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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兴告诉大家,明日,也就是10月1日,国庆日,《大唐技师》要上架了!
特意写这么个单章,开门见山地说,就是为了能有一个好的成绩。两个多月的努力,就看明日成绩如何,而这成绩,指的自然是订阅数据和月票了。
写这个单章,既是为了给《大唐技师》拉拉票,也是想与看到这本书的大家交交心。
先说说订阅吧。
我可以跟大家分享一下,我对支持正版阅读的想法,以及我个人的经历。
我是90年的人,家庭条件非常一般,在我成长的环境中,与同学们相比,中等偏下。这也就决定了,我没有什么零花钱。我还记得那会儿有钱人家的同学,穿耐克阿迪,而我穿的都是‘小商品’摊位上的衣服。但很奇怪,我其实并没有很羡慕。
那会儿流行随身听,听卡带。现在看这本书的读者,可能有不少都没见过卡带吧。我可以坦诚,我听的卡带,几乎都是盗版的。原因很简单,我没有钱买正版,但是我还想听音乐,所以我买了盗版卡带,用着十块钱的耳机,跟那些有钱的同学们一样,都听着《半兽人》还有《爱在西元前》。
当时其实是没有正版这个概念的,甚至沾沾自喜,你看,我花了很少的钱,跟你们一样听歌。
但是后来有一次我去同学家,看到了他的正版卡带,让我感受到了不同。我听的盗版卡带,是那种‘拼盘’,就是这一首,那儿一首,好几个专辑凑的,歌词本就是一张纸,全是错别字。而正版的卡带,歌词本厚厚的一沓,还有海报,签名卡。这让我明白,盗版就是盗版,正版就是正版,正版意味着更好的质量和服务,只是因为我没有钱,所以享受不到而已。
同时在那天,我看到了他的收藏。那是一种叫做‘球衣卡’的东西,一张卡片,里面夹着一块球衣碎片,据我这位同学跟我说,这个球衣碎片,是科比穿过的,剪开了制作球衣卡,全球限量只有99张,非常珍贵等等。
我问多少钱,他告诉我,200。200啊,朋友们,你们可知道,在那个年纪,200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可以吃一个半月的盒饭,可以买20条耳机,40盒盗版卡带,整个年级的篮球,但他就买了这么一张‘球衣卡’,我非常不能理解,你要是买个球衣也行,好歹能穿,你买张球衣卡,难道是为了闻味儿么?
更让我费解的是,他还拿出另一张一模一样的,语气鄙夷地告诉我,你看,这张是盗版的,虽然长得一样,但它是盗版的,没有资格放在我的收藏册里。
当年的我,很不能理解。因为我很穷,我觉得他在浪费。后来有了电脑,有了手机,大家都看小说,我也跟着一起看盗版,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罪恶感之类的。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毕业之后,走进了社会,自己赚钱开始。
社会是一座大熔炉,威力之大,足可以粉碎人的三观重炼。我的三观,也在这几年重炼过了。
首先我学到的一个道理是,一定要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原因非常简单直接,因为我体会过自己的劳动成果不被尊重的感觉。当你付出的努力和辛苦,被人无视、甚至霸占,而你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接受。这种感觉,我相信任何人都不会喜欢。有句话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回想了一下,我的劳动成果,和音乐人的音乐是一样的,都希望被尊重。而我当年没有尊重他们,我甚至还为自己占了便宜沾沾自喜,这是不对的。因此,在我懂得这个道理之后,我便尽我所能的,使用正版渠道,支持创作内容的人们,我管不了别人,至少在我这里,我对他们的劳动成果是尊重的。
还有就是,现在我能理解我那位同学花200块钱买球衣卡了。因为他去年跟我说,他的那张球衣卡,现在价值两万多块钱。当然这都是题外话,我想说的是,能把钱花在自己喜欢的东西上,这种感觉是多么的好。这件看似简单的事情,其实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十几岁的时候你或许感受不到,但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便会明白,这是一种幸福了。
这个社会,或许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有些抱怨。但不可否认的是,社会是在进步的。我记得我十几岁的时候,人人都说90后如何如何,现在呢,人人说00后如何如何。但是在我看来,其实现在的年轻人,在很多事情上是一代比一代强的。就拿正版这件事来说,至少在我的十几岁,盗版是比正版多得多的,而且人们大多也不以正版为耻。但是现在十几岁的00后,他们更愿意支持正版,更愿意为喜欢的事物花钱。在这方面,我们这些90后的‘老人家’,其实是得好好学学年轻人的。
我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新一代的年轻人,更愿意为正版花钱呢?
我想到了两个答案,第一个可能还是跟钱有关,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有钱的孩子很少,而没钱的孩子很多,即便有心,却也无力。但是现在的人,孩子比以前有钱,已经不是孩子的我们,也都挣钱了。看一本书,一千字最多才五分钱,能买得起手机看小说,能买得起电脑看小说的大家,要非得说就花不起这五分钱……那我也不跟你抬杠,你开心就好了。
第二个答案,我猜是参与感。我花钱看了你的书,我是你的正版读者。我便有了可以评价这本书的资格,我也可以表达我的想法。现代社会越来越孤独,可能一个人身边的朋友,也未见得多么亲密。但小说这种东西,也许一段情节,便能让你产生共鸣,为此花一点钱,他们觉得是值得的。
我觉得这就很好,说明意识提高了。当然我也知道,持有这样想法的人,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还有一部分人,他们的想法是恰好相反的。
比如说,有些人就是不想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他走在大街上,都要找干净地方吐口痰,你指望他正版订阅,那不是开玩笑么?
还有些人,他是那种心理扭曲,玩绝地求生都杀队友的人,不但看盗版,还要评论骂你,你指望他正版订阅,那不也是开玩笑么?
更有甚者,也是我最近发现的一类人。他本身就是个网文作者,但是他的书没有人看,所以他看到稍有一点成绩的书,就来鸡蛋里挑骨头,试图用他挑出来的骨头,膈应这本书的读者,大概的想法是我是扑街,你也别想好……这样的人,其实是有点可怜的。
前两种人,我理都不会理你。后一种人,我劝你,但凡能把心思多花一点在你自己的书上,你也不至于去别人的书评区骂人了。
作为作者,我要说的是,从明天开始,我便要对这本书的读者,区别对待了。
对我来说,订阅与否,其实区分了‘你们’和‘我们’。你们自然是不订阅去看盗版的人,而我们,则是一路相伴走到今天,我和我的真正的读者们。
你可以说我把钱看得太重,但不好意思,我拒绝这个标签。我没有去你兜里抢钱,我写书,付出了心力和体力,免费了两个半月、36万字上架,我认为值得一个订阅。而且,我相信一路相伴到今天,每天都投了推荐票,每天跟读的读者们,他们跟我一样和这本书是有感情的,这本书就如同我跟他们一起抚养长大的孩子,千字五分钱而已,他们也不可能不订阅。而那些嘴上说着我喜欢这本书,我支持这本书,但是我懒得充值或者其他理由等等不能订阅的人,你们很虚伪。2018年,广场舞大妈都用微信摇人的时代,你说你没办法充值起点币,你觉得谁会相信呢?
还有一些人,留言对我发出了幼稚的威胁,像是如果……我就弃书了;作者你要是把……收了,我就打赏;作者,我是个女生,看不了多女主……等等诸如此类的句式。我想说的是,你们放弃吧,本人从来不受威胁。我不可能为了你一个人改变我的大纲,你也更不要妄想教我怎么写书。我面对的是成千上万的读者,而不是只为你一个人服务。你要是特别想看一本,完全符合你的心意的书。非常简单,加入起点作者大家庭,起点历史编辑组欢迎你的到来。
同时我想对强调自己离开,或者强调自己性别的读者说。离开,不必告知,你的离开,对任何人都没有影响,不会影响到我和‘我们’哪怕一点点。而鉴于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历史小说作者,我也不会因为你的性别,就哄着你的。而且我特别不能理解的是,你们这些女孩纸啊,《如懿传》和《延禧攻略》追得热火朝天,龙龙大猪蹄子每天喊得亲热,人家三宫六院你们都不嫌弃,到了我这小说这儿,不是单女主你们就看不了了……让我说点什么好啊?
最后,我要说一下,我看盗版的时候,一直在遵守的底线。这个底线便是,我没花钱,我不评价,因为我自觉不是消费者,没有资格。但这只是一个建议,明天过后,不订阅的人,依然可以发表你的见解。但,我不保证你会不会被禁言。因为从明天开始,作为本书的作者,我只对‘我们’负责。如果你在书评区跟我的订阅读者吵架,你将会被禁言。你可以觉得不公平,但是你还是会被禁言。如果你和我的订阅读者同时在书评区问了相同的问题,我会回复订阅读者,不会回复你,因为我的时间很宝贵,也只对‘我们’有耐心。如果你和我的订阅读者一样,说了一个特别扎我心的事情,不好意思,被禁言的还是你,因为我一口闷气发泄不出来憋得慌,我不能对我的自己人发泄,我就要对你发泄!
没错,非常不讲理……谁让你不订阅呢?
关于更新。
上架后的更新为每一章3000字。
大概凌晨可以上传vip章节的时候,我会上传5章,以履行之前承诺过的上架爆发。然后我会去睡觉,醒来之后,看一下首订的成绩,然后开始加更。
订阅加更:500个首订加1更,上不封顶。存稿是有的,底气在这里。明日过后,便是每涨200个均订加一更,长期有效,也是上不封顶。
打赏加更:明天上架,我希望一路陪我走到现在的我的伙伴们,都能打赏一下,不论多少,哪怕只有一块钱,在上架这一天,增添一份人气。加更方面,盟主直接加更一章,非盟主的打赏,我在后台都能看到,累积起来超过一个vip章节的收入的时候,便会加更1章。也就是说,你打赏的每一笔钱都在累积,够了就会加更,而不是只有一次性打赏多少才有加更。举个例子,假设一个vip章节根据均订数据算出来的结果是可以有100元的收入,那么打赏收入累积100元,便会有1章加更。同样长期有效,上不封顶。白银盟等另算,我觉得也够呛能有白银盟。
月票加更:如果本书有机会角逐新书月票榜,我会根据不同情况,推出不同的月票加更计划,大家留意单章即可。
上架之后的更新时间不变,仍然是7点30和17点30,每日两章。此为基本更新,所谓加更,指的是在这两章更新之外的章节。加更章节,我会在章节名后面用括号注明,盟主加更会写盟主的名字,打赏累计加更则写“打赏加更”,月票加更则是“xxx月票加更”,一目了然。如果当日只有一章加更,则加更的时间为零点前后,若加更多章,则在20点到零点之间。
往后路还很长,希望能够和大家一直相伴下去。国庆快乐,好好休息!
第1章 帝王霸道(求首订)
王家兄弟离开,却并不代表李牧已经胜利,因为他还没买马呢。李牧心知,要是他此时宣布放弃,不买这马了,刚刚为他叫好的观众,立刻就会调转过来骂他。但花五千贯买一匹马……着实也是肉疼。两相权衡,李牧还是决定要脸,清了下嗓子,唤那马主人,道:“五百两黄金在此,你可点点数,之后让程掌柜做保立下契约,这匹马就是我的了!”
马主人整个人都在颤抖,亏得他体格不错,没有什么心脑方面的疾病,否则这一下子定要心梗死过去了。他抬手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疼!事情是真的,这匹马卖了五千贯!
幸有一丝理智尚存,马主人颤声道:“侯、侯爷豪气无双,小的佩服,只是、只是小的不敢收这么多钱,这马也不值这么多钱呀!”
李牧心疼得要死,脸上还是一副视钱财如粪土的模样,掷地有声道:“本侯岂不知这马不值这个价钱?但人无信而不立,今日算你运气,赶上有人挑衅本侯。五千贯自我口中说出,那就是五千贯,钱拿去,程掌柜,烦劳帮忙写下契约!”
马主人刚才那样说,不过就是等这一句话而已。他只是西市的一个马贩子,甭说是侯爷,随便一个有爵位在身的,他都惹不起。若没李牧这句话,他怕拿了钱也活不成。但有了这句话,且这么多人听着,就算是得了保障了。若再推辞,他岂不是傻子了。当下千恩万谢,程钱写下了买卖契约,双方按下指印,这买卖就算成了。马主人亲手把‘铁山’的缰绳递到李牧手中,带着他的伙计,抱着箱子、捧着托盘,飞也似地跑了,像是怕李牧反悔似的。
“重义!”缰绳在手,李牧忽然叫了声李重义。李重义微微一愣,因为李牧平时叫他,并不会叫他的名字,通常都是‘大个’,‘那个谁’这么叫,冷不丁叫名字,李重义的反应有点慢,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来到了李牧跟前。
“你虽是我在西市买的奴隶,但我记得,我曾说过,你若能救一次我或者我家人的性命,我便还你自由之身。那日我在通善坊遇刺,若无你在,我已死了。今天我要履行诺言,明日便到官府,把你的奴籍改去。此后你便是自由之身了,天下任你闯荡!”
李牧说了这么一大堆,听在李重义耳朵里,就只听出了一个意思,李牧好像要打发他走。李重义大脑袋一扑棱,瓮声道:“我哪里都不去!”
李牧笑道:“没人赶你走,只是告诉你,以后你不再是奴隶了。谁视你为奴,便是跟我找不自在。这马你喜欢不喜欢?”
李重义听到李牧不赶他了,看了看旁边的‘铁山’,咧嘴笑道:“这马好,我喜欢。”
“它是你的了,以后给你当坐骑。”
李重义喜不自胜,也不推辞,当下翻身骑上‘铁山’,缰绳一抖,在马场内驰骋了起来。
马场内的观众们一看,暗道李牧真是够损的。刚刚王普已经明言,他买这匹马,是要献给王做礼物。而李牧花了五百两黄金买下这匹马,转手就送给了他的奴隶,这岂不是把宰相王,与他的奴隶等同了么?最绝的是,这是一个哑巴亏,王即便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人家又没说什么,你还能对号入座不成么?
逐鹿侯,不好惹呀!
经此一事,李牧不好惹的印象,深入长安城勋贵与百姓心中。有那不服不忿的,心里也默默拿自己与博陵崔氏,太原王氏做了对比,两大门阀在逐鹿侯手里都没讨了便宜,换做自己,如何会是对手?
而马场外的长安百姓,则是觉得非常解气。人都有同理之心,我是百姓,你是门阀,我与你自然不是一路。而逐鹿侯百姓出身,甚至不如我,今日却能让门阀世家吃瘪,百姓们自然站在他这边了。这无关于对错,只是身份上的不同造就的结果。
此间事了,李牧让程钱找来几个伙计,帮他把王普的两千贯送去工匠坊。就打算带着白巧巧回去了,正往看台走,小陈公公又过来了,李牧叹了口气,调转方向,跟着小陈公公来到了李世民跟前。
“臣李牧,见过太上皇,见过陛下。”
李世民沉着脸,盯着李牧,半响,道:“你这个小子,跟谁学的,变得如此油滑。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偏偏扯上朕,朕几时夸奖过你,几时说过要极力推行改革?朕有说过这样的话么?”
“啊?”李牧‘大惊’,道:“陛下,臣与您说过改革之事,您不是没有阻拦么?”
李世民怒道:“朕没阻拦,也没有赞赏啊!”
“臣以为陛下是担心臣会骄傲,不好意思夸奖臣,臣就自行领悟了。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臣推行的改革,可以大大节约公费开支,臣算过了,若推行下去,明年,工部申领的钱粮可减少一半,三年之后,工部即可自给自足,不需要国库拨款了,这样的改革,难道陛下是不支持的吗?”
“朕……”李世民点指李牧,道:“朕自然是支持,但是赞赏和支持,得朕来说。你与人争口舌,假传朕的意思,这就是僭越,朕可以治你得罪!”
李牧赶紧摆出一副怕怕的样子,躬身道:“臣惶恐,臣领罪。”
李渊在旁边看着,白了自己儿子一眼,道:“跟一个孩子,还摆弄什么帝王心术,有意思吗?”
李世民的表情顿时尴尬了起来,但这话是自己亲爹说得,他还能怎样,只好装作没听到,继续对李牧道:“朕的马,和太上皇的马,都输了。”
李牧不明所以,但还是叹气,道:“臣为太上皇和陛下的马感到惋惜。”
“朕不是与你说马的事情。”想到打算说的事情,李世民也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个……爱卿啊,听说这马赛,很是赚钱啊。”
???
李牧脑门上冒出三个问号,心想李世民怎么忽然提起赚钱的事情了?心思一转,他便想到了李世民内帑拮据的事情,当下不动声色,如实答道:“回陛下的话,是挺赚钱的。”
“相比酒坊如何?”
