“大伯,鸥儿来了。”
王立即转身,看到王鸥,顿时喜形于色:“是鸥儿,你不是在洛阳么?何时来的长安?”
王鸥走过来,盈盈下拜,王赶紧扶她起来,把她迎入堂中。
“来了有几日了,处理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大伯,刚刚匆匆走出去的那个人,可是来自博陵崔家?”
“是、”王似乎一点也不奇怪王鸥怎么会认得崔文生,道:“鸥儿,你问这做什么?”
王鸥道:“鸥儿正有一件事,想说与大伯知道。”
第一百五十二章 利弊
半个时辰后。
王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么说,李牧遇刺,是你亲眼所见了?”
“是、”王鸥点点头,道:“而且我还查到,幕后负责此事的人,唤做‘老七’,在东西两市颇有一些名声,且极有可能是博陵崔氏的暗子。”
王对王鸥的话似乎一点也不怀疑,怒道:“竖子安敢欺瞒于我,亏得我还答应替他打听消息,给他出主意,气煞我也!”
王鸥微微一笑,道:“大伯不必如此生气,我觉得崔文生也未见得就知道细情。”
“这是什么意思?”
王鸥把从四寇身上搜出的一枚金钗从袖口拿出来递给王,道:“这是从凶手身上搜到的财物,这样的东西,定是女人所有。因此我猜测,应该是崔家的女眷想替儿子报仇,但是家族不许,才自己拿了财物,找到这个老七买凶杀人。那崔文生就算是再蠢笨,也不敢刺杀开国县侯,他没有这个胆子。就算是崔阀主,也未见敢冒这么大风险。毕竟李牧现在是陛下眼前红人,他们不会傻到给陛下找茬的机会。”
王想了想,点头道:“鸥儿所言有理,那依你看,这件事该如何收尾。”
“我打听到老七这个人,就立刻派人去抓了。但是这老七似乎有所察觉,已逃出了长安城。眼下抓是抓不到了,但他必然也不敢轻易出现。所以这件事,最好的收尾方式,就是不了了之。”
“可是我已答应了崔文生,要去替他……”
王鸥婉然笑道:“大伯,君子才待之以诚,您以为,崔文生可配得上君子?”
王愣了一愣,道:“大伯知道该怎么做了。”忽然他又想起李牧,道:“鸥儿,关于李牧此人,你如何看待?”
“接触尚浅,还看不出什么。现在能了解到的,都是听说的。例如诗文、耕犁……还有今日的这大唐日报,显然他又发明了一种快速拓印的方法,此人出身塞外边城,偏偏有如此大才,着实令人惊讶。我已派人去调查了,数日之间,可有回复。若他真是天纵奇才……”
王道:“如此人才,若为陛下所用,于五姓七望,可是大不利啊!”
王鸥问道:“大伯的意思是,除之?”
“难道不除?”
王鸥摇了摇头,道:“大伯,李牧虽然为陛下所用,又因博陵崔氏而厌恶门阀世家。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已经是我们的对头,博陵崔氏代表不了五姓七望,而李牧对门阀世家的态度,也只因博陵崔氏而已,其他六望可没得罪他。昨日姐夫对他说了我的身世,也未见他态度异样。足见此人爱憎分明,对待门阀世家的恶感,全部来自博陵崔氏。我太原王氏若想与之交好,他未见得会拒绝。”
顿了一下,王鸥又道:“若他发明的新式耕犁,真能如他说得那样。如此人才,杀之岂不可惜?大伯不要忘了,陛下也是要把这新式耕犁推行天下的,推行天下之后呢?这天下的地,谁的手里最多?与其跟陛下争对百姓的那点恩惠,还是这地与赋税,更加实在一些,不是么?”
王久久不语,在心中盘算。王鸥说的话,其实他也想到了。但是没有王鸥想得这样深入,千百年来,门阀世家与皇权斗法,争得最根本的,其实就是民望二字。所以遇到了事情,王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与皇权抢夺民望。但王鸥所言,又句句在理。民望这东西,有时候有用,有时候也没用。再大的民望,其实也比不过一块地实在。
如今的大唐,大量的耕地都掌握在门阀世家手中,就算是皇帝,也改变不了这个局面。若皇帝想要强行改变,门阀世家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到时天下可就乱了,李世民是一位明君,绝不可能铤而走险。这样算来,即便让渡了一些民望,新式耕犁推行之后,受益最大的仍是门阀世家。
“鸥儿的意思,是想让我与他交好么?”
“大伯也不必如此,您是宰相,李牧不过是工部侍郎,还不值得您屈尊结交。不与之结怨,保持中立,遇事儿对理而不对人,左右逢源即可。那日朝堂之上,大伯所言,怕是已经让陛下警惕了,但此事大伯的做法,也符合陛下的预想,再写一封奏折也可,言辞却要点到即止,不可过激。陛下无论如何安排,大伯都不可再争了。这样陛下会觉得大伯心有顾忌,还在他的控制之中,对大伯的警惕也会少些,假以时日,便可弥合芥蒂了。”
王点了点头,道:“大伯心中有数了。”
王鸥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便起身道:“既如此,大伯便忙着吧,鸥儿这就告辞了。”
王忙道:“好不容易才见面,怎可匆匆而走,便在府里住几日也好啊。”
“不了,鸥儿昨日答应姐夫,要去探望姐姐。要不是看到了那大唐日报,鸥儿也不会来。既然伯父心中有数了,鸥儿便放心了。”
王叹道:“鸥儿,你可是还生大伯的气啊?”
王鸥摇了摇头,道:“大伯做的事情,都是大伯应该去做的事情。鸥儿身为王氏女儿,也有鸥儿应尽的义务。万幸都过去了,鸥儿既尽了王氏女儿的义务,也还清了欠崔家的,现在一身轻松,早就没什么气了。”
王不知该说什么,抿着嘴说不出话。王鸥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等等!”王忍不住出声,王鸥停下了脚步,王道:“你有三年没回过娘家了,你爹和你娘,都念叨你,族中长辈,也……”
“大伯,鸥儿心中有数的。”
留下这一句话,王鸥便加快了脚步。王再想说什么,却也没有勇气再次叫住她了。
出得永宁郡公府,王鸥上了等候在门口的马车。薄纱之下,已然是泪水涟涟。她并非不知父母思念自己,只是父母当年的欺瞒,令她始终无法释怀。所以这些年来,她虽然暗中没少帮衬娘家,却鲜少与家人见面。此次来见王,已算是极为罕见的情况了。
多年的磨砺,已经让王鸥练就了快速整理情绪的能力,几个呼吸间,她便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去宿国公府。”
第一百五十三章 舆论很重要(1)
逐鹿侯府。
李牧趴在床上,张嘴吃着白巧巧喂过来的粥,好一副大爷的派头。听说他遇刺了,这一上午来拜访的人是络绎不绝,工部的下属官员自不必说,巴不得有个借口可以登门送礼,就连他的顶头上司工部尚书李大亮,也来探望了一下。还有李绩、白闹儿、唐俭等人,老娘孙氏自不必说,一大早就到了,哭了一个多时辰,李牧好一番安慰才哄好。
过了晌午,李牧才有空吃饭。屁股受伤起身不便,李牧就跟白巧巧撒娇,赖在床上不起来,要白巧巧把粥吹凉了喂他吃。白巧巧拿他没办法,只好像哄孩子似的,吹一口喂一口。李牧手脚也不老实,这儿摸一把,那儿摸一下,惹得白巧巧脸颊飞红,又奈何不了他,一碗粥喂了快小半时辰,都快凉了还没吃完呢。
“主人,夫人,陛下来了……呀!”李知恩匆匆跑进来通报,看到俩人腻歪的一幕,赶紧捂住了眼睛,但指缝分开那么宽,显然还是什么都看得见的,如此掩耳盗铃之举,直接把白巧巧闹成了一个大红脸。
“快别闹了,让陛下看到了,成什么样子。”白巧巧把粥碗递给李知恩,挣脱开李牧的手,帮他塞回了被子里,又整理了一下衣装,然后来到外屋,去迎接李世民。
没一会儿,李世民便到了,长孙无忌自然跟在身边。李牧见了二人,努力地用胳膊支撑身体想要起来,但无奈‘气力不济’,又摔在了床上,咳嗽了一声,道:“陛下,恕臣不能施以全礼,国舅,多担待……”
李世民赶紧过来扶一把,道:“爱卿说得哪里话来,朕听闻爱卿遇刺,心急火燎,处理完了朝政,就赶过来探望。爱卿,伤的可重啊?”
“陛下……”李牧泪光盈盈,指了指受伤的地方,苦着脸道:“贼人歹毒,投掷匕首,刺中了臣的屁股,伤的倒是不重,可是太丢人了啊……”
“屁、屁股?”李世民看了眼李牧指的地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长孙无忌也是忍俊不禁,道:“我与陛下都看了‘大唐日报’,上面也没写你伤了哪儿,还真不知道伤的地方是屁股。”
李牧叹了口气,便把当日情形说了一遍。他可是听‘三侠五义’,‘隋唐英雄传’这类评书长大的人,说起故事来,自然就带上了点评书的意思,相比大唐日报上的纸面描述,自然是细致精彩得多,李世民与长孙无忌二人,都听得入神了,宛如置身当场似的。长孙无忌是文官,不太懂武事,但李世民是马上的皇帝,对其中凶险更为了解,听罢之后,连连叹道:“如爱卿所言,这四个歹徒必是擅长合击之术,三人一击不成,还有第四个人补刀。若非你的护卫勇猛,加之有人帮忙,爱卿可凶险了。”
李牧叹道:“可不是么,陛下,臣差点就再也见不到陛下了!臣已决心,一定要与这幕后主使之人斗争到底,情急之下,未经向陛下请示,就私自刊印了大唐日报,还请陛下恕罪。”
“朕能够理解。”李世民点了点头,这时长孙无忌从怀中拿出一张大唐日报,递到了李世民手上,李世民递给李牧看,道:“爱卿,朕也是第一此看到这种东西,有一些事情不甚明了,还望爱卿解惑。”
“啊,陛下,您有话问就是了,臣自当知无不言……只是,陛下,能不能别叫臣爱卿,臣有些不习惯。您就像往常一样,叫臣名字,或者叫臣‘小子’,都行。”
“呵,还挑起朕的毛病了。”李世民哼了一声,道:“这不是看你已经加冠成年了,才称呼爱卿以示尊重么?难道要朕叫你的表字‘逍遥’?朕还觉得别扭呢,也不知父皇怎样想的,竟然赐你‘逍遥’二字做表字,朕为帝王都不得逍遥,你倒先得了。”
李牧苦笑道:“陛下,臣得什么逍遥啊,臣要是得逍遥,屁股能中匕首么。您要是觉得逍遥别扭,就还叫李牧就成。”
“朕懒得与你争辩这些,朕来问你。今日这长安城中,这个大唐日报,你发了多少张出去?”
