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拜师(为第二个盟主“想你的柔情”加更)
程咬金不服气道:“贤侄,我就想不明白了,明明能自己赚的钱,为什么非要分出去呢?”
李牧不答反问,道:“伯父,那您告诉我,马场这个主意,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
见程咬金答不上来,李牧叹了口气,道:“伯父,做买卖最重要的并不是赚钱,最重要的是掌握‘话语权’。只要掌握了话语权,想赚钱的时候,钱自然就来了。如果一个行业只有你一个人在做,那么每个想进入这个行业的人,都是你的敌人。就算是陛下,他也不能把钱都放进自己的内帑不是?我们如果想让马赛成为一个长久的生意,首先要想的不应该是眼前的这点利益,而是要把目光放长远,这就如同烙一张饼,先得把饼做得大一点……”
程咬金有点听懂了,道:“然后我们吃最大的那块!”
李牧纠正道:“不,我们要做分饼的人。想吃大一点就大一点,想吃小一点就小一点,明白了吗?”
程咬金还是半懂不懂,李牧也不再解释了。听不听得懂没有关系,按照他的安排去做就可以了,至于那个分饼的人,永远只可能是他自己。
李牧让程钱拿来纸笔,吩咐道:“等这次马赛结束之后,要放出消息,把这两次马赛的纯利多少透露出去,还有陛下有份子的事情,也要隐约地透露一点,但不要透露得太详细,令人琢磨不透最好。着重点出程家有意与人合作,至于如何分账的事情,先一个字也不要提,任由他们猜去。”
李牧一边说,程钱一边记,他看了一眼,记录得分毫不差,道:“行了,暂且就这些事情,办好了咱们再想下一步。”他转身要走,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又回头道:“马赛的宣传单已经快印制好了,明日派人到我府上去取。”
程咬金扯脖子喊道:“小子,比赛那天你来不来,来就给你预留座位,不来我可把票送人了!”
李牧头也不回,抬手挥了挥,道:“不用给我留票,我没有时间!”
程钱好奇问道:“公爷,侯爷说没时间……他每日做什么,这么忙?”
程咬金大概猜到了一点,应该是为了太上皇的天上人间开业的事情。话到了嘴边,他忽然停了下来,瞪眼看着程钱,道:“是你该问的?废话多!”
程钱赶紧道:“小的知错,是小的多嘴了。”
程咬金看了眼程钱手里的纸,道:“让做什么,都记着了?”
“都记着了。”
程咬金深吸了口气,道:“还是不行,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就是洛阳么,也别找旁人了,派人去给弟妹带个话,就说夫人想她了,让她再来家里住两天。”
“小的这就去安排。”
……
“来来来,四儿啊,不要客气啊,咱们侯府吃喝管够,侯爷从不吝啬吃食,一日给三餐,每天晌午这顿都有肉吃,看你衣服上的补丁,很少吃到肉吧?来,大叔这份儿也给你……”
赵有财说着,把碗里的几块肉拨给了李泰。
到了晌午放饭的时候,平日里,赵有财也是和府里的其他下人一起吃的。但是今天多了李泰,他便跟大厨说了一声,多讨了一双碗筷,把午饭盛了出来,拿到门房跟李泰一起分享。
李泰端着跟他脸差不多的大碗,看着碗里的‘面疙瘩’和羊肉,心里的感觉很是复杂。堂堂亲王,他何时吃过如此粗鄙的食物。但是面对赵有财如此之热情,他又实在是无法说出‘不想吃’三个字。而且,他也没有忘记,他此时扮演的是寒门学子。试想,作为一个寒门学子,看到了羊肉,怎么可能不想吃呢?
可是,真的要吃么?
李泰深吸了口气,凑近碗边闻了闻,热气熏了眼睛,小眼睛挤了挤,闪烁着泪光。
“哎呀,哭啥,吃嘛!咱侯府就是这个条件,后厨还有呐,今天炖了整只羊,大个儿不在,大家伙吃不了,你要是不够吃,等会大叔再给你去盛。”
李泰心道,大叔你可真是好眼力啊,您是怎么看得出我是感动哭的啊,我分明是被这羊肉的膻味熏的呀!
耳边不断响起赵有财的催促,李泰只好拿起筷子,张开嘴巴,试着吃了一口。
“大口吃嘛!不要拘束,你长这么胖,平日肯定是个爱吃的,在家怎么吃,在这儿就怎么吃,吃呀?”赵有财给他打了个样,啼哩吐噜地干了半碗,示意李泰不要客气,也学着他的样子吃。李泰快哭了,他从小学礼,讲究的是食不言,寝不语,细嚼慢咽。长得这么胖,也并非是他有多爱吃,吸收好有什么办法?加上他几乎不运动,因此才胖了起来。
让他如赵有财那样吃饭,简直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但此时已经被逼到了这个份上,除非他想放弃‘寒门学子’的身份,否则他只能吃了。
为了四则运算法,拼了!
李泰把心一横,抱着碗啼哩吐噜地吃了起来。说来也怪,刚刚还闻着有些膻味的羊肉,这么啼哩吐噜的一吃,还真感觉不太明显了。而且不知是不是饿了,这面疙瘩汤吃起来也是极有味道。几口吞进肚子里,竟有些停不下来的感觉了。
赵有财见他吃得开心,便也笑了起来。这时门口响起了叩门的声音,赵有财不敢怠慢,抹了下嘴巴,起身去开门。李泰也抬头往外去看,他以为是李牧回来了,他还要拜师呢。
门打开,却不是李牧。李泰看清来人面目,赶紧抱着碗蹲了下去。
“在下钦天监秋官李淳风,特来拜见逐鹿侯,烦请通报一声。”
“原来是李秋官,久仰大名。侯爷如今不在府中,秋官若有急事,可在大堂等候。”
“原来不在府中……”李淳风想了一下,道:“也好,那我便叨扰了,还请门房带路。”
“李秋官请、”赵有财让李淳风进来,把门关好,引着他去了大堂,李泰听着脚步声走远,这才站起身,脚脖子蹲得麻酥酥,背靠着墙壁才勉强站稳。
此时一大碗疙瘩汤已经被他吃完了,李泰把碗放下,活动活动脚踝,心里暗道好险。早该想到的啊,解开百鸡问这么大的事情,李淳风必定会登门求教。幸亏没被发现,否则堂堂亲王扮做寒门,要是传了出去,可真是丢尽了皇家颜面。
今日不可再待下去了,还是明日再来吧!李泰心中打定主意,便想要溜走。可是刚走到门口,想起赵有财待他如此好,心中又觉得自己若是就这样走了,似乎有点愧对于他。犹豫了一下,李泰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从里面拿出两枚金叶子,放到了桌上。他虽然是个宅胖子,但也并非一点见识没有的傻子,还是知道出门在外,身上要带钱的。但他又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带银子和铜钱又太重了,故此带的都是金叶子,一共只有十片,每一片重约一钱,相当于一贯钱的价值。
吃了一碗疙瘩汤,两贯钱的酬谢,着实不少了。
安排好了,李泰把荷包收好,退开门房的门,小短腿紧着饬,跑到了大门口。
刚要拉开门栓出去,忽然门口传来了马匹的嘶鸣声。李泰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有个人瓮声喊道:“赵老头,开门了,侯爷回来了!”
逐鹿侯回来了!
李泰心中一喜,赶紧把门栓拔掉,把门打开了。
“你就是逐鹿侯?”李泰看着马上小山一样的李重义,兴奋地说道。刚开始几个字的声音还是挺雀跃的,但看清了之后,后面几个字就有点发虚了。李泰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壮的人,他自己已经够胖的了。但是在李重义面前,立刻就显得苗条了许多。尤其李重义还是在马上俯视着他,油然升起一种压迫感,让他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
李牧刚刚从马上下来,听到李泰的声音,走过来看着他,见他衣着名贵,却打着补丁,年纪轻轻,胖成了一个球,心里便觉得有问题。
后世因为杨贵妃的关系,认为大唐人是以胖为美,流传后世的画像也都是很富态的样子,便觉得大唐人均都很胖。但其实,以胖为美是因为胖子少,物以稀为贵。而画像则是因为能流传下来画像的人,非富即贵,他们有机会胖起来,而大部分的百姓,别说胖了,不瘦骨嶙峋就算是日子过得不错的了。
能胖成李泰这个样子,显然不一般。从他身上的绸缎也可以看出,这小子家里有钱的很。但他又掩耳盗铃般打了个补丁,则说明了一件事,要么这小胖子脑袋里缺根筋,要么他就是平常不怎么出来走动的宅男。看着李泰的形象,李牧更倾向于后者。
李牧按下心中的怀疑,开口问道:“我是逐鹿侯李牧,你是何人,怎会在我府中,老赵呢?”
“赵大叔带人去大堂了……”忽然李泰想起自己是干什么来的了,赶紧跑回门房去,把他带来的包袱拿了过来,躬身双手举过头顶,递给李牧道:“我叫李四儿,是一个明年要参加科举的寒门学子,今日登府是拜师的,这是我的束,还请恩师收下,收我为弟子,传授我四则运算法。来日及第,一定不忘恩师大恩大德!”
第45章 嚎啕大哭
姓李,行四,胖成球,特征已经很明显了。当然凭借着三点,只能说眼前这个小胖子是一个富家子弟,无法断定他就是李泰,但是很不巧,李牧在李泰弯腰的时候,看到了他后脖颈漏出来的内袍领子。
这种料子,内嵌金线,与李牧前几日得到的那件长孙皇后亲手缝制的朝服内衬是一模一样的料子。
这样逻辑拼图就完整了。姓李,行四,胖成球,还穿着宫中特有的贡锦制成的衣服。李牧要是再猜不出他是李泰,那他真的要找个大夫好好看看自己是不是脑袋进水了。
他正要道破李泰的身份,但转念一想,这小胖子废了这么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打扮成了这样,要是一下子戳穿了,会不会让他很没面子啊?
这样想着,便犹豫了一瞬。
李泰本来就胖,平日在王府的时候,超过一本书重量的东西,都是侍女帮他拿的。现在举着这四五斤重的包袱半天,双臂早已吃不住劲儿了,迟迟听不到李牧的回应,心中也很焦急,抬头偷瞄了一眼,见李牧不像是要答应的样子,李泰把心一横,便要跪倒……
皇子虽然最贵已极,但有五者,却仍然不可不拜。一曰天,二曰地,三曰君,四曰亲,五曰师。在古代,拜师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
李渊建立大唐之后,曾经修订‘礼’,称《开元礼》。其中对于皇子拜师,规定了细节。皇子拜师,也要敬献束。具体为:绢帛五匹,清酒二斗,干肉三艇,放置在一个筐中。行礼之时,皇子穿生服到老师门外,把三样礼物放在西南角,请示说:“今向先生求学,不知是否可以进见?”老师答应以后,出来相见。皇子跪下,向老师行礼,拜三次,老师回敬拜三次,此时皇子要向后退,表示避免老师的回拜,再跪下拿起束筐,敬献给老师,再次行礼,然后才能退出来。
国子监、崇文馆,弘文馆,州县学生初次人学时也是这样,礼仪相同,但是在束方面,因情况不同,逐次减少。
李泰是拜过师父的,他的师父也是李牧的老熟人,侍中王。当年王因为李建成出谋划策,在李世民登基之后,被贬官到了州。但是没过多久,李世民发现身边没几个可用的人了,而王确实有才干,就又一道旨意把他调了回来。
为安其心,李世民命王教导嫡次子李泰,负责教授李泰忠孝之道,因此李泰便拜了王为老师。但实际上,王只是空占其名,并没有教授李泰多少东西。他看过的书,李泰也看过。而忠孝之道,各种经典早已论述个通透,王也讲不出什么稀奇的东西来。李世民让王传授李泰忠孝知道,其实更多的是在提醒他自己,不要再重蹈覆辙。
即便如此,李泰对王也是遵守弟子本分。见面必以师礼待之。而如今,李牧解答了百鸡问,俨然已经是大唐的算学第一人了。拜他为师,是能学到真本事的。因此李泰只是犹豫了一瞬,对知识的渴求让他毫不犹豫地拜了下去。
这可把李牧吓了一跳,就算他的历史成绩从来没超过六十分,但他看武媚娘传奇也知道大唐的下一个皇帝不是李泰,也不是李承乾,而是今年只有两岁的李治。虽然眼前这个小胖子还看不出一点谋求皇位的样子,但若他此时拜了师,以后到了那一天,想脱掉干系可就难了。
李牧才不愿意留下这样的隐患,因此,在李泰要跪下去的一瞬,李牧前跨一步,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胳膊,没让他跪下去。
“本侯不收徒弟!就算收,也不收胖成球的徒弟。你有一颗向学之心是好事,但是在你减肥成功之前,不要着想拜我为师了,不可能!”
李泰傻了,他想过无数个可能遭到拒绝的理由,因此他才扮做寒门学子卖惨。但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因为‘胖’这个原因遭到拒绝,胖怎么了?我是来学知识的,又不是来干活的,胖是胖了点,脑子好使就行呗!
李泰急了,道:“本……我、我是胖了点,但我是来求学的,你不收便说不收,干嘛要歧视我呢?”
“这不是歧视,怎么能说是歧视呢?我的意思是说,你是一个废物,本侯看不上你。”
李牧已经决定不戳穿李泰的身份了,既然不用顾忌他的亲王身份,俩人就一个是侯爷,一个是寒门学子,李牧说话自然可以无所顾忌,他走到李泰旁边,忽然抬手捏了捏他的双下巴,李泰整个人懵掉了,他活了这么大,除了亲生母亲长孙皇后之外,谁捏过他的下巴。就算是长孙皇后,在他出宫立府之后,也再没捏过了呀。这逐鹿侯,安敢如此辱我啊!
李泰遭到了极大的刺激,眼泪汪汪,气的说不出话来。
李牧捏着李泰的双下巴,竟然发现手感很好,便多捏了两下,道:“不要不服气啊,正好本侯今天有空闲,来,咱俩坐下,我给你细说一下,你为何是个废物。”
李牧摆了摆手,示意李重义等人从偏门进府,拉着李泰坐在了门口的石阶上。
李泰抽了下鼻子,不服气地瞪着李牧,道:“我倒要听听侯爷,能说出什么来!”
“你看你,年纪轻轻,总激动什么,我既然这么说,当然是有我的道理啊。”李牧是铁了心的要刺伤李泰的自尊心了,唯有这样,才能打消他的拜师之念,否则回头李世民一道旨意下来,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你看你啊,穿了一身‘破旧’又打着补丁的衣服,说明什么呢?说明你家里穷嘛!”李牧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就算李泰外面套的这身生服不是贡锦所制,那也是上好的绸缎,没有五贯钱休想买到一匹。
但李泰却深以为然,这是他自己想的‘妙计’,就是要李牧认为他穷。他看过大唐日报,知道李牧与门阀世家之间发生的种种事情,害怕李牧把他当成世家子弟,不肯教导他。
“我家境贫困,侯爷便瞧我不起么?”李泰看过不少史书,打算用一下书中记载的‘激将法’。但他显然还是太嫩了些,下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就让李牧给打断了。
李牧一本正经道:“对,我瞧不起。”
“你!”
“我来问你,你有病没有?”
李泰一愣,不知李牧为何要问这种问题,但还是答道:“我虽然胖了些,但是没有病。”
“你没有病,家里还很穷,却还吃得这么胖。”李牧看着李泰的眼睛,对他进行灵魂层面的鞭挞,道:“这合理么?”
“……”
“你对得起你的爹娘么?你把自己吃得这么胖,可想而知,你的爹娘必定缺衣少穿,瘦骨嶙峋。可悲呀!”
“没有……”李泰想为自己辩解几句,还没张开嘴又被李牧打断:“可怕呀!”
一个爆破音,喷了李泰满脸的口水。李泰抬手抹了一下,这回是真的要哭出来了。
“一个心中不存孝义之人,我如何能收他为弟子啊?”说着话,李牧又从李泰怀里,把他的包袱拽了出来,打开,里面是十条肉干。李牧看着肉干还挺好,正好他午饭还没吃,便拿了一条撕开放进嘴里。
果然不愧是李世民最宠爱的孩子,这肉干竟然是牛肉。也不知是不是像程家的牛一样,是不幸摔断了腿的不幸之牛,味道竟然如此之好。
李泰目瞪口呆地看着李牧大嚼,心里暗道,这逐鹿侯也忒不讲究了,我诚心诚意拜你为师,你不收我也就罢了,贬损我也罢了,你还吃我的肉干……这可是牛肉干啊,那么容易得到么?要不是上个月程家的牛摔断了腿,送了一条牛腿给父皇,父皇又疼惜我赐给我这些肉干,我哪里会有这些肉干啊。
本王为了拜你为师,自己都舍不得吃的肉干全给你带来了。你不收我,还吃我肉干……
李泰到底只有十岁啊,实在是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心里撑不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你哭也没用,我还是要说。”李牧把包袱抢到手里,继续说道:“你家里这么穷,父母把你养的这么胖,还供你念书。已经是对你很好了,你就应该好好的读书。争取来年科举及第,考个进士什么的。进士科当的官多大,明算科当的官多大?就算我教会了你,到时候一个九品的小官儿,对的起你的父母吗?”