“唔……这马赛刚刚开始,但就目前看来,利润还可提升。与酒坊相比么……灞上酒坊的酒太贵了,百姓们买不起,但这比赛下注,则是多少不论,百姓也可参与,这样看来,还是马赛的收入更高一些。”
“唔……”李世民沉吟不语,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张口。李牧偷偷瞄着李世民的脸色,又看向李渊,得到了暗示,心中了然,主动开口道:“陛下,臣与程伯父聊起马场的时候,程伯父对臣说过,建设马场的土地,当年似乎曾准备用作盖‘秦王府’,不知可有此事啊。”
“有此事!”李世民丢给李牧一个赞赏的眼神,赶紧接话道:“确有此事,父皇可以为证,当年确实说过。”
李牧一本正经道:“陛下,臣做生意,讲究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论与谁合作,不论对象是谁,都是如此。既然这建设马场的地是陛下的,臣以为,当取纯利的三成归于陛下,这样方显公平。”
“这……”李牧如此主动,倒是让李世民没有想到,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了。作为帝王,富有天下,但这话只是那么一说,实际上李世民这个皇帝当得不但不富有,而且还挺穷的。天下初定,百废待兴。这‘兴’说着容易,但做不还是得用钱么?民部虽有唐俭把关,极力节省,但是每年仍然是入不敷出。而作为帝王,又不能去做买卖,百官尚知不可与民争利,帝王怎可不知啊。
李世民纠结不已,道:“爱卿以为,这算与民争利否?”
李牧正色道:“陛下,臣不懂陛下为何作此想法,这块土地本就属于陛下,并非是从百姓手中争抢过来的。再者说,马场、马赛,都是独一份的,也不曾有人这样做过,也谈不到争利一说啊。在臣看来,这就像是百姓做买卖,臣出了点子,程伯父出了人力,陛下出了土地,三人合伙做了买卖,仅此而已。缺了一个,这马赛也做不成。”
“这么一说,朕心里便好受多了。”李世民赞许地看了眼李牧,道:“爱卿果然对做生意有独到的见解,若不是你已经是工部侍郎,朕真想把你调去民部任职。既然如此,那便按照爱卿所言,朕取三成,程爱卿那边……”
“自然不用劳烦陛下,臣会与程伯父说明。”
“很好!”李世民又赞了一声,道:“那朕也不治你的罪了,明日朕便下一道旨意,肯定你在工部推行的改革,如此一来,朝野之中也不会有过多的非议了。”
李牧赶紧道谢:“臣多谢陛下维护。”
李世民目的达成,心满意足,看向旁边李渊,道:“父皇,天色不早,回宫吧。”
李渊点了点头,小陈公公赶紧过去,扶着李渊起身。李牧躬身相送,擦肩而过时,李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子有脾气,朕喜欢,就得有点脾气,狗屁的太原王氏,也敢与朕相比……哼,小牛马!”
第2章 有舍方得(求首订)
李世民走在前面,听到李渊一句‘小牛马’,差点脚下一个趔趄从台阶上摔下去。回头狠狠地瞪了李牧一眼,怒气冲冲地快步走了。
李渊哈哈大笑,道:“不用管他,刚做皇帝没几年,还在好面子。李牧,朕现在方知,不能直抒胸臆是多么的难受。《论语》有言,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朕虽然距离七十还有几年,但也是时候开始随心所欲了。下次见到王,朕也叫他小牛马!”
李牧赶紧道:“太上皇万万不可,王乃是侍中,宰相,叫他小牛马,太过不雅了。”
“哼,那要看他惹没惹到我了!”
李渊扔下一句话,大步离开了。李牧目视着爷俩走远,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没想到随口一个称呼,还惹了祸了。王普这个小牛马,到底还是给老子找了麻烦。
小牛马!
李牧呸了一口,正要去找白巧巧,程咬金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还未等李牧见礼,程咬金已经抓住了他的胳膊,李牧吃痛,用力甩开,道:“程伯父,小侄身体孱弱,可经不起您这一抓之威啊,又发生了何事,如此激动?”
“李牧,你可知道,今天一场马赛,纯利有多少?”
“呃……”李牧心算了一下,道:“约莫六七千贯?”
程咬金瞪大了眼睛,道:“神了!你怎么知道的?一共六千三百五十四贯!”程咬金激动不已,道:“贤侄,老夫看到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有大才,果不其然,老夫没看走眼啊!一场比赛就六千多贯纯利,一年三百余天,就算三百场吧,我的天,这得是多少钱!”
听程咬金提起‘钱’,李牧想起了刚刚李世民说的事情,表情微微一变,拉着程咬金坐了下来。程咬金此人虽然粗枝大叶,但他是粗中有细,看到李牧神情,便知道有事发生了。
“贤侄,咱们已经说好了如何分账,我知这马场离不开你,但你若趁火打劫,老夫也是不能答应的。”
李牧摇了摇头,道:“伯父,小侄怎会如此做,我本来都说了不要分账的……但是您猜的也不错,确实有人想要趁火打劫,这人……”
程咬金眼珠子一瞪,道:“该不会是陛下吧!”
李牧忙递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道:“伯父睿智,正是陛下。”
“陛下如何能与民争利啊,这不对,老夫要去与他分辨!”程咬金可不管那个,他是朝中老臣,又有赫赫战功,且自觉占理,真能干出来当面对质的事情。但李牧不能让他去啊,他刚刚信誓旦旦地打了包票,若程咬金去见了李世民,李世民断然不会相争,可是他丢了面子的邪火,总要找个人发泄……
李牧可不想当那个倒霉蛋,连忙拉住程咬金,道:“伯父,别急啊,听我一言!”
程咬金气咻咻地坐下,道:“你说!”
李牧叹了口气,道:“程伯父糊涂啊,你见到了这马赛的利,我也知道这马赛的利,但是这长安城中,都不是傻子,谁看不到这利益所在?”
程咬金登时嚷嚷道:“他们还敢染指不成?动俺老程的东西,没人有这个胆子!”
“伯父虎威,他们单对单,自然不敢惹您。但您也看到了,就如同这门阀世家,同气连枝。我惹了博陵崔氏,立刻就跳出来个太原王氏的子弟找场子。今天我就搭进去三千贯,明日、后日、往后这样的事情还能少了么?伯父做这个生意是想赚钱的,如何能稳稳地把钱赚到手里才是正经,和气方可生财。我今日不用伯父帮忙,也是出于这个考虑。若伯父帮了我,马赛的生意肯定会受到影响!”
程咬金思量着李牧的话,点了点头,道:“贤侄说得有道理,老夫领你的情。”
“这都是小事、”李牧把话又拉回来,道:“单对单,伯父自然是不怕。但他们若是联合起来,伯父却也是头痛吧。所以咱们得想办法让他们知难而退!”
程咬金慢慢上道了:“你的意思是……把陛下拉进来?”
“对!”李牧认真道:“只有把陛下拉进来,这马场在长安城,咱们才能独营。对外可宣称,程伯父使用了陛下的土地,赠与内帑纯利三成,旁人还能不明白意思?这样一来,咱这马场可就成了‘皇家马场’,谁敢窥伺?百官常说不可与民争利,反过来,谁又敢与陛下争利呢?”
程咬金紧皱眉头,道:“贤侄子,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老夫也不是不明白,可是这三成的纯利啊,那、那可是不少钱……”
李牧敛去表情,道:“伯父若舍不得,那便都从我的份子中出,伯父还是四成五不便,我只要两成五吧。”
“不可!绝对不可!”现在这马赛就如同是座金山,李牧就如同是财神爷,程咬金哪敢得罪。若李牧平白独自拿出去三成的纯利,只剩下两成五,他还会继续用心么?程咬金可不敢赌,容不得他再犹豫,道:“生意是咱俩人合伙的,怎好让你一个人出份子,这样吧,咱们一人一半。老夫出一成五,便也只占三成吧。”
李牧笑道:“程伯父莫要心疼钱,生意稳定了,钱财自然源源不断。小侄也不会让程伯父赔了,这样,我与程伯父还有陛下,咱们都占三成,余出来的一成,单独立一本账,拿来给马场的伙计发薪酬,还有给优秀伙计的赏赐。若马场的收入节节高升,他们的赏赐也越来越多,如此才能激发出伙计们的积极性,让他们干活也有力气。过些日子,小侄再想办法,把您损失的这一成五找补回来,这样不是皆大欢喜么?”
程咬金叹了口气,道:“若真能如此,便是最好了。”
“小侄言出必践。”李牧拍着胸脯保证,道:“明日我便去见陛下,务必讨要一块御赐匾额。”
程咬金点点头,又问道:“今日你跟王普较劲,赔了那么多钱,府中没有多少钱了吧。等会理清了账目,我便让人送五千贯过去,权当预支,你留着使用。”
李牧笑道:“如此小侄便不客气了,若能再有一条不小心跌死的牛大腿……”
“!老夫家里的牛,就那么容易摔死么?赶紧滚蛋,老夫的好心情都被你搅和了,现在心气不顺,只想揍人!”
“那小侄便告退了。”李牧转身溜走,还没走出几步,就听道了程处默的声音。
“爹,您让我找的牛车,我找来了。”
“怎么这么慢!”
一脚!
“爹你踹我干嘛?”
“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
两脚!
“爹……”
“老夫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子,你看看人家李牧,再看看你,我踹……”
李牧听到了声音,溜得更快了。
回到自家的隔断,李牧发现气氛有些尴尬。王鸥坐在左侧,中间隔着很远,才是白巧巧和李知恩。三女也无沟通,彼此都像是陌生人一样。
见到李牧回来了,王鸥赶紧起身,盈盈拜下,道:“奴家代小叔给侯爷赔礼了,小叔自小便是一个纨绔子弟,没有礼数,目中无人,狂妄至极。还请侯爷不要与他一般见识,今日侯爷赔的钱财,明日奴家给补上。不出晌午,必有人送到府内。还请侯爷不要因他一人而牵连太原王氏,太原王氏子弟可不是他这个样子!”
李牧这才明白为何气氛如此尴尬,原来是因为王鸥也出身太原王氏。李牧遭到王普挑衅,损失了三千贯,白巧巧和李知恩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了。
李牧赶紧把王鸥扶起,道:“一码事归一码事,王普挑衅于我,我回击他,捎带贬损两句,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我对太原王氏并没有偏见,也不会因此苛责太原王氏之人。此事是我跟他之间的私事,与你无干,与王侍中也无干,若太原王氏不助纣为虐,自然也与太原王氏无干。再说,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李牧岂是不辨是非之人。这个钱,是绝对不能让你来补的。我既然说出了五千贯的话,那便是玩得起,区区钱财,我还未放在眼中。”
王鸥感叹道:“奴家走南闯北,见过无数男子。在侯爷这个年纪,有如此豪气者,唯有侯爷一人。真大丈夫也,奴家佩服之至。想来也唯有如此豪迈的胸怀,才能写出那样豪迈的诗句吧。”
听到王鸥又提到诗,李牧有些尴尬,赶紧扯开话题道:“今日天色已晚,我这便带家眷回府了,改日有机会,再与你谈论诗文。”
王鸥微微欠身,李牧命下人收拾东西,拉过白巧巧的手,叫上李知恩和李重义,从看台下来寻到自家马车,回府去了。王鸥一直看着李牧从视线中消失,脸上一直保持的微笑也渐渐没了,对身旁的侍女道:“替我给大长老修书,详述今日发生的事情,请他老人家把小叔叫回太原,不能让他再留在长安了!”
第3章 各方后续(求首订)
王普被大哥王拽回家中,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大堂上的桌椅摆件,都被他掀翻杂碎。下人们不敢靠近,让王打发走了,只剩下他一人搬了把胡椅坐在旁边看着王普发疯。
终于,能掀翻的都掀翻,能砸的都砸了。王普的力气也差不多用尽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扭过头去不看王,抱着膀子生闷气。
如此小儿行径,王却是见怪不怪。这个幼弟,因为年岁相差太大,王一直都是把他当成儿子看待,但又因二人是兄弟,王又不好像对待儿子一样管教,故此养成了王普现今的性格。想到这些,王心里满怀愧疚。
待王普发泄完毕,情绪稍稍稳定之后,王才开口,道:“你从小到大,凡是我不让你做的事情,你偏偏要去做。为什么就不能听大哥一句?这个李牧,身具大才,锋芒毕露,十分不好惹。就算是我,也不敢轻易试探。君前奏对之时,必深思熟虑,考虑周详才敢开口。你今日所作的事情,实在是鲁莽至极!”
听到大哥还在指责自己,王普实在是忍耐不了了,道:“大哥,我记得你不是怕事之人,就算面对李绩程咬金之流,你也能侃侃而谈,岿然不惧。为何对待一个后生小辈,谨慎到了如此地步,他有什么能耐?不过是蒙蔽了圣听,仗着陛下恩宠,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罢了!我今日做错什么了?他多次出言不逊,对门阀世家屡屡批判,我身为太原王氏子弟,不站出来找回这个场子,门阀世家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愚蠢!”王骂道:“你这蠢材!自以为是!李牧若真只是如你所说那般,他岂能活到今日?陛下乃当世明君,慧眼识才。对李牧的几番加恩,没有一次是幸进,那是人家的本事。马蹄铁、印刷术、贞观犁,哪一样是你能做出来的?你可知道,单就贞观犁一样,这天下的门阀世家,就必须得捧着他、哄着他!你懂什么?!”
王普还要开口,被王打断:“再说,你惹他也就罢了,还提什么陇西豪富……你知道他说得是谁,就敢胡言乱语?”
“管他是谁!就算是陇西李阀,也不能视我太原王氏为牛马!”
王纠正道:“人家没说太原王氏是牛马,他只说你,相对于那位陇西豪富来说是牛马。”
王普瞪着眼睛:“大哥何必计较这字眼,不都是一个意思么?难道他说小弟是牛马,大哥不生气?”
“我不生气。”出乎王普的意料,他没想到王竟会这么说,愣住了,张嘴说不出话。王继续道:“你用你的好脑袋想一想,能拿出一千两黄金,在崇仁坊推到江夏郡王的别苑起高楼的人物,能是谁?说你是牛马,委屈了你?”
王普愣神,半响,喃喃道:“不、不可能!”
王无奈叹气:“我起先也觉不可能,但你若知李牧与太上皇的关系多么亲密,便知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今天幸亏我及时捂住你的嘴,不然你把话说出来,会是什么后果?太上皇虽已退位,但朝野之中影响尚在,整治你费劲么?再说,陛下能容得了你?你虽然是太原王氏子弟,但你也要知道,这天下归属李唐!五姓七望联合起来,尚不足以抗衡皇权,你又算的了什么?”
说着王又叹了口气:“门阀世家,历代以来便是帝王的心病。为皇帝者,无一不想着打压门阀,归拢世家。我在朝中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百般维系,生怕授之以柄。而你倒好,自己去找事。你难道就看不出,陛下纵容李牧,就是想借他的手,敲打门阀世家。你跟他发生矛盾,就算道理在你这边,闹大了陛下也不会站在你这边,自讨苦吃,难道不愚蠢?”
王普虽然纨绔,但出身太原王氏这样的大家族,见识还是有的。听了王的一席话,他也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喃喃道:“那这场子,岂不是永远没有机会找回来了!”
“你还想着找场子,今日你让他赔了三千贯,依那小子的脾气,他岂能跟你善罢甘休!”王想了想,道:“罢了,明日你便辞官回太原,反正你在国子监,也教不了什么东西。”
“我不走!”王普涨红着脸说道:“我已经丢了一次脸面,若再灰溜溜的走,岂不是承认我太原王氏怕了他。我王普死可矣,但丢不起这个人。大哥,我绝对不回太原。大不了,我躲着他点就是了,他还能找到国子监去么!”