“臣也不甚清楚,约莫一千一二百张上下。”
长孙无忌问道:“一千多张,仅在昨夜一夜刊印出来的?”
“是啊,臣遇刺是昨日发生的事情,这报纸自然是昨夜刊印的了。”
“报纸?”
李牧差点忘了,李世民和长孙无忌没有听过‘报纸’,赶紧解释道:“报纸是臣自己取的名字,意思就是在纸上的告示,报与百姓知道。简称报纸,大唐日报的意思就是,每日大唐发生的大事,报与百姓知道。”
李世民又问:“这报纸一夜之内刊印一千多张,用了多少人?”
李牧凝眉心算了一下,道:“两伙人换班,一伙差不多六七人,十二三个人吧。”说到这,李牧大概明白李世民想知道什么了,道:“陛下,真正刊印的时候,速度要比这快的多。昨夜臣是临时起意,而且府中的下人,都不熟练。真正刊印的时候,事先做好培训,效率至少还能提升三倍。”
李世民微微蹙眉,道:“李牧,你可知道,今日朝堂之上,众臣是如何谈论‘大唐日报’的?”
“如何谈论?”李牧想了想,道:“莫不是有人觉得,这大唐日报会产生什么隐患之类……”
“对!”李世民点头,道:“今日不少大臣上奏说,这大唐日报一夜之间传遍长安,将朝中大事公开与百姓知道,会造成社稷不安,长久下去,必将引起动乱,请求朕下令禁止。”
李牧赶紧道:“陛下,说这样话的人,乃是鼠目寸光之辈。他们根本不懂臣的打算,难道臣废了这么大的周章,只是为了泄愤么?”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都没言语,但俩人的眼神已经表达出了意思:难道不是么?
李牧一阵气闷,道:“陛下,臣确实有泄愤的意思。但臣不仅是为了泄愤啊,臣做的每一件事,无不是为了百姓,为了陛下,为了大唐!”
第一百五十四章 舆论很重要(2)
李世民这一生,见识了太多义正言辞、慷慨激昂的臣子了,但如李牧这般,每次‘义正言辞’都如此做作之人,还是不多见的。这其中做作又不让他觉得烦人的,唯有李牧一个。因为李牧的义正言辞和慷慨激昂,目前为止还没有让他失望过,而其他人,则十次有九次是空话。
“那你来说说,这大唐日报,到底如何为了百姓,为了朕,为了大唐的?”
“陛下,这也是偶然浮现的灵感。那日您与臣说,地方上,门阀世家的势力,要大过朝廷。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呢?臣想,无外乎是因为朝廷离得远,而门阀世家对于百姓来说,离得近。朝廷有政令,百姓不知道或者晚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也都是门阀世家先知道,然后再选择性地告知百姓。久而久之,在百姓心中就会产生疏离感。”
“臣就想,如何能够跨越门阀世家,让朝廷与百姓建立直接的沟通渠道呢?正好臣遇刺,想要报复,就想到了这个主意。若朝廷能办一个报纸,把朝中大事,直接告知百姓,让门阀世家插不上手,那岂不是可以越过他们了?以后有什么事情,百姓和门阀世家一起知道,岂不是很好么?”
李世民听罢之后,沉吟了一会儿,道:“可是百姓毕竟是民,知晓朝中大事,一无必要,二也有不妥。”
长孙无忌也点头,李牧道:“陛下,您误会了臣的意思。古语有云,三人而成虎。一件没有发生的事情,只要是有人相信他发生了,就会产生这件事已经发生的效果。平日门阀世家,便是用此招数,或曲解、或欺瞒、或哄骗,从骗取朝廷本应得到的民望。而有了大唐日报之后,朝廷不一定要把所有大事都登报告知百姓,只需捡与之相关的,例如朝廷要推广新式耕犁,朝廷大军平定突厥,等等有利于树立朝廷威信,增加陛下荣光的事情刊登,百姓与朝廷,与陛下之间,联系自然会紧密起来。”
“而且若是门阀世家有什么小动作,也可登报指出、纠正,让他们龌龊的心思无所遁形。自此不能再欺瞒百姓,假以时日,朝廷的民望定会越过门阀世家,取代他们在地方上的优势!毕竟这天下,还是普通百姓居多。臣相信,民心所向,才是正途!”
‘民心所向’四字,正中李世民的心思,他看了眼长孙无忌,问道:“辅机以为呢?”
长孙无忌心中甚为震惊,他没想到李牧小小年纪,竟然能想到民心民望这个层次上。他现在对李牧的忌惮越来越大,心中也是游移不定,不知该支持,还是反对。他下意识觉得不应该支持,但理智告诉他,李牧此举乃是为了打压门阀世家,于陇右这些勋贵是大有好处的,理应支持。
想了一会儿,长孙无忌没有直接表态,而是问道:“此举虽然好,但有两个问题有待解决。”
李牧道:“不知国舅说的是什么问题?”
“这头一个问题,是钱。眼下国库不甚充盈,而刊印报纸,耗费不小。工匠,墨,纸等,都要钱,若偶尔为之,尚可负担,但若每日都刊印,负担不起。再者,这报纸若只是在长安城中发行,用处有限,但若发行天下,我大唐疆域辽阔,如何做到快速通传?”
李牧听罢,心中暗挑大拇指,长孙无忌不愧是李世民最心腹的宰辅,眼界果然不同,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找到发行报纸最大的两个问题,个个切中要害。但这两个问题,李牧早已想好了,所以并不难解答。
“钱的问题无需担心,臣已经算过成本了。报纸是为了传递信息之用,所以用不到上好的纸张。最粗劣的纸张,也可印制。若一次刊印万份,成本不足一文。一文钱,对识字的百姓来说,并不算是一个很大的负担。再说报纸也不是看一次字就没了,可以传阅。臣以为,人都有传播消息的本性,一个人看了报纸之后,得知了新的消息,他一定会忍不住告知那些不知道这个消息的人,所以就算不识字也没关系,只要消息得以传播,目的就达成了。”
“而且,这报纸也是可以赚钱的。”李牧指着大唐日报上被花边圈起来的地方,道:“陛下、国舅,请看这里。这是臣想到的,赚钱的办法。这花边圈起来的地方,臣称之为‘广告’,乃是取‘广而告之’之意。臣举一个例子,洛阳的商人来长安开了一家店铺,他最担忧的事情应该是长安的百姓不知道他开了店铺,不知道他的店铺在哪,但他若把消息刊登在大唐日报上,长安的百姓看了报纸之后,就会知道他的店铺,如果有需要,就会去购买。印刷报纸是要用钱的,自然不能免费帮他的忙,所以……”
“这个商人就要付钱,对么?”长孙无忌接了句话,笑道:“你这小子,脑袋里怎么都是挣钱的道!”
李牧嘿嘿笑道:“这不是从小穷怕了么,开窍之后,看任何事情,第一个想到都是挣钱。”
李世民作为一个国库和内帑永远不充盈的皇帝,闻言也是非常心动,道:“这个‘广告’,能挣多少钱?会有人付钱刊登广告么?”
“陛下,说到赚钱,臣非常有信心。若运营得当,单这广告一项,一年的收入,绝对不在灞上酒坊之下。”
李世民一听,眼睛亮了,道:“你是说,这个广告,一年能赚十万贯纯利?”
“或许不止。”
这下李世民真感兴趣了,问道:“你说,如何才算运营得当。”
“需要三个条件,一,陛下的支持。二,禁止民间私办报纸。三,也是臣曾说过的,官府坚决禁止民间私自刊印。抓到不管是何身份,一律以谋反论处。”
“谋反?”长孙无忌皱眉道:“有些夸大了吧。”
“不。”李牧肃容道:“国舅,我之前谈到印刷术的时候曾说过,印刷术仿造难度低,但却是朝廷瓦解门阀世家对知识垄断的武器。而且我也说了,民间若想印刷书籍等,可交给印务监来做。只要符合规矩,他们付钱,印务监可以替他们印刷。有消息想要宣传,可以来报纸登广告,这样的条件下,若有人还要私自印刷书籍或者报纸,他的目的会是什么?我想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第一百五十五章 舆论很重要(3)
“那也不一定是要谋反啊?也许、也许……”长孙无忌想举一个例子反驳,但又实在是想不到一个合适的。
李牧替他解围,道:“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他私自印刷,而不通过官府,必是有私心,担心通不过官府的审核。若想树立朝廷的威严,就必须禁止民间私办,既然要禁,就要禁绝,否则只要留下空子,就是隐患!”
长孙无忌虽然仍觉得不妥,但他知道此事不能再说了,否则触碰到了李世民的敏感神经就有些犯不上了。见长孙无忌闭口不语,李世民点了点头,道:“报纸与刊印之事,对百姓民生并无影响,禁绝也是无妨。朕准了,李牧,你再来说说,辅机提出的第二个问题,该如何解决?”
“这件事无法解决。”
“无法?”李世民怒道:“既然无法解决,刚才你说了那么多又有何用?”