“你不思进取也就罢了,还逼着你的父母买了这么多的肉干让你拿来拜师。你自己说说,你还是个人吗?我说你是个废物,难道说错了你吗?你现在是不是觉得非常惭愧啊?”
李泰哭得更伤心了,眼看着就要抽了。
李牧见李泰哭得这么伤心,担心他真有个好歹,不敢再骂了。从怀里抓了一把银子,也不看多少,塞到了李泰手中,道:“我虽然不能收你为徒,但这些肉干我还是得留下,不然你拿回了家,必定还你自己吃了。为了你的父母着想,这肉干就当我买了。你拿钱回去,记得交给你爹,可不能自己乱花。”
就在这时,李牧忽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刚要回头,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直接给朕吧,朕是他爹。”
第46章 初见李淳风
“父皇……”
李泰听到李世民的声音,挣脱开李牧的胳膊,乳燕投林一般扑进了李世民的怀里。李世民颤动了一下,搂住自己的儿子,对李牧怒目而视!
李牧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手还保持着搭在李泰肩膀上的姿势,一动也没动。要不是他的眼珠在滴流乱转,看起来就是一座塑像了。
尴尬了啊!欺负儿子,老子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李牧像是脖子生锈了似的,僵硬地回头,看到李世民的眼神,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确认过眼神,是亲爹没错了。李世民要是再胖个一百斤,就差不多是李泰的plus版本了。
李牧眨巴眨巴眼睛,爬起来向李世民行礼,一本正经道:“陛下爱民如子,微臣佩服之至。”
“收起你的阿谀奉承,朕没跟你说笑。这是朕的四子越王泰,你可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李牧不语,李世民更怒,道:“李牧,为何不言?”
李牧道:“既然是越王殿下,那臣就不好再重复了。”
“如何不敢了,刚才不是振振有词么?”
李牧见李世民咄咄逼人,心里也有点不爽,驴脾气也上来了,把腰一挺,正视李世民,大声道:“陛下,您让臣说,臣就说了。臣刚才说,这个小胖子是一个废物!”
“李牧你放肆!”李世民没想到李牧竟然真的敢再说一遍,指着李牧的鼻子怒道:“青雀再不好,那也是朕的儿子,岂容你来非议?青雀放低身份来拜你为师,遭到你百般折辱,李牧,你可把朕放在眼中?不要太恃才傲物了!朕的大唐,人才济济,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
李牧不慌不忙,道:“陛下,既然您说出了这样的话。那臣有一言不得不说。臣说完之后,任凭陛下处置。”
李世民怒哼一声,道:“说!”
“陛下,越王殿下今日来此,并未表明身份。他言道,他乃是一个寒门学子,明年要参加科举,今日来找臣,是因看了大唐日报上臣解答了百鸡问,想学习臣的四则运算法,为的是学成之后参加明算科及第。”
“臣见他身宽体胖,又听他说出身寒门,心里便觉得不舒服。出身寒门,为何如此痴肥?臣不禁产生联想,他的父母把所有吃食都给他,而自己饿肚子的场面。臣心中不忿,故此不愿意收他。再者,臣看到了他包裹里的束,乃是十条牛肉干。牛肉本不易得,十条之多,价值不菲。既出身寒门,父母还供他读书,不思精进学问,看到大唐日报上的介绍便要更改其志,遇难则退,这样的人,臣如何能收为徒弟?”
李牧掷地有声道:“臣怜悯其父母,拿出钱财来买他的肉干,何错之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可以治罪于臣,但臣不知罪!”
说罢,李牧高昂其头,一副不屑争辩的模样。
这下轮到李世民尴尬了,他过来的时候,没听到前面的话,只听到了“你还是个人吗?我说你是个废物,难道说错了你吗?你现在是不是觉得非常惭愧啊?”这些话,又见李泰哭得伤心,爱子心切,便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过来,哪知道前因后果。此时听李牧这么一说,才注意到李泰的装束,知道李牧所说不假。
李世民沉声问道:“青雀,逐鹿侯所言可是实情?”
李泰不敢撒谎,抽噎道:“回父皇,逐鹿侯所言……确是实情。”
“你!”李世民抬起巴掌,但终是没舍得打下去,看了眼李牧,道:“罢了,算朕错了,朕向你道歉。”
李牧余光瞥见了,躬身深施礼,道:“臣不敢,臣请陛下收回臣的官职,没收臣的家产,只求陛下饶了臣一条性命,让臣哪里来的回哪儿去,放臣回定襄做个普通百姓,臣就知足了。”
李泰看到这样一幕,有点慌了,赶紧向李牧施礼,道:“逐鹿侯千万不要动怒,一切都是泰的错,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逐鹿侯对世家子心有成见,不会用心教授。又不想以身份压人,故此才扮做寒门学子登门求教,却不想画虎不成反类犬。逐鹿侯乃当世大才,父皇正需要您这样的人辅佐,若因我之故导致君臣嫌隙,泰之罪孽深矣。”
李牧硬邦邦道:“臣不敢。”
“李牧!适可而止!难道你让朕向你行礼不成?”
李世民早就看穿李牧的把戏了,心中有愧才配合他演了一场,但见李牧没完没了,当即沉下了脸,眼睛一瞪,李牧的气势顿时弱了下去。
“臣知错了!”李牧干脆利落地认怂,嘿嘿笑道:“陛下,您早点瞪眼,臣早都醒悟了,臣的错,都是臣的错。越王殿下如此……可爱,还知书达理,真乃陛下之福气,大唐之福气也……”
李泰又一次目瞪口呆,就在刚刚,他还以为李牧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呢,怎么这才眨眼的功夫就……
李世民哼了一声,道:“就让朕站在门口啊?”
“陛下请进!”李牧让开门口,请李世民先进。李世民拉着李泰的手,进了逐鹿侯府。李牧把门带上,屁颠颠地跟在身后。
“陛下您怎么来了?怎么不见有人伺候啊?高公公呢?没一起来呀?陛下您吃饭了么?臣还没吃呢,您喜欢吃什么?臣让厨子做啊?臣家里俩厨子,一个做荤菜拿手,一个做素菜拿手,陛下您是吃素还是吃荤啊?要不一样两道菜如何……”
李世民充耳不闻,一直来到了大堂。
这边赵有财正在陪着李淳风聊天,倒不是赵有财想跟他聊,而是李淳风一直拉着他问个不停,全都是关于李牧的事情。赵有财是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一直被拖了这么半天。见到李世民来了,赵有财赶紧跪在了地上。李淳风也与李世民见礼,看到李泰在侧,以为他是跟李世民一起来的,便也跟他见礼,然后与李牧见礼。
赵有财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他怎么也没想到李泰是皇子啊。想到刚刚自己竟然给皇子盛了一碗疙瘩汤,还打个样逼他吃,脸色顿时白了起来。
这时李泰也看到了赵有财,走过来把他扶了起来,对李世民道:“父皇,刚刚我扮做寒门学子登门,正是这位大叔照顾我。不但容我在门房等候,晌午的时候还给我端来了吃食,待我甚好。”
“是么?”李世民来过逐鹿侯府多次,与赵有财也有过几面之缘,但他是一个门房,李世民又怎么会把他放在眼中,今日听闻爱子得了他的照顾,自然就不一样了。李世民看了看赵有财,道:“你站起身来。”
赵有财两股战战地站了起来,还是不敢抬头。
“你可有什么心愿么?”
“草民……草民……没、没有……”
赵有财大脑一片空白,就算是有心愿,此时也想不起来了。
李世民也不觉得奇怪,既然赵有财不说,便对李牧道:“你替朕看着赏他点什么。”
“臣领旨。”李牧应了一声,对赵有财试了个眼色,赵有财赶紧溜了出去。
李牧请李世民坐了主位,其他人也依次落座。
李世民对李牧道:“今日朕也看了大唐日报,看到‘百鸡问’的时候,便觉得青雀会感兴趣。朕还记得,青雀八岁的时候,为了解这百鸡问,还养了几百只鸡。于是朕就想着,不如带青雀来你这里。但当朕到了青雀府上,却听府中长史说青雀已经来了你这儿了,朕这才过来。”说着,李世民又看向李淳风,道:“太史令也是为此而来吧。”
李淳风民间称其为‘秋官’,并非是因他做过钦天监的秋官而得名,而是因为李淳风曾上书对道士员外散骑郎傅仁均所著的《戊寅元历》提出修改意见,而李世民采纳了这些意见。其中有一条,便是重新议定秋时。李淳风因定秋时,这才被民间称为秋官。
而他实际的职务是太史令,为太史局的长官,唐时太史局是一个很小的部门,掌管推算历法,修撰史书等,隶属于太常寺,仅为七品小官。但不要看李淳风官职小,他的根底却很硬。
武德二年,也就是十一年前。十七岁的李淳风经李世民的好友刘文静推荐,成为秦王府录事参军。李世民登基之后,授他将仕郎,入职太史局一直到今天。虽然官职不大,但也是一个能上达天听的人物。
李淳风见李世民问起,起身答道:“回禀陛下,臣确为此事而来。臣研究百鸡问多年,尝试过各种解题办法,但是终究没能解开。而逐鹿侯竟能一题三解,于算学一道,超越臣多矣。臣已经逐一验算过了,答案都是正确的。臣非常佩服,很想知道解题方法,因此才来府上叨扰。”
李牧连道不敢,眼睛却在李淳风身上打转。他记得以前看过那本说袁天罡是隋文帝私生子的小人书里还说了,李淳风和袁天罡都是孙思邈的徒弟,也不知道这事儿是真是假。不过目测俩人的年龄差距有点大,袁天罡四十多岁了,而这个李淳风,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的样子。要说他俩是师兄弟,有点不太像,师徒倒还差不多。
第47章 老师不好当啊!
李泰也开口道:“父皇,儿臣也如淳风师父一样,得知逐鹿侯解开了百鸡问,心中敬佩不已,故此登门求学,没想到弄巧成拙,实在是儿臣的过失。”
李牧也了他一眼,心道,这小胖子怎么见谁都叫师父,幸亏老子没答应做你师父,否则岂不是显得很掉价?
李世民见二人都如此说了,便对李牧道:“李牧,你既然登报宣传你的四则运算法,必然也是存了想让此算法推行天下的意思。朕知许多博学名仕,敝履自珍,却不希望你也如此。若你愿意教,朕就让越王拜你为师,你这个年纪,能为亲王之师,已是尊崇了。你意下如何啊?”
这句话翻译过来便是,老子让你给我儿子当家教是看得起你,你可别给脸不要脸啊!
事实也是如此,亲王之师,无一不是鸿学大儒。如太子李承乾的二位师父,一个是孔圣之后孔颖达,教其圣人之道。另一个是经学大儒陆德明,教授其经义文章。李泰这里,有前朝便赫赫有名的宰相之才,太原王氏翘楚王。可以说,不是天下闻名之辈,是没资格做皇子的老师的。
李牧若以十七之龄为皇子师,他的名声必将传遍四方,对他个人的声望,也是极为有利的。说是抬举,一点也不为过。
但李牧却不想领这个情。
李牧起身道:“陛下,臣能感受到陛下的提携之情。但是请恕罪,臣不能做这等有悖于君臣之义的事情。”
李世民皱起眉头,道:“你不愿教授朕的儿子么?”
“非也、”李牧赶紧解释,道:“陛下,臣愿意教授越王殿下,只是臣不能收他为弟子。”
李世民怒哼一声,道:“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些理由?你嫌我儿痴肥?”
“陛下容臣解释。”李牧深吸了口气,道出了他刚刚想到的理由:“陛下,师者,长辈也。臣与越王殿下相差不到十岁,虽说闻道不分先后,三人行亦有我师,臣来做越王殿下的师父,也是无可厚非之事。但臣心中更加在意的,确是臣与陛下之间的君臣之礼。臣的义父乃是曹国公李绩,以年齿而轮,陛下与臣的义父为同辈。臣比陛下小一辈,与越王殿下同辈。但若臣做了越王殿下的老师,臣就要比越王殿下高一辈,与陛下和义父同辈了。如此一来,臣,一不能全君臣之礼,二,不能全孝悌之义。枉为人也,因此,臣可以教授越王殿下,但臣不能做越王殿下的老师。”
李牧此番言论,合情合理,真叫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就连李世民自己也陷入了李牧的逻辑之中,心中暗道,李牧说得对啊,好险就做了错事。想起那日在太庙,父皇曾当着重臣的面扬言要收李牧做干儿子,后来群臣劝谏,才只是收他入李氏宗籍,而辈分却没有点明。而今如果让魏王拜了他为师,岂不等同于朕默许他与朕同辈了么?这若是传了出去,以后满朝文武面前,还怎么见人?
再转念一想,皇子的老师,还真没有李牧这般年纪的,最年轻的一个,便是眼前被李泰称呼淳风师父的李淳风了,但他虽然被称呼为师父,却不算是李泰真正的老师,只是传授过他算学而已。即便是这样,李淳风今年也有二十八岁了,李世民自己才三十二,勉强也算是同辈分。而李牧今年才十七,这无论如何,都算不到一辈去。
想到这儿,李世民竟有些感激起李牧来了。
“爱卿言之有理,倒是朕欠考虑了。”李世民想了想,不如就此把李牧在宗籍的辈分定下来,免得老爹再一时兴起,趁着自己不在时,又把李牧收做干儿子了,便道:“既然辈分不对,拜师的事情就休提了。朕也想起来了,那日告祭太庙,父皇曾典你入了宗籍。这样说来,你与青雀可谓是堂兄弟了。朕虽为天子,但也不会不认宗亲。你和青雀以后便以兄弟相称吧。你比青雀大不少,兄长提携幼弟,这便说得通了。朕在父皇那里,也算是有个交代。”
李泰闻听大喜,怕李牧不答应,赶紧一躬到底,道:“请兄长受愚弟一拜。”
“哎呀,这如何使得。”李牧赶紧搀扶李泰,道:“臣不敢、不敢呀!”
李世民把脸一板,道:“你入宗籍的事情,乃是父皇钦定。如今你说不敢,难道是想让陷朕于忤逆不孝的境地么?”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李牧只好应了下来,向李世民行礼道:“那小侄就见过伯父了。”
“……”李世民听到李牧不称臣而叫伯父,心里瞬间就后悔了。这个小子油滑的紧,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他莫不是最初就打的这个主意吧。难道朕被他耍了?心中虽然如此猜测,但是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不是等同于承认被李牧耍了么。李世民清了下嗓子,沉下了脸道:“私底下叫几声伯父无妨,但君臣之礼不可废,你心里要有数。”
这话等同于警告李牧,朕已经知道你的小心思了,别再蹬鼻子上脸了。
李牧见好就收,道:“臣知晓了。”
自始至终,李淳风都未发一语,就像他不在屋子里似的。李世民似乎也不避讳他,说话没有什么顾忌。
闲话说完了,到了正题。李牧让下人取来了纸笔,大堂没有桌子,李牧便把宣纸铺在了地上,蹲在地上为李泰和李淳风二人演算。
其实这百鸡问,李牧之所以能快速地给出答案,其实是因为他做过这道题。他也是昨天晚上才想起来这件事,因为已经过去太久远了。当年他学c语言的时候,曾有一道例题,便是这百鸡问,这应该是他那个年纪学计算机编程的人,都做过的一道例题。因此他才记忆深刻,形成了所谓的c语言本能。
他到现在还记得这道题的标准答案。
【#include int main{ int i,j; for(i=0;i<100;i++) for(j=0;j<100;j++){if(15*i+9+(100-i-j)==300) printf(“%d,%d,%d\n“,i,j,(100-i-j));}}】.