“你……”王见兄弟态度坚决,到底不是自己儿子,没办法下狠心管教,心里又想,以李牧跟孔颖达的关系,他也不太可能到国子监去。只要王普不再惹他,应该不会有事。
“好吧,既然如此,你便老实两天,告假在家休息,过两日再去国子监。”
王普没精打采,耷拉着脑袋,道:“听大哥的。”
王叹着气离去了,王普从地上爬起来,叫来下人收拾,自己则去了书房写信。作为太原一霸,他岂会如此轻易屈服。地痞无赖尚有三个朋友,王普名门出身,又有自己的一份家产,手中有钱,在长安待了两年,也交下了不少狐朋狗友。他写了请柬,遍邀好友,打算集思广益,定要想出一个办法整治李牧。这口恶气不出,他便一日不得安生。
写完了请柬,王普又想起了那匹叫做‘铁山’的马。确是一匹好马,但五千贯……估计也够李牧那厮心疼的了,倒是便宜了那个马主,五千贯啊,足够他离开长安,找到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做个小富豪,逍遥一世了吧。
王普想得不错,若这匹马真的是今天他见到的那个马主的,他或许真的会带着这笔钱远走高飞。但很可惜,他并不是这匹马真正的马主人。
‘铁山’真正的主人,名字叫做叠罗支,也是一个突厥人。今天参加比赛的马主,叫做阿尼罗,是叠罗支的舅舅。而叠罗支,则是颉利的儿子。也是他目前,仅存唯一的儿子。颉利的其他儿子,都死在了李靖突袭突厥大营的那场大仗里了。
突厥人地位等级森严,衣食住行无不有所体现。叠罗支的母亲,只是一个陪嫁的婢女。一次颉利酒醉,迷糊之中临幸了她,生下了叠罗支。虽然他是颉利的儿子,但与其他母亲家世尊贵的儿子相比,叠罗支的地位非常低,也就比颉利的帐下亲兵稍微高那么一点。要不是颉利的其他子嗣都死了,都够呛能想起还有这么个儿子来。
颉利被俘虏到了长安之后,因李世民许诺,把家人还给他,叠罗支和他的母亲,还有颉利的其他妃嫔,才得以从战俘中被挑选出来,送到了官府在郊外赐田给颉利盖的右卫大将军府中。颉利做了半生的可汗,花销从未考虑过多与少。而官府给的月俸毕竟是有数的,在颉利的大手大脚之下,没多久便要捉襟见肘,不得不节省开支。
颉利的府邸中,依然按照突厥旧例行事,所有人都是按级别得到供给,叠罗支作为颉利目前唯一的子嗣,日子还过得去。但他的生母地位卑微,日子就艰难了,吃穿用度与下人等同,肉都吃不上一口。
叠罗支也没有余钱给母亲,无奈之下,想到了颉利赐给他的马。于是他牵马来到长安西市,打算把马卖掉,换来钱财改善母亲的生活。没有想到竟然在西市遇到了多年不见的舅舅阿尼罗。阿尼罗见叠罗支要卖马,又见这马生得不错,正好得知了要举行马赛的消息,便建议叠罗支不如去参赛。也许能得到奖金,哪怕第三名也能拿到一百贯,比卖马划算多了。叠罗支便答应了,谁也没想到,这匹马竟如此争气,不但拿了头名赢得五百贯,还卖出五千贯,前后获利五千五百贯!
而且其中五千贯还是五百两黄金,拿去换铜钱,还能多换两成!
阿尼罗不是没想过拿着钱逃走,但他又一想,自己年岁不小,而且也没有什么亲人。现在好不容易寻得了妹妹和外甥,一走了之,心中便一辈子留下了疙瘩,还是拿着钱来找叠罗支了。
叠罗支从未想过一匹马能换这么多钱,看到满箱的金子,吓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他深知,如今整座右卫大将军府也没有这么多钱。他赶紧把箱子盖好,拉着阿尼罗找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舅舅,这钱……不能露!”
阿尼罗不解地看向外甥,道:“为何?你不是急着用钱么?”
“舅舅,若是让父亲见到了,这钱还是我的么?”颉利已经被剥夺了汗号,封了右卫大将军,故此叠罗支只以‘父亲’称呼:“舅舅,现在已经没有突厥了,我们在大唐皇帝治下,不能如从前那样考虑事情了。”
阿尼罗点点头,道:“那该如何做?”
叠罗支思忖了一下,道:“舅舅,给我留一百贯就行,若有人问起,我就说是卖马所得。其他的钱,你拿去先在马场不远的地方置办一处宅子,剩下的都先收好。过几日我得机会再去长安城,一定要亲自拜会一下这位逐鹿侯!”
第4章 君臣闲谈(求首订)
李牧一大早,便来到宫中请见李世民。
以前他是五品工部郎中,没有随时请见的资格,但现在他已经是正四品的工部侍郎,有这个资格了。李世民是一个勤勉的皇帝,早早便也起了床。但李牧来得还是早了些,他还没用完早膳,因此长孙皇后也在身旁。
听高公公说逐鹿侯求见,长孙皇后便要回避。李世民制止了她,道:“李牧这小子,与其他官吏不同。在朕心中,倒像是一个子侄一般,无须太过避嫌。”说着,对高公公道:“叫他进来吧。”
高公公听在耳中,心中诧异。他从李世民还是秦王的时候,就伺候李世民。不知见过多少人物,但还未有过一人,在李世民口中得到过如此‘特殊’的评价。皇帝的子侄,那便是皇亲啊。难道在陛下的心中,已把李牧看做是皇亲了么?
高公公如此一想,更加骇然,打定主意,以后更要对李牧友善。
不多时,高公公便把李牧带了进来。自打李世民得以搬到太极殿,李牧还是头一次在宫里见他。上次来到太极殿的时候,他和李渊喝多了爬上屋顶,那情景还历历在目,而今时今日,这座大殿已经换了主人。
李牧不知怎地,忽然有些感慨,便显得略微走神了。李世民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行礼行了一半怔住了,低头看看碗里的粥,道:“来得这么早,没吃饭?”
“啊?”李牧缓过神来,不知如何解释,只好借坡下驴,道:“回陛下,是没吃。”
为了加深可信度,李牧还舔了一下嘴唇。
李世民大皱眉头,他其实没有赐臣子食物的习惯,但他毕竟昨天还求了李牧一件事,今天人家一大早就来回话,饭都没吃……这要是不赐粥一碗,也显得太过凉薄了些。长孙皇后在旁看着,没等李世民说话,便让宫娥又拿了一副碗筷过来,抬手唤李牧:“逐鹿侯,过来一起吃。”
李牧瞥向李世民,李世民虎着脸,道:“皇后都如此说了,你便过来一起吃吧。”
“臣谢皇后赐粥。”李牧其实早晨吃饭了,但是此时为了圆谎,他必须得装作很饿的样子。好在他这个年纪,多喝一碗粥根本就感觉不明显,当下接过粥碗,啼哩吐噜扒拉进去了。
长孙皇后还从没见过如此吃相的人,惊到无语,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没想到逐鹿侯如此饥饿,再来一碗?”
李牧见陶盆里也没剩多少了,摇了摇头,道:“臣垫一垫就行了,臣来请见陛下,是有正事要说的。”
李世民哼了一声,道:“还挺好,没忘了正事……说吧,昨天答应朕的事情,办成了么?”
李牧点头道:“回禀陛下,事情已经跟宿国公说了。”
想起程咬金的惫赖样子,李世民也是头疼,道:“他就答应了?”
这会儿不邀功就是个傻子,李牧道:“程伯父起初是不答应的,臣与他讨价还价,最后答应了。”
“说说。”
“唔……”李牧迟疑了一下,道:“臣替陛下许给了程伯父马赛的独营之权。”
“又僭越!”李世民拍了下桌子,碗和盆都颠了起来,李牧吓得一缩脖。长孙皇后看了他一眼,道:“陛下,你得容人把话说完啊,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句话是谁说的?”
李世民深吸了口气,压住心火,道:“朕几时许给你独断之权了?李牧,你不把话说明白,今日朕必罚你!”
“是是是……”李牧赶紧离席躬身:“陛下,臣以为,这不能算是僭越,就应该这么做。只是因为陛下对做生意不了解,才会觉得臣僭越了。”
李世民沉着脸没说话,李牧咧咧嘴,继续说道:“陛下,这马赛能赚钱的前提之一,就是它得是独一份的。陛下您想,若长安城中,有四个马场,同时举办比赛。百姓会去看哪个?”
李牧自问自答,道:“或许,哪个精彩看哪个,又或许,哪个离自己家近就看哪个。但是无论哪种情况,都会导致分散。分散了,这钱可就赚不到了。陛下毕竟不能像臣一样大张旗鼓地做生意,若想通过马赛得利,那就得保证长安城中就只有这一家马场。否则钱从哪来啊,陛下。”
“唔……”李世民没有着急回应,旁边的长孙皇后听懂了,昨日李世民回来之后,已经把事情跟她说了,出声道:“陛下,逐鹿侯此言有理。”
李世民不置可否,道:“你只管说,最后如何定的。”
“陛下,最后是这么定的。马场除去开支的纯利,陛下、程伯父、臣,各占三成。余出的一成,则奖赏给马场的掌柜和伙计们,作为月例之外的奖金,前提是马场的收入逐步增加。此外,为了陛下名誉考虑,给陛下的纯利,则以马场使用了皇室的土地为由,由程伯父出面赠于内帑,陛下自然是不要的,但程伯父深感皇恩浩荡,一定要有所表示,陛下三番五次推辞不得,免为其难收下,并承诺用之于民。”
见李牧说得一本正经,长孙皇后有些忍俊不禁。李世民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恼道:“你这样说,是把朕当成了巧取豪夺之人了么?”
“不不不,陛下绝对不是这样的人。是臣胡思乱想,陛下若不同意,那便如实说……”
李世民瞪了李牧一眼,道:“话已经说出来了,还要收回去么?便这样说吧!”
“臣领旨。”
李世民盯着李牧看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道:“朕心知这样做有不妥之处,但朕也有朕的难处,如今大唐百废待兴,哪里都需要钱。黄河今年又突发水患,而民部的钱都已经有了安排,朕唯有从内帑往出拿钱去堵这个窟窿。可是朕的内帑也不宽裕,宫中还有这么多人,朕总不能一再苛待妃嫔宫人省钱吧?”
“陛下说的是,臣能够理解。”
李世民又道:“可恨这些门阀世家,黄河沿岸闹灾,民不聊生,他们却视若罔闻,不但不赈济灾民,还哄抬粮价,想要看朕的笑话。每每想到这些,朕就恨不得、恨不得……”
长孙皇后碰了一下李世民的手肘,轻声道:“陛下……”
李世民打住了话头,道:“总之,你要明白,朕要钱,并非如前朝皇帝那般,是为了自己享乐的。因此,朕问心无愧。”
李牧心如明镜,李世民解释这么多,其实便如那当婊子还要立牌坊是一样的道理。想表达的意思无非就是,没错,我是抢你的钱了,但我不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天下苍生……
其实这种事情,历朝历代无论明君还是昏君都在做。但李牧愿意相信,此时的李世民,是真的想把钱花在百姓身上。
“陛下,臣一定尽心竭力为您分忧。臣一直也是这样做的,除了昨天跟那王普对赌赔掉的三千贯之外,臣近期所得的钱财,大都花在了工匠坊的建筑之上,以后臣也会尽力投入的。”
李世民微微凝眉,道:“李牧,朕一直都想问你。那工匠坊自从建造起,你便没有向民部开过口。一直都是自己拿钱来建,你就不怕有一日,朕把你从工部调离,这些钱都为他人做了嫁衣?就算朕不把你调离,你自己花钱给工匠们盖房子,你图什么?”
“陛下、”李牧答道:“臣既在工部任职,就要让工匠们归心?吃饱,住暖,仅仅是基本而已。臣以为,工部以前的制度,效率太低了,改革必须得进行。若臣开口向民部申请,民部会痛快地给臣拨款么?臣当时只是工部郎中,还做不得工部的主。若等臣游说成功,又不知会等多少时日。既然改革工部是臣想做的事情,臣还有这个能力,臣便拿钱做了。至于是否会为他人做嫁衣,陛下会不会把臣调离,臣没有想过,只是做当下臣觉得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仅此而已?”
李牧重重点头,道:“真的仅此而已。陛下,钱财能让臣温饱,但并不能使臣快乐。但拿钱来做成事情,能使臣快乐。这件事情若还能让臣觉得自己是一个有用之人,则更加让臣快乐。臣只需要留够家人的吃穿用度,其余的钱,臣不吝花费。花在有用的事情上更好,没用的事情上……脑袋一热,花了也就花了,花完了臣也不会去想,徒增烦恼不说,还于事无补!”
李世民见李牧的眼神不似作伪,心中很感动,忽然想起什么,道:“依朕看来,你这话没说全。”
“臣不解。”
“与人争执,似乎也能使你快乐。朕见你吵架的时候,那副跃跃欲试的神情,眼睛里像是有团火一样,生怕人家不你斗。你这个脾气,就不怕得罪人?”
李牧还以为李世民要说什么呢,闻言立刻一脸认真道:“陛下,臣不怕得罪人。臣心中有数,臣不能让所有人喜欢,因此臣也有所选择。只要陛下喜欢臣,陛下需要臣,臣便有恃无恐。臣可以挑选臣喜欢的人亲近,至于那些臣看不上的人,臣也不想理。他们要找臣的麻烦,臣就跟他们斗,反正没事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
第5章 西市采买(求首订)
“少年心性,锋芒毕露。这是好事,但也是坏事。朕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能明了你心中所想,也不想去强压你的性子。但你也要明白,木秀于林、过刚易折的道理。做事要有尺度,不可过激,更不可伤人性命。些许争执么,若真闹到了朕的面前,看在你替朕办了不少事情的份上,朕也会维护一二。”
李牧喜不自胜,连声道:“若能如此,臣先谢过陛下了,臣一定肝脑涂地,尽全力为陛下分忧。”
“行了,从你的嘴里啊,朕是难听到几句实话了。去办你的事,必要的时候,朕自会帮衬你。”
李牧连声应是,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借机开口讨要匾额。李世民应允,答应得空会命宫中匠作制好送过去。目的达成,李牧便告退了,他还要去工匠坊安排一些事情。
李世民又盛了半碗粥,对长孙皇后道:“皇后,你向来擅识人,李牧这小子,你怎么看?”
长孙皇后想了想,道:“这小子聪明的很,虽然做事鲁莽了些,但是心中有数。应该不会闹出大乱子……只是陛下,你刚刚答应他会帮衬他,会不会让他觉得有所依仗,主动去找那些门阀世家子弟的麻烦啊!”
李世民摇了摇头,道:“李牧这小子,还没主动惹过事,他只是不肯吃亏,觉得受欺负了就一定要反击。不算什么毛病,门阀世家那边,有这么个人搅和一下、敲打一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朕答应帮衬他,只是想让门阀世家知道,他是朕的人,让他们有所忌惮。李牧是个人才,朕指望他的地方还有很多,不能让他折在门阀世家手里。”
长孙皇后见李世民主意已定,便只是笑笑,没有再给说什么了。
用完了早膳,李世民让高公公拿来了昨日收到的,工部员外郎宇文规上奏的弹劾奏本。御笔朱批,然后递给高公公,道:“吩咐中书省、门下省依此处理,不必多问。辅机若是问起,便告诉他,这是朕的意思。”
“诺。”高公公把奏本接过,传旨意去了。
初唐的政务机构,基本依照隋朝制度,三省六部。中书省是决策机构,负责草拟、颁发皇帝的诏令,其长官为中书令。门下省是审议机构,负责审核政令,驳正违失,其长官为侍中。尚书省是执行机构,负责贯彻执行重要政令,因李世民担任过尚书令,所以他登基之后,不再设这个职位,而以左右仆射代之。
如今的中书令为岑文本,侍中为王,尚书左仆射是杜如晦,尚书右仆射是房玄龄,官署都在皇城内,相距不远。
高公公来传旨,把李世民的批示的诏书拿给岑文本看,岑文本一头雾水,不等他细问,高公公先开口道:“陛下口谕,不必多问,依此办理即可。”
岑文本一听这话,便不再多言。提笔起草了诏书,把弹劾奏本中提及到的几个官员,全数罢免了。诏书送到门下省,王看了一遍,问都没问一句,便发到了尚书省。房玄龄显然是与李世民通过气了,也是什么也没说,直接下放到了吏部。
李世民猜得一般不差,长孙无忌果然问起缘由。高公公便按照李世民的吩咐回答,长孙无忌沉吟半响,也没有说什么。
诏书生效,派了传旨太监。当日,工部罢免了五位官吏。
李牧到了工匠坊,视察了建设进度之后,又听了宇文规的汇报,得知弹劾的奏本已经递了上去。李牧也履行诺言,当着宇文规的面,写下了举荐他担任工部郎中的折子。宇文规自是喜不自胜,李牧勉励了几句,便带着李重义和护卫们离开,来到了西市。
今日李牧来西市,为的是两件事。第一件,大唐日报要印不起了,别的倒不差什么,纸张的成本超过预算。若仍然以目前所用的宣纸印刷,大唐日报正式刊印的时候,一文钱一张是不可能了。本来按照李牧购买纸张的时候价格计算,成本是可以控制的。但是李牧错估了宣纸的存量,长安城中宣纸的存量并不能做到无限供应。李牧连着印了几天的大唐日报,已经消耗了长安城中不少纸张。导致纸张涨价,成本自然就上来了。
李牧来西市,是为了找到一种便宜的纸,来替代目前的纸张。除此之外,他便是想买一批鞣制好的皮子,通善坊遇刺,给李牧提了个醒,他虽然身怀系统,但也只是血肉之躯,利刃入肉,他也疼,流血过多,他也得死。所以,必须得想办法保住小命。
李牧能依仗的,也就只有系统了。他翻看技能列表和图样商店,首先想到的是锻造护具,但锻造术分支下的护具,全都是铠甲。李牧想象了一下,若是把这铠甲造出来,他穿在身上走在长安城中,前后左右四个角度都像一个傻缺奥特曼。因此,他决定放弃铠甲,改做皮甲。他跟着李绩大军来长安的时候,看到唐军大营中大部分的人都是皮甲,可见这个时代,皮甲乃是主流。
而且制皮术有一个分支是制作锁甲,在皮甲的基础上,关键部位以金属加固,既保留了皮甲的灵活,又兼顾铠甲的防御,两全其美。
李牧本以为会费一些周章,没想到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西市果然是一个大宝库,只要是有钱,只要大唐有,就算买不到,也能知道消息。
李牧找到一个牙人,把自己的需求一说。牙人便把他带到了一个铺子,这铺子连个招牌都没有,但在西市却是很有名的地方。因为这里卖的文房四宝最便宜,而且质量也过得去,颇得一些手头不宽裕,还需要笔墨纸砚的文人青睐。
“贵人,这是封掌柜。您需要大量纸张,找封掌柜是再合适不过了,长安两市,谁不知道封掌柜的笔墨纸砚最是物美价廉。”说完,牙人又跟封掌柜介绍李牧:“封掌柜,这位贵人想要购入大量纸张,而且是长期合作,这可是个大买卖,你可仔细着。”
封掌柜一听这话,心中便有数了。眼珠一转,突然躬身施礼,道:“小的封四,见过侯爷。”
李牧挑了挑眉,道:“你怎知我是谁?”