“这件事是无法解决,但是有变通之法。在长安城中,朝廷可以发‘大唐日报’,而稍远一些的地方,则可以择每日大事,以十日为期,刊印‘大唐旬报’,更远的地方,则改成‘大唐月报’。消息还是可以传递,只是精简了一些,慢了一些。等到日后报纸办得成熟了,则可在东都洛阳等五都都办一个报纸,这样五都一起散播消息,传递就更快了。”
“这也是个办法。”李世民面色缓和,忽然想到了什么,道:“李牧,你说了这些,但没说这报纸每日的内容由谁人编纂。朕今日看了你编纂的内容,尽是一些挑拨之语,总不能每日都刊印这种东西吧。”
李牧赶紧道:“陛下,您就是让臣负责,臣也没那个时间啊。臣以为,做文章乃是文事,文事就要找文人。陛下不是有弘文馆、崇文馆和国子监么?那些博士、学子,教授,整日也没什么事做,不如就交给他们,正好物尽其用。”
“可是……”
“臣知陛下担心什么,若陛下担心他们所作文章有所偏颇,没关系,可以让他们互相制衡。”
“何为互相制衡?”
“选拔做文章的人的时候,寒门学子选一个,勋贵学子选一个,门阀学子选一个,各方势力都来一个,然后让他们就一件事做文章,再互相投票,择票最多的一个刊发,这样虽然不能完全避免偏颇,但也能大大减少了。”
李世民抿嘴想了想,道:“这样倒是可以减少偏颇,但朕就怕他们不出力,万一消极怠工……”
“陛下,您觉得这些学子,每日向学,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科举为官,进入仕途。”
“陛下不如给他们一个如同起居郎一般的旁听之权,过些时日,择其中真正有才干者,赏赐一官半职,这样众位学子必然趋之若鹜!”
李世民哈哈大笑,指着李牧道:“看来你受点伤也好,在家憋着,能想出这么多主意来。好,朕便给你个机会,此事可行或者不行,一个月的时间,朕再看效果。若真可行,便正事设立官署负责此事。若不可行,就当是考校学子了。等你伤好了,可去选择学子作文章,朕就先设一个……唔,御前行走之职吧。每日准许一名学子在朝堂旁听政事,至于谁有这个机会,则是你来定。也可借此缓解一下你与学子间的矛盾。”
李牧故作不知,楞道:“陛下,臣与学子们没有什么矛盾啊!”
“你把国子监的监正、孔圣后人孔颖达气晕,这件事这么快就忘记了么?”
“啊!”李牧恍然大悟,叹息道:“臣以为,技不如人,就该好好反省,没想到这些做学问的人气度这么小,如何成就大事啊!怪不得满朝文武,没有一个是读书出来的,看来像他们这样读书,也成不了什么才。”
“休要恃才傲物!”李世民不悦道:“你虽然有才,但也不可忘记三人行必有我师的道理,弘文馆、崇文馆、国子监,都是各地方选之又选的少年才俊,不可轻视之。”
“臣知错,臣领命。”
“行了,你便好好养伤吧,朕要去御马监择选良驹去了。”
“啊?”
“还不是因为你。”李世民瞪眼道:“你这大唐日报一发,全长安都知道马赛的事情了。朕也是爱马之人,岂会错过,朕要择选良驹争一争这个头名!”
李牧一听这话,慌忙道:“陛下,您若参赛,谁敢赢您啊!”
“不用你提醒,朕自会安排人,不会泄露身份的。”忽然,李世民停顿了一下,道:“至于行凶之人的幕后主使,想必你心中已有数。朕给你提个醒,若无必胜把握,忍一时也未尝不可。纠缠下去,也不一定会出结果。”
“谢陛下提醒,义父也是如此说。”
李世民又道:“朕给你带来了一些宫廷秘制金疮药,你且用着,是孙思邈孙真人的方子所制,当比你现在用的疗效好。”
“臣谢陛下恩典……”说着,李牧又要‘挣扎’起来。李世民蹙眉道:“行了,别演戏了,朕走了!”
“臣真的是屁股疼,不能施以全礼啊,陛下、陛下……”李牧‘恳切’地呼喊着,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已经走远了。
白巧巧从门外进来,道:“夫君,你对待陛下不可以这么孟浪,万一陛下生气了怎么办?”
李牧拉过白巧巧的手,道:“娘子,担忧这些没用的。帝王之心,常人难以揣度,陛下现在任由我胡闹,是因为他用得着我。只要我还是他身边无法替代的人,我就算胡闹了些,陛下也会容忍。但若有一天我无用处了,就算表现得再谦卑,陛下也一样会生气。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白巧巧点了点头,道:“夫君,万一有那一天呢?”
“万一啊……”李牧想了想,忽然笑了,道:“等到那一天,估计我也攒够钱了,趁着陛下烦我之前,咱们就离开长安,跑得远远的,让他抓不着!”
第一百五十六章 马场开业
李世民未表态禁止报纸,让李牧非常高兴,决定利用好这一个月的试行期,好好搞一搞事情,不然等到正式刊行的时候,他就不便插手了。
所以在李世民走后,李牧又把李知恩叫来,发动前世做游戏宣发的时候的水文功力,文思如尿崩,一口气又弄出来四篇‘uc震惊体’通稿。
“十七岁的开国县侯?关于逐鹿侯你不可不知道的七个秘闻!”
“置生死于度外!唐俭出使突厥记(上)”
“那年定襄月正圆(上)”
三篇通稿,第一篇讲述了李牧是因为什么被封的县侯,列举了他的功劳。
第二篇则是纪实文学,讲述唐俭出使突厥的故事。分两期刊发,第一期讲述唐俭出使突厥背信找到李牧送信。第二期讲述李牧如何逃出突厥大营,见到大将军李靖,李靖又如何当机立断趁雾突击大获全胜,解救唐俭。主要讲述唐俭为完成使命,舍生忘死,同时也突出了李牧本人的一片孝心与义气。
最后一篇则是一篇小说体通稿,讲述了他与李思文守卫定襄城的前后事情。分三期刊发,第一期讲述了李思文为了保兄弟性命,骗他启程,而他得知真相后,毅然调头回返。第二期讲述定襄城内鏖战。第三期则讲述了为了城中百姓性命,李牧与李思文商议利用密道撤退,而李牧则一人留在城中,伺机从义成公主手里抢夺传国玉玺。
断章如狗,到了关键处便戛然而止。李知恩在旁边听他口述,听得都阵阵心焦。她是不知道这段事情的,甚至有些情节,白巧巧都是第一次听说。让他讲后面的事情,他还不说,气得二女也不管他屁股受伤了,一人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
最后则是例行的花边广告,这一期的广告,李牧给了通善坊王鸥的绸缎铺,权当报答一分恩情。
口述结束,已经是深夜了。李牧让李知恩把稿子拿去刊印,有了昨日的经验,今日印刷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而且李知恩调配得也更加有心得,从两班倒变成了三班倒,下人们的休息时间也多了些,不至于明日精力不济。
就这样过去了三天,李牧更新完了《唐俭出使突厥记》,《那年定襄月正圆》,然后又给自家酒坊打了一波广告,为月底开业的天上人间打了个广告,然后给李世民歌功颂德了三篇。第四日头上,李牧的屁股在孙思邈的金疮药助力之下,终于是结痂不疼了。
而经过三日洗脑的长安百姓,则十有**都成了逐鹿侯的粉丝。顺带还捧红了唐俭和李思文,而这几日虽然没提博陵崔家,但先入为主的长安百姓们已然把博陵崔氏视为凶手了,崔文生府邸前后两个门都被愤慨的百姓用脏物堵上了。更有甚者,竟然趁着天蒙蒙亮,把出恭的恭桶倒在崔文生家门口,把整条街巷都搞得臭不可闻。崔文生头两日还四处串联,想上奏告李牧,后来整个人都被熏抑郁了,蹲在府里不出门了。
今日,到了程家马场开业的日子。李牧正好屁股的伤结痂了,也打算去看一看。他不想去也不行,一大早宿国公府派来的马车就等在门口了,他要是不去,程咬金都能给他绑了去。
如果说这几日,除了‘逐鹿侯’,‘唐俭’,‘定襄’这三个关键词之外,最让长安百姓关心的事情,就是即将要举行的马赛了。头名五百贯,第二名三百贯,第三名一百贯,合计将近一千贯的奖励,谁人能不眼红。而拿到这些奖励的代价,仅仅是报名参加一场比赛,骑马跑上一圈,简直是太容易了。
对于长安城的勋贵来说,谁家没有马啊,万一能得个头名,钱到手,名也到手。即便什么名次都得不到,如此盛事,露个脸也好啊。不管哪个朝代,从来不乏凑热闹的人。
报名人数远超预计,李牧的屁股又受了伤不便行动,这几日可把程咬金折腾够呛。遇到事情他不知怎么办,只好往返马场和逐鹿侯府来问李牧。李牧连着给他出主意,预赛、马匹注册、找相马师相马,选什么样的骑士等等,都是他一项一项敲定的。程咬金虽然没动什么脑子,但是体力着实付出了不少,他也挺大的年纪了,实在是跑不动,后来两天都是程处默在跑了。
终于到了比赛日,前期工作也算是完成差不多,一共选出了二十名入围的马匹和四十名骑士。找了画师绘出图形,标注了年齿、毛色、品种等等,贴在了马场之外的公告牌上。
从早晨开始,就已经有不少的百姓等在马场外,翘首向里面瞧,想看看这从几百匹马中选出的二十匹好马,到底是怎么一个好法。
程咬金在马场里面,看着栅栏外面人山人海,脸上却高兴不起来。这几日他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让李牧给坑了,倒不是因为旁的,而是这生意远远比他想得要难的多,这几日连跑带颠,再跟着着急上火,嘴上已经起了大水泡,早知道这么多事情,他都不一定会做这门生意。现在是骑虎难下,想不做,已经投了上千贯钱,加上大唐日报的宣传,满长安都知道了,实在是丢不起人。就算认赔,也得咬牙挺着。
不开盘,没有别的原因,就是怕赔钱。而且程咬金还寄希望于赚钱,如果李牧来主持,或许、也许……还是能赚钱的吧。
“报!公爷,逐鹿侯的马车到了后门。”
“快快快快请啊!”程咬金从胡椅上起来,连声叫道。报信的下人赶紧去迎,程咬金犹豫了一下,也追了上去。看到李牧从车上慢悠悠下来,三步并做两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慢慢悠悠的,看老夫嘴上的水泡,都快给我急死了!”