但此时,显然不能来个编程,他只好用最简单的三元方程求解。
怎么把这个简单的方程,能说得更简单易懂,这就是李牧面临的问题了。
李牧提着笔,犹豫了半天,也没写下一个字。旁边坐着的李世民不忍自己的胖儿子蹲着辛苦,忍不住催促道:“李牧,你快着些。”
李牧叹了口气,道:“臣实在是不知如何讲解啊,臣用的法子,乃是臣自创的,要想听懂,非得按臣的法子来不可,若是按照原有算经来说,臣实在是不会呀。”
李淳风忙道:“侯爷只管讲就是了,下官说一句大言不惭的话,当世于算学一道。下官若听不懂,那便没有能听懂的了。”忽然他又觉得有些不妥,找补道:“当然在侯爷面前,下官只能算是后学,还请侯爷赐教,若下官听不懂时,会向侯爷提问的。”
李泰也道:“兄长,愚弟也肯学。”
“好吧,那我就从头说,你们要是听不懂了,就直接问啊。”
李牧说着,在纸上写下了‘a’,‘b’两个字母,他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用二元,三元他怕更难解释。
李淳风果然是个实在人,看到不懂的,立刻就问了,道:“侯爷,不知这两个符号是什么意思?为何大唐日报上没有呀?”
“这俩符号么……”李牧本来想敷衍一句,但是又一想,唐朝虽然用不到英文,但是各地方言都还是挺难懂的,若是能普及拼音,也是一件好事,而且还能让更多小孩识字,便改口道:“这是我发明的另一套符号,叫做‘音字’,此时拿来用用,你就把它当成符号就行了。”
“音字?”李泰好奇问道:“是宫商角徵羽么?”他指着a,自作聪明道:“这个是‘宫’音的意思么?”
“不是!”李牧已经快要失去耐心了,道:“音字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咱们先解决问题,行不行?我到现在还没吃饭呐!”
“哎呀,这是愚弟的过失了。愚弟晌午吃了一大碗疙瘩汤,倒是不饿了,却忘了兄长。”小胖子爬起来,去包袱里拿了一条牛肉干递给李牧,眼神充满了真挚:“兄长边吃边说。”
李牧看着李泰,心中无语,你特么可真是我的好弟弟啊,你就不能先让你哥吃个饭再讲么?
但是在李世民的注视下,这种话是无论如何不敢说的,他把牛肉干接过来塞进嘴里,继续说道:“现在我们看这个题啊,公鸡一值钱五,母鸡一值钱三,鸡雏三值钱一。百钱买百鸡,问鸡公、母、雏各几何?”他指着a,道:“这个字母,我把它叫做‘啊’。”
“兄长,为何叫‘啊’不叫‘呀’?”
李牧怒视李泰,手里的笔杆都要捏折了,他现在终于明白,上小学的时候,老师为啥总打人了。啥也不懂的熊孩子是真滴烦人啊!
李牧背对着李世民,咬牙切齿道:“这些音字是我发明的,我想让它叫‘啊’它就是‘啊’,你还想不想学?”
李泰不敢废话了,老实道:“知道了,这个是‘啊’。”
“这个是‘波’。”
“兄长,为啥是……”
嘎吱……笔杆还是捏断了。
第48章 大宗师
“怎么了?”
身后传来李世民的声音,李牧强压怒火,转头赔笑道:“陛下,臣家里的笔质量太不好了,没关系,不耽误。”
李牧转回脸,脸上的笑容迅速敛去,压低嗓子道:“你俩要是再问个没完,这辈子休息知道解法,现在我来说,你俩听,听不懂自己去想,不要再问我了!”
见李牧盛怒,李淳风和李泰都不敢再问了。没办法,谁让现在全天下就他一个人知道这题的解法呢?真惹急了,就不教,谁还能有什么办法?就算皇帝聘请老师,也得老师同意不是?
“这个问题中,有三个未知数,分别是公鸡,母鸡,和小鸡。三者合一,共一百只。现在我假设公鸡有a只,母鸡有b只,那么可以得到小鸡的数目。”
李牧写下a、b和100-a-b,道:“你们看过大唐日报了,这样写,能看懂吧?”
“兄长……”
李泰要提问,但是李牧根本不给他提问的机会,继续讲道:“又知,公鸡价值五,母鸡价值三,三只小鸡价值一,共计一百。那么我们可以得出这个等式。”
李泰真的很想问一下,啥叫未知数,啥是等式,但看到李牧这态度,话到了嘴边也不敢说,悄悄看向李淳风,见他好像听懂了似的,不仅心中暗叹,不愧是淳风师父啊,竟然能听懂。
其实李淳风也是一知半解,但他确是要比李泰明白得多一点,至少他能理解等式是什么意思。他在来之前,仔细研究过李牧设计的符号,知道等式大概应该就是两边的数值相等的意思。
“5xa+3xb+(100-a-b)x1/3=100”
看到这儿,李淳风终于忍不住了,道:“侯爷恕罪,请问这条斜线是何用意,四则运算符号中并没有这一个啊。”
李牧忍耐火气,道:“三只小鸡价值一,那么一只小鸡价值几何?自然是一除三这么多了,但是一能除开三么?不能,因为一比三小。那么该如何表示这个小于一的数呢,于是我发明了‘分数’的概念,分数者,分数也。上面的是被分的数,下面是份数,理解了么?”
李淳风恍然大悟,赶紧道:“理解了,理解了。”
李牧正要继续往下说,忽然迟疑了一下。一次性把当代的数学水平提升太高,真的合适么?
人类的一切学科的发展,起因都是人类的需求。数学也是这样,古代的数学发展迟缓,主要原因,并非是人类的进化度,而是人类的需求度。古代人少,资源也少,需要的计算也少。因此并不需要太精神的数学,人们也想象不到数学的抽象部分。
但这能说明古人就笨么?当然不是,只是古人把才华用到了别的地方而已。若自己强行把数学拔高一个层次,李牧不觉得会有多少作用,而且,还会引人注目,被当做妖孽一样。
不行,还是得控制一下。
心里打定了主意,李牧便没有列出第二个方程,而是采用了穷举法。
李牧指着等式说道:“咱们看来这个等式,5xa表示公鸡花费的钱,3xb表示母鸡花费的钱,而小鸡花费的钱,我们由(100-a-b)x1/3可以得出。同时,我们还能根据题目和这个等式,得出三个信息。”
“第一个,小鸡的数目,可以被三整除。”
“第二个,a和b还有小鸡的数目,都是一个比零大的数。”
“第三个,a和b还有小鸡的数目,都是一个整数。”
李泰萌萌地问道:“兄长,啥叫整数?”
“整数就是一、二、三这样的数,完整的数!”
“那又为啥不能是分数?就像刚刚你说的小鸡的钱数那样的……”
李牧脸色阴沉了下来,抬手敲了李泰的胖脑门一下,骂道:“你见过半只活鸡长什么样吗?!”
“我……”李泰张了下嘴,忽然反应了过来,顿觉羞愧,对啊,活鸡只有整只的,哪有半只的,自己怎么会问出如此失智的问题!
李牧继续说道:“如此一来,我们可以从小鸡来入手,大唐日报上面的除法,你们都看到了吧。我们以三为除数,一个一个来除,可以得到一些三的倍数。”
“这边是第一步了,我们把这些数字都算出来,先放在一旁。”
“然后是第二步,我们假设钱全来买公鸡,那么公鸡做多可以买到多少呢?一百除以五,最多二十只。但是题目里要求有小鸡和母鸡,所以不可能是二十,最多也就是十九只。前面得出的三条信息中有公鸡的数目大于零且为整数,因此,公鸡的数目,在一到十九之间。”
“然后是母鸡,也如此计算,可以得出母鸡的数目,是大于零且小于三十三的整数。”
“最后,我们就可以开始试了。从小鸡可能的最大倍数开始试验,得出的数值再用一百减去,便是公鸡和母鸡加在一起的总数,一共试验三十三次,便可以得出正确的答案了。”
李牧说着,把笔一扔,道:“演算,我就不亲自演算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若手把手的教,你们永远也学不会。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已经把方法交给你们了,你们自己尝试吧。”
李泰还是有点蒙,但李淳风却听出些眉目了。至于李牧说的,要演算三十三次,对他来说完全不是什么问题。他为了解开这百鸡问,不知演算了几千次了,但是一直都没有解开,李牧已经指出了门道,有目标的演算,总比没头苍蝇乱撞的要好,当即站起身来,对李牧深施一礼,道:“侯爷大才,不但解开了百鸡之问,还发明了自己独有的一套算法和符号,凭此,便不愧当世算学第一人之名了。”说罢,李淳风又向李世民行礼,道:“陛下,在侯爷面前,臣实在是不敢再当算学大宗师之名,还请陛下讲此名头赐予侯爷,臣方能心安。”
十七岁的大宗师么?
李世民瞅了李牧一眼,道:“淳风啊,你的本事,朕是知道的。两年前你注解十部算经,朝野之间内皆佩服你的算学造诣,这个大宗师之名,不能算是朕赐你的,而是你自己的本事。如今你却要把这个名头转赠与李牧,他不过是解开了一道题而已,真当得起这个名声么?”
李淳风正色道:“陛下,侯爷之才,乃是臣生平所仅见。臣不论其他,但于算学一道,侯爷远超臣多矣。陛下或许不知,侯爷发明的这些符号和他的四则运算之法,简单易用。就算是不识字的村夫,稍有一些智慧,教授几天,也能充当店铺的账房了。待这四则运算法推行天下,大唐再也不缺明算之人。陛下再也无需开明算一科取材了,这难道不是一项巨大的功劳么?”
看得出李世民对李淳风还是充满了信任的,见他说得如此笃定,不由信了三分。但大宗师之名,却不是可以轻授的。哪怕李淳风自认技不如人,也是没用,得朝野全都信服才是。
李世民想了一下,道:“此事需从容再议,算学一道,你是行家。先演算一下李牧教授的方法是否正确,然后看看这四则运算法推行情况如何,观后效吧。”
李淳风还要再说,李牧确是饿的不行了。什么大宗师不大宗师的,他一点也不在意,此时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午饭。便插话道:“多谢太史令的好意,本侯不想当什么大宗师,发明的这符号也好,算法也好,最初的想法也都是为了方便工部那些不识字的工匠使用而已,虚名就算了。这样吧,你和越王在此演算,我还有事情要向陛下禀报。”
说着,李牧走近李世民,道:“陛下,臣发明了一件新东西,乃是一件利国利民的重器。正要写奏疏禀明,正好陛下来了,不如亲眼一观,也省的臣再奏疏里说不明白。”
“利国利民的神器?”李世民有些不信,但想到李牧的种种神奇,以为他又发明了一件如‘贞观犁’般的东西,便也动了心思,道:“在哪里,带朕去看。”
“在厨房……”
“嗯?”
“不不不,臣实在是太饿了,一时说错了话,在臣的工作室,在工作室。”
李世民见李牧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哼了一声,道:“好像朕多苛责你似的……罢了,朕先去你那工作室等候,你去吃点东西再过来。记得,要快!”
李牧赶紧谢恩,抬腿就跑。他是真的饿的不行了,心中暗暗发誓,以后每一天早上,一定听巧巧的话起床吃早饭,再不跟李知恩那个小妖精一起睡懒觉胡闹了。
李世民摇头叹息了一声,又看了眼已经蹲在地上聚精会神演算的李淳风和李泰一眼,信步走向了李牧的工作室。逐鹿侯府他已经来过多次了,他自然可以找到。阖府上下,谁不认得李世民是谁。虽说李牧的工作室闲杂人等不得进入,但李世民是闲杂人等么?这天下还有他不能进的地方?
李世民推开门进了工作室,忽然目光一凝,看到了吊在梁上的夜明珠,顿时脸色大变!
第49章 李世民的致青春
李世民今年三十二岁。
王鸥今年也三十二岁。
他们相识的那一年,李世民十五岁,王鸥也是十五岁。
大业九年,洛阳城。
隋炀帝第二次征伐高句丽,命李渊在怀远镇督运粮草,兼知关右诸军事。此时李渊已有心思逐鹿天下,广交天下豪杰。他的儿子之中,李建成、李世民年纪稍长,被他派去了洛阳,结交门阀世家子弟,探听消息。
隋朝本定都大兴城,也就是今日的长安城。但隋炀帝登基之后,令大匠作宇文恺营建新都,迁都洛阳。因此在隋炀帝时,洛阳是正都,而长安是陪都。
时值五月,牡丹花开,白马寺牡丹最美,人争相观之。虽天下已乱,但作为都城的洛阳,却依然歌舞升平。牡丹花开,自然引得不少世家小姐来赏花,当然,都是以祈福的名义来的。
李世民喜武不喜文,对牡丹更是没有什么兴趣。但他随兄长来此,做不得主,李建成要赏花,他也只好跟随一起。
此时李渊已是大隋重臣,作为唐国公李渊的长子,李建成走到哪里,自然受人瞩目。而李世民此时才十五岁,虽然勇武过人,但却没有几个人把他放在眼里。
李世民也乐得清闲,看见兄长在众人围绕之间谈笑风生,他也懒得去抢风头,便自己信步闲游,闲逛了起来。
忽然廊下传来一人惊呼:“呀,那边那个……莫不是王家小姐?”
“哪个王家小姐?张兄说得明白些!”
“还能是哪个王家,太原王氏!”被称为张兄之人似乎很着急,道:“王氏这一辈人丁兴旺,生的全是儿子,只得这一个女儿,宝贝的不得了。平素都不出家门的,此番据说是陪母亲来白马寺还愿,才来的洛阳,我也只是听闻,没想到真的来了。据说这王小姐年方十五,乃是太原第一美女,琴棋书画皆通,求亲的人都快踏破门槛了,也不知道模样到底如何,赵兄,快与我一同去看看!”
“家中河东狮……”
“哎呀!罢了,我自去!”
李世民听到这些话,心中一动。此时他也尚未娶亲,他虽然与长孙无忌交好,但与长孙皇后之间,却仅有兄妹之情,未生爱慕之意。而且他心中都是逐鹿天下的大事,也无心考虑个人问题。
但听了这‘张兄’一番言语,李世民却动了心思。这位王小姐,年齿与他相同。又是太原第一美女,琴棋书画皆通。最重要的是,她出身太原王氏,且是独女。太原王氏,五姓七望之一。且千年以来,都是五姓七望中的上等。此时父亲李渊图谋大事,若能与太原王氏结成秦晋之好,得是多大的臂助?
忽然想起那‘张兄’说,这王小姐鲜少出门。李世民便焦急了起来,瞄到那‘张兄’的影子,便追了上去。但为时已晚,只看到马车远去,只瞥见芳容一抹。
一个月之后,九州池。
六月荷花盛放,九州池中,画舫游船不绝。
李建成也包下一座画舫,邀请朋友于池上饮酒。李世民也来了,他跟李世民的朋友聊不到一块去,便独自来到船舷边,靠在护栏上发呆。
他的脑海中,满是那日瞥见的那一抹笑容。
人,怎么会这般好看?
他生平第一次,为一女子心动了。但他是唐国公府次子,而对方是太原王氏的独女,他不敢登门求亲。而此时,父亲李渊在图谋大事,他又怎能因儿女私情,去央求父亲提亲呢?
李世民苦笑了一声,心里暗想,即便提亲了,也不一定成功啊。太原王氏的门槛何其高,陇西李氏……他们不一定放在眼中。
正在思虑之时,忽然听到有人呼救。李世民定睛去看,只见不远处画舫有人落水,再仔细听,依稀听到了‘王小姐’、‘如何是好’等断断续续的声音,李世民听到‘王小姐’三个字,脑海中瞬间再次浮现出那日看到的笑容,根本来不及想,脱去外袍,纵身跳入了水里。
听到入水之声,李建成从画舫内出来,看到李世民在水里,大喊道:“二弟,你这是做什么,快来人,把我二弟救上来!”
两座画舫都乱成了一团,不断有护卫跳入水中,像是下饺子一样。但这些李世民都看不到了,他的眼中只有不远处在水里扑腾的王小姐。
王小姐!我来救你了!!
李世民身强体壮,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泅水的本事却令他人望尘莫及。很快,他便游到了王鸥身边,刚伸手要去拉王鸥的手,却被王鸥躲开了,李世民有点懵,难道我就这么丑,你宁愿淹死也不让我救?
“公……子,男女……授受不亲……”
原来是担忧这个,李世民心中了然,赞叹道,不愧是名门之后啊,规矩这样大。也好,如此重视男女大防,想必定然是守身如玉,十五岁便有些大男子主义的李世民,对此非常之满意。
“小姐莫慌,我乃唐国公李渊之子李世民是也。今日救了小姐,定会对小姐负责。明日便去府上提亲,小姐快拉住我的手,性命要紧!”