封四愈发的恭敬,道:“回侯爷的话,不难猜,这几日侯爷印大唐日报,消耗了大量纸张。这长安城中的宣纸价格一日涨过一日,小的心里便想,那宣纸昂贵,若拿来印大唐日报,怕是经不起消耗。侯爷肯定要找其他便宜的纸张代替,刚才见到侯爷,见侯爷如此年轻,又需要大量纸张,小的便立即想到是侯爷您了,还有……您的这个随从,太显眼了,满长安城怕是都找不到第二个,大唐日报中提过您的随从身高八尺,因此猜到了。”
李牧不由高看了一眼这封四,道:“你既然认出来了,本侯也不遮遮掩掩了,没错,你猜着了。本侯今日来呢,确实是想购买一种价格合理的纸张,你是个聪明人,若有合适的,不妨直接推荐,价钱你自己看着办,本侯也不是傻子,你要是讹我,本侯的脾气你也应该知道些。”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封四连连说道,叫来一个小伙计,吩咐了两句,小伙计转回铺子后面,不一会儿拿出来一叠颜色泛黄的纸张。
李牧微微蹙眉,道:“这是做纸钱的那种纸?”
封四道:“回侯爷,这种纸,咱们行内称为茅草纸。侯爷说得对,这祭祀用的纸钱,便是这茅草纸所做。但小的给侯爷拿来的这种茅草纸,要比那种纸好很多。侯爷请看,小的拿来的这种纸,纸面是光滑的,并不毛糙。这种纸比较厚,纹理也粗,说实话不适合书写。有钱的文人是不会买这种纸的,但是用来印刷,却是再适合不过了。小的研究过大唐日报,侯爷您用宣纸印刷大唐日报,因宣纸薄,透水性好,墨迹很容易便透过纸张,但若用这种茅草纸来印刷,则可做到两面印,大大节省纸张消耗啊。”
李牧听封四这么一说,确实非常心动,拿起这茅草纸摸了摸,手感确实不如宣纸,但也算过得去,问道:“这种纸多少钱?”
“只需宣纸价格一半。”
李牧蹙眉想了想,道:“这纸,是你造的,还是从别人手里进货?”
“呃……”封四眼神微微一慌,硬着头皮道:“侯爷,您来找小的买纸,打听这些怕是……不太合适、”
“那就是进货了。”李牧道:“本侯不喜欢跟二道贩合作,这样吧,你开个纸坊,专门做这种茅草纸,本侯跟你签订契约,此后三年,长安城内的大唐日报用纸,都从你的纸坊购买,由你专供,价格便定在宣纸价格的三成,你看如何?”
“这……”封四一时难以回答,这纸张他的进货价,便是宣纸价格的三成。李牧砍这一刀,又准又狠,直接把他对缝的利润砍没了。若他进货卖,这买卖便做不得了,因为没有任何利润。但若自己开纸坊,虽然有三年的订单,可是风险也是不小啊。万一大唐日报哪天被禁了呢?他还能去告李牧不成?
但反过来说,大唐日报若蒸蒸日上,三年的订单,其中的利润也是不小。到底该如何抉择,让封四陷入了两难。
第6章 鼎力支持(为第一个盟主“Alucard_LY”加更)
仅仅短暂的犹豫过后,封四就开口道:“侯爷,小的答应了。”
“不再想想?”
“小的愿赌一把。”封四已经做出决定,神态也自然了许多,道:“每一期大唐日报小的都看了。甚是佩服逐鹿侯,小的愿意赌一把。只是小的目前手里的钱开纸坊还差一些,请侯爷容小的几日筹措……”
“需要多少,明日去我府上拿!”
封四忙道:“侯爷,小的开纸坊,怎好拿侯爷的钱,小的不是卖身做掌柜的,这……”
“算作借你的,来日纸坊盈利,你再还我。本侯要的是快,最多给你十天时间,能做到么?”
封四想了一下,重重点头,道:“小的能做到。”
李牧哈哈大笑,拍了拍封四的肩膀,道:“能赚到钱的,就得是你这样的人啊。现在你这铺子有多少这种纸,都送去我府上,有多少要多少,先应付着。大个,给钱!”
李重义从腰上解下皮袋,从里面抓出一把碎银,嗡声问道:“多少钱?”
封四赶紧道:“既然要跟侯爷合作,这点小钱还计较什么,等会小的就去雇车,有多少就送去多少,切莫谈钱。”
“好,本侯便承你这个情了。”李牧深深看了眼封四,颇为赞赏。随手从李重义的大手中拿了一块碎银丢给牙人,道:“你帮本侯找到一个人才,这块银子赏你了。”
牙人接住银子,手里一掂量,至少一两,这可就是一贯钱啊!他在西市做牙人,帮忙牵线,好的时候一日也就一二百文收入,一下子得了五天的进项,乐得合不拢嘴,赶紧放入怀中,道:“侯爷,您还要鞣好的皮子是吧,小人知道哪儿有。昨日打西边来了一伙皮货商人,带来了十几车好皮子,是小人帮忙找的住处。还不曾开始贩卖,您要是需要,小人帮您跑一趟!”
李牧正要说话,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回头一看,竟然是宇文规,不由有些意外。他临走的时候,跟宇文规提起要来西市采买,可是此时宇文规找了过来,叫人好摸不着头脑。
宇文规呼哧带喘地跑过来,道:“大人!陛下有旨意到!下官昨日弹劾的几名官吏,陛下尽数罢免了。旨意中还提到了大人改革工部的事情,陛下命大人主持改革之事,工部六品以下官吏,大人可自行任免,报吏部即可。其他人等,皆须配合大人,就连李尚书也不例外!”
“是么!”李牧眉开眼笑,道:“陛下说会帮衬,果然是帮衬了。好!终于可以放手去做了!”
宇文规也附和道:“是啊,陛下洪恩,对大人是极为信任啊。”
李牧看向牙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侯爷,西市的人都叫小的二狗。”
“二狗,这样,我有点急事,皮子就不亲自去看了。你去跟那皮货商人说,本侯要购买大量的皮子,你让他带着样品,明日早点到我府上,若皮子好,当场给钱。你把事情办明白了,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诶诶诶,小人明白,小人这就去!”
二狗乐颠颠地去找皮货商,李牧则带着宇文规回了工部。宣旨的太监已经走了,旨意在李大亮的手上。李牧担心李大亮担忧被架空,先到了李大亮的家中。
“来了,坐。”出乎意料,李大亮见到李牧,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生气或者怒意,依然是那副淡然的样子。
李牧坐下,有些不好意思道:“尚书大人,关于这个改革之事……”
李大亮摆了摆手,道:“无须跟我解释,我也听不懂。陛下既然已经下旨,那我自会尽全力配合你。”
还是生气了啊,李牧赶紧解释,道:“尚书大人,这件事我也是刚刚知道,下官并没有想越过尚书大人的意思……”
“你误会了,我没有怪你。”李大亮笑道:“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前日陛下与我商量这事的时候,许我校检左屯卫。你也知道,我算是征战半生,因为一些事情才来到工部任职。实则我志不在此,陛下的意思是想让你放手去做,由我配合你,等你的年纪和功劳足以支撑的时候,这工部尚书之位,早晚都是你的。你可明白陛下的苦心啊?”
这么一说,李牧便明白了。这李大亮因为没有参与玄武门之事,受到了李世民的猜忌,被免了军职,打发到了工部。但他对在工部任职,并不觉得开心。一直心心念念想回去当将军,但是又无法开口。这次李世民许他校检左屯卫,等于是给了他一个盼头。要是李牧工部改革推行得顺利,早晚有一日,李大亮还能回去领兵。
这与官职高低无关,是正中了李大亮的心思,让他无法拒绝。
而李牧,只觉得压力愈发的大了。工部虽然是三省六部中的垫底咸鱼,但毕竟占着一个六部的位置。他年纪轻轻就当了侍郎,李世民又下了这样的旨意,等于是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若这改革效果不好,下场可想而知。
若没有系统在身,还真是有点发虚了。但有系统,他还怕什么?李牧用力点了点头,起身向太极宫的方向拱手道:“我李牧何德何能,受到陛下如此信任,唯有竭尽全力,方能报答陛下恩情之万一!”
李大亮是一个睿智之人,早看出李牧心思,见他如此做派,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没有说话。李牧没得到回应,顿时有些尴尬,清了下嗓子,又坐下道:“尚书大人,既然陛下如此安排,您也是一样的心意,那下官我也就不虚伪客套了。要说这工部改革,下官确实已经在心中盘桓了多日,有一个难题,还没找到解决办法。”
李大亮见李牧正经了起来,也正色道:“是什么样的难题,你且说来。”
“这个难题,便是保密。”李牧认真道:“大人,这印刷术与贞观犁,大人想必都有耳闻。这两件东西,说起来也就与那马蹄铁一样,并没有多难,就是脑筋转个弯的事情。陛下设立印务监和农器监,印刷术马上就要大量运用,贞观犁也要大量制造,这就涉及到需要大量用人。这两样东西,非常容易仿制,又不能把秘法流传到民间去,如何保密便是重中之重了。”
“下官曾欲效仿灞上酒坊,把这些工匠圈禁起来,但是工部的工匠,与灞上酒坊的那些工人不同。灞上酒坊的人,都是我义父府上的家仆,圈禁起来也无妨,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在李家的庇护下生活。可工匠是自由身,而且需要的人数也多,圈禁这个办法不人道,也不太现实。”
李大亮点点头,道:“圈禁确实不可行,这些工匠来自天南地北,徭役期过了,都是要回返原籍的。想要保守秘密,是有些难度。”沉吟了一下,李大亮问道:“印务监,有陛下明令禁止,其实保密与否,并不十分重要。那贞观犁,陛下不是已经答应推行天下了么,怎么还……”
李牧凑到李大亮耳旁低语两句,他也不怕李大亮说出去,因为李大亮本也不是门阀世家的人,而且就算是说出去又怎样,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只是李大亮暂时没转过弯来罢了。
“这倒难办了,不传授工匠锻打秘法,这犁铧造不出来,传授他们秘法,又很容易泄露出去……”李大亮皱眉沉思了好半天,道:“实在没辙,唯有寻一些失去双亲,无牵无挂孑然一身的人加以培养,把他们养在工部,与外界尽量减少联系。虽然这样也不能完全避免泄密,但目前看来,也只能这么做了。”
李牧蹙眉道:“大人,需要的人手可不少,哪里去寻这么多人?”
李大亮苦笑一声,道:“若说旁的,可能寻不着。但这人么……你可知道,自隋末到今时,连年征战,失去双亲的孤儿有多少?不说旁人,就是我曾经的部下们的孩子,有多少已经成了孤儿。也好,他们来工部干活,也能混一口饭吃,总比流落四方好,人手的事情你不要担心了,你就说需要多少人,我帮你找来。”
“那便多谢尚书大人了。”顿了一下,李牧又道:“大人,今日下官去工匠坊看过了,工匠坊的房屋,已经建出了一些。工部的官署是下官特意嘱咐先建的,再有三五日,便能收拾得差不多。在官署旁边,有下官为尚书大人修建的住所,下官想请尚书大人搬过去,那边的条件比这里好很多,处理政务方便,交通也方便,这里地处偏僻,上朝都耽误时候。”
李大亮有些犹豫,道:“我便不搬了,那宅子我路过的时候看到了,我没有钱买。”
李牧笑道:“尚书大人多虑了,这工匠坊建造本就是为了给工部的人住的。工匠们尚能分到住所,何况是工部的官吏呢。这些住所都属于工部,在其位则住,不在其位则空出来。不只是大人您,其他官吏若有需要,也都有属于他们住所。这是工部官吏的正常礼遇,可不是向大人行贿。”
李大亮想了一下,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搬过去。李牧,你是个有本事的人。我当侍郎的时候,只能给工匠们发几十文盘缠,而你,这才多少日子,房子都盖起来了。你比我厉害得多,我不如你,陛下真乃知人善任也。”
李牧谦逊一笑:“谢尚书大人夸奖。”
第7章 皮货商人(500首订加更)
宇文规一直等在门口,见李牧出来,赶紧迎了上去。
“大人,请移步下官的公事房,下官已经把所有工部在职的官员都叫来了,等候您的训示。”
李牧赞许地点点头,这宇文规自从‘开窍’了之后,办事是越来越得体了。
来到宇文规的公事房,只见屋子里摆了三个条凳,坐着几个官员模样的人,看到李牧进来了,几个人齐刷刷站了起来,像是排演过似的躬身施礼,道:“下官见过侍郎大人!”
宇文规搬来一把胡椅,摆在正当中。李牧也不客气地坐了,看了眼众人,道:“都坐吧,以后都是自己人了,不必太过拘束。”
没人敢动,态度愈发恭敬:“下官不敢,请侍郎大人训示。”
“让你们坐!”
在场众人,宇文规是接触李牧最多的人,熟悉他的脾气,听这个语气,知道是有点不耐烦了,赶紧道:“侍郎大人既然让坐了,那便坐,迟疑个什么。”
众人这才坐下。
李牧扫视众人表情,全数收入眼底,开口道:“陛下的旨意,各位都知晓了吧?”
众人齐声答道:“知晓了!”
“工部改革,势在必行。承蒙陛下信任,将此重任交付给我,我深感责任重大,必要身体力行推动改革。那些我认为有碍于改革之人,陛下已经将他们清理出工部了,现在还剩下的人都是我认为可堪一用的人。但是你们也不要觉得,这次留下了你们,便万事无忧了。工部,将不再是从前的工部。没有混吃等死,没有闲饭吃!若谁做不到他所在职位应该做到的事情,我还会将他开革出去,这一点,我希望各位能够明白。”
没人敢出声,李牧继续说道:“工部在六部之中,本就位列最末。工部的官员,大部分也都没有什么背景。即便是被开革出去的那些有点背景的人,也都是各自势力中不受待见的人。他们已经离开了工部,现在工部的官吏,都是没有背景的。你们心里有数,至于我为何要如此做……”
李牧忽然提高了声音,道:“……我就是想告诉你们,往后在工部,资历、背景,统统没用。我只看你的能力,我也只想看到你的能力。不要跟我谈人情,不要跟我攀关系,也不要跟我找借口。只要我觉得你不胜任了,你就只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是降职,二是开革。当然你们也可以弹劾我,随便你们,但在你们弹劾成功之前,就得按照我说的做!”
“下官不敢!”
宇文规在旁边察言观色,见李牧训示得差不多了,赶紧递上花名册。
“大人,这是工部自您以下所有官员的名册,都在这儿了。”
“嗯、”李牧接到手中,翻开看了眼,道:“工部下辖四司,工部司,屯田司,虞部司,水部司。各设置郎中一人,员外郎一人,除工部司之外,各司都是主事两人。工部司的两名主事被我开革之后,也没有补缺。加上今日开革的五人,一共有七个空缺。分别是工部主事两人,屯田郎中一人,屯田主事一人,虞部主事两人,水部主事一人。”
“本次改革主要涉及的是工部和屯田两司,虞部也有涉及,但是涉及很少,水部基本不变。工部的主要构架,也要稍作精简。没有那么多闲钱,养不起这么多人。”
“工部员外郎宇文规,我已经举荐陛下任命他为工部郎中。工部员外郎一职,由工部主事公孙康升任,主事只留一席,由宇文规来指定。屯田员外郎陈宪,你暂代屯田郎中一职,我把屯田司交由你来管理,具体如何做,我会与你单独谈,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屯田司剩下的那个主事,升任屯田员外郎,你再选一个得力的人做主事。虞部郎中吕文奉,你仍担任虞部郎中,员外郎也不变,你也可选你得用的人,提拔一名主事。水部暂时不做变动,少一名主事不补。”
“以后四司,就各有一名郎中,一名员外郎,一名主事。如此可明确责任,避免互相推诿。朝廷也可以少发一份俸禄。至于印务监,农器监,我另有安排,不再设置在工部司之下。陛下给予我任免六品以下工部官员的权利,主事为九品,各司有了人选报于我知即可。员外郎和郎中之职,我会观察一段时间,在适当的时候,我自会上奏陛下举荐,好好做事即可,不必多问。都清楚了么?”