李牧挣开程咬金的拉扯,道:“程伯父,小侄屁股的伤还没好利索呢,本来还得养几日的,今日要不是马场开业,我都不打算下床。不是都安排好了,还急个什么啊?”
“钱呐!”
“啊?”李牧没听懂,程咬金跺脚解释道:“这还没开盘下注呢,再过两个时辰就开赛了,一文钱进项都没有,我可是搭进去快两千五百贯了!”
第157章 二女相见
程咬金瞪着眼珠子道:“小子,你要是让老夫赔了钱,你看我不揍你的!”
李牧还真不怕,这段日子以来,他已经摸清楚了程咬金的尺度了。他说得越狠的时候,往往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做不得数的。李牧有心逗一逗他,一边扶白巧巧下车,一边说道:“程伯父,要不然这样,我现在就给您三千贯,这个马场归我,赔也赔在我身上,如何?”
“休要废话,你都这么说了,老夫除非是个傻子,才会让你得逞!”李牧这样说,倒让程咬金安心了,道:“你快点说吧,怎么个章程,账房都找好了,一共二十个,都是精通算术的老账房,肯定不会出错。”
李牧暗暗咋舌,对程家的底蕴有些佩服了,账房虽然不是什么特殊人才,但普通府邸,养一两个也就最多了,程咬金能找来二十个老账房,说明程家至少得有十个生意在做,否则凑也凑不齐啊。涉及到钱财的事情,就算别家主动借给他账房,他也不可能用。
“账房有了就简单了,这第一场比赛,谁对谁都不了解。大家下注也是胡乱下,放出话去,买一赔一,买多少赔多少,中了就兑付,现场给钱。至于玩法么,也简单一些,只能下注一二三名,要是名次和顺序都猜对,十倍兑付。”
程咬金算不过来这么复杂的账,但是见李牧说得轻巧,心中没来由的担心,道:“贤侄啊,这个买一赔一,我还能够理解。可是这十倍兑付,万一猜对的人多,我岂不是要赔光家当了!”
“哎呀,程伯父,你不要总是担心嘛!”李牧解释道:“这个生意和玩法,都是我想出来的,我是最了解的人,但就连我也猜不出谁是头名,更别提一二三名都猜中,顺序还得猜对了。可能性太低了,就算有人猜中了,那也是懵的。把心放在肚子里,肯定是大赚特赚,您要是实在不放心,那这样,我也不要马场,就今天这一场比赛,我先给您五千贯,但等比赛完了,收入多少全归我,您答应么?”
“我不答应!”程咬金立刻说道:“你小子都这样说了,获利肯定大过五千贯,老夫又不傻。”
李牧无语地笑了,这算是什么脾气呢,好说好商量肯定不成,非得这么别劲儿地说话,他才能听得进去。
程咬金安排管家去交代账房了,领着李牧来到北侧看台。他早已为李牧安排了一个好位置,隔断出来的包间儿。李牧隐隐约约看到看台最高的地方已经有人了,好奇问道:“程伯父,怎么有人来这么早么?”
“太上皇和陛下。”程咬金小声道:“一人弄了一匹马,都过了预选,进入前二十了。”
“哦……”敢情是父子二人杠上了,李牧可不想掺和进去,悄悄地对程咬金示意了一下,带着白巧巧和李知恩坐了,李重义带着四名护卫,守住隔断前后,出了一次遇刺的事情后,李牧出门可不敢再带李重义一个人就出门了。
勋贵陆陆续续到来,有些爵位低,年纪轻的,程咬金就让程处默去接待,有意磨炼自个儿的长子。而如李绩等人,与他对等的国公,他则亲自出面接待,按照早就安排好的位置,领到相应的隔断中。有下人端上了干果蜜饯点心等物伺候,这也是李牧的主意,不然等待开场的时间太过枯燥,这头一次还行,都好奇是怎么回事能待得住,要是往后形成惯例举办,则会显得乏味了。
能坐上‘贵宾席’的人,下注也是专人伺候的。而且还有一项普通人没有的待遇,那就是下注不必当场给钱,可以写个纸条,等比赛完了出结果之后,再到府上取。这也是程咬金的底气,在这长安城,还没人能欠下程家的钱不给呢。
“逐鹿侯,贵人让你过去。”
李牧刚拿起蜜饯,还没扔嘴里,小陈公公就如幽灵似的出现了。李牧看到他,有点发愣,他确信他所在的位置从李世民和李渊那个位置看过来是个视觉死角,而且还有隔断,应该是发现不了才对。忽然他看到了李重义,无奈叹了口气。李重义这八尺的身高,站在这里像个旗杆似的,比隔断还高出一尺,想要不被发现也难。
李牧只好把蜜饯放下,跟随小陈公公去见‘贵人’。他刚抬起屁股,他的蜜饯就没了,李知恩拿了一个纸糊的袋子,小手飞快地把整盘蜜饯都划拉进了她的纸袋里,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她刚刚趁人不注意,已经尝了一个蜜饯了,比她买的柿饼好吃多了,小丫头有心机的很,这里的蜜饯不要钱,自己买柿饼可要钱,零花钱是有数的,当然要偷偷藏起来回家再吃。
白巧巧瞧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忽然一阵香风拂过,眼前忽然多了一个面罩薄纱的女人。白巧巧一愣,本能地意识到了此人是谁,莫名感觉到了威胁。正在装蜜饯的李知恩也停了下来,打量了王鸥一眼,开口道:“你是谁家的夫人,莫不是走错地方了,这里是逐鹿侯府的位置。”
王鸥自然察觉到了李知恩眼神中的敌意,但她不以为意,摘下了带着的轻纱,露出了本来面目。与王鸥成熟清丽的气质相比,就算是白巧巧,也仍显得青涩。李知恩就更不用说了,完全就是一个没长开的丫头。俩人都有些看呆了,等缓过来,又觉得羞愤。李知恩气鼓鼓地瞪着王鸥,道:“这位夫人,您倒是说话呀,要是迷路了,我帮你叫人。”
王鸥笑道:“奴家唤做王鸥,与逐鹿侯是朋友,你们是逐鹿侯府的女眷,可曾听他提过奴家?”
“谁听过你……”李知恩刚要赶人,被白巧巧拉住了,白巧巧起身道:“我是李牧的妻子,王姐姐,郎君当然提过你,说是你救了他,谢过姐姐救命之恩了。”说着,白巧巧便要下拜,王鸥赶紧扶着,道:“举手之劳怎敢提一个谢字呢,倒是逐鹿侯帮了奴家的大忙,报纸上登了奴家绸缎铺的广告,这批进的货本来是要卖两个月的,短短三日就卖完了,奴家这便是来向他道谢的。”
第158章 各怀心思
“夫君刚刚离开,姐姐还请稍坐一会儿。”
“那奴家就叨扰妹妹了。”
王鸥进入隔断之中,挨着白巧巧坐下了。两女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气氛陷入到了微妙的尴尬状态,谁也不开口,但眼神却都在对方身上。
有了客人在,李知恩自然不好再寻摸好吃的了。乖乖地站在白巧巧身后,眼珠乱转,偷偷向王鸥偷瞄。
论见识,李知恩不一定在王鸥之下,论眼力,她也是见过世面的。自她看到王鸥的第一眼,其实就已经看出王鸥不简单了。而且她也大概能猜到,王鸥来到这里的目的。
人有时候是一个很奇怪的动物,很多事情对应到人身上,都会变成一项无法量化的事情。比如有的人,其实也没有哪里得罪你,也长得并不丑,但你看到他的时候,就是会莫名觉得厌恶,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又如人身上所谓的气质,也是一个无法量化形容的东西,说不清楚,但是当你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你就能够分辨得出她身上的气质,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本能。
现在王鸥在李知恩的眼中,就是这样的感觉。她看到王鸥的第一眼,便觉得有些讨厌。其实她没有理由讨厌王鸥,俩人并不认识,也没有过交集,但是看到王鸥的时候,李知恩没来由的就从心底产生了敌意。等王鸥摘下面纱的时候,李知恩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词就是‘狐狸精’三个字,愈发的讨厌她了。
但她也无法否认王鸥身上的优点。她的声音很好听,温柔悦耳,她的气质很脱俗,清丽婉约。她坐在那里,身姿窈窕,显然是受过良好的‘礼’的训练,定是大家族出身。且她十指纤纤,显然是一双抚琴的手。总而言之,很难在王鸥身上挑出毛病,若非得硬挑,也只能从年龄上找茬了。能够看得出来,王鸥的年纪不小了,但是很奇怪,她此时的样子,说二十四五也行,二十七八也行,三十呢,好像也可以。很难界定在一个范围里,但无论是哪个范围,她无疑都很美。
李知恩在这边找茬,白巧巧那边也在偷偷打量王鸥。白巧巧的见识有限,看不出李知恩能看得到的那么多讯息。但她可以靠直觉,她的直觉让她面对王鸥的时候有些自惭形秽。因为无论比较什么,她都觉得自己比不过王鸥。唯一有利的地方,也许就是年纪了。但是即便王鸥比她大几岁,似乎容貌上也并未吃亏,还是一点优势都没有。
而王鸥心里其实也很惊讶。她收集到消息,只知道李牧已经成婚,且花了五十贯买了一个俏婢。但她并不知道,李牧身边的这两个女子竟然都如此漂亮。王鸥从小便有美名,号称太原第一美女,虽然这个称呼多少与她的出身有关,但王鸥对自己的容貌,还是颇为自信的,这些年也一直精心保养着,并未老去多少。
但她看到白巧巧的时候,还是很直接地意识到了一件事,白巧巧的容貌并不弱与她。可能学识上略逊一些,但这不算是什么缺点。对男人来说,女人懂得太多,并不是一种优势。反而像白巧巧这样,清晰自然,更加惹人怜爱。
李牧的妻子已经如此美了,他的奴婢竟然也丝毫不差。虽然年纪尚幼,但已经可以看出是一个美人胚子,现在就已经很娇憨可爱了,眼神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若再过几年,兴许会出落得比自己,比白巧巧还要漂亮些。
三个女人,各怀心思,都保持了静默。虽然有些尴尬,但大家都是如此,感觉上便好了很多,没有十分难以接受。
又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李牧回来了。其实小陈公公来找,也没有什么大事。太上皇听闻李牧屁股受伤的事情,叫他过去问了问情况,顺便也想打听一些消息,想知道李牧看好那匹马,方便下注。这李牧上哪儿猜得到去,但他也很聪明,当着李渊和李世民的面,对俩人的马大肆吹捧了一番。‘马屁’拍舒服了,才被放回来。
“你是……”回到隔断之内,李牧其实一眼就认出王鸥了。他那日虽然没见到王鸥的面目,但是她的个头身段,身上的香气,李牧却是记得的。可老婆在旁边,还有个丫鬟虎视眈眈,上来就十分热络岂不是找死?故此李牧才装的像是不认得似的。
果然,白巧巧见到李牧是这样的表情,心中一暖,起身拉着他的手,介绍道:“夫君,你认不出么?这不是救了你的王姐姐么?”