李世民义正言辞,特意省略了‘次’这个子,免得人家看不上。等拉了手,有了肌肤之亲,明日提亲的时候再说是次子,木已成舟,想反悔也反悔不得了。
王鸥心中挣扎不已,她既不想死,但又不想这么稀里糊涂的嫁人,而且她自己知道,她早已被家族许给了清河崔氏,是有婚约之人了。若今日与这个男子有了肌肤之亲,清河崔氏不知会怎么为难家人。就在犹豫的时候,李世民已经再次靠了过了,伸手,掏……水流晃动,没抓住。再伸手……掏,马上就要碰到王鸥的指尖了,这时传来一声大喝:“小姐在哪,不要慌,容嬷嬷来啦!容嬷嬷会水,容嬷嬷救你!”
话音未落,李世民只觉得月色都被遮蔽了,他晕过去的最后一个念头:这个妇人的屁股怎么这样大啊!
王鸥得救,李世民被容嬷嬷一屁股坐进了水里,呛了一肚子的水,抢救了一个时辰,才保住了性命。
次日,李世民实在按讷不住,登府求亲。却吃了一个闭门羹,门房告诉他,王小姐受了惊吓,连夜回太原去了。但是临走之时,给他留了一封信。
李世民接过信,一路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打开信看了,泪水忍不住地流淌下来。
“奴家已有婚约,谢过公子救命之恩,再拜。”
短短一行字,李世民的初恋便这样了断了。他心灰意冷,从洛阳回到了晋阳,娶了一直被视为妹妹的长孙无垢。婚后二人约有一两年内,都还是保持着兄妹的关系,后来二人一同经历了许多大事,才渐渐的相知相许。而王小姐,则成了李世民心中的一段回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晃十三年过去。李世民踩着兄弟的鲜血头颅,登上了至尊的宝座。还没来得及自满,便遇上了一个大难题。
黄河水患,水淹七城。遍地饿殍,民不聊生。而此时的国库,实在是拿不出钱了。
李世民整日整夜地睡不着觉,他心中清楚,大灾之后,若不能及时处置,便要生乱。他的皇位本就来路不正,这时若乱了,大唐的基业还能存续么?突厥人会不会也趁机打过来?
李世民不敢再想了,他把心一横,想到了抄家!
谁有钱,就抄谁的家!罗织罪名容易,抄家也不难,难的是引起的后果。但与硝烟四起来想比,这些后果都可以承受。
就在李世民马上就要实行的时候,程咬金求见。言说他有一位弟妹,家财万贯,愿意捐献十万贯,换取敕封一个诰命。
十万贯!一个诰命!
李世民欣喜若狂,此时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只要给他十万贯,别说是一个诰命,十个诰命他也给得!
李世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让程咬金把人带过来,他要亲自接见,亲自下旨,通告天下。
贞观元年,一别十三年后,长安东宫,李世民再一次见到了王小姐。
此时她带上了面纱,但李世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她,就是王小姐。
十三年来,李世民虽然一直在刻意回避王小姐的消息,但身为帝王,门阀世家的大事,他如何能一点也不知道。
他知道,王小姐嫁去了清河崔氏。
他知道,清河崔氏那个男人是个病秧子,死了。
他知道,王小姐守寡,被清河崔氏族人欺负……
但他能怎么做?他是帝王,即便四海之内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即便他很痛恨门阀世家,但是,一个孀居的寡妇,就算是帝王,你也管不着啊?!
李世民心中愧疚,他不知为何,只觉得对不起当年的王小姐。看她在火坑之中,却无法伸手想援。
而此时,两人面对着面,李世民心中更加愧疚了。
他没伸出援手,而她却在自己最为难的时候来了。
十万贯!
她只是想求一个诰命,她求诰命,恐怕也是因为被逼的没有办法,指望诰命之身自保吧。
相对无言。
李世民亲自写下了敕封一品诰命的圣旨,封王鸥为牡丹夫人,为那年洛阳白马寺的惊鸿一瞥。
他收下她的钱,又赐给她一颗夜明珠。
他也写了一封信。
“明珠在掌,如握君心。若有来日,倒履相迎。”
第50章 当年情
李世民这是告诉他,这颗夜明珠,便如同朕的心一样,你握在手里,便如同抓住了朕的心,若你愿意,朕随时欢迎你来。
这句话虽然没有直接许诺,但也差不了多少了。李世民贵为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说明他心中还是有‘王小姐’的,须知,他是帝王,而王鸥此时已是寡妇,一个帝王向一个寡妇许诺,没有勇气是绝对做不到的。只是有一些事情却没有言明,例如,身份。
李世民没有说给王鸥一个什么身份。是妃子?还是女官?他并没有说。
李世民是这样想的,王鸥求这诰命的身份,无非也是想要得到庇护,而这普天之下,还有比得到皇帝庇护更为稳妥的么?
而且此时的情况,也与十三年前不同,十三年前,李世民只是唐国公次子,而如今,他已是这天下的帝王。当年他高攀不上的门庭,此时已经被他踩在脚下。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长孙皇后。
李世民与长孙皇后的感情,是青梅竹马,磕磕绊绊,起起伏伏一路并肩走过来的。他虽曾倾心于王小姐,但彼此之间并没有过交往,反而是长孙皇后,陪伴了他童年、少年,最后嫁给了他,与他经历了这诸多的风风雨雨。在李世民心中,长孙皇后的地位无可替代。
长孙皇后并非是善妒之人,李世民的四个侧妃,上百秀女,都是长孙皇后出面为之择选。但要知道,这些人无论之前是什么身份,可都不是寡妇啊。李世民的后宫之中,虽然有寡妇,但那些个寡妇的性质不同,李世民诛杀了他的弟弟李云吉,收李元吉的妃子充入后宫,此乃彰显征服之举,虽不合乎礼,却无人敢说,因为触动逆鳞。
但李世民若想娶一个民间的寡妇,而且此人横跨王、崔两个门阀,且不说荒唐与否,就是这两大门阀也会抵死不从。若他们从了,便要死在天下人的唾沫中了。
李世民也注定成为昏君,依长孙皇后的脾气,她绝对不会同意。
但若只是庇护,在长安城中置一个宅子,不大张旗鼓。这便无所谓了,长孙皇后不会管,满朝文武不会自找没趣,门阀世家也不丢脸,反而会觉得有了王鸥这个纽带,能拉近与天子之间的关系。
而李世民自己,不但得了美人,又得了美人的身家,也是一箭双雕。
帝王,看重的永远不是儿女情长。
李世民没有把话说透,也是为了给自己留有余地。万一事情泄露出去,他也可以说,这封信的意思是,今日得了牡丹夫人的帮助,来日朕也会帮助她,虽说牵强,但也可糊弄过去。
但是其中真正的意思,李世民相信,以王鸥的聪慧,必然能够看懂。
信与夜明珠到了王鸥的手上,三日未见动静。三日之后,王鸥离开长安去了洛阳,此后便再也没在长安露过面。而信和夜明珠也没了下文,只是王鸥在走的时候,又留下了十万贯在程咬金那里,言明若是赈灾不够时,可借给朝廷,但是这十万贯,可是要还的。
李世民盛怒不已,但怒则怒矣,又有什么理由去问责呢?头一个十万贯,人家是买诰命用的,第二个十万贯,人家又借你度过危难。难道就因为人家不愿意委身于你,便要恼羞成怒……这个名声若是传出去,还做个狗屁的明君!
而且李世民自己心里也有愧,他知道,他此时对王小姐的感情,已不复当年的纯真。看到那封信的时候,痛彻心扉的感觉,再也不会有了。他此时对王鸥的种种念头,无非是不甘心而已。
事情便就此不了了之,李世民转过年来,第一时间还了王鸥的十万贯,又按照当时借贷的规矩,给了三千贯的利息。自此钱货两讫,再无纠葛。再后来,李世民便投入到了谋划突厥的大事中,王小姐这个人,便深埋在记忆之中,鲜少出现了。
今日若不是看到了这颗夜明珠,这些回忆也不会浮现出来。
至于这颗夜明珠,绝无可能认错。这颗珠子,乃是隋炀帝时,暹罗国朝贡的珍品,天下唯有这一颗而已。价值不能以金钱度量,李世民当年把这颗珠子送给王鸥,也是因为大男子主义作祟,他终是不愿意占女人的便宜。
只是没想到,这颗珠子会在这里。
王小姐,你为何会把这颗珠子送给李牧?这可是朕赐给你的呀,朕还说过,它就像是朕的心一样,朕的心意,你当真就一点也不在乎么?还是说,你与李牧之间……
李世民忽然怒气勃发,虽然因种种缘由,他与王鸥没有缘分,但也不代表其他人可以染指他相中的女人。李牧,一个毛头小子,他凭什么……
“……”
李世民的思维忽然停顿了一下,好像哪里有些不对。他重新捋了一遍:李牧,一个毛头小子……对啊,李牧是个毛头小子,今年才十七岁,他怎么可能和王小姐之间有什么呢?王小姐的年纪,若是生育的早,都能生出来他这么大的孩子了!
这个时代,男人比女人大十几岁在一起的不少,但是若反过来,却几乎没有可能。
李世民也不禁哑然失笑,叹了声,道:“朕这是在想什么呀,怎么可能……”
忽然面前出现了一张脸,吓了李世民一跳。李世民险些一掌拍出,定睛一看发现是李牧,他还叼着一个鸡腿,满嘴都是油污,李世民皱眉训斥道:“你这小子好生无礼,你缘何突然出现在朕面前?”
李牧抹了下嘴巴,道:“陛下,您为何站在臣的工作台上啊,臣担心您摔下来,这才上来护驾。”
李世民四下一看,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原来他不知何时爬上了李牧的工作台,而且已经把夜明珠拿在了手中。李世民赶紧跳下来,李牧也跟着下来。李世民尴尬地清了下嗓子,把夜明珠放在工作台上,问道:“你先别吃了,朕问你,这颗珠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李牧如实说道:“工部迁衙,鸥姐姐给我道贺,送我的贺礼。”李牧瞥了夜明珠一眼,见李世民竟然如此失态地上了工作台也要把夜明珠拿下来,以为他喜欢,心里虽然不舍,但还是故作大方道:“陛下若是喜欢,臣就转赠给陛下了,也没啥大用,就是晚上省了蜡烛钱。”
李世民见李牧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不知为何,心中怒气更甚,骂道:“既然是别人送给你的礼物,你自当珍惜,为何如此轻易地就转送他人?”
李牧心里暗道,你当我乐意给你啊,要不是因为你是皇帝,是我的老板,我会给你吗?
但这话又不能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低下头不做声了。
李世民余怒未消,又问道:“你刚才说送你这贺礼之人是谁?鸥姐姐?此人可是程爱卿的弟妹?你叫他鸥姐姐?”
听到这句话,李牧察觉出不对劲来了,怎么好像是兴师问罪一样,难道陛下和鸥姐姐之间……李牧赶紧打起精神,小心回答道:“陛下,这个称呼,有、有什么不妥吗?”
“你怎么可以叫她姐姐?她是程爱卿的弟妹,与朕同龄,你叫她姐姐,岂不是乱了辈分么?”
“啊,这……”李牧还真无话可说,按照辈分,叫姐姐实在是不对。见李世民这么生气,李牧只好打个哈哈,道:“臣知错了。”
李世民冷哼一声,道:“你要尊重她,要叫她姑姑,记住了没有?”
姑姑?李牧下意识想到了杨过和小龙女,陛下,我本是一个纯洁的少年,您不能这样把我带入歧途啊!
李牧心中这样想着,嘴上却乖乖地点头,道:“臣知道了,再见面时,定称呼为鸥姑姑。”
“这还差不多。”李世民又看了夜明珠一眼,忍不住问道:“她是几时来的长安,你与她……又是怎么认识的?”
李牧一直偷瞄着李世民的反应,他跟李世民认识也不算短了,还从未见过他有如此扭捏的一面,心中更加确定俩人之间肯定有猫腻,但却也不敢问,只好把他和王鸥如何相识的事情说了。李世民听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李牧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惭愧的感觉。
身为帝王竟然还会惭愧?
李牧不由十分好奇,难道这俩人年轻的时候……有过什么吗?
这么狗血吗?
好半天,李世民才道:“这位王小姐,与朕是旧相识。朕刚登基的时候,黄河水患,国库空虚,无钱赈灾。她捐出十万贯,又借了朕十万贯,才度过难关。朕感念她的义举,敕封她为一品牡丹夫人。但心中却仍有愧疚,她给与朕的帮助是实实在在的,而朕给与她的,不过是虚名而已。朕知道你的脑袋里有很多赚钱的办法,若能帮到她时,就算是看在朕的面上,多多帮忙吧。”
仅仅是如此么?李牧深表怀疑,他两世为人,而且前世失恋的经验颇多,李世民现在的样子,分明就是对前女友恋恋不忘的表现啊。
李牧认真点头,道:“臣领旨。”
“嗯。”李世民到底是帝王,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道:“你不是让朕来看你的重器么,天色不早了,快拿来给朕看,朕还要赶着回宫呢。”
第51章 煤炉、火墙、盘炕
听李世民问起正事,李牧也打起精神,引着李世民来到铁砧旁边,展示他这几天抽空打造出来的取暖煤炉。这个取暖煤炉,不是出自系统,毕竟他带来的这个系统是游戏系统,游戏里的人物不需要取暖,自然也就没有取暖煤炉了。这个取暖煤炉,是李牧根据前世记忆造出来的,在他小时候,孤儿院没有暖气,冬天取暖用的就是取暖煤炉。
到了下雪的时候,孩子们就会聚集在一个屋子里,因为孤儿院的经费有限,买不了多少煤。到了这个时候,老院长也会陪孩子们一起住,因为他担心如果他不看着,孩子们自己填煤会出问题。煤的用度,每天都是有定量的,用台称称量好,每天多少斤,不能超过。如果超过了,来年春天雪还没化的时候,孤儿院就没有煤了。
而且更加重要的是,他担心孩子自己填煤,会煤气中毒。
但实际上,取暖煤炉发生危险的概率已经算是很低了。基本上一个成年人,稍微注意一点,就不会出问题。在后世的**十年代,楼房还没普及的时候,取暖煤炉是北方家庭的必备之物。
这个东西制作非常简单,用不上太好的钢铁,最次的铸铁就可以。以现在唐朝的冶铁工艺,制作起来全无难度。早在秦汉时期,制作青铜器的时候,中原人就已经掌握了模具制作青铜器的工艺,制作取暖煤炉,用这个工艺正好,只不过是把青铜换成铁而已,非常简单。
李牧在工部找了几个做青铜器的工匠,画了图纸给他们,让他们烧制了模具。他现在给李世民展示的炉子,便是用这个模具浇筑的。
炉子上面的炉筒,则是他自己打的。接驳在一起,再用泥封住缝隙,一个标准的八十年代取暖煤炉遍大功告成了。
李牧很满意自己的手艺,他很有信心,这个铸铁煤炉要比他上小学的时候用来热饭的炉子好多了。但是显然,李世民是不太懂得欣赏的。他在旁边看了半天,实在是不得要领,指着煤炉问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陛下可知道煤石么?”
李世民点头,道:“自然知道,煤石虽然可以燃烧,但须通风,否则便会散出毒烟来。因此不能用来取暖,只能用来打铁……你提这个做什么?”
“陛下,有了此物,便可以解决毒烟的问题。”李牧正色道:“冬日临近,再过一个月差不多就要下雪了,我问过虞部郎中,他告诉我,这煤石俯拾即是。若真是如此,岂不是等于我大唐有了使用不尽的燃料了么?百姓们若有了此炉,冬日里还会冻死么?”
李世民听了李牧的话,脑袋里浮现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天方夜谭’。自古至今,谁不知煤石有毒,若不是实在贫穷,买不起炭,打不着干柴,谁会冒死用这个东西取暖呢?是个人都知道煤石可燃,但自秦汉以来,却少有人用,这难道不能说明问题么?
而李牧如今弄出来个奇形怪状的‘炉子’,便说解决了这个问题,李世民如何肯信?
李牧看出来了,没等李世民开口,主动道:“陛下若不信,臣现在就为您演示。”
说着,不等李世民答应,李牧便喊李重义搬煤过来,李重义听到李牧的吩咐,去库里拎了一大筐煤过来,足有几百斤重,但是在他的手中,却好像拎一只鸡一样轻松。
筐重重放下,李牧把煤一块一块丢进去。然后从炉下用干树枝引火,工部留着炼铁的煤都是好煤,遇火就着,火势很快就旺了起来。随之而来的,就是呛人的煤烟,李世民虽然不至于逃,但也抬手用袖子捂着口鼻,道:“李牧,你看着烟气,这就是煤毒,你是想毒害朕么?”