“下官明白了。”
众人轰然应诺,李牧把花名册递给宇文规,道:“我已经与尚书大人商量过了,三五日后,工部官署就会搬到工匠坊。新的工部官署已近完工,各司都有单独的公事房。除此之外,在新工部官署旁边,还有一个‘工部大院’,盖了一些住所,供给工部官吏居住,若有需求,可找宇文规申请,符合几个基本条件,就可以搬过来居住。”
见众人露出喜色,李牧又道:“丑话说在前面,房产不是赠与你们的,整个工匠坊的房产,都属于工部。你们在任,则有权居住,你们不在任上,就要搬走,一定要区分清楚。具体的规矩,宇文规会跟你们讲清楚的。”
该当着众人面说清楚的,李牧都已经说完了。剩下的事情,都是需要单独聊的。而目前各司人员不齐,聊了也是白聊。因此李牧便没有再说,让各司抓紧时间补齐空缺,在搬到新工部官署之前,一定要把所有空缺都补齐了。
安排完了,李牧和李重义便走了。众官吏送李牧离开,转身便把宇文规给围住了。李牧远远听到,摇了摇头,甩了一下马鞭,让马走得更快些,他有点饿了,想早些到家吃饭。
此时紧挨着西市的怀德坊内,一伙昨日刚刚租下这个后院的皮货商人,也在生火做饭。
他们做饭的方式有些不同,伙夫把带来的牛肉干撕开扔进锅里,加了水,干菜,还有不知是什么东西调成的酱料一混就算完事,等水煮开了,便是一锅肉汤。每个人都盛了一碗,就和着干硬的馍,谈不上好吃,但也不算很坏。
这家后院一共有三间房,两侧的房间,一半堆了贵重的皮毛,另一半用来住人,随时可以看着货物,其余的皮子和车辆牲畜都放在院子里,有专门打更的人。中间的房间,则住着这一伙皮货商人的首领。
此时中间的房间里,皮革商人的首领正在跟商队的几个头目开会。每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愁云惨淡的模样。
“咱们一直都是跟边城做买卖,长安还是头一次来。早就听说长安富庶,今日一见果真是如此。西市这么大,贩卖毛皮的商贾也多的很。咱们的皮货虽然不弱于任何一家,但是无奈咱们一个人都不认得,想要摆个摊都不成。倒是有个贩子联络我,要收咱们的皮货,可是这价钱,却比在边城贩卖还低了三成……咱们来长安,都是想多卖几个钱,没想到却遭遇了这种事。”
说话的是一个老头,他一边说着,一边瞥向坐在中间的商队首领,不无埋怨道:“咱们早就不同意来长安,像往年一样在寨子里等着皮货贩子来收多好,废了这么大的劲,一路人吃马嚼的,图个什么……”
另一边也有人接话道:“咱也觉得老胡说得有理,咱们在长安一个人也不认得。就算是有人出合适的价,咱们也不敢跟他交易。要是被骗了,咱们咋办,还能去告官么?”
商队首领旁边的一个人忍不住了,开口道:“你们一个个现在都开始推脱了,当初小姐提议要来长安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现在遇到难处了,都把自己摘出去,不就是想让小姐承担你们的损失么?”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大家跟着张家寨讨口饭吃,张大小姐说什么,咱们哪有拒绝的份,还不是都得听着。就算心里不想来,也都不敢说呀,列位,你们说是不是!”
一个阴阳怪气的接话:“可不是么,谁敢说啊。这几年呐,张寨主的脾气是越来越糟喽,也不知道是不是生不出儿子给憋的,哈哈……”
“啪!”一声鞭响!
“哎呦,你敢打人?!”刚刚阴阳怪气那人捂着脸,指着坐在当中的女子,道:“咱们都是你的长辈,跟着你爹出生入死,哪个轮到你甩鞭子,你……”
张天爱把鞭子收回来,看也不看他一眼,道:“是我把你们带到长安的,我也会把你们带回去。咱们的皮货质量不差,我就不信卖不出去。再等几天,要是还找不到合适的买主,低三成就低三成,赔多少钱,都从我张家出。亏得你们还知道是跟着我张家寨混饭吃,谁再敢乱说话,小心我手里的鞭子!”
众人见张天爱发怒了,吓得都闭上了嘴巴。就连那个阴阳怪气的人,也忌惮于张天爱的武力不敢再出声了。
就在气氛尴尬之时,后门传来扣门声。外面正吃饭的伙计去开了门,说了几句话,跑过来道:“首领,各位头目,昨天帮过咱们的那个牙人又来了,说是有位贵人要收皮子!大量要,说要是相中了,咱们这十几车都能买了!”
几个头目对视一眼,最先说话的老胡头开口道:“会不会有诈啊?”
张天爱没理他,手一挥,道:“叫他进来!”
第8章 牵线搭桥(1000首订加更)
“我又来了,张大小姐!”
人未至,声音先到,与在李牧跟前的曲意逢迎相比,二狗此时的声音显得中气十足,充满了底气和自信。
他是长安西市的牙人,西市署挂着名的,挣钱多少不说,看待外地来的商人,还是那种一点根基都没有的行商,还是有一股子傲慢的劲儿在。
而屋子里的人,随着二狗进屋都换上了另一张脸。苦大仇深的没有了,阴阳怪气的也没有了,站在张天爱身旁、刚刚替他说话的那个刀疤脸,也使劲儿挤出来一个他认为和善的笑容,像是生怕给二狗留下坏印象似的。
要说屋子里这些头目,哪个不是追随了张天爱的父亲张勋张寨主多年的凶徒。陇右那种地方,每天过得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这些人的的手里,没有二十条人命绝对活不到今天。随便拎出来一个,也都是数得上的人物。而今时今日,他们来到长安卖毛皮,要对一个牙人和颜悦色,着实也有些难为了他们。
但是没有办法,随着大唐平定突厥,剪除边患。他们的走私生意做不成了,而且还成为了大唐的眼中钉,指不定什么时候朝廷倒出手来就会派兵把他们的寨子平了,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作为寨主,张勋本来想着,续上李绩这层关系,请他帮忙让张家寨化匪为兵,洗白从良。但他没想到李绩使了个太极手法,没搭理他这个茬。
这件事,让张勋在手底下的头目面前颜面扫地。张勋也因此上了一股急火,生了病,整日躺在床上哼哼,不能理事了。
大寨青壮加上妇孺,两千多口子人,不可一日无人做主,而张勋又没有儿子,只有张天爱这一个女儿。众头目虽然心中不服,但他们对彼此更加不服,最后还是一起推了张天爱暂行寨主之权。
走私的渠道没了,寨中积压的皮货越来越多,都已经到了搁不下的程度。眼见着冬日来临,这满寨的毛皮换不成钱,粮米一日少过一日,没有钱去采买,急得全寨上下团团转。张天爱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决定带着众头目来长安卖毛皮。仗着张家寨与马邑县令维系多年关系,马邑县令担着风险给张天爱发了一封路引。张家寨一干人等,便组成了一个商队,带着寨中三分之一的毛皮,一路从马邑来到了长安。
张家寨的人,虽然都是马匪出身,但他们身上那股子属于马匪的威风,也要分地方。进了这长安城后,一干人等被长安的繁华晃花了眼睛,又在西市处处碰壁之后,这些性情彪悍的马匪们,变得比百姓还要温顺了。只求不招灾不惹祸,把带来的毛皮都卖了,采买点粮食回寨子好过冬。
他们昨天与二狗打过交道,知道他只是一个牙人,但即便二狗只是一个牙人,他也知晓很多众头目不知道的消息,也是不能得罪的。而且马匪们还有一个规矩,自己人无论怎么争执,外人面前一定要唯首领马首是瞻。这个素朴的道理也是张家寨能够在夹缝中求生,立足陇右到现在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张大小姐,我来给您道喜来了。”二狗拱了拱手,笑道:“昨日我帮你们租赁这个院子的时候,听到几位闲谈,似乎是犯愁毛皮的销路。巧了,今日我遇到了一位贵人,他正要收购鞣制好的皮子。人家可是放话了,只要东西好,钱不是问题,当面点钱!您说我是不是得跟您道喜呀。”
屋里的人一听,齐齐露出了喜色。张天爱赶紧问道:“不知你说的贵人,他要多少皮子?我们的皮子可都是最好的,他一定能看中!”
二狗听到这话,眼珠一转,模棱两可道:“这位贵人呐,事务繁忙,把这收购皮子的事宜全数交给了我。至于要多少么,人家可没说,便是十车八车或许也要得。至于东西好坏,您卖东西自然要说您的东西好,但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二狗没来由地清了下嗓子,没有往下再说了。张天爱没反应过来,正要追问,老胡已经明白了意思,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子,笑眯眯地塞到了二狗手里,道:“大兄弟,咱这皮子确实是最好的,你说是不是?”
银子到手,二狗轻轻一掂量,又是一贯钱,心中欢喜,立即道:“自然是如此,要不我怎么能来找呢?明天清早我过来,你们准备好样品,我带你们去贵人府上。丑话说在前头,我拿了这块银子,自是会尽力帮你们说好话,但人家能不能相中,我可保证不了。要是买卖不成,你们也不能埋怨,这钱也是不退的。”
老胡赶紧道:“这点钱就是给兄弟吃酒的,跟别的没关系。兄弟能帮忙牵个线,我等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成与不成,都与兄弟无干,若是成了,还有酬谢。”
“得嘞,老哥是个敞亮人。”二狗眉开眼笑,又对张天爱拱拱手,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各位、张大小姐,明天清早见了。”
二狗转身要走,老胡赶紧抓住他的胳膊,道:“二狗兄弟,能不能透露一下你说的这位贵人是哪位贵人,他要买这么多鞣制好的皮子,用来干嘛呀?”
二狗闻言敛去了笑容,挣开老胡的手,道:“咱就是个牙人,可不敢问贵人的事。您要是这么好打听,咱不敢挣你的钱了。”说着把银子掏出来递给老胡:“银子你收回去,就当咱没来过吧!”
“这是干啥、”老胡怕丢了生意,赶紧把钱推了回去,道:“罢了罢了,我不问了,便等着就是了。希望兄弟言而有信,别糊弄我们。”
二狗把钱又揣回去,鼻子轻轻哼了一声,道:“咱做牙人的,讲究的就是个信字,我知道你们是外地来的,心里多少有些不踏实。你们可以出门打听打听我二狗,在西市是什么名声。再者说,咱们西市的牙人,在西市署都是挂着名的,要是我骗了你们,你们可以去告官。”
说完,二狗大步流星地走了。老胡一直送到门口才回来,一只脚刚进门,就有人埋怨道:“老胡,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这牙人好心好意来关照生意,你把人家当成什么了?”
“懒得与你说,咱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能谁说啥都信呐?咱们这连皮子带皮毛的,三四千贯得有吧,哪家贵人这么大胃口,都能吃得下?”
“那你还给他钱?”
“废话,不给钱他能尽心帮忙吗?万一是真的呢!”
见又要开吵,张天爱站了起来,道:“别管是真是假,咱们先当真的来。从各自带的货里裁出样品来,明天都带去,选中谁的就是谁的,都别抱怨。都去吧,裁完了早点休息,明天……明天愿意去的,一道都去!”
这样安排非常公平,没有人有异议,都各自安排去了。张天爱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忽然耳边响起了临行之时父亲嘱托的话。起身回到床边,打开了随身包袱。
包袱里面是一张完整的虎皮,在捕猎这只虎的时候,箭矢是从虎的眼睛射进去的,因此这张虎皮上一个破损的地方都没有,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三车鞣制好的皮子,都不见得能有这一张虎皮值钱。
“曹国公府……”张天爱叹了口气,喃喃道:“父亲啊,女儿已经找了他好多次了,他就没有帮忙的意思,过去这么久了,还要女儿豁出脸皮登门去求么?”
众头目担心二狗撒谎,一夜都没怎么睡好觉。天快亮的时候,才陆续眯了一会儿。没想到日头刚刚升起来,二狗就来叫门了。众头目赶忙爬起来,把各自的样品带上,腾出一辆牛车拉着。在二狗的带领下,跟在张天爱马后一起来到了安义坊。
还没到逐鹿侯府的时候,在街道拐角碰到了封四,二狗赶紧打招呼,俩人攀谈了几句。原来封四已经取了钱,正要去谈收购纸坊的事情。得知李牧已经起了,二狗的心也放下了,他本来以为自己来得早了些,打算在门口候着的。
俩人交谈的时候,又没有背着谁,旁边的张天爱和众头目自然听到了一些。张天爱离得最近,听得也最清楚。逐鹿侯、侯爷、打铁、白夫人……几个本不相关的词联系在一起,不知怎地,张天爱脑海里忽然掠过了白巧巧和李牧的影子。
难道是他们?
这次张天爱来到长安,除了卖皮毛买粮米,奉父亲之命再度求见李绩之外,与白巧巧叙旧也在她的计划之列。她跟白巧巧虽然相聚时日不多,但是俩人相处的特别好,亲如姐妹一般。定襄一别,联系也断了,这次来到长安,她便打算寻一下白巧巧。那日分别的时候,她知道李牧和白巧巧要跟着李绩大军去长安,正好她也要去见李绩,心里一直惦记着要寻机会打听一下白巧巧在哪。
能是他们么?
第9章 意外相见
张天爱虽然心中有这么想,但她其实是不相信的。侯爵啊,那么高的爵位,怎么想都跟李牧搭上边。脑海中浮现出那人的样子,张天爱摇了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正胡思乱想着,一行人已经到了逐鹿侯府门前。二狗让众人等着,他自己去叩门。众头目眼见着在他们面前不卑不亢,甚至有些倨傲的二狗,在门房把门打开的时候,挺直的腰板瞬间低了下去,脸上赔着笑,完全一副曲意逢迎的样子,多少有些无语。长安的人都这么善变吗?
门房倒还算和善,跟二狗交谈了两句,又打量了一下门外的人,还有牛车上的毛皮,道;“侯爷在忙着,咱们不敢打扰。这样,你们把牛车赶到侧门先进来,等候一会儿。”
“好好好,劳烦管家了。”二狗赔笑说道,他怎会不知门房不是管家,但是捧着说总是没错的。
门房赶紧摆手,纠正道:“这话可不能随便说,我可不是管家,咱们侯府的管家,那可是个惹不起的……”
“又在背后说我坏话!”
门房脸上的表情一僵,咧咧嘴改口道:“姑娘,咱没说坏话,咱夸你呢。”
“!”李知恩从门里出来,瞅了瞅外面的人,道:“做什么的?”
“侯爷要买毛皮,这些人来送样品。”
“哦。”李知恩扫了一眼,把视线定在了张天爱身上,仔细看了几眼,道:“这位姐姐,你也是卖毛皮的?”
张天爱见府内出来一个娇俏的小姑娘,而且看着还不像是下人,这个门房又这么怕她,猜测她是侯府的女眷,不敢怠慢了,道:“姑娘,我们是一个商队,我……也算是卖毛皮的。”
李知恩笑道:“姐姐长得好漂亮,姐姐跟我来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说完,便自来熟地过来牵张天爱的手,张天爱被李知恩的举动搞蒙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心里又想着把毛皮卖出去,这姑娘既然是府中的女眷,要是跟她搞好关系,也许也能帮上一点忙。
这么想着,她回头递给老胡一个眼色,便跟着李知恩进府了。
二狗在旁边看得直愣,待俩人走出几步,凑近门房问道:“这位姑娘是……”
门房苦笑一声,道:“她是夫人的贴身丫鬟,当妹妹待的,眼下么……算是咱侯府的管家吧,咱们都听她的。”
二狗一听,心中便有数了。通房丫头古已有之,并不罕见。这姑娘长得如此娇俏可人,又说是夫人的贴身丫鬟,那自然跟侯爷是有一腿了。当下也不再问了,回身招呼众人,赶着牛车从侧门进府了。
李知恩把张天爱拉走,可不是因为跟她一见倾心想要做姐妹。完全就是因为她觉得张天爱长得好看,还带着一股与众不同的英气,李牧见了有可能会喜欢,所以把她拉到后院让李牧见不着,免得生出麻烦来。
自打见过王鸥之后,李知恩在这方面便多了个心眼。随着李牧做得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越来越出类拔萃,肯定会吸引很多女人。王鸥那个老女人便是个例子,那天马赛的时候,李知恩一直瞄着王鸥的,那狐狸精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主人,那叫一个情深款款、我见犹怜!