“啊!哎呀!”李牧‘恍然大悟’,赶紧告罪道:“那日狼狈不堪,你又带着面纱,实在是没能认出来。实在抱歉,谢过恩人救命之情。”
白巧巧没看出来李牧在装样,王鸥岂会看不出来。但李牧这样的表现,她其实是满意的,含笑道:“逐鹿侯客气了,奴家当日都说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算不得什么。倒是奴家要谢谢逐鹿侯,托您的福,绸缎铺三日就卖出了平时两月的货,现在已经无货可卖,关门休息了。”
李牧笑道:“这倒是我的罪过了。”
李牧余光瞥见桌上的蜜饯没了,瞪了李知恩一眼,叫来外面服侍的小厮,让他又取了一些过来,示意王鸥随便享用。交谈之时,左手一直握着白巧巧的手不曾放开,白巧巧感受到了李牧的心意,心中愈发觉得甜蜜,看着他的眼神都像是能挤出来蜜似的。
李知恩在旁边看得清楚,不满地嘟起了小嘴儿。
这时伺候的小厮过来,道:“贵人是否需要下注,再过半个时辰比赛就开始了,再晚些要来不及了。”
王鸥看向李牧,笑意盈盈道:“奴家听姐姐姐夫说起,马场这生意,还是逐鹿侯出的主意。那不知逐鹿侯觉得,哪一匹马会赢啊,奴家也跟着沾沾光。”
李牧摇摇头,道:“我不买这个。”
王鸥颇为意外,道:“这却是为何呢?”
第159章 千金买马
李牧笑道:“不管压多压少,终究是一个‘赌’字,我不喜欢‘赌’,我喜欢做有把握的事情。”
王鸥想了想,道:“侯爷,赌也有赢的时候啊,眼下是一赔一,万一押中……”
“万一押不中呢?”李牧反问了一句,未等王鸥回答,李牧便自己答道:“钱,我是花得起的,但是我不想养成‘赌’的习性。我喜欢做自己能够掌控的事情,因为赌的结果,无论是赢还是输,在我看来,都是输。”
王鸥露出疑惑的表情,她实在是没有听懂。
李牧解释道:“赌赢了,钱来得太容易,这样下次在遇到劳神费力的事情,我便会想,这么辛苦做什么,不如去下注赌一场马。但哪有常胜将军呢,万一有一天我输了,怎么办?而赌输了,就更加糟糕,我这么好胜的人,输了一次便会想赢回来,肯定会加倍下注。因此,我不喜欢赌。我喜欢靠自己努力得来的财富,即便花的时候奢侈浪费一些,心里也踏实。”
王鸥听了,美目闪烁着光彩。正要再说话,忽听马场正中的三阶高台上有人开口。这三阶高台附近搭建了类似于太庙的扩音装置,虽然不如太庙那个传播得远,但在马场这个范围里却是足够用的。
“各位、各位!”
有人说话,嘈杂之声顿时消减了不少。看向三阶高台,只见这是一个笑面人,天生长了一副讨喜的脸,让人看了便觉亲切。有人认得,此人乃是负责程家码头的掌柜,却不知为何会在这里。
三阶高台上的人做了个罗圈揖,开口道:“小人程钱,受我家主人托付,从今往后便是这马场的掌柜了。今日马赛,乃是咱长安城的头一遭。很多规矩与玩法,众位老爷尚不知晓,但也无妨。等会马赛结束后离场之时,会有人送上细则,并不难懂,下次众位老爷便都知道了。”
“简单说一下这次比赛的规矩,大唐日报上已经刊登了,第一名奖五百贯,第二名奖三百贯,第三名奖一百贯,此为马主的奖励。马场的八个方位,各设裁判一名,若比赛过程中,有人故意干扰比赛,成绩立刻取消,由后一名增补。遇不可抗力终止比赛时,比赛可能会重赛,解释权归马场所有。”
“各位参与下注的老爷,手上都有一张票据。此票据上印有您的指印,若您压中了,兑付的时候,需要出示您的票据,再按下一次指印,三枚指印吻合,方可领奖。若票据丢失,那不好意思,无论下注多少,这奖算是作废。”
“有言在先,事后无扰。小的就说到这儿,马赛即将开始,鸣锣声为号,祝各位老爷好运!博个头彩!”
话音落下,众人便看向了马场东侧,那里四十名骑士刚刚抽签完毕,二十名抽到了有编号的签,爬上了对应的马匹。随着各位骑士准备妥当,马场也趋于安静。
突然!一声锣响!
闸门打开,马匹在骑士的驾驭下,夺门而出!与此同时,程钱的声音再次响起:“鸣锣声响,闸门打开,比赛正式开始。马场赛道一圈二里,跑两圈一共四里……大家可以看到,首先越众而出的是十二号‘绝影’,《后汉书》有言,曹公所乘马名绝影。此‘绝影’虽然非彼‘绝影’,但其速度想来也是不遑多让……哎呀不好,十七号‘照夜白’竟然中途发力,超过了十二号‘绝影’,果然不愧是‘照夜白’,此马毛色透亮,竟无一丝杂色,当真是难得的好马……”
众人本来都是看马来的,忽然听到了程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解说,都有些面面相觑。李牧身旁的几个女眷也是如此,李牧见了,笑着解释道:“程掌柜这是在解说,很多人都下了注,但是进不到场内来,他在三阶高台上解说,又有扩音,马场外面的人也能知道比赛的情况。”
三女这才明白,俱是点头。王鸥看了看他,道:“想必这也是侯爷的主意吧。”
李牧没有承认,也没有解释,不置可否。
二十匹马都是好马,赛程又只有四里地,用后世的时间来算,约莫四分钟不到,比赛便结束了。场内场外的人,为了赢钱也好,凑热闹也罢,基本都是下了注的。马场内看得到的人揪心,马场外看不到只能听声的也跟着揪心。
“……啊呀!分出胜负了!十九号‘铁山’拔得头筹,二十号‘玉花骢’夺得第二,十二号‘绝影’有些可惜,只得到了第三名。恭喜他们!”
“真是令人震惊,最后竟然是前期中期一直排名中游的十九号‘铁山’拔得头筹,最后四百米的冲刺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十九号‘铁山’乃是一匹突厥宝马,马主人是……”
简单的介绍之后,便是兑付奖金了。三名马主来到马场中央,程钱已经从三阶高台上下来,请三名马主站上去,第一名站在中间最高的位置,第二名次之,第三名又次。六个小厮抬着三个大托盘,分别放着五百贯、三百贯、一百贯。这些钱说得时候,可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但是真正堆放在眼前,众人恍然发现,真的是好大一堆啊!
程钱兑付完了奖金,比赛就算结束了。观众急不可待地退场,不是为了别的,大家都下了注,中奖的人也急着兑付奖金。忽听到北侧看台上有人喊:“你这匹‘铁山’卖不卖?本侯出一千贯买!”
这一嗓子出来,正要走的人,也都停下了脚步,心想这人是不是有毛病,花一千贯买一匹马?再好的马,几十贯也就顶天了,一千贯买马,这个人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个打算拿出一千贯买马的人是谁。顺着声音一看,只见北侧看台上爬下来一个少年,像是怕被抢了先似的,翻越了马场的栅栏,向正在点钱而没来得及走的‘铁山’马主跑了过去。众人仔细一瞧,这不是最近长安风头正劲的逐鹿侯么?
“他要买马干什么?”
众人纷纷觉得好奇,一些门阀世家的子弟,甚至打发了随行的下人凑过去偷听,就想知道李牧要搞什么鬼。
第160章 王氏纨绔
马主人是个突厥人。
大唐是一个包容性很强的朝代,长安城中能见到各色人等。不要说现在突厥已灭,即便大唐与突厥打仗的时候,长安的西市,也未断过胡商。而且突厥人历来擅于相马养马,所以这拔得头筹的马主人是一个突厥人,并不会令人意外。
但李牧开口就要花一千贯买马,却是大大地令人意外。他由远及近跑过来,三阶高台附近又有扩音装置,随着他的靠近,声音越来越大,这下不用谁探听了,马场内外的人都听到了。
即将离场的观众听到这句话,也不着急走了,都驻足观望。而马场外面等着兑付奖金的人,也都伸着脖子等着,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在与三位马主点算铜币的程钱,昨日与前日去拜访过李牧两次,学习如何解说,是认得李牧的。作为掌柜,他也知道一些细情,知道李牧在马场是有份子的,只是不知道占多少。看到李牧来了,程钱赶紧堆起笑脸,道:“侯爷,您要买马,小的可为您分忧……”一边说着话,一边挤眉弄眼,显然是想告诉李牧,侯爷,您的价出高了。
但李牧好像是没明白似的,抬手摸了摸‘铁山’,看了旁边的马主一眼,道:“果然好马!本侯乃逐鹿侯李牧,相中了你的马,一千贯,卖是不卖?”