“陛下稍等!”李牧心里暗骂,怎么这么倒霉,赶上了个戗风的天气,他赶紧把竹扇拿过来,让李重义扇风。
生过炉子的都知道,哪怕是戗风的天,只要稳定燃烧变了红火,热气升腾,便能把戗风带顺,冒烟也只是一会儿。但今日填的煤有点多,过了约有一炷香的时候,煤才变红火,烟才止住。
李世民一直忍着没走,他倒不是不惧生死,而是李牧没走,他想看看李牧到底要搞什么名堂。他亲眼看着炉火的变化,感受最为真切,他没想到李牧这炉子真的成了,虽说开始的时候呛人,但他也知道和风向有关,就算不是这炉子,行军埋锅造饭的时候,也有戗风时,这不算是什么问题。
待烟气散尽,李世民把捂着口鼻的手放下来,凑近闻了闻,没有再闻到呛鼻的味道了,他学着李牧的样子,拿过他手里的炉钩子把盖子掀开,看到炉子里产生的烟气都顺着炉子上方的铁筒子出去了,不由非常惊奇,道:“爱卿,竟然能控烟么?”
李牧心中腹诽,老板你果然是够现实,平时叫名字,生气叫小子,这下看到东西好了,爱卿就来了,还真是待遇差别明显啊。
李牧赶紧挤出一个感激涕零的表情,道:“陛下,非是臣能控烟,而是臣发现了这烟雾升腾的道理,所以做了炉筒,把烟导出去。现在陛下亲眼所见,可觉得臣的发明可用么?”
李世民沉吟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道:“这个炉子是可用的,但是对百姓来说,却不实用。李牧,你可曾想过,这炉子造价几何?我大唐本就缺铁,你这一个炉子,怕是要上百斤铁,上百斤铁,对于公侯贵胄倒不算问题,但对百姓来说,他们根本负担不起。”
李牧早就想到了,道:“陛下圣明,竟然一眼看透了这取暖煤炉的弊端。没错,造价正是这取取暖煤炉推行的最大阻碍,臣思虑良久,终于让臣想到了第二种办法。”
李牧说完,带着李世民来到了隔壁,也就是他平时在工作室忙累了,打盹的房间。这个房间,已经建了一个火墙,乃是他前些日子让宇文规派人来修的。
“陛下请看,这就是臣想到的另一种办法。陛下刚刚也看到了,那取暖煤炉之所以可以避免中毒,乃是把烟气导出的结果,使用煤石最重要的,便是这导出烟气。”李牧走到墙边,伸手抚摸墙面,道:“这面墙,乃是双层墙,中空。臣在这边烧煤,烟气可以通过这中空的墙壁,然后导出。臣让工匠烧制了如同刚才陛下所见的铁筒一样的筒瓦,把这种瓦连在一起,用泥封住,也可以起到一样的效果,不需要用铁,也可以取暖。”
李世民走近看了,刚刚他看到了李牧的演示,再看这火墙,差不多可以理解,但涉及民生大事,马虎不得,李世民还是让李牧当着他的面演示。
李牧只好再让李重义把煤取来,放进了用砖砌的炉子里,然后点燃,果然如李牧所说,烟气都被导出,而整面墙都热了。
李世民终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大笑道:“爱卿果有大才,这火墙不难建造,百姓自己也能搭建起来,而煤石又俯拾即是,看来以后我大唐的百姓不用受冻了,哈哈哈……”
“还有。”李牧打断了李世民的大笑,让他差点呛了自己的口水。李世民不悦地瞪了他一眼,道:“还有什么?”
“陛下请坐。”李牧示意了一下,李世民这才注意到,他们身后还有一个高约膝盖的台阶,他学着李牧的样子坐上去,觉得屁股底下发热,不禁问道:“这又是什么东西?”
“陛下,这是盘炕,也是臣的发明。”
“盘炕?”李世民皱眉道:“朕只听说过,北方之地有炕,但盘炕是何物啊?有什么不同么?”
炕,并非是高句丽民族的发明,在我国西汉时期便已经有炕的雏形了。只是那时的炕还很简单,以石板为盖,下面挖个洞,烧热石板,等石板快凉了的时候,再躺上去睡,并不是非常实用。后逐渐废弃,当世若论‘炕’,还是要属高句丽人的技术最佳。
《新唐书高句丽传》载:“冬月皆作长炕,下燃温火”,李牧的老家马邑的炕,也是隋炀帝征高句丽时,掳掠过来的高句丽匠人传过来的技术。大体结构与后世差不多,但是烟口是平的,也就是说,这边烧,那边冒,烟在炕中停留时间很短,凉得也快。
而李牧搞出来的这个盘炕,乃是后世他所处的时代,已经总结了前人的经验搭建出来的花盘炕,他倒是很想直接一步到位搞空心盘炕出来,但是无奈没有水泥,做不出强度高又面积够大的炕板,只能用砖砌花盘炕。花盘炕中间搭建有烟道,烟从灶出来,在花盘炕中要盘绕十余周才能顺利散出去,因砌的烟道盘盘绕绕,烟也盘盘绕绕,故此才称之为盘炕。
当世高句丽的炕,要经过至少八百年,才能进化到花盘炕的程度。李牧此时把盘炕拿出来,绝对是提前几个时代的发明。
李世民看出门道来了,李牧是把火墙连通到了这盘炕里面,火墙的烟气,要从盘炕走出一道,才能真正散出去,心中也是佩服他的巧思,竟然还能一石二鸟,一份煤石做两用,这火墙加上盘炕,屋里的温度顿时拔升了起来。
第52章 资源论
此时时节还未入冬,虽然已有寒意,但也只需加一层衣服即可,这屋里火墙加盘炕都烧上了,温度直逼三十度,没多大一会儿,李世民的脸上就浮现了汗珠。
屋里待不下去了,俩人来到屋外,找了个凉爽又无风的地方消汗。
李世民道:“爱卿这一项发明,确实利国利民。朕欲推行天下,但心中尚有疑虑。”
李牧大概能猜到,但他没有说,老板要发言,这会儿不让老板说,显示自己聪明,岂不是傻子么?
“煤石,以前没有人注意,用量也不是很多,故此才给人以俯拾即是的感觉。但若天下百姓都用煤石取暖,所耗必然很大,这煤石,能经用么?”
李牧笑了,道:“陛下,臣已经做过调查了,我大唐境内的煤石,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当真?”
“当真。”
李牧敢说这话,并不是没有依据的。他当然知道煤是不可再生资源,用一点少一点。但前提是多少人用,后世北方每年供暖九亿人,建国至今用了七十来年,探明的煤炭的储量仍够使用一百年以上。要知道,这可是把取暖,发电,工业全算上了,每年将近三十亿吨的消耗啊。
我们可以做一个粗略的估计,去掉不好开采的,去掉杂质过多的,杂七杂八的都去掉,只算虞部郎中吕文奉说的那种‘俯拾即是’的露天煤矿,有多少呢?至少也得有四分之一吧!要知道世界十大露天煤矿,其中有两个就在中国,大唐目前使用的煤,可以忽略不计,等于未开采状态,至少有一千亿吨的存量。
而大唐目前有多少人呢?李牧问过吕文奉,隋末大乱,兵峰四起,人口锐减。在贞观元年的时候,朝廷做了一次统计,全国人口不足两百万户。即便算是贱籍人口,隐没的黑户,也超不过二百五十万户。
人有多少呢?不过一千二百万人,加上贱籍,黑户,满打满算,也超不过一千五百万人。
就这么点人,还不及后世一个直辖市的总人口数。就算敞开了,不要钱,每天都用煤,能用多少?
李牧懒得去算,但是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是看不到露天煤用完的那一天了。也许大唐灭亡那天,露天煤也用不完。
既然如此,吹个牛逼怎么了?反正也无从验证。
在这些事情上,李世民还是很相信李牧的判断的。他搓了下手,有些激动。
这天下打来打去,争来争去,打的是什么?争的又是什么?
说白了,就是人啊!
门阀世家为什么有如此大的影响力,因为他们人多,影响的人更多。皇帝的昏聩与贤明何人来定?还是人呐,人们说你昏聩你就昏聩,说你贤明,你就贤明。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助从何来?还不是人么?
李世民已经可以想到,这煤炭一出,使得成千上万人免于受冻,来年春天,他必然会得到万民的称颂。如此一来,岂不是盛世的开端么?
李世民越想越激动,拍了下手,道:“朕决定了,让大唐日报加印一期,分发各地,铁炉就算了,把这火墙和盘炕的建造方法,通传天下,再命各道郡县官府,不得阻止百姓开采煤石,一定要让百姓不再受冻。再有一个多月就下雪了,务必要快些实行,否则朕的子民又要挨冻一年,朕心中不忍啊!”
李牧斜楞眼看了李世民一眼,心道您还真是够大方的。但是转念一想,李牧知道问题所在了。他为了忽悠李世民,把煤说得太廉价了。既然是俯拾即是的东西,他当然不会在意了。
李牧赶紧道:“陛下,不可啊!”
李世民皱眉,道:“朕爱民如子,有何不可?还是你舍不得你的秘法,不想通传天下?”
李牧叹了口气,道:“陛下,您误解臣了。臣到了长安之后,所做作为,陛下都是看在眼里的。臣何时计较过钱财,何时计较过秘法呢?臣发明了任何东西,无一不是第一时间献给陛下,用之于民。臣赚的所有钱,除了小部分用于家人,其余的也都花在了公事上面,哪个月不得搭出去两三万贯,这可都是有实账的呀,陛下如此想臣,臣心里真是悲伤……”
说着李牧抬起袖子,掩面欲泣。李世民刚刚扮演了明君,他自然要陪着演一出贤臣,否则这戏就不够对仗了。
李世民虽然看出了李牧的表演痕迹,但是细想之下,李牧还真没说错。他的所作所为,李世民看在眼里,而且袁天罡最近也偶尔会提几句,确是挑不出毛病来。李世民拍拍他的肩膀,道:“爱卿之心,朕岂会不知啊,一时情急口误,莫计较了,快些说正事,你为何不同意朕的想法?”
李牧心中明白点到即止的道理,道:“陛下,您对煤石不够了解。臣刚才说的俯拾即是,并非随处都可俯拾即是。比方说这长安城,您见哪里产煤石么?”
“根据臣的了解,长安附近最近的产煤石的地方,乃是百里之外的铜川县。如今长安所用的煤石,都是自那里运来。而天下何其大也,这煤石也不是随处都有。臣前几日会同虞部郎中吕文奉,根据目前工部所掌握的图志,发现煤石分布以河东、陕西、京东、京西、太原等地存量最多。这煤石,便如铜铁等矿产一样,不是哪里都有的。”
李牧说的几个地方,都是吕文奉按照他的吩咐,找出来的露天煤矿所在地。如今的开采技术,不是露天煤矿也真开采不出。李牧也没打那些煤矿的主意,作为一个社会主义接班人,还是有为子孙后代留点资源的心的。
李世民还真不了解这个情况,不禁皱起了眉头,道:“那依你所说,这煤石很难推行天下了?”
“也不是不可能,但要麻烦一些。”李牧斟酌着词句,道:“陛下,虽然麻烦,但其中的利润,却甚为可观啊。”
“利润?”李世民来了兴趣,这两年虽然国库的盈余好了些,但是他的内帑可依然空空,否则他也不好豁出面皮去讨要马场的份子了,听说有钱可赚,李世民立刻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猫一样,精神了起来。
“陛下,我查阅了法典,发现除了盐铁专营之外,对于各种矿产的开采,我大唐并没有立下法度。不知臣所言可属实?”
李世民点点头,道:“朝中确无专司开矿的官署,大部分的矿产,都是与当地人合作,官府收税。历朝历代皆是如此,有何不妥?”
“陛下,大大的不妥。”李牧肃然道:“在臣看来,矿产,乃是国家之命脉也。如铜,可铸钱,就算不拿来铸钱,其本身也具有价值,金银更不必说。现在朝廷虽然收税,但矿产开采的多少,朝廷并不能掌握,收上来的税,怕是也不足数。如此说来,岂不是把国家的矿产,下放给了私人,由各地方掌控了么?说白了,不就是等于交到了各地方门阀世家手里了么?!”
“这……”李世民迟疑了一下,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李牧说得没错,如今天下的矿藏,除了盐铁之外,都是掌握在地方门阀世家手里。但历朝历代都是这样的呀,难道还能更改不成么?
李牧眼珠一转,道:“陛下,可听过山高皇帝远这句话?”
李世民怒道:“你什么意思!”
“若此时黔东之地有一铜矿,采出铜二百斤,但地方却隐瞒不报,私分之。陛下能知道么?”
“这……”李世民无法回答,他当然不能知道。但是往下一想,二百斤铜就这样被私分了,而名义上,四海之内都是他的,顿时有一种自己的钱被人偷了的感觉。
李世民深吸了口气,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直接说你的想法。”
李牧不再卖关子,直截了当道:“再有就是如同这煤石一样,本来不是矿产,但是如今有了新的利用方式,它就变成了矿产。陛下您想,太原朔州为已知天下煤石存量最多之地,若是当地人知道了煤石的用处,岂不是他们什么都不用做,直接就一夜暴富了?”
李牧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诛心的话:“陛下,这可都是您的钱啊。”
“对!四海之内莫非王土,都应该是朕的!”李世民看了李牧一眼,道:“有什么好主意?快快说来!”
“臣以为,陛下应当颁布大唐矿产资源法。规定所有矿产资源,如铁、铜、金、银等,全部归朝廷所有。”
李世民皱眉,道:“此举是否太过与民争利,毕竟千百年来,一直都是……”
“陛下,千百年的事情,与现在何干?陛下心中难道就想做一个循规蹈矩的帝王么?陛下任用臣改革工部,难道不是为了革新么?”
“革新……”李世民沉吟一会儿,没有轻易表态,而是道:“你继续说。”
“先颁布法典,把矿产收回国有。再成立专司,管理天下矿藏。同时,现状不必着急改变,依然与地方上合作。但是要从朝廷派出与地方上毫无相干之人,坐守矿区,每年或每两年调动一次,以防营私。所有勘探,开采,产量,应缴赋税等,都要经过朝廷的统计。若按此办理,国库必将大大充盈。”
第53章 奉旨贪污(1500均订加更)
李世民叹气道:“想法虽好,但朕却担心引起门阀的反对。这天下虽说是朕的,但与地方之上,门阀的影响力要超过朝廷,这是不争的事实,如今天下甫定,休养生息为第一要务,门阀……还不到时候啊!”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李牧断然没有后退的道理了。他急切道:“陛下,您的担忧,我心里明白,陛下能有这样的想法,也着实圣明无比。但臣以为,此举不会引起多大的反对之声。”
“不会?”
“嗯。”李牧用力点头,他现在必须给李世民非常肯定的答案,才能劝说他:“陛下,无论是哪一种矿藏,都不是每一个地方都有的。例如太原有煤,太原王氏必得煤之利,但是清河没有煤,陛下以为,清河崔氏会不会羡慕么?”
李世民深知,虽然太原王氏与清河崔氏有通婚之约,但不代表两家紧密无间,在面对着足以决定家族命运走向的利益的时候,没有什么盟约是不可违背的。
“同样的道理,清河有铜矿,这铜矿之利,清河崔氏会愿意分给太原王氏么?”
不等李世民回答,李牧直接给出了答案,道:“不,他们会紧紧守着自己的利益,同时对他人的利益窥探。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不被染指,他们只能与朝廷合作。”
“若他们不合作呢?”
李牧冷哼一声,道:“矿藏,本是国之命脉。门阀不听朝廷法度,妄图掌握国之命脉,他们想做什么?难道是谋反么?”
李世民心道,你当他们没有这个心么?不说旁人,就这两个崔氏,当年可都不是支持我李家的!
“如今天下已定,我陇西李氏,便是这天下之主。”李牧毫不客气地厚着脸皮把自己划拨到了跟李世民一个阵营,谁让他刚刚才认了自己当侄子:“五姓七望若同气连枝,或可造成些许麻烦。但若是一家两家,谁给他们的胆子敢起兵谋反?我大唐如今虽然国库稍显空虚,但我大唐将士确是如虎如狼,刚灭突厥,正愁周围无强敌可战,区区门阀,在地方作威作福尚可,若对上我大唐虎贲,他们岂能是对手?”