白巧巧太傻了,遇到这种事情只会长吁短叹,心里也没个主意。李知恩觉得自己应该站出来,把可能出现的威胁尽量规避掉。她是个奴婢,不能去规定主人怎么做。但可以偷偷的来呀,就像今天这事儿,她就觉得自己挺聪明的。让他见不着,不就没事了?
白巧巧正在学写字,她没有基础,李知恩便从《千字文》开始教,每天学二十个字,白巧巧也是个聪慧的女子,从前不认字是因为没人教过她,现在有了李知恩这个老师,认字还是很快的。兼之她心灵手巧,写字也没有那么生硬,写了几次便有几分样子了。
见过王鸥之后,白巧巧更加努力了,现在是每天三十个字。李知恩带着张天爱来到后院,远远就喊道:“夫人,我遇着一个卖毛皮的姐姐,生得可好看了。歇会吧,这位姐姐从远地方来的,肯定遇到过不少事情,咱听她说说呗。”
“毛皮?”白巧巧微微蹙眉,她在马邑的时候,没少见过毛皮贩子,多少知道一些。买卖毛皮的贩子,很少会有女子,基本都是男人,李知恩又称呼这人为姐姐,定然年岁不是很大……白巧巧心中一动,把毛笔放下从屋里出来,推开门就看到张天爱,俩人都是一愣。白巧巧的眼圈瞬间红了,扑进张天爱怀里,抽噎道:“姐姐,你是来寻我的么!我让郎君给你写信,你怎么不回呢!”
“我……我不知道,我……”张天爱有些手足无措,此时她比白巧巧还要震惊,白巧巧,白夫人,那么侯爷……真的是他?!
李知恩看到这一幕,张大了小嘴儿,这什么情况啊!自己就随便拉进来个人,怎么就……
白巧巧擦了下眼角的泪珠,拉着张天爱的手,道:“姐姐,你快随我进屋来,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瞥见愣住的李知恩,道:“这位是我的姐姐,她救过夫君的命,是咱家的恩人,就如同我的亲姐姐一样,不可慢待了!”
李知恩挤出一个笑容,屈膝行了个福礼,道:“奴婢见过恩人姐姐。”心中却道:“我的傻夫人啊,怎么你家郎君的救命恩人一个个都是大美人呢!你还如此没心没肺,早早晚晚非吃亏不可!”
张天爱不习惯被人行礼,赶紧把李知恩扶起来。白巧巧又道;“知恩,你快去告诉夫君,就说是天爱姐姐来了,他肯定高兴。”
李知恩应了声便要去找李牧,张天爱忽然想起自己是干嘛来的,忙出声道:“妹妹,呃……我这次来,是卖毛皮……”
“啊!”白巧巧恍然,笑道:“哎呀,我见到姐姐便什么都忘了。知恩,记得跟夫君说一声,毛皮是姐姐带来的。”说完对张天爱道:“姐姐放心,夫君现在很有钱的,姐姐的毛皮他都能买了。”
张天爱一听这话,赶紧道:“不用全买……”
李知恩轻哼接话道:“恩人姐姐不用客气,咱家主人有的是钱,跟人打赌都五千贯五千贯的赌呢。”
“啊?”张天爱有点懵,五千贯拿去跟人打赌?这人是疯了么?
白巧巧瞪过去一眼,道:“叫夫君知道你背后说他坏话,肯定又不给你零花钱了,还想吃蜜饯么?赶紧去!顺道告诉厨子,今天午饭要丰盛,快去吧!”
李知恩应了声,转身走了。张天爱更懵,这算哪门子主仆关系啊,奴婢也有零花钱?
前院,门房带着众头目正在卸货。旁边便是李牧的‘工作室’,里头叮叮当当的正在敲着什么。老胡刚才也听到二狗和封四说话了,还以为是扯淡,堂堂侯爷怎么会打铁呢?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侯爷竟然真的喜欢打铁……这算哪门子爱好啊?
二狗天生便有自来熟的本事,卸货的工夫已经跟门房熟络了起来,一口一个叔的叫着,门房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满脸哭笑不得。他也跟老胡有着一样的好奇,闲扯了点别的,忽然像是不经意似的,把话题拉了过来,道:“叔,侯爷怎么还打铁啊,侯府还缺铁器么?”
门房听他问起这个,语气骄傲,道:“你知道什么,咱们侯爷打的是旁人打不出来的铁。看过大唐日报了没?”
二狗嘻嘻笑道:“咱不认字,听认字的说过一点。”
“那你知道贞观犁吧?”
二狗赶紧点头。
“告诉你也无妨,也不算什么秘密。这贞观犁的小犁铧,可不是一般铁就行的。须得是侯爷自创的锻打秘法打出来的精铁才能制造,陛下开恩,明年要把贞观犁推行天下,侯爷这是在教人秘法呢!”说着,门房满脸崇敬,道:“谁家的秘法不是藏着掖着,也就咱们侯爷吧,愿意把自己的秘法交给别人。那些门阀世家的杂碎还敢污蔑咱们侯爷,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还好陛下圣明,保着咱们侯爷呢,他们都近不得身!”
二狗赶紧递上一记马屁:“可不是么,那些人怎么能跟咱们侯爷相比。别说跟侯爷比,就算是跟叔您比,那也是比不了。叔,我看您说话不像普通百姓,您是读过书的吧。”
“唉!”门房叹了口气,道:“以前也是做过几年师爷,可恨县令贪赃枉法,把我连累了。幸得侯爷援手,把我从教坊司带了出来,我才有了今天啊。”
二狗也感慨:“侯爷真是个好人啊……”
众头目听了,心中骇然,这侯爷好魄力,竟敢跟门阀世家叫板!张家寨的活动范围挨着陇西李阀的地盘,深知门阀世家的厉害。
这时,李知恩蹦蹦跳跳地过来了,看了正在卸货的众人一眼,走到工作室门口敲了敲门。
里头打铁声一停:“有事啊?”
“主人,夫人说,天爱姐姐来了,让您去见。还有,这些毛皮都是天爱姐姐带过来的,夫人说让您全买了。”
“这可真是太巧了!”
第10章 伸出援手
李牧推门出来,果如白巧巧猜得一样,非常高兴。他看了一眼,把二狗叫了过来,道:“东西就不必看了,有多少让他们都拉过来,本侯全要了!”
众头目一听,自然非常欢喜。谁都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惊喜,满天的愁云登时都散了,对李牧自是感激不尽,又道谢又作揖,不知怎么感谢好了。
老胡想的多一些,他见李牧年纪轻轻,小丫头先是把张天爱带走,又过来传话。心里便犯起了嘀咕,在西域做‘买卖’的时候,他也曾设过‘仙人跳’,这怎么看都有点像啊,眼见李牧要走,来不及想,出声道:“侯爷!”
“嗯?”李牧听到声音,回头看了老胡一眼,道:“有事?”
老胡搓了搓手,道:“侯爷、咱们带来的货可不少,十几车呢……这价格还没商量,您……”
李牧听出来意思了,笑了笑没有理会。老胡还要继续问,被二狗拦了下来。
二狗拽着他,等李牧走得远了,埋怨道:“你这老头,好没有分寸!你啥意思,担心咱们侯爷给不起钱?!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没看过大唐日报么?咱们侯爷跟人打个赌都是五千贯的输赢,你那几车皮子值几个钱!问问问!问个甚?!”
“五千……贯?!”众人倒吸了口冷气,咋舌不已,要知道今年的毛皮本就没有往年值钱,这十几车的货,全卖了也就三千贯多些,刚刚那个年轻的侯爷,竟然打个赌就五千贯?这得多有钱啊!
二狗看到众人的神情,心里暗叫一声土包子,道:“把心都放在肚子里,侯爷既然说了全要,那就是全要。但是我给你们提个醒,可别把咱们侯爷当成冤大头了,咱受侯爷所托,也得替他照看着,什么皮子什么价钱,我心里可有数,你们要是敢多要,哼、看到门口那块匾了么?陛下御笔亲题,自己琢磨吧!”
“不敢不敢……”老胡连道不敢,跟其他头目一起,簇拥着二狗回住处取货去了。
再说后院这边,李牧见到张天爱,心里也是非常开心。
要说张天爱对他有救命之恩,其实多少有些牵强。那日张天爱带的人,其实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李牧感激张天爱是在于她当时保护了六神无主的白巧巧。若不是遇上了她,还不知白巧巧这傻丫头会做出什么蠢事。夫妻本是一体,张天爱救了白巧巧,李牧也领她这份恩情。
在李牧往后院走的时候,白巧巧跟张天爱已经简单叙了一下离别后发生的事情。白巧巧得知了张天爱没有回信的原因,这事儿说起来也怨不得她。白巧巧让李牧写的信,都是随着李牧写给李思文的信一起发出去的。他们都以为李思文能把信给张天爱送过去,但其实这信都没送成。张天爱是马匪,张家寨是马匪窝,李思文是朝廷命官,怎么把信送过去。张天爱没收到信,当然也就没法回信了。
白巧巧也把分别后发生的事情摘重要的跟张天爱说了。李牧封了侯,她得了诰命,孙氏嫁给了唐俭等等大事小事,她都没有保留地一股脑都告诉了张天爱。在白巧巧心里,张天爱是救过她和李牧的恩人,所以对她,白巧巧毫无保留。
俩人正说着话,李牧到了。看到李牧,张天爱有点慌,也有点不好意思。她还记得那日分别,李牧曾经承诺过她,若有需要可来长安找他,他能帮上忙就会义不容辞。但那时候张天爱没当回事,也没把李牧看做一个人物,只是嘱咐李牧要好好对待白巧巧,都没接这个话茬。
没想到今日还朕求到他了。而且此时,李牧已经封了侯,成了长安城炙手可热的人物。
张天爱迟疑了一下,便干脆利落地抱拳,弯腰向李牧施礼。李牧赶紧避开,道:“这是干什么?给我行什么礼。”
“你已经是侯爷了,我只是一介草民,当然要行礼。”顿了一下,张天爱又道:“我还要谢谢你收了张家寨的毛皮,我知道你用不了这么多,这个恩情我记着了,以后有机会一定会报答的。”
李牧哈哈笑道:“我也确实是需要毛皮啊,买卖交易,记什么恩情。”
白巧巧也附和李牧的话,拉着张天爱坐下,李牧坐到了她们对面。
“你们怎么会来长安贩卖毛皮的,我听巧巧说起过,张家寨不是只在几个边城做买卖么?”
当着李牧和白巧巧的面,张天爱也没什么可瞒着的,如实说道:“张家寨名义上是马匪,但是咱们很少会出去劫掠。主要营生是从胡人部落收毛皮,然后再卖到大唐这边赚一点差价。现在突厥被大唐灭了,买卖便做不成了。我们也成了大唐的眼中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派兵围剿我们。眼看着入冬了,寨子里的粮米不够。皮毛又换不成钱,没办法只好买了一份路引,来长安碰碰运气。要不是遇到了你,我都已经打算折价把这些毛皮卖了,寨子里还有两千多口人等着吃饭呢。”
“原来是这样……”李牧沉吟了一下,道:“既然生意做不下去了,又担忧朝廷围剿,你们就没有想过入籍成为良民么?”
张天爱惨然一笑,道:“入籍是那么好入的么?我爹,还有寨子里的几个主要头目,都是朝廷通缉的匪盗,哪个府衙能让入籍。”
如此一说,李牧便明白了。张家寨的主要人物,都是官府通缉的对象,而不是通缉对象的人,又得依附他们生活。这样一来,还真是一件难办的事。容纳他们入籍,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了事,就是私通匪类,这可是掉脑袋的罪名。
张天爱犹豫了一下,又道:“其实这次我来长安,还有一件事。我爹跟李绩大将军少年时有旧,想请他帮忙,求大唐皇帝降下恩旨,只要大唐皇帝肯赦免张家寨,张家寨两千余口男女老少,都愿意归附大唐。只是……”张天爱叹了口气:“遇到你们之前,我就已经与李绩大将军见过了,他待我倒是很热情,但是提起这件事,他便岔开话题。这次父亲又让我带了礼物登门,我怕还是没有结果。”
白巧巧一听,便要开口,李知恩赶紧使眼色,白巧巧看到了,犹豫了一下没直接说,而是看向了李牧。
李牧知道白巧巧是想让自己帮忙。但这种事情,李牧也没法说什么,他素知李绩的性格,谨小慎微,事不关己,他通常都是不参与。而且他还不知道张天爱的父亲与李绩之间发生过什么,不管怎么说,李绩不帮忙,自然有他觉得不应该帮忙的理由,李牧是绝对不会去强人所难的。
但这件事说起来也并不难办,老子不行,不还有儿子呢么!
李思文正在重建定襄城,正是用人之际。虽然他招募了不少流民,李牧又送去了七十多个工匠,但对于建城来说,依然是杯水车薪。李思文上次来信还说,为了争几个流民,他差点跟临县打起来。正是眼珠子憋得通红的时候,只要是有人给他,甭说是马匪出身,就算是突厥降兵,以他的脾气也会先用了再说。
李牧正要说话,忽然李重义走了进来。
“老大……”李重义看到白巧巧和她身后的李知恩,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王家大姐来了,还带来了一车绸缎,现在前院大堂等着。”
“她来干什么!”李知恩心里一沉,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对方来者不善。白巧巧的表情也有些僵,但她没有说什么。毕竟王鸥也是救过李牧性命的,她是个懂事的女子,不会因为自己心里的小小不快,就去干涉自家男人的事情。
李牧起身,对张天爱道:“这件事我应该能帮上一点忙,实不相瞒,李绩大将军正是在下义父。这样吧,你也不着急在这一时,前院来了个客人,等稍晚一些有空了,我再跟你详细说。”
张天爱自然是无不应允,这件事对她来说,基本上是无法解决,如果李牧能帮得上忙,别说稍晚了,就是十天半个月,她都有耐心等着。
李牧说完,又递给白巧巧一个安心的眼神,便跟着李重义往前院去了。等他出了门,李知恩便道:“夫人,你怎么都不说话呀。那个狐狸精肯定来者不善,我怀疑她看上主人了,要勾引他!”
白巧巧赶紧道:“小丫头瞎说什么,王鸥姐姐是夫君的救命恩人……再说、再说她比夫君大十多岁呢,怎么可能,你不要乱说了。”
“可不可能你心里有数,不承认就算了。”李知恩嘟起嘴巴,忽然又叹了口气,跺脚道:“真是拿你没辙了,你怕得罪你男人,我、我不怕行了吧,我去替你盯着!”
说完,李知恩便急匆匆地出了屋子,追李牧去了前院。
张天爱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凑到白巧巧耳边小声询问,白巧巧也不瞒着她,给她解释王鸥是谁,跟李牧又是怎么样的关系,发生过什么……张天爱听得津津有味,只要是女人,都免不了八卦之心,张天爱自然也不能免俗。
第11章 三女聚齐
李牧来到前院,便看到院子当中停着一辆大车,车上小山一样堆着各色各样的绸缎。李牧虽然不知这绸缎多少钱,但他依稀记得前世看过的电视剧里面,绸缎好像是能当钱用的,这么多绸缎,肯定价值低不了。
想起王鸥说得要补上王普造成的损失的话,李牧苦笑一声,进了大堂。
主人未来,王鸥也没坐,听到脚步声,王鸥回头看到李牧,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
李牧伸手示意王鸥坐下,自己坐在了旁边,道:“这是做什么呀,那日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一码事是一码事,我与王普之间的事情,跟咱们之间无关。你不必替他道歉,我打赌的损失,也不用你来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恩情尚未报还,我再收你的东西,心里过意不去……”
王鸥打断李牧的话,道:“侯爷,就像你说的,一码事是一码事,奴家拿来这些绸缎,不是为了我那小叔。奴家是做这个生意的,托你的福,有了大唐日报的宣传,上一批货都卖光了。这是昨日新到的货,奴家拿过来一点给巧巧妹妹做衣裳,这又算是多大的事。”
李知恩蹲在门外偷听到这句,小嘴儿撇了一下,道:“,虚伪。”
李重义也在门口站着,听到李知恩嘟囔,低头瞅了一眼,道:“好心没好报!”
“大个子,你说啥?”
李重义面无表情道:“你要是觉得虚伪,就别用这绸缎做衣服。”
“用你管!”李知恩在李重义面前,就像老虎旁边蹲只猫,体型差距巨大,但她一点也不怕,瞪眼道:“你这个大个子,最是没有良心,夫人待你不好吗?净向着别人说话!”
李重义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道:“我只知道她救了老大性命,也等同于救了我的性命,救命恩人……不虚伪!”