马主人都懵了,一千贯啊!金马还是银马?就算是西域百年一遇的汗血宝马,也不过千贯钱,这马主人有自知之明,他的铁山虽然不错,但距离汗血宝马仍有非常大的差距,是着实不值一千贯的。就算骗外行,他昧着良心也只敢要八十贯,一千贯,是打算买一群么?
李牧不耐烦道:“问你话你呢,一千贯买你的马,你卖是不卖?”
马主人终于缓过神来,他本就是西市马贩子,长安城内的事情自然是知晓的,再听李牧自报家门,最近这几天,逐鹿侯的大名谁人不知?更加不敢怠慢,钱虽然好,但是也得有命花才行,若是让逐鹿侯自觉受到了欺骗,回头找上门来,这辈子怕是都别想在长安做买卖了。
内心挣扎了几番,马主人到底还是良心未泯,向李牧行了个礼,躬身道:“禀告逐鹿侯,小人这匹马承蒙您的喜爱,卖给您当然是可以的。只是小人要把话说在前面,这马虽然不错,但绝对不值千贯钱,您若真心想买,给个七十……不、五十贯即可。”
“五十贯?”李牧哂笑了一声,道:“五十贯,本侯还要买你的?再说了,五十贯买的马,本侯有何面目去献给陛下?五十贯买的马,本侯如何使用它为本侯赢的下次马赛?本侯可是一个厚道之人,若本侯只花了五十贯买你这匹马,参加下一场比赛赢了一万贯,到时你还会说,本侯只给你五十贯,是抢夺你的。现在本侯把利弊于你道出,给你一千贯,立下字据,你卖我买,以后我用它赚了多少,与你无关,免得日后麻烦!”
马主人听了李牧的话,顿时也有些愣神。他也不是傻子,自然是一点就透。李牧的意思已经表达很清楚了,他要买这匹马,是为了参加下次比赛,比赛奖金倒是其次,看样子他是要下注买马。这里面的输赢可就没有数了,虽然不知道下次这匹马会不会赢,但是作为这第一次赛马的头名,下次夺冠也是有机会的。就算夺冠不了,也许逐鹿侯就是想压第二或者第三呢?
又或许,他压根没想下注,只是想买了献给皇帝呢?毕竟这是大唐第一场赛马的头名啊!
这样说来,一千贯,似乎也不是很多……人没有不贪婪的,马主人此刻就是这样的心思,他脑袋里浮现出了一个想法,若是自己凑些钱来,下次比赛自己下注,那得到的利润,肯定要比一千贯多!
想到此处,马主人开口道:“多谢逐鹿侯告知,让小的如醍醐灌顶。只是……小人直说了吧,若如逐鹿侯所言,这马,一千贯小人不能卖!”
李牧其实并没真的打算买马,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炒作而已。闻言也就借坡下驴,叹了口气,道:“唉,本侯还是太忠厚了啊,罢了罢了,既然你不卖,本侯也不能强买,就算了吧。”
洗演完了,李牧正要转身离开,忽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本公子出两千贯,你卖不卖?”
马场内外的人都听傻了,啥?两千贯,就、就买一匹马?疯了!又冒出来一个疯子!
如果说李牧刚刚那套说辞,勉强支撑了大家接受一匹马可以价值一千贯,这两千贯的价值,却是说什么也让人信服不了了。
简单算一笔账,假定这匹马一定得第一,可以得到五百贯的奖金。若再下注五百贯,就是一千贯的利润,这很好理解。但是,这匹马这次夺冠了,下次一定夺冠么?要知道即便是刚刚的比赛,这匹马也是险胜而已。万一它下一场输了呢?又或者,当真敢玩那么大,下注五百贯赌这匹马赢么?
谁都心知肚明,若真的这样下注,输面要大过赢面很多。一千贯买马,已经是险之又险,而两千贯买马,则是稳赔不赚!
因此众人都认定,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公子,不是傻了,就是找茬的!
李牧比这些猜测的人要更加直观,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这个说话的人。眼前之人,一看就是出自高门大户,衣着考究的很。若说他是傻子,李牧是不信的。因此,这个人只可能是来找茬的了。
“在下王普,见过逐鹿侯。”
“太原王氏?”
王普微微点头。
看台之上,王鸥的笑容逐渐敛去。而李世民身旁的王,则是急得满头冒汗。不为别的,这王普,乃是他的弟弟,幼弟!哥俩差了三十七岁,乃是王的父亲老年得子,从小便溺爱的很,号称太原一霸,乃是纨绔中的纨绔,王为了给他争取一份前途,两年前把他抓到了长安,好在王普人虽纨绔,但王家家学渊博,熏陶之下也算有些才学,便安排在了国子监,做了一名教授。
第161章 杠上了
确定了,这是一个来找茬的。
李牧虽然不想惹事,但并不代表他怕事。尤其他现在很清楚,他与王普之间的对话,通过旁边的扩音装置,马场内外的人都能听到。若因王普来自太原王氏他就退缩,那近日以来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斗士’形象就会瞬间崩塌,没有人会再相信他的话。
几乎是瞬间,李牧便做了决定。
“你打算出两千贯?”
王普笑着点点头,道:“实不相瞒,这匹马在下也相中了。家兄下个月寿辰,正苦于无好礼想赠,便想买了这匹马,送给家兄。”
“你的兄长是?”
王普自信一笑:“家兄承蒙陛下信任,添为侍中。在下为弟,不敢轻提兄长名讳。”
宰相王的弟弟!
听到声音的众人,瞬间想到了此人的身份。大唐现如今一共才几个宰相,出身太原王氏只有王一人,并不难猜。
那可是宰相啊!这几天看过大唐日报的人,都对李牧舌战三御史津津乐道,但御史只是小官儿,宰相岂可同日而语。这王普出身太原王氏,哥哥又是宰相,而且人家还没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只不过是拿钱买了你想要的马而已,能说人家什么?不服?不忿?觉得受辱?那也没办法,谁让你没人家出钱多呢?
几乎没人觉得李牧会加价,因为两千贯这个价格,已经是傻子才会出的价了。那可是两千贯啊,不是两百贯,一般人家,一辈子或许都赚不到两千贯!
王普看向马主人,道:“两千贯,你卖不卖?”
“卖!卖呀!”马主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两千贯还不卖,岂不是傻子么?这匹马虽然难得,但也不是绝品,有了两千贯,还愁找不到好马么?
王普得意地看了李牧一眼,道:“抱歉了,逐鹿侯,在下要夺人所……”
‘爱’字还没出口,李牧突然出声打断,道:“五千贯!”
“啊?!”这下不但听到声音的众人蒙了,就连王普,也是下意识‘啊’了一声。五千贯?这人疯了不成?
马主人听到这个数目,腿肚子都在转筋,颤声道:“侯、侯爷……您、您要花五千、五千贯买小人的马?”
“对,五千,卖不卖?”
“卖呀!”马主人兴奋得声音都变调了,赶紧道:“侯爷,五千贯小人卖,卖给您了!”
王普脸色极为难看,怒道:“你这人怎么如此没有诚信,刚刚你已经两千贯卖给我了!”
重利之下,榆木脑袋也激活了,马主人闻言道:“这位贵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呀。小人一没收您的定金,二没跟您立契,怎么我的马就是您的了?”
“你!”王普气得嘴唇发抖,看了眼李牧,咬牙道:“我不信你会拿出五千贯买这匹马,你定然是在吓唬我,打算吓退了我,再与这马主讲价!”
李牧笑了,道:“你有什么证据?本侯还觉得你是在骗人呢?看你这副穷酸相,像能拿的出两千贯买马的人么?”
王普闻言大怒,他是王的弟弟,出身高贵。他们的老爹虽然已经故去,但是临死分家之时,对这个小儿子特别照顾,分给他的东西是最多的,两千贯虽然足以让他肉疼,但拿还是能拿出来的。李牧这么说,分明是在藐视他,藐视太原王氏,怎能不让他怒火中烧!
“我看你也不像能拿出五千贯的人!”
李牧等得就是这句话,道:“本侯旁的没有,就是钱多得花不完,别说五千贯,就是五万贯,今日只要你拿的出,本侯也拿的出。但是本侯懒得与你相争,要不你再加个价,只要你出五千贯零一文,本侯便让给你了。你要是不加,这马,本侯可就要买了!”
王普冷笑道:“你休想骗我,你是打算抬价,当我是傻子看不出么?”
“那你要怎样?本侯忙得很,没工夫跟你这样没钱穷嚷嚷的小人多费唇舌……”忽然李牧像是想到个好主意,道:“要不这样,你不是不信本侯能拿出五千贯么?本侯也不信你能拿出两千贯,你去拿来,我也去拿来,就以半个时辰为限。咱们打个赌,若本侯真在半个时辰内拿来五千贯买了这马,你的两千贯便捐给工匠坊作为修葺之用,若本侯半个时辰内拿不出来,本侯便把灞上酒坊的份子输给你,你看如何?”
“灞上酒坊的份子?!”
听到声音的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谁人不知灞上酒坊日进斗金,岂是区区两千贯可与之相比的。这逐鹿侯到底怎么想的,竟然把这种东西当做赌注!