李牧拍着胸脯,一脸中二地叫道:“若真有叛乱时,不用陛下出手,也不用动用大将,臣李牧深受皇恩,得受三品军勋,正愁配不上这份荣耀,陛下只需给臣三千兵马,任凭是什么对手,臣都踏平了他”
李世民不禁哑然失笑,道:“打仗还用不着你,继续说你的想法吧,你都说出来,朕记在心里,明日找来房爱卿等人商议,如此大事,不可轻率。”
李牧听明白了李世民的意思,他对此事尚有疑虑,但他给了李牧说服他的机会。
“陛下思虑周到,臣不如也。”拍个小马屁,李牧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各地门阀若想保住利益,必须要与朝廷合作。而朝廷则以‘特许经营’的方式,把矿租给他们。”
“租?”李世民觉得新奇,历来各朝代,还没有过吧矿租出去的做法。矿不就是矿么,就在那里。地方上谁势力大,谁就去开采,然后缴税,朝廷并不在意是谁在开采,只需要把税交上来就行了。
这就是历朝历代管理矿藏的方法,很粗糙,但是没办法,朝廷对地方的影响实在是太低,能做到这样,已然是非常不错的盛世景象了。
“对。”李牧重重点头,道:“前面臣已经说过,朝廷要收回矿藏的所有权。如此矿藏便像是西市的店铺一样,铺子是朝廷的,谁出的价格高,谁就来经营。就比如说一个煤矿,王家一年能缴纳五千贯税,而孙家能缴纳六千贯,这个矿明年就归孙家开采了。他的赔或者赚,与朝廷无关,到了年底,再租赁一回。”
“可是这样,会有人来租赁么?”
李牧信心满满道:“别的不敢说,若是陛下交给臣来做这件事,臣保证这些门阀会抢着租赁,求着租赁,甚至臣还能因此发一笔小财,臣愿意跟陛下分账。”
李世民冷哼一声,道:“你这个官当的可真是出息了,竟然当着朕的面谈论受贿?”
李牧嘻嘻笑道:“臣只要两成,工部坊还要继续营建房屋,臣手头的钱不够了。余下的八成,臣都送到陛下的内帑去。反正是门阀的钱,不挣白不挣么。”
李世民一想也对,门阀的钱,为什么不赚?刚想答应下来,忽然瞥了眼李牧,道:“你这小子休想给朕下套,朕还没答应呢,继续说。”
“另外就是,需要给煤定价。”
“如何定?”
“陛下,煤本是易得之物,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它的成本不在煤本身,而在挖掘和转运中的人力和物力。但若大宗运输,这些成本也不算很多。而且煤的价值,有一个上限。那便是不能超过炭,若超过了炭,谁还会用煤呢?不但不能超过,还要比炭大大低廉才是。因此煤的价格,要像盐一样,由朝廷统一制定价格。”
李世民担忧道:“可是如此一来,利润会不会太低了,若是利润太低,没人去挖煤可怎么办?”
李牧摇了摇头,道:“煤虽然廉价,但却是百姓必备之物。就如同盐一样,臣查阅过历年的盐税所得,至少占据国库三分之一的进项,煤或许达不到三分之一,但若按照去年的数目,占据十分之一,却是不难的。”
“十分之一!”李世民不禁咋舌,去岁的国库收入总计为两千五百万贯,盐税占据三分之一,约有八百万贯。而李牧竟然说煤利可得五分之一,岂不是二百五十万贯?
要知道这煤的利润,可是以前没有的,想到明年国库能凭空多出来二百五十万贯,李世民就不禁激动不已。二百五十万贯的钱财,足以养一万精锐的骑兵了,一万精锐的骑兵啊,对国家是多大的臂助!
此时李世民心中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了。他虽然仍没有表态,但是心中已经基本同意了。但他还是要与宰相们商议一下,查漏补缺,毕竟兹事体大,他不能独断专行。
“臣想到的都说了,其他的事情就要仰仗陛下与诸公的智慧了。”李牧把该说的都说了,还有一些他想到了,但是没说,他总不能把事情说尽,这样岂不是会显得领导无能么?总要留给领导发挥的空间才是,他相信以房玄龄等人的才干是不会出现大纰漏的。
这个话题聊到这儿,基本就算是尾声了。此时天色也不早了,日暮西垂,李世民再待一会儿,李牧就得张罗备宴了。李世民示意李牧送送他,俩人一起从工作室门口往大堂走。
“这件事,朕会跟宰相们商量,你等着朕的消息就是了。还有父皇的事情,过几日那个天上人间便要开业,父皇对此事非常看重,牵肠挂肚的,每日都要打发他身边的小太监去看好几回,你手头的事情若不着急,就先放上一放,先把父皇的事情办了吧。虽然公事重要,但朕为父皇的儿子,怎能不把孝字放在前面,朕心想,天下人也会理解朕的。”
李牧心想,忙得脚不沾地的人好像是我,怎么需要理解的人却是你……但也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皇帝,是老板呢?一个打工仔,还是认命吧。
“陛下放下,臣已经安排好了,明日便着手处理太上皇的事情,不会耽误的。”
“这样就好。”
快走到大堂侧门,李世民又道:“关于你刚刚说的事情……门阀的钱,确实不拿白不拿,朕也知道你不会肥己,但是这种事情若传出去,你的名声可就毁掉了。因此……若你想做,假他人之手做,切不可沾染到自己身上。”李世民看了李牧一眼,道:“你可听得懂朕的意思?”
李牧一愣,他没想到李世民竟然允许他去贪污,他刚刚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但李世民既然给了机会,不贪岂不是傻么?李牧试探着问道:“那分成可以变成五五么?”
李世民怒道:“二八就是二八,你当朕是小儿么?任你哄骗?”
说到底还是为了钱!
李牧把后面的话都憋了回去,李世民得意地哼了一声,道:“就这么定了,朕知道你有办法,不要让朕失望。”
“臣领旨,多谢陛下信任。”
俩人从大堂侧门进入,吓了一跳,只见大堂的地面上,铺满了纸张,李淳风蹲着,李泰看上去是蹲不住了,索性直接趴在了地上,俩人都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似乎演算进入到了瓶颈。
看到李牧来了,俩人急忙爬起来,一左一右抓住李牧的胳膊,道:“侯爷/兄长,快看看我解的对么?”
李牧扫了地上的纸张一眼,这么多张纸,他哪里看得过来,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题做百遍,方能领悟其中的窍门,我已经把方法交给了你们,至于怎么演算,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总不能教了你们如何做饭,再把饭做好了端上来喂给你们吃吧,人要有自理自立的能力。”
听到这话,李淳风还可以,他本来就是一个人,平时就是自理自立的。但李泰却面红过耳,倍觉扎心。李牧这些话,像是专门说给他听似的,他就是那个吃饭都要人喂不能自理自立的家伙啊。
第54章 心思
看到李牧训斥李泰,李世民没有什么反应。一来李牧已经入了李氏宗籍,而且还是他亲口承认的‘侄子’,兄弟之间,训斥李泰两句,在李世民看来不算什么。而且李牧说的话,李世民也认为是对的。
李牧一直送李世民等人到了坊门,这才知道李世民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随从都在坊门附近等着。人数也不多,八人而已。这八个人,个顶个都是骁勇的汉子,不用猜,必都是高手。
李牧目送李世民一行走远,这才转身回到府中。
“主人!”
刚进府门,便听到李知恩雀跃的声音。这小丫头自打被‘扶正’之后,越发的活泼放肆了。每日李牧回来的时候,只要被她发现了,都会‘狂奔’而来,跳到他的怀中,然后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李牧虽然觉得不妥,但是心里却不抗拒。就像后世他跟朋友去漫展,虽然他不是二次元的深度肥宅,但看到卡哇伊的小萝莉,他也一样很喜欢啊。
“行了,干嘛这是……让外人看到多不好。”
李牧拍拍李知恩的后背,把她放了下来。忽然他好像明白了李知恩为何每天都要来上这么一出了,大概她是想像其他奴仆炫耀自己的身份吧,毕竟以前大家都是下人,而她现在已经成了府里实质上的二夫人,但她又不是真正的夫人,只是一个侍妾。侍妾要如何展现自己的地位呢?唯有‘得宠’二字,她每天都要当着其他奴仆的面抱一下,不就是为了显示自己正得恩宠么。
这小心思啊……
李牧摇了摇头,也不嫌累的。
李牧在前世,因为工作需要,也是个人爱好,他看过很多小说,小人书,上下班开车的时候,也经常会听电台的评书,后来还有网络小说的有声版,他都听过不少。基本上涉及到穿越的主人公,都是妻妾成群。很少有小说的男主角会一夫一妻直到完本,他能够理解这种设定,毕竟现代的社会,有钱人谁写小说?
写小说的都是丝,而且大半没有女朋友。当看到自己一个女朋友都混不上,而隔壁老王却三天一个嫩模的时候,心里难免产生一种报复性的心理,别让老子穿越了,等老子穿越了,别的先放放,至少三妻四妾来一套。作为丝中的一员,李牧曾经也是这种想法。
但是当李牧真的穿越之后,虽然脑袋里也有这个想法,但他却发现自己没有那么想做这件事。李牧没事儿自己在工作室搓技能的时候,也想过这个问题,得出的结论是,估计自己可能有点精神洁癖。
以他现在的身份,完全可以过上崔玉言一般的生活。而且他去工部还路过西市,看到好的奴婢,买回家随便玩一玩,没人会因此说他什么,以为这个时代,奴隶本来就是牲口。没有身份地位的女人,根本没有人会在乎。贵族之间,以赠妾为高尚之举,朋友之义,就像是一件东西,朋友喜欢,拿去就是了,算得了什么?
但是李牧接受不来这种价值观,他试想过,但是发觉自己无法如此随便。一个女子,就算再怎么美若天仙,他都不会精虫上脑。还是得喜欢,光喜欢还不行,还得相处,脾气秉性合得来,觉得能够长久,他才会想到下一步。
他对白巧巧是如此,对李知恩也是如此。他买了李知恩的时候,当时真的只是动了恻隐之心,并没有想跟这个婢女发生什么。这就如同他从教坊司带回来的梅兰竹菊四婢一样,都长得挺好看,但他也没有想要收入房中的意思。李知恩的境遇不同,实际上全都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
如果她没有跟白巧巧交好,没有哄得她开心,白巧巧会帮她说话么?会把她列入‘盟友’的名单么?
如果她不是能写会算,李牧会用她管账,写稿么?
如果她没有把逐鹿侯府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她能当上管家,一人之下么?
其实还是人的不同,李知恩具有超越其他丫鬟的能力,才会真正入了李牧的眼。但是到了目前为止,李牧还是没有真正把她收了,除了年龄的问题之外,李牧还是想着,不愿让白巧巧伤心。
如果她没能怀孕,而李知恩却先怀孕了。不论年龄适不适合生孩子之类的问题,白巧巧心里会多么的伤心?在这个母凭子贵的时代,李牧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对白巧巧。
俩人拉着手正要回后院,眼看着就要到吃完饭的时候了,李知恩来找他是问晚上吃什么。路过门房,赵有财哆哆嗦嗦地出来了,手里拿着李泰留给他的金叶子,道:“侯爷,这是越王殿下留下的,您看怎么处置。”
“既然是给你的,你自己留着吧。”李牧忽然想起李世民的吩咐,道:“老赵啊,陛下让我赏赐你,你有什么需要可以说出来。”
赵有财忙道:“侯爷,小人不要赏赐。小人能留在侯府,就已经知足了。”
“表忠心的话就不必说了,陛下既然说要赏赐你,我自然要遵从陛下的旨意……你吃住都在侯府,钱么,多了也没用。这样吧,我写个帖子,明日你拿去教坊司,还你良民的身份,以后你就不是奴隶了,如何?”
“多谢侯爷!”赵有财跪倒在地,给李牧磕头。在这个时代,被充入贱籍,除非主人开恩,否则一辈子都是贱籍。若只是一辈子倒还好说,万一留下后人,后人也是贱籍。李牧给他这份赏赐,比给他一百贯钱都有用。
赵有财磕了几个头,都是用力磕的,额头都青紫了,等他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李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赵有财揉了揉脑门,爬了起来,心中暗想,本以为这辈子都是奴隶了,没想到还有恢复良民身份的一天。心中对李牧感激,但想到自己的另一层身份,不禁有些恍惚了。
不良帅把不良人说得那么厉害,号称天子亲军,但是却不让往外说,身陷牢狱之时,传话说会来救,也没等着消息。倒是这年纪轻轻的侯爷,数次相帮,而自己现在却在出卖他,赵有财心里愧疚,怅然若失地回了自己的门房。
后宅!
晚上吃什么,自古以来便是难题。逐鹿侯府虽然不缺吃喝,但奈何唐朝菜品的种类实在是太少了。调料也不全,翻来覆去就是那几样菜,吃得久了,神仙也腻啊。
李重义倒是不腻,侯府每天杀一只羊,他自己能吃半只,天天都这么好的胃口,从来也没说过腻。李牧就不行了,他吃一天、两天、十天都行,但是要让他一个月都吃羊肉,他真是吃不下去,连着三天,张嘴打嗝儿都是膻味了。
李牧决定,改改口味,今天吃饺子。
饺子这个东西,相传是东汉时期名医张仲景所创,最初的时候,里面包的是草药,用面包着,囫囵吞下,简单来说就是一个‘面胶囊’。
后来人们把草药换成了野菜,到了三国时候,叫它月牙混沌。
南北朝时期,北朝受胡风影响,对吃不是很讲究。喜欢把‘月牙混沌’就和着面饼一起吃,有汤,有馄饨,还有面饼,啼哩吐噜地吞入腹中,直到现在,这种吃法在某些地方依然也很流行,烩饼,汤饼等,都是受此影响。
而唐朝人吃饺子,则跟后世差不多了。用水煮了,捞出来单个吃。只是形状却不拘一格,不止有月牙形,还有圆形,三角形,啥形状都有。但是不蘸料,此时倒是已经有了酱,也有了醋,但是没酱油……
吃饺子没有酱油……是没有灵魂的。
但是没办法,实在是没啥吃,灵魂什么的不重要了。这个时代没有后世的白面,面的颜色泛黄,在李牧看起来有点奇怪。但是吃起来还是没有差别的,李牧亲自动手和面,后宅就他们三个人,也吃不了多少,包起来也不费力。
三人当中,除了李牧之外,白巧巧是会包饺子的,李知恩不会包,但也很努力的跟着学了。但李牧怀疑这丫头是故意装的,不然怎么其他事情都做得好,偏偏涉及到做饭就学不会了,吃倒是会吃,饭量还不小呢,跟李牧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白巧巧包好一个饺子放在旁边,忽然叹了口气,道:“夫君,天爱姐姐走了之后,忽然觉得这宅子空了不少。虽然才走了两日,却已经有点想她了。”
李知恩竖起了耳朵,心里着急,心想夫人怎么又犯毛病了,想什么呀想,走了才好呢。这两天她当了管家,又是这府里的二夫人,李牧还惯着她,心里别提多美了,可不想多一个人分了她的宠爱。
白巧巧不提还好,提起来李牧就觉得生气,耷拉着脸说道:“想她?你想吧,我可不想。”
“怎么啦,还生气呢?”
“当然生气了!”李牧把手里的饺子皮丢下,道:“我对她够好了吧,不但帮忙,还给她出主意,自问也没有得罪她的地方,她倒好,说翻脸就翻脸,解释了也不听,我送她出城十里,一句话都没跟我说,气得我呀……要不是她救过我的命,我都不想理她了!”
第55章 妻与妾
白巧巧瞧了他一眼,忍俊不禁道:“你呀,不懂女孩家的心事,我猜天爱姐姐是吃醋了。其实她心里惦记你呢,临走时候,特意把虎皮留下,你还不知道她的心意么?若是真的跟你生气了,怎么会送你这么珍贵的礼物。”
李牧不禁有些心虚,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一点也感觉不到,但他对张天爱的感觉,确实是少了点意思。张天爱是很美,但却不是李牧喜欢的类型,这种性格爽朗的女子,做朋友固然很好,但是谈情说爱么……
李牧想象了一下,画面似乎有点尬啊!
感受到两道灼灼的目光,李牧把脸一板,道:“娘子,你怎可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与天爱乃是过命的交情,纯洁到不能再纯洁的友谊,你怎么可以净往歪处想?她赠我虎皮是为了谢我帮她解了张家寨的危难,因感激我才送的,与其他何干?你要是再胡说,为夫可要生你的气了!”
白巧巧见他这副样子,怎会不知道他在演戏,但却也没有戳穿,李知恩是个不怕事儿大的,重重点头,接话道:“主人撒谎了,你心里一定不是这样想的。”说着她挪开了些,凑到白巧巧身边,道:“夫人,主人心里肯定在臭美呢,天爱姐姐那样的大美人喜欢他,他能不高兴么?你看他的嘴角呀,都往上翘了!”
“放肆!”李牧瞪过去,哼道:“越发的没有规矩了,今天晚上,你回自己房睡吧。”
李知恩一点也不怕,抱着白巧巧的胳膊撒娇:“夫人,主人恼羞成怒了呢……”
李牧拿她没辙,只好逃走,起身去洗了手,道:“剩下几个你俩包了吧,本侯爷生气了,等会儿不喂到嘴边我都不吃!”