“你……”李知恩噎得不清,跺了下脚扭身走了,李重义也不理她。要论起年龄,李知恩其实还大李重义半岁,他的体型很容易让人模糊他的年纪,但实际上,他只是一个未满十五的少年,心性简单,脑袋里也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王鸥救了李牧的命,是他看在眼里的,自然跟李知恩的想法不一样。
屋里,闲谈了几句,王鸥便要告辞,起身道:“铺子新进了货,还有不少事情要料理,替奴家跟巧巧妹子说一声,就不多叨扰了,这便回去了。”
“这怎么能行!”李牧赶紧拦着,道:“眼看着到了饭时了,如何能走,再怎么忙,吃饭的时间总是有的。”
王鸥还要推辞,被李牧直接打断了,道:“你要是执意走,这些绸缎便也一起拉走吧。”
听李牧这么说,王鸥无奈一笑,道:“好吧,那便打扰了。”
“打扰什么,我就喜欢热闹。”李牧说着,引着王鸥往后院走,对李重义吩咐道:“找人把绸缎放到库房去,另外去问问厨子,会不会做太原美食,捡能做的做几道,我要款待恩人。哦,再烤个羊腿,另一个恩人应该会喜欢。”
李重义应了声,去安排了。王鸥问道:“还有客人?”
“嗯。”李牧道:“她是……唔、一位皮货商人之女,定襄的旧识。那时我返回定襄守城,没有告知巧巧,巧巧知道后也毅然回返,决心与我同生共死,在马邑遇到了她,当时她送皮货到马邑,身边带了五十名随从,听巧巧说了定襄的事情,毅然带着五十人赶来救援,因此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原来是这样。”王鸥恍然般点了点头,没有过多追问。其实她派出调查的人,已经飞鸽传书返回了消息。对李牧定襄守城前后的事情,她都已经知晓了。李牧一说,王鸥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但她收到的消息,却与之有所出入。那张天爱不是什么皮货商之女,她是张家寨的马匪,她爹也是马匪,而且当日也不是去救援,有人听到了张天爱与巧巧的对话,那张天爱是去收尸的,没想过要冒死救人。
李牧这样为其粉饰,更显出他的人品。王鸥既然知晓了他的维护之意,自然不会去拆穿了。但其心中却觉得在这件事前后,白巧巧的决定都颇有些愚昧,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丝‘良人非良配’之感。
来到后院,白巧巧已经得了李知恩带回来的消息,她素知李牧的脾气秉性。人家是恩人,又送了一车绸缎,虽说不是为了王普之事,但实际上什么意思,彼此都心知肚明。赶上了饭时,李牧不可能不留的。
白巧巧琢磨了一下,觉得不能给李牧丢人,便跟张天爱说了一声,带着李知恩迎了出来。正好迎面碰上,赶紧迎进了屋里。见到屋里的张天爱,王鸥也不禁露出异色,虽说唐朝的风气开放,但是女子还是很少会有张天爱这般飒爽气质的人。如此男子气的女子,难得长得这么漂亮。王鸥心中暗忖,李牧身边的女子,还真是没有一个难看的。
白巧巧为二人做了介绍,也是如李牧一般的说辞,皮货商人之女,没有提及一丝一毫关于马匪的事情。又闲聊了一会儿,厨房传来话,说菜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李牧便让上菜、侯府的伙食,本来就很不错,今天又特意嘱咐要丰盛,厨子做了八个菜,都是色香味俱全,令人看着便有食欲。
菜都上完了,最后又端上来一只烤羊腿。见众人都非常疑惑,李牧略显尴尬地解释道:“这个……是给天爱准备的,我以为她会喜欢。”
“我不太喜欢荤腥、”张天爱笑了笑说道:“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没事没事,你们吃别的,我喜欢吃羊腿。”李牧说着,便把羊腿端到了自己面前,拿小刀切了两片。
桌上四个人,三个女子,而且互相还不怎么聊天,气氛显得有些尴尬。李牧觉得如坐针毡,往嘴里塞了片肉,看着这个,瞧瞧那个,干笑一声,没话找话,道:“娘子,你跟天爱聊得如何?”
“挺好。”/“挺好。”
俩人齐声回答,互相看了眼,还是巧巧开口,道:“我跟天爱姐姐多日不见,有好多话想说,哪是这么一会儿就聊得完的。夫君,我想留天爱姐姐在府中住,你觉得呢?”
“那当然好啊,随便住……多久都没事。”见有些冷落了王鸥,李牧又把话题引过去,道:“娘子,今日王家姐姐送来了一车绸缎,我看各式各样颜色都有,全都是上等的好料子,说是给你做衣服用,你可要谢谢王家姐姐。”
“谢过姐姐,让姐姐破费了。”
王鸥笑道:“奴家就是做这个生意的,成本没有多少,谈不上破费。妹妹可挑着看看,要是不喜欢,下批货送来的时候,奴家再差人送来,或者妹妹得空,也可以到通善坊的铺子挑选,就算奴家不在也没事的,奴家早就吩咐过掌柜了。”
白巧巧不知如何作答,看向李牧,李牧接过话道;“替巧巧谢过姐姐了,这一车的绸缎,几年也用不完,足够了……”又要没话题,李牧脑袋有点疼,忽然看到桌上的酒壶,赶紧拿起来,道:“这个酒可得尝尝,这是我亲手酿的新酒,与那灞上酒坊出的酒,不是一种酒曲,市面上可没得卖的,我只酿了十坛,这可是头一次拿出来喝,都尝一尝吧。”
说着李牧给王鸥倒了一杯,又给张天爱倒了一杯,然后是自己和巧巧,道:“我先敬二位,二位对我都有救命之恩,以后但有差遣,只要我能做到,再所不辞。我先干了这杯,你们随意,不要勉强,能喝多少就喝多少。”
说着,李牧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鸥和张天爱都有点愣了,她们哪见过后世酒桌上的做派,唐朝人喝酒可没有这么多废话。但好在二女都不是寻常女子,王鸥走南闯北多年,察言观色随机应变的能力不是寻常人可比。而张天爱自幼长在马匪窝,虽然不喜荤腥,没有大口吃肉,但是大口喝酒对她来说是寻常之事。酒杯对她来说还嫌小了,李牧喝了,她便喝了。见她喝了,王鸥也喝了。白巧巧见她俩都喝了,也跟着喝了。她从小帮家里卖酒,可以说是酒味熏大的,一杯酒而已,怎么能难得住她。
“都、都是海量啊,呵呵呵……”李牧干笑一声,彻底没词儿了。吧嗒吧嗒嘴,又切了一片羊腿肉,塞进了嘴里,低头猛吃。
张天爱喝了一杯酒,觉得味道不错,又自己拿着酒壶倒了一杯,仔细一瞧,发现了奇怪之处,道:“这酒怎么有点泛红?”
“红?”王鸥刚刚还没注意,听张天爱这么一说,也往她的酒杯里瞧了一眼,果然,酒色微黄泛红,在与她喝过的酒都不相同,忍不住也好奇问道:“酒色确实有些发红,这是什么酒啊?”
李牧见来了话题,赶紧接茬,道:“这个酒,其实不是红色,是黄色,只是颜色更深而已。黄酒古已有之,我只是改良了酿制方法,试验之后得到这微红色的黄酒,我将它取名为状元红!”
第12章 生财有道
“状元红?”王鸥咀嚼着这个名字,大概猜到了一点李牧的意思,但她没有说出来,而是等着李牧解答。
“对!状元红!”提起自己熟悉的事情,李牧便滔滔不绝了,他又倒了一杯酒,拿起酒杯旋转了一下,透红的酒液在杯中荡漾,道:“本来我是没打算鼓捣这个酒的,但是近日听闻了一些风言风语,有人说灞上酒坊的酒粗鄙,只靠酒劲大吸引一些莽夫,真正的文人雅士是不屑于喝的……我一琢磨,人家说得有道理,文人雅士么,总得喝点不一样的。所以我就在黄酒的基础上,开发了这种新黄酒,为了配合文人雅士的志趣,取名为状元红,投其所好。”
白巧巧和张天爱没听出什么来,她们不懂这些事,王鸥却印证了心中所想。李牧所说的那些‘风言风语’,她也有耳闻。这个消息最初的来源是国子监。
国子监祭酒孔颖达在李牧手上吃了大亏,一直称病在家卧床不起,国子监上下深感耻辱。但他们是一介书生,心中虽有怒意,却敢怒而不敢言。明的来不了,只能来暗的,谁都知道灞上酒坊有李牧的份子,他们便想通过诋毁三杯倒,试图让所有人把灞上酒坊产出的酒视为‘莽夫’酒,最好坏了灞上酒坊的名声,彻底断了李牧的财路。
但在王鸥看来,这都是小儿之举,完全不值得理会。知道李牧这个人后,她便买了灞上酒坊的酒品尝过,酒确实是好酒,就算这些学子再怎么诋毁,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她没有想到李牧竟然会较真,还为此特意开发了一种新酒。如此行径,似乎也没成熟哪儿去。但是必须得承认的是,这新酒尝起来,比之普通的黄酒要好很多。与那灞上三杯倒相比,多了几分绵软香甜,加上独一无二的泛红酒色,若拿到市场上去卖,绝对会受欢迎。
李牧取名为‘状元红’,更是神来之笔。皇帝一个月前便颁布旨意,转过年来,要举行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制科科举。也就是说,在武德年间的第一个状元孙伏伽之后,大唐即将要在贞观年间出现第二个状元了。
此时出现一种酒名为‘状元红’,学子们能不去会买一坛尝尝?
“不知道这种酒,侯爷打算卖多少钱一坛?”
李牧嘿嘿一笑,道:“这酒既然以状元为名,那当然便宜不了。怎么也得比那粗鄙的三杯倒要贵吧,我看,十贯一坛差不多。”
“十贯?”这回不止王鸥,白巧巧和张天爱也都听懂了,李牧竟然想把酒卖到十贯一坛,这是卖酒吗?卖的是金子吧!
王鸥走南闯北做生意这么多年,未见过像李牧这样做生意的,担心他受挫,好心提醒道:“侯爷,那些学子们手里也不都是特别宽裕。就算是门阀世家子弟,这一坛十贯钱的酒,恐怕也是喝不起的。你把价格定这样高,恐怕销量会有所影响。”
李牧摆了摆手,道:“无妨,状元只有一个,酒当然也不是谁都能喝的。我这个人做生意从来都宾至如归,能花这么多钱买这种酒的人,就算他当不成真状元,我也得让当上酒状元。不定价高一点,怎么显得出他酒状元的身份?”说着,李牧笑了笑,道:“不要担心,我有办法卖出去。”
听李牧如此说,王鸥也就不再劝了。若换一个人,王鸥肯定会觉得此人愚蠢至极,但说出这话的人是李牧,她便是另一种想法了,虽然不看好,但是也隐隐觉得李牧恐怕能做到,因为李牧已经做到了很多让人觉得不可能的事情。
提起做生意这个话题,李牧想起了前几日跟白巧巧商量要开一家铺子的事情。李牧虽然做生意,但他的生意,酒坊也好,马场也好,都不是店铺经营的模式,对如何开一家店铺他也不甚了解。而王鸥则是此中的行家,李牧听程咬金说过,王鸥的生意做得很大,长安洛阳都有店面铺子,问问她的意见应该是没错的。
“王家姐姐,前几日巧巧跟我商量,她在家待着烦闷,想要开一家店铺,依你看,现在这长安城中,哪个地段合适?”
王鸥听说白巧巧要开店铺,眉头便微微蹙起,她心里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这能行么?
以她与白巧巧接触的几次来看,白巧巧不像是能做得了生意的,一来她太过于喜怒形于色,什么都表现在了脸上,这可是做生意的大忌。再者,她也没有那么多算计,没有害人之心,更无防人之心。而做生意这件事,没有算计是绝对不行的,必要时候,害人的事情也得做,防人之心更是片刻也不能没有。她自己一路走来都如履薄冰,白巧巧么……她是觉得不成。
但李牧问起,她又不能把这些话说出来,犹豫了一下,问道:“不知巧巧妹子打算做什么生意?”
李牧看看白巧巧,白巧巧没说话,她哪会去想这些事,她以为李牧会安排好的,而李牧这几天没闲工夫,也没来得及想,王鸥这一问,到把他给问住了,好半天,才道:“没想好……有没有一种生意,比较轻松不累,赚钱还多的?”
王鸥听到这话,有些哭笑不得。这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轻松不累还赚钱……琢磨了一下,王鸥委婉道:“要说轻松不累还赚得多,胭脂水粉倒是符合,但是这胭脂水粉啊,买的人比较看重老字号,而且很多调配的秘法,都是各家的不传之秘,忽然之间要做,很难入行……”说到这儿,王鸥话锋一转,道:“其实奴家觉得,巧巧妹子去做买卖多少有些不妥。恐怕会遭到非议,要是巧巧妹子在家闲不住,不如跟我一起打理绸缎铺吧,随便入点份子,奴家分出来一半利润就是。”
李牧赶紧道:“王家姐姐误会了,我现在前有酒坊,后有马场,哪个不是日进斗金。赚的钱都花不完,不需要巧巧赚钱,我让巧巧开这个铺子,主要是为了给她解闷。她是个在家闲不住的,我也觉得整日待着也很无聊,就想给她找点事做。至于什么非议啊,你觉得我会在意么?”
王鸥笑了笑,没有说话。虽然李牧说得的确是事实,但王鸥也不是缺钱的主儿,她的生意一样也是日进斗金,没有什么可羡慕的。而且在她看来,李牧这般年纪,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无一点显摆的成分,到底还是少年心性。
“胭脂水粉……”李牧喃喃念叨,忽然想起了一样东西,前世看穿越小说的时候,无论穿越到任何朝代,主角都会拿出来赚第一桶金的必备之物。想到了此物,他心中便有了计较,道:“王家姐姐,若是有一样东西,如水一般,点在身上几滴,便能散发出持久的花香……这样的东西,能卖得出去么?”
这样的东西,王鸥闻所未闻,但她按着李牧的描述想了一下,道:“若是入冬之后还能有花香,自然是会颇得女子喜爱的。只是,有这种东西么?”
“马上就有了。”李牧自信道:“现在没有,但是我可以研究,试着做一下,万一成功了,咱们开店就有卖的东西了,还是独一份的。”
王鸥真是不知道李牧哪里来的自信,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他怎么就觉得自己能做出来呢?她看了眼李牧身边的白巧巧,发现她的眼神中竟然没有一丝的怀疑,更是费解。难不成李牧就是因为说什么白巧巧都相信才喜欢她么?这么愚蠢的理由?
吃过了饭,王鸥便告辞了。她还有很多事情做,而且今日来的目的已经达成,再留下去也没有意义。李牧一直送她到门口,还问她喜欢什么花,王鸥随口说了个牡丹,心里却不认为他真能做得出来。因为这个季节已经没有牡丹花了,只有干花,花季的时候晒干了留着做香囊的。可若李牧要卖香囊,这生意肯定是做不成。长安东西两市,不知道存了多少干花,不值钱的。而且百姓之中,也没有买香囊的习惯,都是买了干花自己做个香囊佩戴,这东西要开个铺子卖,恐怕没人会光顾。
王鸥几度想提醒李牧,但最后还是没说出来。李牧一路顺风顺水,没有过失败,吃点小亏长点记性,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样想着,王鸥脑海里便浮现出了李牧生意做赔了之后懊恼的样子,看着他的时候,更加笑意盈盈。
李牧目送王鸥的马车离开,心里却有点发毛。这位大姐怎么满脸的‘姨母笑’啊,虽说按年龄算,她大了自己十余岁,慈爱些也没什么,可是从王鸥的模样看,这就有点奇怪了。前世那些喜欢‘小鲜肉’妈妈粉,全都是这种笑容。李牧心中惴惴,难道我的‘小鲜肉’气质也跟着一起穿越过来了?
都逃到了唐朝还是逃不过少妇的迷恋,日子真是艰难啊!
第13章 血狱修罗
“大锤!大锤!大锤……停!搞定!”李牧喊了声停,示意李重义拿铁钳子把铁胚夹出来,放进旁边水池淬火。
“滋……”
水汽升腾,李牧看着面不红气不喘的李重义,忍不住问道:“累不累?”
李重义摇头,才抡了半个时辰大锤而已,他不明白李牧为什么会这么问。
李牧无语地叹了口气,这人和人呐,真是没法比。自己虽然有系统加持,使用技能便可以打铁,但若是像李重义这样抡大锤,体力值消耗绝对挺不住,得在旁边预备好食物,到了体力值扛不住的时候,赶紧进食补充。再说这质量也比不了啊,他打两锤都没有李重义一锤的效果好,李重义就好比这年代的液压机,大锤在他手上是真给劲儿啊!