王普自然也明白,不给李牧反悔的机会,道:“赌了!就半个时辰为限!诸位都是见证,希望逐鹿侯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好!”李牧说完,俩人各自转身,安排人去取钱。
此时马场内的观众,已经都重新坐下了。今日的门票钱可真没白花,不但看了场紧张刺激的赛马,比赛结束了,还有这等热闹看,当真是不虚此行。而外面的人,也不着急兑付了,反正钱也丢不了,还是等里面打赌的尘埃落定,再兑付也不迟。
王跟李世民告了个罪,从台上下来,找到了王普,劈头便道:“小弟,你真是要气死为兄了。为兄不是与你说过,李牧此人,圣眷正隆,不要去招惹,你为什么偏偏要来惹他?五千贯啊!即便算他赢了,他也赔了三千贯,这个仇便算是结下了,岂会与你干休!”
王普不以为意,笑道:“大哥,你太高看李牧了。往日没有见过面,我还当他是何等让人忌惮的人物。今日一见,不过一个莽撞少年而已,小弟我只是用了几句言语激他,他便入了套了。那灞上酒坊可是一个金母鸡,他竟然拿来与我对赌,当真如傻子一般!白送给我,我为何不要?”
王道:“灞上酒坊,谁都眼红。但你怎就知道你必胜呢?李牧是灞上酒坊的东家之一,五千贯未必就拿不出来!”
“他拿不出来的。”王普递给兄长一个安心的眼神,道:“大哥把心放在肚子里,半个时辰之后,便有分晓了。”
第162章 闪瞎你的狗眼
王怎么放心的下,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拿不出来,不行,你得把话说清楚了!”
王普无奈叹了口气,心里觉得大哥唠叨,但又不能不回复大哥的话,道:“大哥,若他说时限是三天,我自然不会跟他赌。但他说了半个时辰,大哥你想,半个时辰,也就是来回一趟。也就是说,如果他府上有五千贯,他能拿得出来,如果他府上没有,他如何拿的出?”
“你怎知他没有?”
“大哥啊!”王普有点不耐烦了:“那灞上酒坊,是他跟李绩合作的生意。你想想,这酒坊是谁占大份?必然是李绩。他占的份子定然是小份,这酒坊才开了多久?往多了算,分给他的钱能有多少?我看了大唐日报啦,上面写着他预支了一万贯,但是那工匠坊不是他盖的么?那地方我去过,不说工钱,买石料木材等等就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一万贯怕是也剩不下多少。而半个时辰,就算有人借给他钱,五千贯啊,牛车都得两三辆,他搬都来不及!”
“而我,昨天老家刚运来今年的地租,两千三百贯都在库房里,一辆大车就拉过来了。必赢,我为什么不赌?”
王眉头紧皱,虽说王普说得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他就是隐隐觉得不安,道:“还是算了吧,他近日圣眷正隆,咱两家也没什么仇怨,平白树敌不好。而且……昨日鸥儿来过了,对他也是赞誉有加,我看鸥儿可能另有安排,你还是别掺和进去了。”
“哈,王鸥?”王哼了一声,他虽然比王鸥长一辈,但是年纪却是相仿的。从小家中长辈对王鸥都是夸奖,而他则是那个反面的例子,这个疙瘩埋在心里,几十年不曾解开。王不提王鸥还好,提了王鸥,王普更加坚定了主意。
“大哥,亏得你身为宰相,竟然相信妇人之见。我五姓七望,虽然彼此之间亲疏有别,但大方向上一直都是同气连枝。李牧几番言论,虽然针对的是博陵崔氏,但是显然也没把门阀世家放在眼中。今天我便要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才是门阀。我太原王氏,便是他惹不起的!”
“小弟!”
“大哥休要劝了,我花的是我自己的地租,也没找大哥伸手。今天我必赌这一场!”
见小弟的纨绔性子上来了,王非常无奈,若王普是他的儿子,打也打得,骂也骂得,但王普偏偏是他的弟弟,父亲已逝,还分了家,做大哥的,手也不能伸得太长了。
想到这儿,王便叹了口气,道:“若是赢了,别羞辱太甚,陛下也在,不要让陛下以为我太原王家仗势欺人。”
“小弟知道。”
王转身离开,另一边,程咬金也来到了李牧跟前:“小子,这有点犯不着吧,五千贯就为了较个劲……值当的么?再说,你叫那么高干啥,你就说个两千五百贯,他也不会再加了。偏偏说五千贯……”
程处默在旁边,道:“爹,事已至此,废什么话啊。王普很明显就是来找茬的,刚我看了账房了,今日的收入至少七千贯,便拿出五千贯来给李牧圆了面子,又有什么。没有李牧,这钱也赚不来!”
“用你废话!”程咬金抬腿便是一脚,道:“老夫什么时候说了不拿钱,老夫只是觉得浪费了,你把你爹想成何等人了……”
“不用帮忙。”李牧出声打断,道:“我自己有。”
“说什么胡话呢,五千贯啊!”程咬金道:“你让人回家去取,就半个时辰,装车都来不及。就算钱送来了,你也输了!休要逞强,我这便让程钱去点数,一会儿就拿来!”
“程伯父,你若帮我,显不出我的本事,还平白让你担了干系,放心吧,我自有安排。”
“哎呀!”程咬金只当李牧是要面子,也不管他,自顾去吩咐程钱去了。
半个时辰须臾而过,王普派去的人,在四个家丁的护卫下,赶着一辆牛车回来了。车上放着十几个袋子,鼓鼓囊囊,看得出是铜钱的形状。一路上百姓都伸着脖子看,这可是足足两千贯铜钱啊,谁见过这么多钱!
反观李牧那边,一直没有动静。
所有人都觉得李牧要输了,五千贯啊,谁的府上能有这么多的现钱,就算是有,半个时辰也运不过来啊,哪怕说三个时辰也好啊,逐鹿侯这次算是失策了!
王普看到钱到了,施施然来到高台旁边,借着扩音装置,朗声道:“逐鹿侯,在下的两千贯已经到了。都在这牛车上,逐鹿侯若是不信,可以找人来点数,我可以再等一会儿。”
李牧也来到高台附近:“看在你兄长的面子,点数就不必了。”
王普眼神中流露出戏谑之意,道:“那就多谢逐鹿侯的信任了,时辰差不多了,不知逐鹿侯的五千贯在哪里,我还等着看逐鹿侯千金买马呢。”
李牧没搭理他,只是拍了拍手。
程咬金气得跺脚,回头吩咐程处默,道:“这小子真是气死个人,嘴硬说用不着,还得用吧!快点,点好没有,抬上去,都抬上去!”
程处默应了一声,刚要喊人抬钱,只见大个子李重义,手里提着一个箱子来到了李牧身边。箱子往地上一放,顿时压进了草里。
王普看了看地上的箱子,笑道:“侯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您该不会告诉我,这小小的箱子里面,装了五千贯吧?”
李牧也笑道:“本侯呢,花不惯铜钱。出门都是带金子,五千贯钱,五百两金子,不知我可有算错?”
王普脸色微变,但还是道:“侯爷没有算错,但是我不想信你有五百两金子。”
别说他不信,所有人都不想信。虽然官定的兑换标准,是一两金子十贯钱,但是金银,本就是稀罕之物,没有多少。平素里得到金银,要么就是打了首饰,要么就是做了器皿,真正拿着花的,大都是铜钱,银子都很少。而且私下兑换的时候,往往要比官定的要多。一两金子,至少能换十三贯钱。五百两金子,别说李牧,就是就算是太原王氏,一下子也拿不出来!
“呵!”李牧笑了一声,说不出的轻蔑。李重义弯腰把箱子打开,霎时间,金子反射着阳光从箱子里迸发出来,王普正好低头去看,眼前瞬间大亮,来不及抬手遮挡,哎呀一声,流下了眼泪。
三江感言&强推感言
这篇感言写在三江之后,强推之前,说起来时间点有点出入,但于我自己来说,却是合适的。
感言嘛,得经历过了,才能有感啊!
这一周的三江,给我的最大感受是‘刺激’,因为三江涨了很多收藏。上三江之前,我的收藏约为9000左右,到了今天三江快结束的时候,收藏已经增长了8000多,差不多翻倍,确实是有一种起飞的感觉。
这本书到今天,一共写了八十一天。西天取经八十一难,我的感受也差不多。说是‘难(四声)’或许有些夸张,但若说是‘难(二声)’却一点也不夸张。写一本历史小说,对于我来说,确实是很难的一件事。
我是学理科的,这又是我的第一本历史小说,在历史底蕴方面,我确实是不够的。但是我既然下定决心写一本历史小说,在历史背景方面,就要下一定的功夫。我的想法是,这毕竟是一本小说,不能写成史书。在不影响剧情的情况下,尽量去靠近历史。因此我查了很多的资料,就是为了不出现**ug,影响读者的阅读体验。
但是随着写作的进行,我发现我查询的很多资料,其实都是做了无用功。因为很多喜欢挑刺的人,他们遵循的‘历史’,并不是我查到资料的历史。他们遵循的历史,是他们看过的电视剧中的历史,是他们看过的上一本书的历史,是一种先入为主的历史。我写得如果跟他看到的不一样,他不会去分辨到底谁对谁错,就是要跳出来指责一番,显示他的博学。
举一个例子:开元通宝。因为‘开元’二字,很多人就觉得,这是李隆基发行的货币。我最初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我查过资料后知道,开元通宝是李渊在武德四年发行的货币,与李隆基没有关系。于是尴尬的事情就发生了,这些人洋洋洒洒宏篇大论‘教育’我,却不知自己才是无知的那一个,而作为作者的我,又能怎样呢?我总不能写一个单章,跟他辩论吧?这毕竟是一本小说,又不是贴吧论坛,我要为更多看故事的人着想,不是么?