丢下这句‘吓死人’的话,李牧甩袖进了屋,要不是听到他说什么,只看他这副样子,不知道是多大的事儿呢。李知恩盯着李牧瞅着他进了屋,松开了白巧巧的胳膊,小声道:“夫人,你为什么总提别的女人啊,天爱姐姐人是很好,但是要是主人真的动了心,以后入了家门,咱们……”
白巧巧瞥了小丫头一眼,把手里包好的饺子放在竹帘上,又拿起一个面皮,故意道:“那又怎么了,就算入了家门,对我也没什么影响啊。夫君还能休了我呀?正好我和天爱姐姐脾气相投,还多个人聊天呢。”
李知恩顿时气得鼓鼓的了,扭过身子不说话了,小脸儿皱成一团,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自打被李牧买了来,就一直跟白巧巧在一起。起初她为了在逐鹿侯府过得好些,总是刻意地去琢磨白巧巧的心思,很努力地去讨好她,但是相处久了,她发现白巧巧是一个很简单善良的人,心里没那么多算计,便也放下了自己的面具,真心与之相交。
从白巧巧那儿,相对于主仆之间的关系,她感受到的更多是姐妹之情。但是小丫头么,总有一种独占的心理,她把白巧巧视为最亲近之人,便也想白巧巧把她当做最亲近之人。现在听白巧巧的话音儿,似乎更在意张天爱一点,李知恩就有点难过了。
白巧巧也不搭理她,自己把最后几个饺子包完。见李知恩还不出声,便起身凑过去看,见她泪光盈盈,似乎要哭了似的,知道玩笑开大了,赶紧把她搂进了怀里。
李知恩终于是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白巧巧哄着,道:“哎呀,知恩啊,姐姐逗你呢,在我心里你就如同我的亲妹子一样,不然我也不会促成你和夫君的事情呀,你想想,对不对?”
“我也把夫人当成姐姐一样啊、”李知恩抹了把眼泪,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抽噎道:“我、我就是想不通,你为什么总提别的女人啊,姐姐,我知道不该这么想,但是我好几次都觉得你有点傻……”
说着,哭得更伤心了,又怕李牧听见,努力忍着,呛得咳嗽了起来。
白巧巧蹲下来,帮她擦了擦眼泪,道:“我的心思啊,跟你不一样。”
“你总是想着,夫君这么好,千万不能让别人抢了去。但是你想啊,这天下有能耐的男子,家里不都是三妻四妾么?我出身低微,本来就配不上夫君,娘家呢,只能给夫君添麻烦,一点忙也帮不上。”她看着李知恩,道:“你也是一样啊,咱俩都帮不上夫君。”
“可是……”李知恩本想说,难道帮不上忙,就要跟别人分享么?但是话到嘴边,她没能说出来。因为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上到皇帝、公侯,下到门阀世家,民间百姓,都讲究一个门当户对。为何?还不是为了通过联姻的方式,壮大己身么?
出身不好的女子,就算美若天仙,嫁了人也只能做妾。妾再得宠也是妾,永远比不上夫人。
李知恩不哭了,还是有些哽咽,眼巴巴地看着白巧巧,问道:“那……咱们一定要给主人找其他的女人么?不找行不行啊,主人本事这么大,不用别人帮的。”
白巧巧笑道:“我也没说要给夫君找女人呀?”
“那你……”
“我就是想看看夫君什么反应啊,不然我怎么知道他的心思呢?”
李知恩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她没想到白巧巧竟然还有这份算计,顿时有些激动了,攥着小拳头道:“夫人聪明呀,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做好准备,防住她们了!”
“为什么要防啊?”
“……”李知恩有点蒙了,不为了防,那探听心思干嘛?
白巧巧坐在李知恩对面,道:“我是这么想的,这种事情其实是管不住的。夫君虽然待我好,但也有可能会喜欢其他的女子,我若是管他,他就算听我的话,心里也不会快活,但我若是不管呢?好像也不行吧?所以我就想,如果以后家里一定要进新人,最好能跟我相处得来的人,这样大家都好,你说对不对?”
“唔……”李知恩嘟着嘴,没有说话,她还是觉得,现在这样就够了,一个人也不想多。
白巧巧端着竹帘,李知恩把其他东西收拾了一下,俩人走向厨房,饺子包好了,得赶紧煮熟了,李牧那儿还等着吃呢。
李知恩忍不住问道:“夫人,你怎么一点也不嫉妒啊?”
白巧巧笑道:“说了你可能不信,其实我真的不觉得嫉妒。”
“啊?”
“因为我能感受得到,在夫君心里,我是他最爱的人。”
“哦……”李知恩瘪起了嘴,心里暗骂自己干嘛要问这种问题。听着怪不舒服的,这就像是皇后跟妃子的对话。哼哼,放心好了,本宫不死,你们永远是妃……
有什么好得意的呀,主人明明也和很喜欢我呀。
等等、
李知恩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每天三人一起睡觉的时候,李牧总是搂着白巧巧,而她是抱着李牧的……只有早上睡懒觉的时候,李牧才会翻过身搂着她。
原来是这样!
李知恩顿时觉得有点扎心了,又噘起了嘴巴不高兴了。
……
翌日。
今天李牧起了个大早,没有睡懒觉。打发人去城外给白闹儿送了个信儿,请他过府一叙。他这边刚吃过早饭,白闹儿就登门了。好歹也是丈人,门房便引着他来了后宅,这边丫鬟正在收拾桌子,李牧看到他来了,而且白巧巧也在旁边,便问道:“丈人,吃了早饭么?”
“来的路上,吃了俩馒头,不饿,饱得很。”
白巧巧也问:“爹,您要是没吃,我让厨子再送来些,还有呢。”
“不用不用,我说不饿就是不饿,贤婿这么急着找我,肯定是有大事商量,你插什么嘴……”
李牧听着不顺耳,皱起了眉头,道:“丈人,你这是当着我的面在教训女儿么?”
白闹儿自知失言,赶紧道:“看我这嘴,贤婿别往心里去,我就是担心这丫头粗手粗脚的,惹贤婿生气……”
李牧拉过白巧巧的手握着,瞥了白闹儿一眼,道:“我的娘子,谁都不能说,我自己从来都不说一句。你虽然是她的爹,以后也注意点。”
“诶,知道了。”
白闹儿一点儿也不敢反驳,低眉顺目的。白巧巧看着自己的爹这副样子,心里的感受很复杂,起身对李牧道:“今天府上来裁缝做衣裳,知恩在招呼呢,我也去前院看看,你们聊吧。”说着又对白闹儿道:“爹,晌午若是留下吃饭,想吃什么,跟女儿说。”
“全凭贤婿做主,贤婿做主。”
白巧巧实在是待不住了,匆匆地出门走了。
李牧看她走远了,不满地对白闹儿说道:“我说丈人啊,你能不能在我眼前别总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你是我丈人,拿出点态度来啊!”
白闹儿心说,你还知道我是你丈人啊,你对我说话都是种语气了,我又惹不起你,哪里来的态度。
但他又不敢说,唯唯诺诺地应了声。
李牧扫了他一眼,道:“上次见面,我跟你说会给你找个营生,你可还记得?”
第56章 天生汝才必有用(1700均订加更)
“记得记得,怎会不记得呢。”白闹儿忙不迭道:“一连几日也没有消息,我还以为贤婿忘了,等的心焦啊!”
“这几日忙着陛下交代的事情,这才得了点闲工夫,跟你说几句话,又要去伺候太上皇,我也实在是忙啊,丈人多担待些。”
“贤婿是做大事的人,我这点小事,还劳烦贤婿挂心,真是不应该,贤婿记得就行,记得就行……”
白闹儿如此的服帖,李牧也懒得敲打他了,直接了当切入正题,道:“适合你干的营生,属实是不太好找。但是想到巧巧,我还是给你找了个营生。”
“不知是什么营生啊?”
“收礼。”
“收、收啥?”白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收礼?他这等人,这辈子哪收过礼啊……不,严格说起来,他也收过一次,在马邑的时候,皮货店的马瘸子为了娶白巧巧,曾经送了彩礼给他,但是没多久就要回去了。
“让你收礼!”李牧道:“再过几天,其实也用不了多久,三五天吧,就会有很多人要求我办事。丈人你也知道,这求人办事,哪有白求的?但是我身为大唐军侯,又有官职在身,收礼也不好收啊,传出去,像什么样子。所以我就想把这件事交给你来办,从你手里过一道,你自己留下半成,其他的给我送过来。你意下如何?”
“这……”白闹儿到底不是个傻子,他知道官员收礼是犯法的,但是他在马邑的时候,也经常见到有人去给县令送礼,心里想着,就算犯法,应该也没事,不然县令那么小的官,怎么敢收礼呢?
挣钱哪有不担着风险的,白闹儿把心一横,咬了咬牙,道:“干了!贤婿你放心,就算有犯事的那天,我也一定不会牵扯到你!”
李牧看着白闹儿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心里暗想,我要是真有那么一天,第一个告发的必定就是你!若没有李世民的首肯,李牧绝对不会找白闹儿做这件事。他本来想着等马场那边稳定之后,把白闹儿弄过去当黄牛的。但如今李世民既然默许了,用白闹儿来收礼就再好不过了。
从古至今,上位者都讲究‘知人善任’,何解?简单来说就是用适合的人做适合的事情,白闹儿这样的人,让他干什么,他都够呛能干好,但若是受贿么,他绝对是一个人才。他是个小人没错,但有些事情君子办不了,需要的就是这样小人。
李牧斜睨了他一眼,道:“答应的倒挺痛快,我来问你……这礼,你打算怎么收啊?”
“这……”白闹儿没有收过礼,当然没有经验,被李牧给问住了,期期艾艾道:“就,收呗,表明身份,说我是你的丈人,找你办事可以把礼给我……”他瞅着李牧脸色不对,不敢再说了,小声道:“请贤婿指教。”
“这样收礼,我让门房收不好么?找你干什么?”
见李牧生气了,白闹儿更加惶恐,不敢出声了。
李牧想了想,道:“我给你举个例子说啊。现在就有这么一个要求我办事的人,他来找我。我会告诉他,我按规矩办事,任何人的情面也不会给,我把话说死了,他会如何?”
白闹儿把自己代入了那个人,思索了一会儿,道:“会有些不甘心,事情没办成嘛。”
“如果这时候,他听说有人能帮着办成这件事呢?”
“那应该会试一试。”
见白闹儿上道了,李牧又问他:“上次帮你卖酒票的那几个泼皮,你还能找到么?”
白闹儿点点头,道:“这几日打发了他们,但是如果用得着,随时都能找来。”
“他们,负责把能你能办事的消息,散播出去。”
“如何散播?”
“这还要我教么?”李牧非常自然地说道:“就说,逐鹿侯是一个至孝之人,对他的丈人尤其的孝顺,哪怕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只要他的丈人开口了,他从来没有回绝过。诸如此类,自己编,会么?”
白闹儿赶紧点头,虽然心里难免腹诽,但是撒谎本来就是他的本能,李牧都允许他撒谎了,他怎么会编不出来。
李牧继续说道:“这些泼皮把消息散播出去,有需要的人就会找上门来。不管他们求什么事,头一次来,你都不能答应。”
白闹儿搞不懂了,道:“这又是为何啊?咱们不是要收钱么?”
“收钱能像是做买卖一样啊?明码标价的?”李牧叹了口气,道:“好好用脑袋想一想,如果第一次来你就答应了,他们能拿出来几个钱?”
白闹儿不敢随便说话了,道:“贤婿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第一次不要答应,而且还要表现出绝对不能收礼的态度来,把他们都轰出去。但是要给他们一种感觉,就是你说话,我会听。他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还会第二次,第三次来的。”
白闹儿点点头,都记在了心里。
“你自己掌握好分寸,差不多的时候,免为其难地应下来,但是记得告诉他们,这件事,请托的人不止一个,最后能不能办到,还说不准。”
白闹儿心道,贤婿这个心眼是怎么长的,真真的可怕,绕了这么多圈子,还不给人家办事么?
“如果对方放弃,那便算了。如果对方不放弃,这时候,你就可以收礼了。”李牧看了看白闹儿,问道:“现在知道怎么收了么?”
“还请贤婿指教。”
“第一,看是什么事情,你要答应之前,先来告诉我,我会告诉你可不可以答应,需要多少的礼。第二,收礼,不收古董,不收珍宝,只收钱,或者容易变成钱的东西。例如珍珠,玉石,字画等,都不收,不好卖。只要铜钱,金银,锦缎等等,这些才是咱们要的。只是说你很难明白,但是不用急,这几日就有登门的了,拿着练练手,慢慢找到感觉就会了。”
白闹儿听完李牧的话,仍然还是一知半解,心中惴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李牧赶着去天上人间,白闹儿也急着去寻那些个泼皮破落户帮闲,没留下吃午饭,跟李牧一起出的门。
天上人间已经差不多完工了,只剩下四楼和五楼的木工活儿还差一点,公孙康正带人昼夜换班地赶工。一楼都已经完工了,李牧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一众被李渊打发出来的宫人,早早地就在这里候着了。
这些人都是之前李渊在太极宫住的时候,在酒宴上扮演文武群臣陪他玩的人。他们自李世民登基之后,就一直跟在李渊身边伺候,几年下来,也有了点感情,都是用的熟了的人。李渊做这个买卖,正好也需要人手,便把他们都打发出宫了。
太监容易暴露身份,因此这些人里没有太监,全部都是宫女和宫廷侍卫。
侍卫自然还做侍卫的事情,天上人间开业之后,这里肯定会有很多尊贵的客人,还要防着有不开眼的闹事,自然是少不了护卫了。就算没有这些人,李渊住在这里,也需要人保护。
李世民登基之后,为了弥补老爹,入宫的秀女,捡着‘质量’好的,十个有八个都送到了李渊身边。李渊头两年的时候,还有心思临幸一下,封个太妃什么的。但后来岁数大了,力不从心了,多半也就不碰了。
能入宫的女子,能有丑的么?这些女子,大多都跟逐鹿侯府的梅兰竹菊四婢岁数差不多,又都受过宫廷礼仪的培训,基础还是非常不错的。李牧能教她们的东西也不多,说了点注意事项,便按照他早早制定出来的‘员工手册’,让其中的佼佼者,带着其他人练了起来。
李牧搬了把胡椅看着,吩咐厨子去做菜,正好快吃午饭了,试菜,尝尝手艺。其实多此一举了,李渊带来的厨子,之前就是专门伺候他的御厨,肯定是当世的最高水准。
此时李渊不在,毕竟年纪大了,来回折腾不起。但他派了小陈公公来当他的眼睛,帮他看着进度。李牧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小陈公公聊天,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昨天说的事情,李牧其实一点也不担心。因为无论是李世民也好,还是长孙无忌等人也好,他们都拒绝不了这每年几百万贯的税收,而且这件事涉及到皇权,长孙无忌等人就算有私心,他们也不敢说出来。否则便是不忠,他们不敢背这个黑锅。
通过是必定会通过的,李牧想的是接下来的事情。
铜、金银等矿产,收回容易,因为这些矿本来就存在,而且之前也一直是地方官府和门阀之间合作开采,名义上也说得过去。但是煤这个东西,之前可不是矿产。而且所谓的露天煤,并非真的就暴露在太阳底下,只是是矿层接近地表,容易开采而已。
通常露天煤矿都有一层表土,表土有深有浅,深的几米甚至十几米,浅的一锹深,不过半米。表土上面可以种庄稼。但是因为土层薄,土地贫瘠,即便能长庄稼,收成也不好。李牧问过吕文奉,这种地下有煤的地,民间称其为‘煤地’。
第57章 坑
以太原北的朔州为例,十亩地中,至少八亩是煤地。虽然收成不好,但也是地啊,百姓赖以为生,朝廷若直接收回,百姓们便要饿死,这样做肯定不行。
李牧可以想到,若君臣同意了资源法,那么这个问题,必然是接下来讨论的重点。但其实这件事,在李牧看来却是再简单不过了。这不就是后世的拆迁嘛!所谓房子一扒,帕拉梅拉。房子一动,揽胜运动。拆字一喷,立提大奔。后世不知多少攒不出首付的白领,整天整日地眼巴巴等着老家拆迁呢。
李牧前世是个孤儿,无房无产无耕地,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他是捞不着了。但他可是亲眼见过,昨天还唯唯诺诺给经理开车的司机,得知家里占地了之后,把辞职书摔在了经理脸上。拆迁是不是一件好事,李牧不能断定,但是对于底层的人来说,确实是一个能快速提升生活水平的捷径。
且不说李世民是一代明君,就算他昏庸无道,也干不出强抢百姓土地的事情。最后多半也是跟后世差不多,或占了百姓的煤地,转赐良田,又或者直接从百姓手里买地,但这样应该不会有几个人卖,毕竟钱一花就没了,而地才是活命的根本。
除了这两个办法之外,就只能是改变这些百姓的属性了,以前他们是民,以后他们就是工了,煤矿工人。这个办法其实是最好的,但是不知道朝中会不会有人提出来。李牧心里盘算着,要是没人提,是不是自己提一下……
忽然他想起一个人来,那个让他搭进去三千贯的太原小牛马,王的弟弟王普,他也是太原人。太原附近遍地都是煤,这小子既然是太原王家的嫡系子孙,理应分了不少的田地……
李牧眼珠一转,起身对小陈公公道:“公公在此监督即可,本侯忽然想起工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今日先告退了,明日早来。”
小陈公公得了他不少贿赂,早已是熟人了,听他这样说,也没问他去做什么,只说这里有他盯着,李牧自便即可。
李牧离开天上人间,带着李重义和四个侍卫骑上马,直奔王普的宅子。他跟王普结下了梁子,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算了,早就派人暗中调查王普了,他家在哪儿,李牧当天就知道了。
本来他的打算是等那日马场赌约的风声过去些,趁着月黑风高之夜,做个‘投石机’向王普家里扔燃烧瓶来着。后来王鸥来府上,虽然没说什么劝解的话,但却带来了价值不菲的绸缎,李牧就算再不讲人情,也做不出这种事情了。
但是这不代表他就此消气了,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跟王普这个梁子他还记着,就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而已。
今天,这个机会来了!