李牧要给李重义打一把趁手的兵器,作为他忠心救主的奖赏。李重义一直都没有兵器,不然那日遇刺的时候,他也不至于受伤。而没有兵器的原因,并不是李牧不给他买,而是确实没有合适的。王虎他们用的兵器,李重义拿着都嫌轻。也去李绩府上挑选过,也是没有合适的。李绩是儒将,鲜少冲锋陷阵,家中也没有什么好兵刃。
倒是那日鞭挞崔玉言的时候,程咬金带兵来搅和,身后背着的板斧被李重义给相中了。但那把家伙是程咬金的命根子,李牧怎么敢开口讨要。于是李牧便想,既然要不来,那就打一把好了。系统里别的不多,就是兵刃图样多。
《大唐群侠传》中,几乎人人都学锻造技能,为的就是给自己打一把特殊的兵刃。说到特殊,就要说到锻造技能的另一大坑,武器护具升级系统。在《大唐群侠传》中,打造出的兵刃都是可以升级的。比方说,当人物角色10级,学习了初级锻造后,打造了一把10级可使用的绿装单手剑,等到人物角色20级的时候,可以通过添加更好的材料,把这把单手剑升级成20级可用的绿装单手剑甚至20级可用的蓝装单手剑。
当然也不是所有武器都值得升级的,比如锻造出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属性加成,这种就是‘白板’装备,虽然白板装备也可以‘开槽’镶嵌附加属性,但是没人会傻到在白板装备上开槽,在游戏里白板装备通常只能卖给商店回血。
装备出现属性加成的几率,在官方宣传中是与技能熟练度正相关的。但是技能熟练度低的人,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只是几率相对要小而已。例如技能熟练度高的人,锻造出属性装备的几率是百分之七十,而技能熟练度低的人锻造出属性装备的几率可能只有百分之五,但都有机会。
但李牧清楚地记得,在某个雷雨交加的加班夜,负责数据平衡的他,接到了游戏总监的指示,将人物消费值列入了数据权重之内。简单来说,就是在一段时间内消费越高的人,锻造出的装备出现属性的几率会更大。
这也是李牧最近几天疯狂‘消费’的原因,他不知道自己在系统的认定中,算不算是一个‘号’,如果算,那他这几天花出去上万贯,对打造出极品装备,绝对是有加成的。
李牧想给李重义打造一把可以随身一辈子的武器,钱没有了可以赚,但他可不想每天都打铁去博属性。
旁边桌上摆着李牧‘画’好的武器图样,这是一个中级锻造图样,名曰‘血狱’。在众多中级锻造图样中,它的基础属性算得上是顶尖的了。但是在游戏里,却很少有人会锻造这把斧子。原因倒也简单,费钱且不实用。
血狱虽然是一把单手斧,但它耗费的材料要比一把双手剑还要多。而且血狱和其他中级武器相比,还有一个特别令人头痛的要求,装备这把武器所需的力量值奇高。基本上是一个人物把前二十级所有技能点都加在力量上,才能够勉强达到。但如果这么加点,这个人物前二十级就会很难混,虽然攻击力高,但是血量和移动速度等等都特别低。再加上锻造血狱需要的材料又那么高,万一没锻造出属性,损失就很大。个人玩家一般都不会这么想不开,只有公会为了特定副本或者boss的时候,才会练这样一个号去应对特殊情况。
但对李重义来说,血狱则是目前的最佳选择。他天生神力,李牧又不差钱。而且血狱还有一个值得锻造的理由,它和另一把高级单手斧“修罗’可以组成套装,名曰“血狱修罗”,组合起来所加的属性要比一把高级武器多将近一倍。只是现在李牧的锻造技能还只是中级,买不了高级图样,也打不了高级武器,算是一点遗憾。不过李牧已经决定了,如果这把血狱的属性尚可,等他的锻造技能升到高级的时候,就会把“修罗”弄出来给李重义凑个套装。
李牧在参加游戏测试的时候,曾经试验过“血狱修罗”,这两把斧子凑成套装之后,可以通过内置斧柄中铁链加上斧柄尾端的暗扣连在一起,可近战可远攻,团战的时候抡起来就是一个绞肉机,足可以一当百。真要是造出来,李重义装备上,来日有上战场的机会,他绝对能够大放异彩。
从买下李重义的第一天起,李牧就没想过要把他一直留在身边。因为他看得出李重义心中有事,他自己也说了,身负大仇。男儿立于天地之间,大仇不得不报。李重义现在年纪小,等他长大一点,早晚是一定要去报仇的。李牧不想束缚他,所以在他去报仇之前,李牧想让他立下功勋,这样成功的机会也能大一些。
在李重义救了他的性命之后,这种想法便更坚定了,这也是他不惜重金也要为李重义打造“血狱修罗”的原因。
淬火完毕,李牧让李重义把血狱拿出来放在桌上,端详了一下,让李重义靠边,把磨石拿过来,要为这把斧子开刃。这是锻造兵刃的最后一步,前期的工序都已经做完,成或不成已经无法改变,就看着最后一下子了。
李牧抓起磨石,心中默念使用技能,麒麟臂挥舞如风,宛如一台电磨般飞速摩擦斧刃,铁屑翻飞火光直冒,体力值也在快速下降!
李重义在旁边瞪着大眼珠子一眨不眨,他虽然年纪小还迟钝了一点,但是谁对他好他是清楚的,李牧如此尽心竭力地为他打造兵刃,他心里一百个感激,只是拙于表达说不出来而已。而且,他是真的喜欢这把斧子,就像小孩子喜欢变形金刚,这斧子在他眼中,比一百个美女还有吸引力。
终于,刺耳的摩擦声骤停。李牧满头大汗,右手颤抖着伸向旁边早就准备好的牛肉干,拿了一条塞进嘴里用力大嚼,体力值从1点拉升到3点,这才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大,好了吗?好了吧,我能不能拿起来看看?”
“等会!”李牧吃掉一条牛肉干,才勉强有力气说话,没好气道:“老子先看!”
“哦。”
李牧左手扶着桌子,伸出右手……没拿动。但他还是看到了这把武器的属性。
【血狱:单手斧,精钢铸成,重八十一斤。状若虎牙,大开大合,威横霸道,通身遍布红丝,喋血犹如虹吸,故此名曰‘血狱’。】.
【基础力量需求20】.
【力量+3】.
【耐力+3】.
出乎意料,竟然还是一个小极品。
武器的属性附加,与酒给的buff不一样。酒附加的属性,醒酒就没了,醉了也体现不出来。但武器的属性只要武器不离手,一直都有加成,基本上可以视作是固定属性。中级图纸打造出来的兵刃,白板很少,只有特别倒霉才能碰上,大多数都是加一两点属性的绿字装备,加两条属性的蓝字装备出现的几率不超过百分之十。至于加三条属性或者综合加点超过两位数的金色装备,几率可以忽略不计。所以,看到打出来的血狱是蓝色品质,而且加的属性对李重义来说也都算是好属性,李牧还是很满意的。
“试试,趁手不趁手。”李牧扶着桌子挪到一边,对李重义说道。李重义得了允许,立刻把斧子拿了起来,便要挥动。李牧赶紧道:“在这里挥斧子,你是想拆了屋子?滚去外面!”
“哦哦……”李重义赶紧拎着斧子出去,很快李牧就听到了大斧舞动起来的破空声,李牧挪蹭到门口,扶着门框看着,羡慕无比。这可是八十一斤的‘单手斧’啊,要知道传说中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也不过才八十二斤而已,那还是双手的。这小子拿着一个双手武器当单手用,还舞得这么轻巧,让人上哪儿说理去。
“顺手不?”
“顺手顺手!”李重义大点其头,拎着斧子来到李牧跟前,道:“就是左手有点空落落的,要是再有一把就好了。”
“左手啊……你先给老子拿个盾吧。”
李重义不解,道:“老大,拿盾做什么?”
李牧翻了个白眼,深吸了口气,吼道:“还能做什么,保护我啊!”
第14章 小弟有礼
唐观今日很郁闷,确切地说,他近日以来,一直都挺郁闷的。
那日他拿了李牧的诗到弘文馆当做自己的诗交卷,打算一石二鸟,给李牧找点麻烦,也让孔颖达添点堵。但是他没有想到孔颖达战斗力竟然如此之差,在李牧面前仅仅过了一招就趴在了地上,到今日都快一个月没出府门了。而他,因为事情是他引起的,又兼他是李牧的继弟,愤怒的教授和学子们不敢去找李牧的麻烦,就来找他的别扭,这半个多月在弘文馆不知道受了多少欺负,吃了多少闷亏,想想都很心塞。
而李牧这边呢,自那日之后,唐观就再也没敢在他面前出现。尤其见识了李牧喷晕孔颖达以及之后的诸多事迹,他就更不敢露面了。他怕李牧报复,这几日都在盘算要不要回并州老家躲两年算了。
但是今日,他躲不过去了。因为他的老爹唐俭,在面圣的时候得知了一个秘密消息。陛下有意为大唐日报正名,着李牧办理此事。李牧打算在弘文馆、崇文馆、国子监中选拔编纂,择其优秀者,推举为‘御前行走’,这虽然只是一个暂定为九品的微末小官,但它却是一个大大的进身之阶,御前行走啊,可以旁听朝议,在皇帝面前露脸。而且皇帝既然看重此事,少不得会有考校之心,万一合了圣意,岂不是一飞冲天?
就算没有这个运气,转过年来可就要科举了,此次李牧选的人都在明年应试之列,所作文章,也无外乎朝政民生,这可都是皇帝看重的东西,若能有一两个出名的文章,来日科举之时,得是多大的助力。
因此唐俭回了家,便要唐观去拜访李牧。虽然他贵为国公,但后代的前程,也不是全都能安排得了的。嫡出长子可以继承爵位,而到了嫡出次子就只能等皇帝加恩了。唐俭嫡出庶出共有七子,已经有六个得到了李世民的加恩,长子唐松龄,太常寺卿,次子唐蒙,折冲校尉,三子唐同人,司农少卿,四子唐嘉会,忻州刺史,五子唐善识,前几日刚刚得了李世民恩典,赐为豫章公主的驸马,六子唐授衣,目前也在军中任职。六个儿子都有了安排,已经是皇恩浩荡恩宠不断了。长安城这么多的皇亲贵胄,也少有恩宠至此的。到了幼子唐观这儿,唐俭实在是没有那个脸皮再向李世民请求了。
如今李牧这儿有了机会,作为李牧的便宜后爹,好歹一家人,自然不用白不用,于是唐俭就把唐观打发过来了。府内今日宰羊,唐观也没空手,捎带了一只过来,虽然他也知道李牧现在有钱的很,不缺一只羊,但是他又没别的可带,空手担心挨揍,还是带了过来。
来到侯府门前,看着御笔亲题的‘逐鹿侯府’四个大字。唐观不禁感慨万千,他跟李牧相比,若论出身门第,并州唐家也仅仅是稍逊于五姓七望而已,父亲唐俭身居高位,深得两代帝王信任,放眼天下也是无人敢欺,而李牧出身边陲小城,执戟长之子也,如何比得了。论年龄呢,李牧不过才大他两岁而已。弘文馆中不少与李牧一般年纪的,还都在读《论语》呢,谈及作诗,十个里面八个不会。而李牧这厮,竟已经能作诗把孔圣的后人气晕过去。叫人好不生气,这天底下真有生而知之的天才么?
“叩门。”
唐观骑在马上,对随从吩咐道。他一个翩翩公子,自然不能自己扛羊,所以来的时候,带了几个随从。其中一个随从应了声,走到门口叩门,只敲了两下,门房便把门打开了。他见过唐观,认得,见是他来了,赶紧道:“唐公子来了,快请,侯爷在工作室里忙着,吩咐了不能打扰,唐公子可在大堂稍后,小的这就去通知夫人。”
唐俭从马上下来,随手把缰绳抛给随从,指了指随从肩上扛着的羊,道:“今日府中宰羊,就给兄长带了一只。”
门房赶紧道:“谢过公子。”
“唔、”唐观鼻子哼了声,迈步往里进。还没走出两步,忽然耳畔传来风声,紧接着传来石头崩裂的巨响,吓得汗毛直竖,定睛一看,一把巨斧从他身旁一尺左右的地方飞过去,砸进了假山之中。斧柄带着锁链,竟然是投掷过来的。
“有刺客!”唐观扯着脖子尖叫了一声,钻到了门房身后。
随着这声喊叫,只见各房顶,围墙,隐蔽之处,凭空出现了十几个人,唐观一看,吓得趴在了地上,捂着脑袋口中叫道:“好汉饶命,我是过路的,放我一条生路啊!”
李牧从柱子后面出来,叹了口气,道:“这便是我逐鹿侯的继弟,真是羞煞人也。”
“啊?”唐观从地上爬起来,看到李重义手一抖,巨斧便回到了他的手里,哪还不知道被整蛊了,恼羞成怒道:“你……你这个门房,你不老实啊你!”
他本来想冲李牧发怒,但是话到嘴边没敢,只好迁怒给了门房。
门阀赶紧赔笑道:“公子消消气,咱也不知道啊,咱一直在门口来着……”
“哼!”唐观从地上爬起来,强忍着怒气,向李牧鞠躬行礼:“兄长在上,小弟前些日子做错了事情,心中羞愧至今,一直不敢出现在兄长面前,今日父亲教训了一番,小弟幡然醒悟,特来登门道歉……”这时他的随从扛着羊进来,唐观赶紧说道:“今日府内宰羊,带了一只给兄长。”
“哦,有心了。”李牧笑了笑,道:“还有别的事么?”
唐观摇了摇头。
“那回去吧,替我给我娘还有你爹带个好。”
“……”
看着李牧转身要走,唐观心头仿佛有一万只怀孕的草泥马狂奔而过。这不对啊,说好的礼数呢?眼瞅着日暮西垂了,怎么也得留下吃个饭吧?
眼看着李牧要走远了,唐观想起老爹嘱咐的话,硬着头皮道:“兄长,小弟被训了好几个时辰,午饭都没吃,这……”
李牧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街上有汤饼铺,没钱让门房给你拿。”
“我错啦!”唐观终于放下了脸面,扯着脖子喊了一声。李牧这才停下了脚步,回头道:“谁错了?”
“我错了。”
“谁?”
唐观紧咬着牙,道:“我、莒国公唐俭之子,唐观,我错了!我对不起兄长,还没有及时道歉,我罪大恶极。请兄长原谅,今日之后,唯兄长马首是瞻!”
“这就对了嘛!”李牧笑意盈盈地走过来,把唐观扶了起来,道:“怎么样,把心里憋着的话说出来,是不是很舒服啊。我知道你早就想跟我道歉了,因为你怕我报复你嘛,那天在马场远远地看到我,吓得灰头土脸地就跑了,何苦来哉,好歹我也是你的兄长,我这个人又是出了名的大人有大量,岂会跟你一般见识。跟我道个歉,我就原谅你了嘛!哟哟哟,咋还眼含热泪呢?是不是有点后悔带随从啊,如此丢人的一幕,要是传了出去,以后你的威严可就扫地咯……”
唐观被连连戳中痛处,要不是实在惹不起李牧,他真想冲冠一怒……但这个念头,在看到李牧身后抱着巨斧的李重义之后,彻底消失无影无踪了。这逐鹿侯府里没一个正常人,拿那么大的斧子飞来飞去,有病吧!伤着人怎么办?不、伤不着人,因为只要碰到,那人肯定就死了,没有受伤的机会。
事已至此,还要什么颜面不颜面的。心里确实如李牧说得那样轻松了很多,破罐子破摔了,反正都这样了。
唐观垂着头,自动规避了李牧的嘲讽,道:“兄长,小弟这次来,是因为父亲在跟陛下议事的时候,听说了大唐日报要在弘文馆招编纂的事,想让我试一试。兄长要是觉得小弟能行,提携一把,小弟感激不尽。”
“我当是多大的事情呢,这事没问题,包在哥哥身上。”
唐观眼巴巴地看着李牧,不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答应得这么快,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似的。
李牧微微蹙眉,道:“怎么,有什么怀疑的吗?你看我的两只眼睛里,难道不是写着真诚二字么?左眼真,右眼诚,你仔细地看,看不到么?”
“看到了,看到了!”唐观赶紧点头,他哪敢说没看到。
李牧拍拍唐观的肩膀,道:“不要多想,今天府内有客,不方便留你,不然你哥哥我差一双筷子么?你这么想我可不对啊!”
“是是是,小弟的错,都是小弟的错。”
“这次原谅你了,走吧!”忽然李牧想起了什么,拍了下脑门,又叫住了唐观,道:“我酿了一种新酒,叫做‘状元红’,你抱两坛去,给继父大人品鉴品鉴。”
“啊!”唐观一听有新酒,又叫‘状元红’,不由吞了口口水,赶紧道:“谢过兄长了。”
“去吧。”
李牧说完,转身离去。转过回廊,李重义问道:“老大,我觉得他这个人,不太够义气。”
李牧笑笑,道:“讲不讲义气,不也是我的继弟么?再说了,就你老大我这人缘,怕是也找不着跟我一条心的人,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便宜这小子了。去跟厨子说一声,他带来的那只羊今晚便烤了,款待张家寨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