经过类似几次事情,我便习惯了,不再因为这种事情生气,也不想去纠正。有句话叫难得糊涂,大家高兴就好了。我自顾按照自己的想法和节奏,写我想给大家呈现的小说就是了。
我不是一个写作很快的人,我写一个两千字的章节,通常要一个半小时。因为有时候脑子会混乱,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打字总出现错别字,为了不丢人,写完了我还要检查一遍改过来,又得十来分钟。但现在已经好点了,可能是写了两个多月,熟练了一些。
说道三江和强推,应该是起点的作者们,都梦寐以求的推荐位了。效果就不谈了,自然是所有推荐位中最好。而其象征意义也非同一般,通常只有编辑和读者都认可和推荐的书,才能获此殊荣。这是我第一本历史小说,能得到这个推荐位,真心话,实属侥幸。
和大部分新人作者一样,每到周五下午两点给推荐消息的时候,我也十分忐忑不安,心中惴惴,生怕下一周就没推荐了。
因为对自己的信心也不是不足,而同期的书看上去又都挺好的,自己又是一个lv.1的新人作者,夹杂在众多lv.3、4、5的老作者甚至大神们中间,心里也会想,凭什么好推荐会给我呢?在加了历史作者群之后,看到群里人聊天,这种忧虑便更加严重了。我虽然不说话,但看大家的分析都非常有道理。试想一下,能够签约的作者,哪个不是勤勤恳恳更新,哪个不是创意被编辑认可,而我这样创意不惊艳,文笔不突出,好像没什么特殊优点的作者,凭什么好推荐会给我呢?
这样想着,心里多少有点抑郁。但好在我这个人的韧性算是强的,即便我有点抑郁了,我还是按照我的想法和节奏,每天定时定点按部就班地更新。事实证明,在起点这个平台,你的付出和努力是会被注意到的。终于在上周,三江推荐来了!
作为作者,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和我付出同样努力,甚至比我更加努力的作者比比皆是。因此这本书能够上三江,完全是读者们的每一个点击,每一次收藏,每一张推荐票,累积起来,把这本书推到了这个位置,加上编辑的认可,才得到三江这次机会。
而这本书也没有辜负读者和编辑给的这次机会,在上周三江推荐的书里,目前为止,《大唐技师》的收藏增长是最多的。
三江之后,便是强推,也预示着,这本书要上架了。
收到强推站短的时候,我心里的激动没有收到三江站短时那么大。因为三江之后基本就是强推上架,这个规矩我是清楚的。但由于我是一个悲观的人,一件事只要有两种不同的结果,我心里总觉得自己会是倒霉的那个。所以不安仍然有,但是并没有那么重了。
在历史群里潜水这么久,也知道了很多小道信息。比如说,月末的三江和强推是非常难得的。而我作为一个lv1的新人作者,能得到月底的三江和强推,表示编辑非常肯定这本书。
我不知道这些小道消息的真假,我也无法向编辑求证。但无论是否真的是如此,我对我的编辑们,都是心存感激与敬意的,去年下半年到现在,我的生活中发生了很多事情,这种感觉就像,我坠入深渊,以为已经到底了,没过多久又掉下去一次,我就像一个极限运动员,不断再尝试坑能有多深。低谷的低谷是盆地,我在盆地里坐井观天,是虎牙拉了我一把,若不是她肯签约我的书,后面的一切都不会有。同时我也要感谢徐徐,虽然徐徐不怎么说话,但也给了我必要的指导,也谢谢他的帮助。
当然最要感谢的,还是陪我从开始走到现在的诸君。没有你们的陪伴,这八十一难,我是绝对走不过来的。
感言便是这些了,往后的日子,我们一起加油吧!
第163章 牛马
金子!
一箱子金子!
能进入马场内的,没有一个是缺钱的,在程咬金的邀请下,可以说长安城数得上的人物基本都来了,没有差钱的,但是这么多金子,大多数人都还是头一次看到。
美呀!真的是美呀!
什么叫做霞光万道,什么叫做瑞彩千条!夕阳余晖之下、金饼折射出的光辉,不正是完美诠释了这句话么?
王普的眼睛被光芒刺了一下,流下了泪水,赶紧抬手擦拭,却听李牧在旁道:“不至于此吧,不就是输了么,不就是两千贯么,不就是想挑战一下本侯,耍个威风没耍成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呀,至于哭么?唉,这么大的年纪了,还如稚童一般,真是丢人?行了,哭几声得了,要不本侯给你免去一些……免三贯?五贯也行……”
声音经扩音装置传出,场内场外都听见了。场内的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场外的人不知道啊,都当王普真的是因为打赌输了哭了起来,顿时哄声四起。
长安城,关中人居多。关中人性情豪迈,喜欢英雄豪杰。打个赌嘛,非常正常的一件事。大丈夫输赢得担待得起,输了便哭了,这算什么东西,让人瞧不起。
王普赶紧拭去眼泪,指着李牧道:“你休得胡言,我没哭。我是、我是……”王普看着这一箱金子,嚅嗫着说不出话来,怎么说?难不成说,我被你的金子闪的?岂不是更丢人!
李牧呵呵笑道:“怎么不说话了?王普,太原王氏子弟,宰相王之弟,随随便便能拿的出两千贯来买马的人物,怎么如此拙于表达呢?”
王普只觉得心头火气蹭蹭往上窜,额头青筋直蹦,咬牙道:“在下是否拙于表达,与你何干。你这金子来路不明,我要去官府检举你!”
李牧表情渐冷,道:“因何检举本侯?本侯与你打赌,五千贯买这马,现在本侯拿出钱了,这里五百两金子,值五千贯吧?你不能因为输了赌约,就去告本侯啊。”
王普怒道:“你胜之不武,说的是五千贯钱,你拿的却是金子!”
“金子不是钱么?”
“金子、金子……”王普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金子不是钱么?金子确实是钱,但并不是大家常识中的钱。这长安东西两市,就没有花金子的地方!这就像后世有人想买根牙签,非得拿一百元整钞一样,不能说他怎么做犯法,但他这么做了,大部分人都会觉得这人有毛病。
王普决定不跟李牧纠结,反问道:“世人所共知,金子乃是罕有之物。你为何能有五百两之多,我认为你这金子来路不明,故此要去报官,不可以么?”
“笑话!你有五百两金子来路就正,本侯有五百两金子就来路不明了?什么道理!”
王普被气得七窍生烟,已然忘了兄长的嘱托,和旁边的扩音装置了,怒道:“你如何跟我比,我乃太原王氏子弟,凭‘太原王氏’四个字,世人便会相信我有这些钱,你算什么?边陲小民,侥幸得宠,便不可一世!五百两金子,你也配有?”
“哈哈哈!”李牧大笑三声,北侧看台上的李世民听了,哭笑不得地瞪了王一眼。这三声大笑,李世民是太熟悉了。几番御前奏对,李牧每次这三声笑完,便要开始攻击了。
果不其然,就听李牧说道:“世人皆言,当世门阀,五姓七望。依我看来,今日起,太原王氏可除名了!”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王普气得声音发颤,指着李牧道:“你、你安敢辱我太原王氏!”
“非也,怎能说是本侯辱你太原王氏,乃是你自取其辱!”李牧说罢,不给王普反击的机会,连珠炮般道:“本侯真是没有想到,区区五百两黄金,竟让身为宰相之弟,出身太原王氏的你如此惊讶,还要报官?当真如井底之蛙!”
“你有一句话说对了,本侯边陲小民出身,不似你家世显赫,但,世有明君,识人善任。蒙陛下信任,任我于工部任职。陛下用人不疑,令我得以施展。故此才有马蹄铁,印刷术,贞观犁。赚钱,小道也,只是本侯为国尽忠,为民谋福,报答陛下恩情之余,闲暇为之,不足以称道。但你既然这么想知道金子来源,本侯也无不可说。”
“本侯为工部郎中之时,推动工部司改革,工部工匠,在满足国家徭役之外,闲余时间,可在工部组织之下,承包工程赚取钱财。得利,一部分上缴工部统一调配,一部分工匠自得。此举一,可改善工匠生活,二可增加工部用度,免于向国库申领。陛下甚为赞赏,命我极力推行。”
“有陇西豪富,找到本侯,拿出黄金一千两作为费用,请工部工匠在崇仁坊兴土木,起高楼,名曰天上人间。这些金子,便是其中一半。本侯拿自己的钱发给工匠,换得了这些金子。亏得你出身太原王氏,区区五百两金子都没见过,见识如此浅薄,岂不令人嗤笑?如此看来,太原王氏与这位找到本侯的陇西豪富相比,高下立见。说你自取其辱还委屈了你么?”
“哪里来的陇西豪富,竟敢与我太原王氏相提并论,你叫他出来!”
李牧嗤笑一声,道:“恕本侯直言,这位陇西豪富,不是你有资格见的。就算是你们王阀阀主,见了他也要先施礼。你么……”李牧上下打量了王普一眼,摇了摇头,轻蔑道:“你在他面前,就如牛马一般,也配提一个‘见’字?”
王普彻底疯魔了,歇斯底里叫道:“李牧!你敢如此辱我太原王氏,将我比作牲畜,你给我等着,还有那个什么陇西豪富,都给我……”王普还要再说,突然嘴巴被人捂住了。王普扭头去看,竟然是大哥王,王普奋力挣扎,王气力不济,赶紧喊道:“来人,给我把这个混账拉走,关在府中,不得出门!”
“逐鹿侯,老夫代幼弟致歉!口出狂言无状至此,丢尽了我太原王氏脸面,老夫会大大申斥于他,还请逐鹿侯不要见怪。”
李牧看到王,心思转动了一下,没有继续出言讽刺了。王身为宰相,又如此低姿态道歉,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今天王普的脸已经丢尽了,犯不着再得罪王,结下死仇。
李牧笑道:“侍中大人果然有名仕之风,这才是我心中的世家风范。刚才称令弟牛马,也请侍中大人不要介怀。我也如牛马一般,我是百姓之孺子牛,陛下之千里马。我是大牛马,令弟小牛马。大家都是牛马,分别不是很大。”
王胡子都气歪了,你都这么说了,分别还不大呢?但此时无奈,还得咬牙赔笑:“逐鹿侯说的对。家中还有要事等着处理,改日再听逐鹿侯的高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