王普正在收拾行装,打算回太原老家了。
前些日子,他撺掇学子们说坝上酒坊的坏话,又给孔颖达吹耳边风,让他再度弹劾李牧。没想到孔颖达如此不堪,再度谈何,再度出丑,大殿之上被李牧驳斥得哑口无言,生生晕厥。而灞上酒坊也出了新酒状元红,他费尽心力编出来的诋毁谣言不攻自破。
连续两场失利,王普也有点心灰意冷了。昨日这件事又给王知道了,把他叫过去大大训斥了一顿,勒令他必须辞官回老家。王普不敢违拗兄长的意思,于是便开始打点行装,打算明日就启程了。
长安的这处宅子是王普精心设计过的,每一处的建造,都有他自己的心思,住着非常顺意。但是过些日子,这处宅子也要卖掉了。王普不禁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回首这几年在长安的日子,再想想回到太原之后的日子,不禁悲从中来,泫然欲泣。
来长安时,他曾与朋友放出豪言,此番离开太原入长安,不得封侯誓不还。而如今,他被一个封了侯的人给封喉了,灰头土脸地回去,有何面目再见江东父老?
人生失意莫过于此,惨也!
“都是那个李牧,千万不要让我见到他,我……”
王普正咬牙切齿地发狠,忽然门房跑了过来。王普正没地方撒气呢,见到门房如此无状,不禁怒从心头起,抓起手边一卷竹简劈头盖脸砸过去,骂道:“狗一样的东西,慌慌张张像个什么样子,我太原王氏的门风,就是被你这等下人败坏的!”
门房顾不得疼痛,跺脚叫道:“老爷!大事不好了,打上门来了!”
王普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问道:“什么打上门了,说个清楚!”
“是逐鹿侯,他带着十几个人,打上门了!小人看到是他,赶紧把门栓放了下来,但恐怕也不顶用,他身后那个大个子,背了一把巨斧,怕是一下子就能把咱府的大门劈开啊!老爷,您还是快跑吧,从后门走,去大老爷家,小人心想,逐鹿侯应当不敢去宰相府前耀武扬威!”
“欺人太甚!”王普怒道:“我还就不信了,他还敢杀我?去给我把府里的人都聚集起来,今日我要与那厮拼个你死我活……不,他必死!他必死!”
王普动了真怒了,他从小作为太原王家的少爷,什么时候受过委屈,生平吃的最大的亏,就在李牧身上。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气,这时李牧打上了门,就像点了炸药包似的,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何况王普脑袋上还顶着太原王氏的光环,若是真如这门房所说从后门跑了,他以后可真就没脸见人了。
王普一声令下,门房也是无奈。他看到了李重义的块头,心里暗想,咱这府中上下加起来三十多个人,一半是女眷,剩下的都是下人,可没有能打架的呀。那个大个子身高八尺,手里的巨斧怕是得有上百斤,真打起来,这不就是送死么?
但是他身为王家家仆,明知道死,也无法抗命,还是听了王普的话,把前院后院厨房马厩的人都叫了过了。每个人手里都拿了家伙,菜刀棍棒,镰刀钉耙的,有用没用不知道,反正是没空手。
王普拔出自己的剑,看着紧闭的大门,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开门!”
门房还要再劝,王普厉声喝道:“怕死就滚,今日我必与他死战到底!”
门房叹了口气,握紧手里的短匕,着胆子去开门了。
门栓放下,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
“可是府上的门房么?这里有逐鹿侯的拜帖……”
李牧来的路上派人回家捎了信儿,让家里备上两千贯钱,由赵有财带着四个侍卫护着过来。本来赵有财是要比李牧晚些到的,但是王普迟迟不开门,正好他也赶过来了。
门房本来已经准备搏命了,但是听到赵有财这样说话,不由有些愣神。赶紧把短匕收入袖子里,双手接过拜帖,看了眼在马上坐着的李牧,小声问道:“不知逐鹿侯来,所为何事?”
赵有财把脸一板,道:“侯爷与你家老爷的事情,也是我等做下人该问的么?”
门房羞赧不已,行了个礼,说了声稍待片刻,便返身回了院子。
王普见他在门口说了几句话便回来了,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老爷,这是逐鹿侯的拜帖。”
“拜帖?”王普皱起眉头,把剑插回剑鞘,打开帖子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顿时精彩了起来。
抿着嘴思虑了好半天,王普才开口道:“都散了吧,请逐鹿侯大堂相见。”
众人不明所以,但是能不拼命自然是件好事,赶紧都撤了下去。王普回到大堂等着,门房自去开门了。不多时,李牧来了,只有李重义一个人跟着。王普看了他一眼,起身见礼,脸色多少有些难看,道:“侯爷大驾光临寒舍,莫不是来奚落的么?在下如今都已经要回太原老家了,侯爷不必如此咄咄逼人吧?”
李牧笑了,道:“王兄,我在拜帖上已经写得很清楚了,此番前来,乃是为了化干戈为玉帛。王兄若是不愿意,那本侯这就走了。”
“等一下!”王普赶紧叫住,他怎会不愿意,只是碍于面子,想要个台阶罢了。但是没想到李牧竟然不愿意给这个台阶,让他好不尴尬,但是若就此把李牧得罪死了,他也是不敢的。
李牧回头看他,王普挤出一个笑来,道:“既然侯爷已经来了,那我也不是小气之人,此前的事情就算了吧。侯爷请坐。”
“正该如此,但是话得说明白了。”李牧就近坐了下来,对王普说道:“上次赌约之后,我本来已经把这件事忘了。但是王兄你却很不地道,就因我说了你一句小牛马,便在背后笼络学子污蔑灞上酒坊,又撺掇孔祭酒弹劾……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本来是想要报复你的,但是鸥姐姐不断替你赔礼,赠我锦缎与明珠,我实在是抹不开这个面子,便想还是算了。”
李牧一点也不客气,道:“你要明白,今日我能来,不是我怕了你,而是给鸥姐姐面子。”
王普脸色又难看了起来,但是权衡利弊,还是没发作,压住火气,道:“以前的事情,我也有错,既然说化干戈为玉帛,便不要提了吧。”
“好,那就不提了!”李牧非常爽快,又笑了,道:“今日我来,是要送一份大礼给王兄的。”
第58章 宾主尽欢
“礼?”
王普微微皱眉,心中警铃大作。他才不信李牧会给他送礼呢?此中必有蹊跷。但是李牧是来和好的,总不能直接拒之门外吧,若真这样做了,李牧的面子往哪里放,岂不是逼着他翻脸么?
王普自己都没意识到,在他心里,竟然已经开始怕与李牧翻脸了。
李牧见他不说话,露出不悦的神色,道:“王兄莫非是不愿收我的礼么?既然如此,那本侯告辞!”
“侯爷且慢。”王普来不及想了,赶紧拉着李牧,道:“侯爷的脾气真是如烈火一般啊,在下非是不愿意收,而是我太原王氏,家规甚严。所谓无功不受禄,凭白收了侯爷的礼物,家兄若是知道了,肯定会责备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李牧又换上了一张笑脸,道:“太原王氏门庭高贵,家规严格一些,我也是能够理解的。那日赌约,我心中有底,说来也是算计了王兄啊……这钱,自然不能是让王兄承担,因此我带来了两千贯,就是想还给王兄,以解咱俩之间的仇怨。”
王普一听这话,心中有些羞赧。他没想到李牧竟然这么直接。钱都已经带来了,还能有假么?如此一来,李牧岂不是赔了五千贯么?王普不禁为自己的猜疑而感觉羞愧,人家是带着诚意扑面而来的,而自己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不应该啊!
王普忙把话接了过来,道:“侯爷,区区小钱,何足挂齿,今天我已经见到侯爷的诚意了,以前我也多有得罪,既然都揭过去了,以后好好相处便是了,侯爷的本事,在下也是佩服的。”
“不行!”李牧大手一挥,道:“今日我把钱带来了,招摇过市,若是再拿了回去,我的脸面往哪里放?知道的是王兄高义,不知道的还以为本侯吃了闭门羹呢?王兄也说,区区小钱而已,王兄还是不要推辞了。”
李牧越是这么说,王普越觉得羞愧,如何能收?如果他收了,岂不成了把钱财看得比义气更重的人了么?虽然两千贯对他来说确实不是小钱,但是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不能辱没了头顶太原王氏的光环。
王普站了起来,正色道:“侯爷,这钱我是坚决不能收的,侯爷若是碍于情面,可先放在这里,改日我再还给侯爷,但是钱,我不能收!”
“哎!”李牧重重叹了口气,道:“今日方知王兄也是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君子啊!”
“惭愧惭愧……”王普急忙摆手,心里却有些得意,一个原来敌对之人,能说出自己是君子,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妙了。
李牧紧锁眉头,似乎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王普也不打搅他,命下人准备酒宴,今日李牧登门化解矛盾,他又展现了君子之风,俩人化干戈为玉帛,自然要喝上一杯,才能传为佳话。
李牧沉吟了好久,忽然开口道:“王兄,刚才你说,无功不受禄,那若是有功呢?又当如何?”
“这……”
李牧不等他说话,开口说道:“王兄,这个钱,我既然带来了,就绝对不能带回去。你说无功不受禄,我也能够理解,但是咱们可以略作变通嘛。你也知道我在工部任职,最近工部刚刚搬迁了衙署,马上就要开炉打造贞观犁的犁铧了。打铁,自然少不了煤石,工部的煤石大多都是由铜川县供应的,那日我听虞部郎中说起,太原也是有煤石的地方,据说还不少,挖开了表土就有。想必要比铜川便宜一些,工部每年用煤石都是有数的,在哪儿都是买。既然太原也有煤石,我就跟王兄买吧。这两千贯,权当是买煤石的钱了!”
听李牧说出这样的话来,王普着实被李牧的诚意所感动了,道:“侯爷有所不知啊,太原虽然有煤石,但是太原没有铁。除了炼铁之外,这煤石也无用处。因此太原的煤石,几乎没有人去挖。太原距长安路途遥远,煤石沉重,若是往来运输,人吃马嚼的耗费都加上,就与铜川煤石差不多的价钱了。我在太原也有一些煤地,那煤地也不长粮食,没什么舍不得的,只是不忍欺瞒侯爷啊。”
“诶!有什么欺瞒不欺瞒的,既然没有比铜川煤石贵,本侯也不算是因私废公。就这样定了,两千贯给王兄,能买多少煤地就买多少……罢了,这样好了,王兄有多少煤地,报个数来,两千贯不够,我再让人去家里取!”
“哎呀,侯爷这是说得什么话。在下已经说了,煤地不长粮食,值几个钱啊,侯爷若是不嫌弃路途遥远,我的煤田便送给侯爷了,就当是与侯爷相交的见面礼!”
“这如何能行,我一定是要给钱的,你不收钱,我就是占你的便宜,王兄莫不是小觑我?”
“这……”王普实在是拿李牧这个混不吝的架势没辙了,叹了口气,道:“侯爷若是非得给钱,那便给一半吧。我有一百一十顷煤田,若按时价来算,大概一千四百贯上下,侯爷就给七百贯吧。”
“不行,拿来了两千贯,那就是两千贯了,就此成交!”
“这……”王普无奈苦笑,哪有这样‘强买强卖’的,心中暗想,若一直纠缠下去,怕也是不好。今日多得了几百贯钱,改日寻点东西回礼也就是了,双方都保住脸面,也是一件好事。
思及此处,王普便也不再拒绝了,叫下人拿来了笔墨。他身为国子监教授,虽然年轻时候不学无术了些,但是家学渊源的底子在呢,一手行书写得也是行云流水。不一会儿,便写好了契约。又誊抄出了一份,买卖双方签字画押,按下手印。李牧把墨迹吹干,叠好了放入怀里,道:“今冬应是用不着了,明年开春的时候,我会派人去挖煤,到时候,还要仰仗王兄啊。”
王普笑道:“在下敢不尽力,到时候不用侯爷派人过去,我吩咐一声,庄里的闲汉就挖了,侯爷只需要打赏几个酒钱就是了。我太原王氏在长安的买卖不少,每个月都有车辆往返长安,我修书一封回去,跟族中长老们说一声,多安排几辆车,也就送来了,侯爷不必劳心。”
李牧哈哈大笑:“今日方知,我与王兄竟然是如此脾气相投,要不是分不开身,一定要与王兄一醉方休啊。”
王普听出话音儿,不禁问道:“侯爷这是要走么?我已安排府中备宴了,今日你我解开心结,如何能不喝上一杯啊?”
李牧道:“还不是大唐日报的事情,这长安城中,看报纸的人是越来越多了,每日一千份的报纸,根本就不够啊。没办法,只好迁去工部,陛下不是设立了印务监么?这几日我正在工匠中挑选人手呢,等下个月吧,大唐日报就能扩印了,这几日我是忙得焦头烂额啊。”
王普恭维道:“侯爷这是能者多劳嘛,大唐日报广受欢迎,侯爷也应该是赚了不少吧。”
“赚什么!”李牧忍不住大倒苦水:“现在每日都赔钱,至少三五十贯。但是没办法,赔钱也得印啊,谁让我这人喜欢出风头呢,现在是硬着头皮也得上,罢了罢了……既然今日这礼也送了,咱俩也化干戈为玉帛了,本侯心中畅快,等来日寻了闲暇,我自当在家中备宴,请王兄赏脸。”
“也好也好。”王普起身送李牧,俩人并肩而行,到了门口,李牧上马,王普拱手为礼,道:“我与侯爷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以后还要多多走动啊。”
李牧也拱拱手,道:“我对太原王氏,一直是心存敬意的,男子中有王兄与王侍中这样的人中之龙,女子中也有鸥姐姐这样的人中之凤,太原王氏千年盛名,果然实至名归,以后自然是要多多来往的。秋日风寒,王兄不必远送,请回吧!”
王普目送李牧一行远去,心里觉得好像是有点不对劲。但是到底不对劲在哪,却一时想不起来。
踱步回到了大堂,王普终于想了起来,拍了一下脑袋,道:“这个逐鹿侯,做事果然是颠倒,他叫我王兄,却叫鸥儿姐姐,这岂不是乱了辈分么?”
正要返回后宅,门房又匆匆地跑了过来,道:“老爷,钱都点了数了,两千贯一文不少。逐鹿侯也是大方之人,不但把钱留下了,便连车马也都一并留下了,这车辆马匹加在一起,怕是没三十贯下不来啊,老爷,这下咱们府中又宽裕了。”
王普看到门房这副样子,不悦道;“钱钱钱,眼睛里就只有钱,一点做大事的气度都没有。有你这样的门房,真是丢人!”
门房赶紧赔笑:“老爷说的是,小人以后肯定改。还有一件事,老爷,刚刚您跟逐鹿侯交谈的时候,大老爷府上来人了,说让老爷过去,有要事商量。”
王普没好气道;“还能是什么要事,肯定又要训斥我。不过今日我不怕了,我已经与逐鹿侯化解了干戈,看大哥还能说什么。”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备马!”